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城一笑道:「令尊今年不過五十多歲,要等到令尊壽終正寢,那恐怕是一段很長的歲月!」
劉日英莊容道:「不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像爹那樣過度用心,不出十年,即使不死,心智也將消耗殆盡,不足為害了,十年只是彈指光陰…」
陳金城輕歎道:「劉小姐!你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看錯了,十年在人的生命中固然是一段短時間,可是在金蒲孤而言,這十年是一段光輝的歲月,在令尊說來,這十年是最後振作的歲月,誰也不肯在默默無聞中虛渡的,所以我覺得還是讓他們去斗吧!只希望他們選一個僻靜的地方互展所長,不要影響別人就好了!」
劉星英忽然道:「大姊,陳先生的話太有道理了,或許這就是金蒲孤的意思,他利用假死的方法,向爹提出一項挑戰,就是要把爹引到一個不影響別人的地方,從事一場靜寂的爭鬥!」
劉月英也道:「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欣然接受了他的挑戰,把浮雲上人的問題留給我們來解決,否則他們兩個人都不會對這件事擱開手的!」
劉日英呆了一呆才道:「也許你們說對了,假如真是如此,倒是天下最完美的結果!」
陳金城道:「金蒲孤是個好人,令尊看起來也不是個壞人,他們只是想在邪正之間,分出一個上下,只要邪而不惡,誰勝誰負都沒有關係,我們既無法干預,也幫不上忙,還是盡我們的本分,做我們應該做的事吧!」
三個女孩子都默然無語,卻相偕回身,向著萬象別府走去,陳金城也無言跟在後面,只剩下一片寂寞的山頭,與崖下奔騰的急流。
萬象別府安靜了,餘杭的錢塘江畔,駱家故宅因為少主人歸來的原故,也重新恢復了往日喧赫的聲勢!
各大門派的人回到自己的地方,重理舊業,一切因為劉素客而掀起的波浪,似乎都靜止下來了!
只有武林中最具聲望的少林與武當兩派,自從元妙道長與見性大師從萬象別府歸來後,反而一改常態。俗家弟子被分別遣散回家,在門的弟子則禮佛修真,絕口不談武事,好像從江湖中退了出來。
不論變與不變,大家都安頓了下來,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那便是黃鶯,崇明島是她的故園,她不想回去。
暢遊天下的意願似乎沒有人再阻止她了,也沒有事來羈絆她了,然而她卻失去了興趣,沒有金蒲孤在身邊,一切都顯得不同了。
雖然她沒有聽見劉氏姊妹後來與陳金城的談話,可是她心中絕不相信她敬愛的金大哥會如此死去!
踏遍天涯海角,她也要把金大哥再擠出來,可是茫茫人海,要從哪裡找起呢?離開萬象別府後,她心中一直在打著主意,本來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雖然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是很陌生,她卻想出了一個最絕的主意……
浙江的首府紹興,在清晨府衙門的大鼓幾乎被人敲通了,有六家首富前來鳴告失盜。
每家都丟失了價值萬金的金珠藏珍,府衙門的捕快全部出動了,結果在失事的現場只發現一些淡淡的腳印,好像是女子弓鞋所留,大家推斷這是一批女盜,可是誰也找不出這批女盜的來龍去脈!
亂了幾天,鄰近的余姚、諸暨等縣也發生了同樣的情形,更怪的是這批女盜每十個地方只偷六家,而且同時在一夜間完成,照下手的情形看顯系差不多的時間內動手,因此大家判斷這批女盜約莫有六名之多。
被盜的人家有的是巨商,有的是退休的達宦,更有的是現任京官的家宅,聲勢顯赫,地方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再過一陣,又有一件驚人的事情發生了,鄰近幾個縣的磚瓦店行、木材行都接到一大筆的訂單,訂購了大量的建築材料,著令運到會稽山,而且也有人雇了大批的泥水匠,付了重資,叫他們到會稽山去集中!
出面購貨的是一個中年人,五十多歲。出手闊綽,一次就付退了全部貸款與運費,留下一個送貨地點就走了。
雇泥水匠的也是一個中年人。每個工人都給了將近一年的工資,卻聲明只要工作三個月。
失盜與雇工購材的事似乎連不上關係,然而一般武林中人卻不能作這樣看了,劉素客的事似乎剛平息下去,新花樣又來了、他有六個姬妾,個個都是好武功,莫非他又想在會穩山中重立基業?
於是有很多深懷戒心的人都在暗中作了準備,有的扮作遊客。登臨會糟,表面是裝作前來探訪昔年吳越爭霸,勾踐被圍的古戰場,實際上卻是想探訪一下那個神秘的中年人究竟是誰。
可是這些人在到達會稽山下時,就接到了一份神奇的警告。那是由一個小孩子遞來的一張字條,上面只寫著寥寥的幾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雖生猶死,雖死猶生,上天無路,入地有門,退一步走,保百年身。」
就是這短短的八句話,使得那些訪客潛然而退。因為從口氣看,殆是劉素客無疑,大家在萬象別府中已經頜教過他的厲害,假如他只是選會稽山作為歸宿,從此不再出山多事,誰又願意招惹他呢?」
自然還有一些不服氣的人,想更進一步去查查清楚,可是還沒有到達指定的地方、便又接到第二次警告,這次警告是以行動代替語言了,往往會在不知不覺間,給來人身上留點記號,不是丟掉一隻耳朵。就是割去一撮頭髮!
或者莫名其妙地被人從山上摔下來,動手的人是誰?如何下手的,幾乎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
往往就是一陣突如其來的迷糊,為時極暫,等清醒過來後,不是受了傷,就是身非原處!
這一來更證明是劉素客了,只有他能做到這一點,於是大家將會稽山視為畏途,裹步不前了。
還有一些門派則比較慎重;選了幾個從不露面的弟子雜入泥水匠或運貨工人群中上山。
可是,這個方法也沒有效,那些喬裝的弟子還沒有到達山區,就被認了出來,一紙方勝,簡單的十個字:「逢智非吾敵,守拙速回程。」
就這樣輕易地被打發了回來。大批的磚瓦被運入山區,大批的建造工人也進入了山區,卻沒有一個是屬於群豪所派遣的細作與耳目。
於是大家只好守伺在會稽山附近,向那些運貨的工人們打聽消息,答案很令人洩氣。他們把貨運到了地頭,倒是有人負責驗收,可是那幾個人都是建築工頭,世居在紹興、諸暨等地,也是他們的熟人!
他們只知道是一個名叫山之誠的人負責監工督造,一切繪圖設計都是這個人出面,然而山之城又是大家所熟悉的名策劃家,很多富商巨賈的庭園都由他經手設計,在蘇浙一帶頎有名氣!
自然山之誠不會是劉素客,可是令大家不解的是劉素客本人是個極精的設計家,他在萬象別府的建設佈置可以說巧奪天工,比山之誠不知高明多少,為什麼他會要山之誠來代為設計呢?
若說他為了掩人耳目,則他派遣姬妾,連作了十幾起的巨案;早已驚動眾人,而且劉素客本人也不是個怕人找麻煩的,事前對前去窺飼的人都提出嚴重的警告,事後又何必藏頭縮尾。
假如那神秘的中年人不是劉素客;則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將這些武林群豪的底細摸得如此清楚,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公然得罪這麼多的武林人土。
「當然各大門派為了避免直接開罪劉素客,所派遣來的大多半是不大出面的本門長老或別系弟子,可是這批人的武功仍然不算差,而且多半是以心智機警見長的,然而濟濟多士,被阻於會稽山外的楓橋鎮,竟是一籌莫展。
等候了十幾天,各家的命令來了,叫他們一起撤退,那是幾家主持人會商的結果,同時也派人到杭城金蒲孤的遺孀駱秀芳與萬象別府劉日英處探詢的結果。
那兩個人的答覆幾乎是一致的,假如這會稽山的神秘客當真是劉素客,則他放棄了自己機心佈置,而聘請了一個普通的策劃家來建設園林,就表示他確實想過一陣平靜的常人生活,似乎不必再去刺激他為宜。
這個答覆未必令人滿意;卻暗示出劉素客在崖頭墜水後並未身死,因此各家的主持人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去劉素客無人能為力,他能平安不惹事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大家也只好在暗中準備著萬一的變故。
一三個且後,會稽山上建起了美輪美矣的高樓巨廈,林泉山石;別具勝境,工人們都回來了。
有人去拜訪山之誠,他的答覆也是很簡單,那棟巨樓的主人是一個中年文人,五十多歲,沉默寡商,身擁巨資,在會稽山上建宅以為休想養性之所,有著六名姬妾,都很艷麗。
不肯留姓名。
屋宇落成後,主人才搬進來住,還帶著一些傭僕侍女,似乎都是從外地雇來的,房子、庭園都力求其工,卻沒有什麼特殊建設。
山之誠的敘述中聽不出什麼端倪,那個人似乎是劉素客,只是形貌又不太對,因為有人勾劃了劉素客的圖形,山之誠看了說不是,他也勾畫了那主人的形貌。大家看了也覺得不像,只不過眉目之間,使大家略感熟悉。
於是大家都認為是劉素客易容變相。但求平安無事,更不敢去騷擾了,甚至還勒令門下,將附近六十里周圍都列作禁區,禁止前往。
這個決定宣佈了三天,各大門派便分別接獲了一項匿名的通知,叫他們把留在會稽山附近的暗樁也限期撤離,大家更是惶然遵辦,於是大家再也得不到有關那一棟華樓的消息了。
更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些失盜的富戶分別向官府要求撤回追訴,因為他們都得到了一批價值連城的明珠,超過他們所失去的財帛,明珠是暗中送來的,附帶的就是那個要求,當然也附有警告。如不遵辦,必罹巨禍。
有錢的人最怕死、何況償過於失,這使大家更深信那是劉素客了,也只有劉素客才會這麼做,他那人心高於天,絕不肯自陷於盜賊之流,先前的失盜也許只是一個姿態,明白告訴大家他有心遁世,叫大家少找麻煩!
然而大家是否真的就此放心了呢?這絕不可能的!他們都朋白劉素客絕不會就此安寂的。
破者不忘其履,盲者不忘其視。即使是一匹衰老得垂斃放戰馬,聽見戰鼓聲時,也依然想掙扎著站起來。
因此紹興、諸暨等幾個大城中經常來往著一些神秘的人物,酒樓、客邪,也經常聚集著一些神秘人物,每天在不同的場合中碰頭,交換著消息;他們不敢挪近到六十里之內去,因為他們知道鬥不過劉素客的,唯一的辦法是買通一些當地的居民從他們的口中探聽山上那名神秘的居停有什麼新的行動!
所得到的結果幾乎是千篇一律的,喝酒、吟詩、唱曲、弄絃索……
劉素客在過著優遊的歲月,外面的人卻在焦灼中煎熬,這樣耗過了一個月,終於有一件意外發生了。
那是巨宅中的僕人們傳出的訊息,他們神秘的主人與六名姬妾在一夜之間被人殺死了,死的方法很奇特,每人都是被一件利器由前心穿透後背,而現場只留下一支長長的竹箭,箭桿上刻著金僕姑三個字!
金僕姑!這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一代青年奇俠畢竟沒有葬身在激流之下,而且他終於成功了!
用他的寶弓,用他的鷲翎長箭。用他的穿揚神射妙技,殺死了這個今天下不安的巨奸大惡!
儘管還有人懷疑。大多數人卻止不住心頭的振奮,成群結隊,擁向那大廈去看個究竟。
到達大廈門前時,只有一個中年壯漢在接待他們,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大家已經間接地認識了這個壯漢,知道他叫戴天仇,滿臉都是火烙的傷痕,也是這棟大廈的總管;是唯一能與主人接近的忠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叫戴天仇的傢伙有著很高的武功基礎,更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
群豪中是以點蒼名宿徐繼中為首的,戴天仇迎著他淡淡地一拱手道:
「各位前來有何責干?」
徐繼中笑笑道:「戴管家,我們明話明說,台端大概已經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戴天仇仍是冷冷地道:「自然知道,主人雖然不出門,各位的一舉一動卻瞭如指掌!」
徐繼中笑道:「我們也知道瞞不過貴居停的,是似特來趨訪,敬煩貴管家代為轉達!」
戴天仇一哼道:「各位帶了名帖沒有?」
徐繼中微征道:「貴居停對我們既然都認識,還要名帖做什麼?」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人數太多,家主人也許不肯全部接見,把名帖遞上來以備家主人過目選擇!」
徐繼中怔住了道:「貴居停還在嗎?」
戴天仇淡然道:「自然,他就在裡面大廳上!」
徐繼中先是一怔,慢慢才明白了,根據得到的消息,那七具屍體都排在大廳上,因此一笑道:「貴居停還能作主選擇訪客嗎?」
戴天仇道:「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身為司間,就必須遵照主人的吩咐行事,主人活著是如此,死了也是如此!」
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劉素客真的被殺了,可是不見到事實,誰也不敢確定,因此徐繼中又是一笑道:「因聞貴宅發生了意外。行時匆匆,未曾備得名帖!」
戴天仇斷然道:「沒有名帖,在下不便通報!」
這時後面的人已經忍不住了,有幾個就想衝進去,戴天仇一伸手,已經抓住一個人的背心衣服,隨手就丟得遠遠的,然後沉聲道:「各位最好放明白點,這裡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被摔的那個年輕人爬了起來,惱羞成怒,撩袖子就想打架。徐維中連忙攔住了道:
「世兄未免也太心急了一點,我們既然前來作客,應該講究規矩!」
他見到戴天仇伸手抓人,摔人手法乾淨利落,一點也不費力敢,深知此人武功精妙,動起手來自己這邊人雖多,不一定能佔上風,而且劉素客是否真正死了還成問題,鬧起來反而壞事。
那年輕人卻憤然叫道:「徐老伯!我們難道就叫他擋在門外不成?」
徐繼中笑了一笑道:「戴管家是否能通融一下,由我們大家報名請見如何?」
戴天仇道:「名字太多,我記不清楚!」
徐繼中道:「那就請管家借付紙筆,我們臨時寫張拜帖行嗎?」
戴天仇手指門口一方石塊道:「門口離書房太遠,目前此地只有我一個人照顧,若是趁我不在時,你們溜進一兩人去,主人怪罪下來,大家都不方便!」
徐繼中道:「這個老朽可以負責,絕對不會!」
戴天仇冷笑道:「大家各門各戶,徐大俠只怕約束不住吧!不如就請各位書名在這塊石板上!」
徐繼中道:「那也得要筆呀!」
戴天仇冷笑道:「各位都是武林高手,石上留名,還要用筆。那未免太不像話了!」
徐繼中笑道:「原來管家要考驗我們一番,叫我們刻石留名,這道考驗似乎太深了!」
戴天仇道:「假如連運指勒石的功夫都沒有練好,趁早就回去吧!家主人也不會接見這種人的!」
徐繼中被他說得臉上一紅,連忙道:「運指刻石固非難事,也要十幾年苦練才能達此境界,現下來人中有幾位習藝日淺恐怕難以勝任,而大家對貴居停仰望頗殷,亟思一詣,尚祈管家賜予成全!」報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對家主人當真如此感興趣嗎?我預先作一聲警告,縱然得到家主人允許接見,也沒有什麼好處,恐怕還有點不愉快的後果!」
徐繼中道:「但求一望貴居停顏色,不計任何後果!」
戴天仇追問一句道:「不後悔?」
徐繼中也毅然道:「不後悔!」
戴天仇道:「好吧!請在石上留名,功力不足者,只好受點委曲,咬破手指,用血代墨吧!」
明知道這是一個故意難人的措施,可是為了一探劉素客生死的究竟,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徐繼中率先開始,刻石書下自己的姓名,接著一個個下去,不能的只有咬破手指,忍痛書下血名。
戴天仇見他們都將姓名寫下了,才走到那塊大石前面,猛地一掌拍在石面上,那石塊絲毫不動,可是他的手拿起來時,卻令眾人大為吃驚。
來人中功力深淺不一,如徐繼中等老一輩人物,內功精深,勒石書名時,指痕深達寸許,淺者五六分、三四分不定,而戴天仇一掌之後,那面上的字跡完全不見了,石上光滑如舊,只有大石的四周堆了一圈石粉。
那顯然是戴天仇一掌之故,武功分內外兩途,外門屬剛,強者可碎碎裂石;內家屬柔勁,用以傷人時,外表絲毫不損而洞穿肺腑,戴天仇一掌將石上的字跡震碎是外門功夫,可是他只把勁力達到寸許之處,而且還維持石塊本身不動,則是內家勁力、如此看來,他內外兩途的火候,都已到達頂點,雖不敢說登峰造極,至少在這批人中,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的,。而他賣弄這一手,分明是示威之意。
徐繼中老成持重,內心雖驚駭萬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微微一笑道:
「戴管家好功夫!」
戴天仇淡淡地道:「好說!好說,各位都是武林名家,戴某班門弄斧,目的是想告訴各位,此地不比尋常門戶,由得各位胡鬧!」
徐繼中忙道:「管家請放心好了,我們風聞貴主人是位奇土高人,具誠訪詣……」
戴天仇攔住他的話頭道:「徐大俠知道了就好,各位請進去吧!」
徐繼中道:「管家不需請示貴主人了嗎?」
戴天仇冷冷地道:「敝人已經將各位的名帖遞進去了,家主人沒有別的指示,想是各位都可以進見!」
徐繼中一怔道:「管家是什麼時候遞名帖的?」
戴天仇道:「家主人已登仙界,各位書名之時,家主人已經心到神知!」
徐繼中一時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戴天仇卻不耐煩地道:「各位還裝什麼糊塗呢?若不是聽見家主人被殺身死的消息,各位敢上此地來嗎?」
徐繼中不禁臉上一紅,吶響地道:「我們聽說貴莊上出了一點不幸的事……」
戴天仇大笑道:「恐怕各位的心裡正認為這是天大的喜事吧!」
徐維中一任他冷嘲熱諷,依然耐著性子問道:「遭不幸的究竟是不是貴主人呢?」
戴天仇道:「不錯!」
徐繼中又問道:「貴主人是不是劉素客?」
戴天仇冷冷地道:「不曉得!」
徐繼中皺眉道:「難道閣下也不知道主人是誰嗎?」
戴天仇道:「我自然知道,家主人的姓名不叫劉素客,但是各位一定不會相信,所以我只好如此答覆了!」
徐繼中弄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有再拱手道:「貴管家是否能讓我們去瞻仰一下貫主人的遺體?」
戴天仇道:「自然可以,家主人生前就有遺命……」
徐繼中又是一怔,戴天仇笑笑道:「家主人雖有六房姬妾,膝下卻無子嗣,我常為這件事擔憂,家主人卻笑說一旦他身死之後,必有許多孝子賢孫前來奔喪,照今天的情形看來,家主人確有前見之明!」
他的話將大家都罵苦了,可是誰也不敢發作,因為大家都見識到戴天仇的武功,鬧起來絕無好處,再者忍不住氣的多半是年輕一輩的,放著幾個老人在此,他們受得了,年輕人也只好跟著受下來。
徐繼中只尷尬地一笑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於是由戴天仇在前領路,大家魚貫入門;來到大廳上,觸目是一排屍體,六女一男,並放在木板上,不過屍體的臉上都用白布遮了起來,只能從腳上的穿著去分辨男女,更無從去得知是否為劉素客。
徐繼中看了一會才道:「我們還想瞻仰一下貴主人遺容,戴管家是否能賜允?」
戴天仇搖搖頭道:「不行!家主人吩咐過,只有他的親人才可以見到他的面貌!」
徐繼中大聲道:「我們此來的目的只想弄清楚一件事,貫主人是否為劉素客,載管家最好能行個方便!」
戴天仇冷冷地道:「主人遺命如此,在下愛莫能助!」
徐繼中看了身後眾人一眼道:「那我們拼著得罪戴管家,也要看個徹底!」
說著伸手要去揭那男屍的白布,戴天仇的動作比他更快,身形輕閃,即已來到他旁邊,一手扣住他的脈門道:「這裡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徐繼中雖然脈門被扣,使不出力,可是他仍悍然地叫道:
「大家一起上,無論如何也得弄個明白!」
其實不用他吩咐,群豪中個個都是老江湖,大家都照方位站好了,兩個人兵刃出鞘,逼住了戴天仇,另外有四個人卻分據屍體的附近,假如六個人一起動手,戴天仇本事再大,也無法阻止他們!
戴天仇卻十分冷靜,乾脆將徐繼中放開了道:
「你們一定要動蠻,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先警告你們一句,你們可曾考慮到後果?」
徐繼中掄手,將捏閉的穴道抖活了道。
「假如能證實這個屍體是劉素客,任何後果都不計較!」
戴夭仇冷笑道:「很好!你們看吧,問題是你們看完了之後,如何把消息傳出去!」
徐繼中的手已經伸向白布了,聞言不禁一怔,忙又縮了回來,戴天仇又冷笑道:
「我雖然阻止不了你們看,可有辦法叫你們出不了門!那時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徐繼中道:「閣下打算把我們全部都殺死?」
戴天仇道:「我不動手,家主人在天之靈卻不會放過你們!」
徐繼中道:「貴主人已經死了!」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不信何妨試試看!」
徐繼中受追不過,大叫道:「我非要試一下,看看劉素客在死後還能有什麼手段使出來!」
戴天仇將他的手又捉住了道:「你真認為劉素客死了?」
徐繼中叫道:「我雖在萬象別府見到劉素客中毒落水,可是我不相信他就此死了!」
戴天仇一笑道:「你堅持要一見主人遺容的目的,就是要證明主人是否劉素客,我已經告訴你不是了。…」-
繼中道:「是不是要等我見過才知道!」
戴天仇道:「假如不是的話,你的命豈非送得太冤枉,假如是的話,你就該知道厲害。
劉素客即使身死,仍然有辦法叫你們全體出不了門,這一點你必須承認!」
徐繼中道:「假如真是劉素客,我不懷疑這個可能!」
戴天仇哈哈大笑道:「閣下既然相信這個可能,為什麼還要鑽牛角尖呢?你即使知道死的是劉素客,也仍然無法活著出去通知別人!」
徐繼中大聲道:「能知道這一代巨魔確已身死,我丟了這條老命也是值得的!」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一把年紀了,死不足惜,這些年輕人也跟著你送死不是太冤枉了嗎?」
徐繼中慷慨地道:「在場的人都是承受師命來擔任監視劉素客的,也早已置生死於度外…」
戴天仇一笑道:「家主人的算計一點不錯,他在身死之後,仍是能安排下這個繼續殺人的辦法,我起初還不相信,現在倒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見之明了!」
徐繼中微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戴天仇道:「主人生前就交代過,一旦他被人殺死後,必然會有人前來要求證實他是否劉素客,所以他預作了一番安排,這番安排可叫那些登門的人一個也活不了,而且還能繼續不斷地吸引一些人來送死!」
徐繼中道:「我不懂你的話!」
戴天仇道:「這很簡單,當你們掀開主人的面紗時,你們是絕對活不成了,可是別的人得不到消息,一定會繼續派人前來,有來無去,直到你們各大門派死得一個不剩為止!」
徐繼中失聲叫道:「能作這樣惡毒的安排,一定是劉素客!」
戴天仇沉聲道:「不是!家主人也風聞有劉素客此人,想找他一較高低,所以才裝模做樣,吸引大家的注意。而且他早也預料到這種做法會招來殺身之禍,果然他於昨夜身死在金僕姑長箭之下!」
徐繼中道:「你知道那支長箭是誰發出的嗎?」
戴天仇笑道:「舉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用那支長箭。這個人一直與劉素客作對,可是始終未能殺死劉素客,家主人想到萬一他自己身死金僕姑長箭之下,豈非表示不如劉素客了嗎?因此才事先作了一番安排,證明他不遜於劉素客!」
徐繼中說道:「這番安排就是針對我們而言嗎?」
戴天仇道:「你們只是第一批,以後還會不斷有人會上門送死,劉素客對你們各大門派下手,被金蒲孤阻止了,家主人在死後能將你們各大門派的人消滅無遺,不就證明他比劉素客更高明了嗎?」
這番話將大家說得半信半疑,毛骨驚然,可是也產生了相當效果,那男屍的面紗在幾個人伸手可及之處,卻沒有人再敢去伸手揭動了!
戴天仇又道:「基於對主人的忠心,我必須貫徹他的遺言,可是我實在又不忍心看你們這些人無故慘死,因此我違背主人部分的遺言,將內情告訴各位,你們相信我的話,就趁此機會回頭,否則就是你們自己想找死,既怪不得我,也怪不得家主人了!」
眾人相顧無言,不知如何是好,徐繼中想了一下才道:「各位都回去吧,留下我一個人在此就夠了!」
戴天仇微笑道:一閣下是想一個人在此探聽結果!」
徐繼中道:「我們終不能毫無結果就罷手!」
戴天仇道:「閣下若是命喪於此,對於家主人是否劉素客之事,豈非仍然是個謎?」
徐繼中道:「我推走這一定是劉素客,我檢查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
一個年輕人問道:「徐前輩若是不能生離此地,我們豈非仍然得不到結果?」
徐繼中一歎道:「不錯!但至少可以證明那番安排是否能置人於死地,當然我會盡量設法保全自己的,萬一我無法再見到你們,你們帶信回去。不必再派人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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