緬甸的局勢定了下來,聖光寺的地位得到了新的肯定,比以前更受尊崇了,但是建文帝也相當地開明練達了,他絕不去擾新君的人事和行政,使得雙方的關係處得十分融洽,比以前更為密切了。 
這使李至善很不安,因為他在緬甸所用的人,有一大半倒向了阮大器和梅玉,有一小部分的人則逃到暹羅,使得李至善傷透了腦筋。 
這些人的來到,他不能不管,勢必要為他們安插,可是這些人插進暹羅,又必須分去了原先人的權利,這造成了雙方的不開心。 
因為從緬甸過來的人,本來是獨佔一方當老大慣了的,現在跑出來寄人籬下,心惰上自然不會痛快,牢騷一多,紛爭日起。 
這些問題倒還小,最嚴重的是李至善在暹羅的控制體系並不完善,也不十分得人心,最大的缺點是約束太多,人沒有一點自主。 
緬甸的權力轉移後,展現的新貌是較李至善那一套好得多,這使部分的人心開始偏向了建文帝的那一邊。 
建文帝本來是打算一鼓作氣,著令阮大器率軍攻向暹羅去征討李至善的,但梅玉卻勸阻了這個計劃。 
他留了姚秀姑來作為建文帝的護衛,自己則悄悄地溜進了暹羅,因姚秀姑那一手神彈名滿江湖,震懾天下,在西南夷區是出了名的勾魂令,李至善屬下的高手有不少人喪生彈下,有她坐鎮,至少刺客們不敢輕易地到聖光寺來冒犯。 
他自己則約了三個人,都是久居西南邊夷的老江湖,不但地形極熟,而且也通曉當地的土話,他到暹羅來是想作一個徹底的瞭解,看看有什麼方法,可以瓦解李至善的勢力。 
暹羅的人種很繁雜,最多的是水擺夷族,其次則是苗人,而且兩族之間,又分為很多小部族,有些還是未開化的土人,深居蠻山之中。 
水擺夷聚居水邊而得名,是較為開化的土人,受漢化很重。 
梅玉是以一個販貨的商人身份前來的,暹羅境內,盛產寶石和珍貴的藥材,販到中原可獲巨利,只不過路途遙遠,強梁猛獸,路途崎嶇難行,不太有人肯冒生命的危險來從事而已。 
不過既有暴利,總有不怕死的人去追求,這樣的人自然都是身手不凡,會幾手功夫的才行。 
他們一行四個人,看來倒是很像,帶著兵器也不會引人注目,梅玉所邀的三個人,以前就是幹這一行的,也跑過好幾趟暹羅了,路上還有熟人,所以就更不會引人注意了。就是這樣,不動聲息地來到了都城曼谷。 
曼谷的循南河畔,也不過是人口較多,略有一些市鎮商店而已,與中原的一個市鎮差不多。 
梅玉到此地來的目的是要找李至善,他發現李至善的權力中心是集中一人之身,只要能制住李至善或刺殺他,那股勢力立將瓦解了,因此才到這兒來找機會的。 
來到此地之後,他自己住在一家客棧中,讓三個同伴出去打聽李至善的動靜。 
他知道了李至善在國老府中深居簡出,幾乎什麼地方都不去,府中戒備森嚴,周圍五十丈內,就禁止人接近,而他的府第中,將近有五百名衛士,分成四班,日夜巡邏駐守,比中原的皇宮大內還要緊密。 
這個消息以前或許能難住了梅玉,但是近年來他跟姚秀姑結合後,在鏢局中留心江湖事務,各種的經驗已經很豐富,沒有什麼能難住他的了。 
一天晚上,他出現在國老府不遠處的花美人家中。 
花美人是一對土著姐妹花,姐姐叫花美,妹妹叫花麗,兩人都是二十多歲,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土女,但父母已死了,父親原先是皇宮中的武士,這姐妹倆都沒嫁人,又都出落得花朵似的,她們家就成了一大批光棍兒的天堂。 
花家不是酒樓,但她們家中廚房連夜不斷火,廳中從沒斷過客人,她們家也不是賭場,但家中的賭局是日以繼夜,從沒斷過。 
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梅玉選中了此地展開了他的行動,他看中的是兩個青年武士。 
他們也是兄弟二人,一個叫馬大江,一個叫馬大海,他們是國老的護衛領班。 
國老府中的武士,在不輪值的時間,有不少是往這兒跑的,所以梅玉也找上了此地。 
他仍然是以一個販貨商人的身份,在人堆中湊熱鬧押了幾手牌九,然後湊到馬家兄弟身邊,輕聲道:「我從京裡來,想跟兩位聊聊。」 
說完手中亮出一塊銅牌,馬家兄弟見了那塊牌子後,神色動了一動,都站起了身子,退出了賭局,走到院子裡去了。 
梅玉也不動聲色地跟著出來,走到他們身邊,那兩人已經拱手說道:「兄弟馬大江、馬大海。」 
梅玉是知道他們身份的,自己也沒有隱瞞,低聲道:「在下梅玉,跟三寶公是很好的朋友。」 
他是在鄭和的手中得到的資料,來到緬甸之後,他曾經著人給鄭和捎了一封信去,告訴他建文帝的決心與打算,也希望鄭和能給予照顧。 
鄭和回信來了,對建文帝在西南夷立腳一事,表示十分欣慰,不過也同時地警告他,說李至善其人不可靠,鄭和在朝中自當盡量為建文帝掩飾,如果李至善有什麼不安分的行動時,叫梅玉可以找馬大江、馬大海兄弟。 
他們是鄭和的本家侄子,老早就奉命投身在李至善手下,他們會給予梅玉任何的一項支援。 
鄭三寶原不姓鄭,這個姓是永樂為他所找的出身,他本身姓馬,在京師姓馬的是一家大族,鄭和的子侄輩極多,也由他安插到很多地方,形成了一股無微不至的情報網。 
梅玉打聽到馬家兄弟是此間的常客,所以找來聯絡了,銅牌是鄭和給他的聯絡暗記,那是鄭和私人所建的一個系統,但是極有份量的。 
當馬氏兄弟一見到銅牌,立即就報上了名,在密探這個圈子裡,有種不成文法的規定,身份低的,必定要先行報名,表示接受指揮。 
他們看見了銅牌,已能確定身份,可知鄭和給梅玉的這一方銅牌是具有相當權威性的,所以他們在聽見梅玉的報名後,也並不驚奇了。 
馬大江問道:「小候是為了李至善而來的?」 
「是的,我要找他談談。」 
「那恐怕不容易,他跑到暹羅來就是為躲開小侯,他已為小候的英勇嚇破了膽,說什麼也不肯見小候的。」 
「我知道他在躲我,所以我主動來找他,請二位多予幫助。」 
「我們弟兄已得家叔指示,但凡小侯所命,殺身在所不辭,只是我們勸小侯,不必找他談了,他不可能有所改變的,西南夷是他的勢力範圍,他怎肯拱手讓人。」 
「那不是他的,是官家的,只是委託他經手而已。」 
「小侯,我們懂這個道理,但他卻不明白,他認為這控制系統是他一手建立的,也是屬於他私人的。」 
「說得通最好,說不通就只有宰了他!」 
馬大海道:「小侯如果不計他的生死,事情就好辦了,他在女王的夏宮。」 
梅玉一怔道:「他不是住在國老府中?」 
馬大江笑道:「他從來也沒有住在國老府中過,一直都在夏宮中,跟女王打得火熱。」 
「怎麼,他跟女王有一手?」 
「這已經不是秘密了,差不多的人全知道,女王自從喪偶之後,深宮寂寞,遇上國老後就放不開了。」 
「怎麼可能呢?李至善已經六十多歲了。」 
「六十多歲不算什麼,他的身體一向很好,以前他就有六個姨太太,個個被他擺佈得服服貼貼,這老傢伙是有一手兒。」 
「他既然不住在國老府中,幹嗎要門禁森嚴?」 
「那是為了做掩護,使人以為他仍在府中,其實警戒也只是外面緊張,真正內府輪值的親信武士,天天在睡大覺,倒是在夏宮輪班的人辛苦多了。」 
「夏宮在哪兒?」 
「就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也在循南河畔有一大片好亭園,就是李至善幫女王設計監造的。」 
「那兒的警衛嚴嗎?」 
「並不很嚴,不過外面有女王的御林軍駐守,一般人等無法前去而已。」 
「你們兄弟呢?」 
「我們是輪值一天,休息兩天,這兩天正值休息,要到後天才會去報到呢!」 
梅玉想了一下道:「不輪值就不能去了?」 
「那自然不是,有人跟裡面的宮女勾上了,整天賴在宮裡的也有,不過這種人並不多,要找女人外面也方便得多,這兒的水擺夷家姑娘,個個都貌美如花,熱情如火,漢家兒郎吊她們尤其容易,每個人在這兒都有五六個相知的女人。」 
梅玉笑道:「那倒是艷福不淺了,不怕麻煩嗎?」 
「什麼樣的麻煩?」 
「我是說一個人娶得了這麼多的老婆嗎?」 
「誰會娶她們,大家在一起合得來就玩,合不來就分手,沒有嫁娶那一套。」 
「她們肯嗎?」 
「此地女多於男,差不多是五與一之比,女人能找個男伴就心滿意足了,還有什麼不肯的。」 
「那真是男人的天堂了。」 
馬大江苦笑說:「剛來時,大家都是這樣想法,日子久了,也就平常了,這兒的女子雖然溫柔美麗,但是由於民智未開,一個個又笨又蠢。」 
「我聽說她們頗為聰明。」 
「不是那種意思,她們由於風俗習慣使然,不事掩飾,在家中時經常脫光衣服,毫無風情。」 
「無邊風月,竟說是不解風情。」 
馬大江苦笑道:「小侯,我也不知怎麼說才好,總之,這些夷女除了能陪你睡一覺之外,簡直沒有半點情趣……」 
梅玉要打聽的也不是這些,因此略頓了頓道:「我要到夏宮去,制住李至善,徹底解決一下問題。」 
馬大海道:「要使聖光寺一統西南夷,只有除去這老兒,否則別無解決之道。」 
梅玉道:「必要時我會如此做的,現在的問題是我要如何去?」 
「小侯帶了多少人來?」 
「三個,但我只打算一個人進人夏宮去。」 
「那恐怕有點麻煩,李至善身邊至少有十個人左右,寸步不離的。」 
「他跟女王在寢宮中的時候呢?」 
「護衛們只守在寢宮外面,不過必須要先對付這些護衛,才能夠進人寢宮,小侯要以一敵十。」 
梅玉笑道:「不是以一敵十,是以三敵八,假如利用二位也參予輪值的時間,出其不意,暴起發難……」 
「這一來,敝兄弟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二位如果不是打算一輩子留在此地,就不會在乎身份暴露了,令叔三寶公在中原手掌大權,正在用人之際,二位回中原也更有發展!」 
馬氏兄弟對看一眼後,馬大江又道:「小侯手執家叔的三寶令,如同家叔親至,我們自然是服從指令,如若小侯不太急,則請緩兩天才入宮,等我們輪值的時候,因為同一班的弟兄至少有一半以上跟我們交情很深,到時候動之以言詞,很可能草木不動,就能把小侯送進去。」 
梅玉也道:「我不急,能夠從容一點計劃準備,自然是好得多,那就等兩天好了。」 
他們又回到廳中去賭了幾手,好像攀上了交情,告別分手。 
第二天馬氏兄弟到客棧來,帶了個小包袱,裡面是幾具黃金佛像。 
宮中的侍衛偷了宮中的古玩出來賣到民間,雖然是犯法的事,但是行之者眾,倒是能掩人耳目,他們的行動雖然秘密,還是會被人知道的。 
但是國老府的武士在宮中偷摸點小零碎出來換銀子,已是司空見慣的事,這些武士們個個在外養著七八個姑娘,花費自然也大,手腳不乾淨更是天公地道的事。 
因為有了那幾尊小金佛為掩護,國老府的人以為馬氏兄弟跟梅玉之間,只是暗中的交易而已,倒是沒有特別的注意。 
甚至於馬氏兄弟以後又跟梅玉接觸,也總認為不足重視了,這使梅玉有機會對夏宮有進一步的瞭解,馬氏兄弟連裡面的地圖都畫了交給他。 
終於到了馬氏兄弟該回夏宮去輪值了。 
梅玉也在那天黃昏,帶了他的三名同伴,上了一條預先準備好的小船,沿著循南河慢慢地放出去。 
他們穿了黑色的衣服,在夜色中是很好的掩護,夏宮附近也被劃為禁區,尋常百姓不得靠近,只有女王的御林軍會巡邏過來,不過一明一暗,要躲開巡邏隊是很容易的事,何況是這些身手矯捷的江湖好漢。 
四個人循著地圖,慢慢地模進了宮中。 
所謂宮,不過是屋子多一點而已,這所夏宮是皇族們用以避暑度夏的。 
暹羅氣候炎熱,冬日只如中原的初秋,也不過是早晚微涼而已,在盛暑中,炎陽如火,酷熱難耐,好在地近水源,百姓們沒事就泡泡水。 
夏宮中自然也少不了處處清流和一些高大的樹木,這兒不但是房屋多,也多園林,不過逞羅較中原落後很多,建築的材料也差,磚瓦太貴,多半是以竹木架草為之。 
宮中固有一些磚石的宮殿,但大部分建材還是木架疊草,這種屋子方便處是通風,缺點是易燃,住在裡面要小心火燭。 
梅玉來到一座高大的木屋前,知道那是女王用的花廳,這時是一片黑暗中。 
他依照計劃,在這兒點上了一把火,屋子是干竹木材和乾草兒,很容易燒著,火勢一發就不可收拾。 
火一起就亂了,大家都叫著、吵著,很多御林軍和武士們都來救火了。 
梅玉卻趁亂帶著三名同伴,迅速來到一棟宮室前面,那是宮中惟一用大石塊建的建築物,十分高大巍峨,具有氣派。 
那是女王的寢宮,李至善在監造時就有私心,所以十分賣力,現在也成了他住的地方了。 
梅玉來到這兒,馬大江已經迎了過來道:「小侯,我已經跟輪值的弟兄們說好了,只有兩個人不合作。」 
地下躺著兩條屍體,那是不合作的結果,證明他們這兒辦事很順利,於是向他點點頭。 
馬大江又道:「國老和女王都在裡面,宮中只有一些宮女,沒有第二個男人了,小侯請進去吧廠「外面失火,沒有驚動他們嗎?」 
「有的,他派宮女出來問了,知道是花廳失火,因為離這兒還算遠,所以也沒有在意。」 
「好,我進去了,假若我堵不住,馬兄是否能……」 
馬大江道:「我們這兒的八個人全都豁出去了,小侯放手行事好了,我們都會追隨到底的。」 
大門是裡面深閉的,但是馬大江他們在這兒輪值很久,早就動了手腳,用一把匕首輕佻,把門閂給挑開了。 
梅玉帶人進去之後,又把門給閂上了,、就是為了防止宮中鳴驚,召來其他的援手。 
梅玉等四人一直向前行去,這座寢宮的範圍還真不小,裡面是白石鋪地,銅燎中燃著熊熊火炬,卻不見半個人影。 
當他們來到一間巨大的石屋中時,才聽得一聲鑼響,霎時間火炬更明,又有幾十支火把亮了起來。 
火把是執在一批年輕女孩子手中,她們個個裸著上身,腰間繫了一條布帶,帶上中間垂了一些絲穗,遮住了下陰,這是她們身上惟一的遮掩。 
這批女孩子總數四五十名之多,個個身材玲瓏,姿容秀麗,每人手執著兩支火炬,慢慢地向前靠近。 
然後又是一聲鑼響,李至善跟一個中年宮裝美婦,緩緩地出現在一座高起的石台上。 
看到李至善那樣從容,梅玉倒是頗為地吃驚,這老兒竟是一片胸有成竹之狀,他仗恃著什麼呢? 
不過梅玉由於近幾年的江湖歷練,也變得沉穩多了。 
他不慌不忙地微一躬身道:「小侄問候老伯,這一位是女王千歲嗎?請恕在下冒昧進宮,在下有一點要事,必須與李老伯面談,但一直找不到李老伯,只有擅闖了。」 
女王倒是很客氣地回了一禮,笑道:「這位是小候梅將軍吧,久聞小侯文武全才,是位絕品風流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李至善卻有點沉不住氣道:「梅玉,老夫已經把緬甸讓出來給了你們,你仍追到這兒,不嫌太過分了嗎?」 
梅玉笑道:「李老伯之言欠通,西南諸夷本就在聖光寺的轄治之下,我大哥既膺聖僧之號,自然是諸邦的領袖,怎麼說是老伯讓出來的呢!」 
李至善怒聲道:「他這聖僧是老夫捧出來的。」 
梅玉沉聲道:「整個計劃、人員、經費,俱是太祖皇帝所頒賜,老伯只是受命主其事而已,那可不能算是老伯私有的,老伯對事權還沒有弄清楚。」 
李至善道:「屁的事權,太祖也沒有帶一兵一卒出來打天下,他只是運氣好,風雲際會做了皇帝,老夫承認經營西南諸夷是出於朝廷的指命,但中原的皇帝都換人了,朱允-不再代表朝廷了。」 
「但卻是聖光寺的聖僧。」 
「老夫不認賬。」 
「這個聖僧雖是老伯擁上台的,卻是太祖皇帝所命,由不得老伯不承認。」 
李至善哼了一聲道:「梅玉,這不是抬槓能解決的問題,梅玉,說說你的來意吧!」 
梅玉略頓一頓才朗聲道:「小侄奉大哥之命,來向老伯正式提出照會,解除國老在西南諸夷邦之間的一切權利,對諸夷內政不得再予干擾。」 
李至善冷笑道:「這個正式文書都已送達,西南各邦也都知道了。」 
梅玉道:「可是老伯仍然在干預各邦的內政。」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叫干預內政,老夫只是以客卿的身份,對國君們作一些建議而已,人家自己喜歡聽老夫的,聖光寺可管不到。」 
梅玉沉聲道:「李老伯,你不必巧言飾變,你以密探刺客威脅各邦朝廷……」 
「沒有的事,眼前就有一個明證,萬麗妹女王是暹羅國君,她可以親口證明老夫是否威脅過她。」 
女王但笑而不答。 
李至善道:「麗妹,你親口告訴他一聲,你是否受到威脅?」 
哪知女王只一笑道:「小侯,你要聽我的答案嗎?」 
梅玉道:「女王千歲,在下是專為對付李至善而來的,你如是受到威脅,可以不必怕他,儘管說出來好了。」 
女王微微一笑,道:「小侯,暹羅是個小邦,難以與天朝上邦抗拒,妾身又是女流之輩,無力自保,必須要有個強而有力的依靠者,這麼一說,你必能明白了。」 
梅玉點點頭道:「在下明白,女王是說你本身沒有一定的立場。」 
「是的,我也代表暹羅的朝野立場,我們沒有多少保護自己的能力,只求不被併吞而已,誰能保護我們,我們就依附誰,小侯明白了嗎?」 
「是的,千歲陛下,在下明白了。」 
「那就不必再聽我的證明了,國老沒有威脅我,而且是在保護我。」 
梅玉一笑道:「如果沒有了他的保護,女王會受到誰的侵害呢?」 
女王也笑道:「這可很難說了,弱國弱女,外有強鄰,內有悍臣,處處都是威脅。」 
梅玉點頭道:「在下懂得了,在下會稟告聖僧,為女王去除威脅的。」 
女王笑了一笑,不再說話。 
李至善這時才又笑道:「梅玉,你聽明白了。」 
梅玉道:「明白了,李老伯,西南夷邦的禍亂之由,都在你一個人身上,只要除去你,問題都解決了。」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說得也不錯,不過這都是廢話,西南夷是老夫一手經營安撫的,朱允-那小子忘記來投奔老夫時的狼狽相了,老夫把女兒嫁給他,一手把他抬到了聖僧的寶座……」 
梅玉實在懶得再回到這個話題上了,那是個永遠沒有結果的爭論,他只冷冷地道:「李老伯,如果你執迷不悟,小任只有得罪了。」 
李至善冷笑道:「你能摸到這兒,證明你還有點辦法,但是你以為老夫毫無防備,那就大錯特錯了。」 
梅玉自然知道他有了防備,但實在看不出防備何在,於是試探性地向前走近了兩步。 
就在兩步的距離,局勢呈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那些手執火炬的女孩子,忽然像飛也似的射來兩人。 
她們手中的銅燎帶著熊熊的火焰,攻向了梅玉的面門。 
梅玉心中一直在防備著,但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女孩子的行動會如此快捷。 
她們說動就動,一飛就到了面前,他用劍朝外一封,卻聽見鏘鐺聲響,劍刃砍在銅燎上,雖然擋住了,但那些女孩子的攻勢並不止於此,一個女孩子飛起一腿,掃撩了過來。 
她們的下體只遮著一片寸來長的絲穗,這一飛腿踢出時絲穗蕩了開來,整個下體都露了出來。 
梅玉本也及時劈出了一拳,但見拳勢所及,正是那女孩子的下體,他是個君子,這一拳說什麼也打不出來的。 
他的手勢略略一頓,那女孩的腳卻毫不留情地踢了過來,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腮幫子上,把他踢得滾倒在地。梅玉正想翻身躍起,卻被一個女孩子丟開了火炬,緊緊地抱住了。 
那女孩子對擒人很有一套,不但雙臂緊緊地匝住了他,兩條腿也緊緊地纏住了他。 
梅玉正待掙扎,可是身上已被許多只手臂抓住了,都是女孩子,每個人握住他一條肢體,或纏或抱。 
梅玉掙扎了一陣,兀自甩不脫。 
他再一看與自己同來的三名同伴,有兩個跟他的命運相同,被十來個女孩子纏住了。 
只有一個人心手俱狠,居然揮刀,砍殺了五六個女孩子後,突圍而去。 
李至善哈哈大笑道:「梅玉,你終於嘗到了老夫的厲害,老夫訓練了這六十四名天魔女,不知扳倒了多少武林好手,現在你認輸了吧!」 
梅玉瞪了他一眼,道:「李老伯,你抓住了我沒什麼可喜的,大哥已經準備發動緬軍,對暹羅展開徵伐。」 
李至善笑道:「緬甸會為朱允-發兵?」 
梅玉道:「絕對沒問題,你要知道緬甸新君是聖光寺扶植上去的,對聖僧是十分崇敬的。」 
「但是他敢輕易發兵攻戰嗎?」 
「新君登位,極意想表彰事功,他對出兵的事極感興趣,而且緬甸練軍日久,將領都極思一戰,這次是被我壓了下來,前來跟你試圖談判,如果你不接受,則一戰難免,你知道要造成多少人死亡……」 
李至善哼聲道:「就算他們發兵,老夫也作好了準備,暹羅的軍力不少於他們……」 
「但你們沒有將才,而我三弟方天傑精通兵法戰略,那是你們無法比擬的。」 
李至善怒聲道:「他精通兵法但是沒有帶過兵,沒有正式經過作戰,只會紙上談兵有什麼用,緬甸如果敢發兵,老夫自有把握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梅玉,你現在已是階下囚,老夫不跟你多囉嗦,押下去!」 
他不敢跟梅玉多談下去,因為他已發現女王臉上浮起憂色,知道這個問題是不宜再談下去。 
梅玉和兩個同伴被捆綁了起來,推送到一問黑暗的牢房中,也沒有解綁,就把他們推了進去。 
這間牢房暗不透光,又相當潮濕,梅玉進來後,靠在石牆上,默默地運氣,似乎想掙斷繩索。 
他的同伴之一郭南祥道:「小侯,別費事了,這是天蠶絲所編的繩子,十分堅韌,靠人力是掙不斷的。」 
梅玉道:「總得想個辦法,我們不能束手待斃呀!」 
郭南祥道:「李至善那老兒不敢殺死我們的,他口中雖說不怕緬甸用兵,心中還是怕的,因為女王不會贊成交戰,他一定要以小侯為質,脅迫主上不敢用兵。」 
梅玉一歎道:「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大哥為人情義極重,很可能會接受他的威脅,這次我實在太莽撞了,但也沒想到李至善訓練了這一批厲害的女孩子,該死的馬氏兄弟,也沒有先透露一點。」 
「恐怕他們也是不知道,李老兒是密探出身,他的許多安排,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梅玉忽然感到有人摸到了他的身邊。 
由鼻子裡的氣味,他能夠感受到來者是個女人,倒是有點兒詫然地問道:「是誰來了呢?」 
黑暗中響起一個清嫩的女音道:「小侯,你的聲音小一點,不要把守衛驚動了。」 
「你是誰?怎麼來的?」 
「妾身萬麗花,乃暹羅國王次女。」 
「啊!原來是公主,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特地來幫助小侯脫困,也為小侯解釋一下家母的困境,暹羅上下都不想與聖光寺為敵,無奈國事為國老把持,無以自主。」 
「這怎麼可能呢?令堂為一國之主,應該具有絕對的權威,怎麼會受制於國老呢?」 
「是真的,家母雖為一國之主,但朝中群臣多半為國老所植的黨翼,把持住朝政,家母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這情形跟緬甸差不多,梅玉倒是不懷疑了,頓了頓道:「令堂和李至善之間關係頗為密切……」 
「在人淫威之下,苟且偷生而已。」 
「女王是否希望我協助她驅除國老的勢力。」 
「是的,小侯在緬甸所做的一切,家母十分的羨慕,日夜期盼著小侯也能夠為逞羅國舒困。」 
「可是我來了,令堂卻叫人把我抓了起來。」 
「小候誤會了,那六十四名天魔女並不是家母的人,她們全都是國老處心積慮所訓練的禁衛。」 
「她們是宮中的宮女嗎?」 
「不是,她們都是民女,自幼由國老施以訓練,長大技成後,才送到宮中來做宮女,她們在宮中很跋扈,連家母的行動都常受她們的干擾和監視。」 
「李至善在暹羅的勢力竟有如此之深嗎?」 
「是的,文臣中一半是他的黨翼,武將中六位總兵有五個是他的親信部屬。」 
「難怪這老頭兒如此囂張,原來他的勢力已這麼大了,要想對付他,勢必要出之一戰了。」 
萬麗花歎息一聲道:「這卻是家母所權力想避免的,家母本人不辭一死,但一動戰亂,總難免生靈塗炭,暹羅全國軍民不過幾十萬人,其中還包括有一半的未開化的夷族,一日發生了戰亂,則國族立亡……」 
「李至善的勢力強大若此,若不擊潰他,他是不肯放手的,令主可有什麼計劃?」 
萬麗花沉默片刻才道:「李至善勢力雖強,但權集一身,只要能除去了他,他的手下不攻自潰,家母也可以著手整頓了。」 
梅玉也歎了口氣道:「我原也存了這個打算,可是這老兒太難纏了,我,連手都沒動,就給他擒住了。」 
「小侯,你想當面擊殺他,或是制住他,自然是不容易,如果只要除去他,應該有很多機會的。」 
「什麼樣的機會?」 
「這個……妾身倒沒有一定的計劃,比如說,在百步之外,密遣神射手一兩人,暗攜強弓,一矢而噎之。」 
「嗯,這個辦法不錯,不過要找機會。」 
「只要有此存心,機會總有的。」 
「身在囹圄中,有什麼機會可言。」 
「小侯,妾身就是為你解困而來的。」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這是在夏宮的地下暗牢中。」 
「怎麼整天都是暗無天日呢?」 
「這裡深入地底十丈,不通天光,不過也幸虧李老兒將各位囚禁此地,否則妾身真不知道要如何解救呢!」 
「關在此地對公主有什麼方便的?」 
「這所地牢乃我五世先祖時所建,當時建來是為避難之用,所以另外設了一條秘密的通道,這秘道僅有歷來的國王才知道,妾身也是不久前才由家母處得知。」 
「公主是由秘道處進來的?」 
「是的,地牢外面有禁軍和天魔女守,十分嚴秘,若非經由秘道,妾身實在無法進人。」 
「那我們也要由秘道離開了?」 
「是的,否則就要通過重重的關口。」 
「哪條秘道也就保不住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說著已經把梅玉手上的繩子用寶刀割斷,而且也點起了一個小小的火摺子。 
火光中,但見萬麗花是個十八九歲的美麗少女,面貌與女王頗為相似。 
梅玉把郭南祥等三人也迅速地解放了,由地牢中出去。只見通道的門緊閉,萬麗花特別示意他們放輕腳步,以免驚動外面的守衛,然後走向通道的另一端,來到一面石牆前,只見她在那些磚塊上按了一陣,磚牆齊中翻轉,露出另一條通道。 
梅玉讚道:「這機關真是巧妙,只可惜要被發現了。」 
萬麗花道:「可能性不大,機關的開關是八個數字,必須要順著次序觸摸才能打開,李至善除非是把整座地牢拆掉才會發現地道,否則只好去瞎猜疑了。」 
「這條地道通到哪兒?」 
「通到我的住處附近。」 
緩緩走到出口,卻是一個乾涸的枯井,重見天日後,已經是他們被擒的第三天了。 
四個人都吁了一口氣。 
萬麗花道:「小侯,你們被擒之後,宮中的侍衛們有一部分也跟著反叛逃走了。」 
梅玉一歎道:「我知道,那是馬大江和馬大海兄弟們,是他們將我們放進寢宮的,這下子害了他們了。」 
「小侯倒不必替他們擔心,這些人居此多年,地理熟得很,逃出去後就不見了蹤影,國老很震怒,派了很多人巡視皇城搜索,卻連一個都沒抓到,他又十分擔心,現在已經把他的親信衛士,全部調來夏宮中擔任警衛。」 
「這麼說我們不容易逃出去了?」 
「要出去很容易,我還有一條秘道可以送你們出去,這也是一條緊急時逃生的秘道,但是門戶都是在內關閉,你們出去之後就無法再回來了。」 
梅玉道:「我們要再回來幹嗎?」 
「刺殺李至善呀,這老兒上次被小侯闖入也嚇破了膽,現在他整天住在夏宮中,警衛重重,假如你們出去了,根本就沒機會再見到他,除非是領兵討伐,就沒有其他方法能擊敗他了。」 
「我們留在宮中能不被發現嗎?」 
「可以,在我住的地方就被劃為禁區,等閒不得進人,住在那兒的人都是我的親信,你們可以藏身。」 
「李至善對你為什麼這樣客氣呢?」 
「因為我是王儲,未來的女王。」 
「你不是排行第三嗎?」 
「是的,在姐姐中我排行最小,但我國傳儲與長細無關,是母后在佛前占卜抽中的,母后在她四十歲生日那年,當著群臣在佛祖前占卦求示,我的兩個姐姐都是三卜不中,而到我的時候卻是三卜皆中,在我們五次的傳儲大典中,這是從沒有的事,全國一致認為這是天意。」 
「李至善對你如何?」 
「他不喜歡我,比較喜歡我姐姐,因為我姐姐聽他的話,但是那次占卜大典上,天意表現甚明,他也不敢逆天行事,只有盡量想法子討好我,不過我仍是不喜歡他。」 
梅玉默然不語,他沒想到暹羅國中的內情也是如此的複雜,而這個女郎之所以冒死幫助他們,一半也為了她自己,她跟李至善的立場是對立的。 
走出了枯井,萬麗花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