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風雨十年寒 正文 第十六章
    苗秀秀一向性子較急,先前久等花得芳不來,本來對他大起反感。

    但她為人直爽,此刻和這位昔日風流成性的武林第一美男子走在一起,卻也並不介意。

    不過,彼此雖然實際年齡相差一倍以上,看起來卻仍像一對俠侶,反而使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那裡知道,昔日多少武林女子,都以能和他走在一起為榮,甚至只要能跟他見上一面,也認為是畢生難得的機緣。

    但面前的花得芳卻表現得十分莊重,連昨天在三義客棧酒後也不曾失態過。

    苗秀秀邊走邊問道:「花大俠,待會兒見著圓通,他若問起我是誰,該怎樣告訴他?」

    花得芳略一猶豫,道:「苗姑娘別介意,就說是花某的侄女如何?」

    苗秀秀想了想,道:「就以花大俠這樣決定吧。」

    來到寺門前,知客僧人見兩人男的儀表瀟灑,有如玉樹臨風;女的豆蔻年華,亭亭玉立,而且都身佩兵刃,心知並非平凡人物,連忙近前打個問訊,道:「兩位施主可是進寺找人?」

    花得芳道:「在下正是要見貴寺住持圓通師父。」

    知客僧人轉了轉眼珠,問道:「施主是從那裡來?可和敝寺方丈是舊識?」

    花得芳並不隱瞞:「在下姓花名得芳,你只要告訴他花得芳求見就成了。」

    知客僧人頓感一驚,顯然他也為花得芳三字感到震驚,但卻面現為難之色,道:「住持方丈是小僧的師父,家師此刻正在寺內有事,花施主可否在寺外暫等片刻,容小僧通報後再來接駕?」

    原來這知客僧人正是圓通心腹弟子智清,上次鶴鳴和沈月紅前來,也是由他盤查後通報的。

    花得芳不便逕行進內,只好在寺門外等候。

    苗秀秀眼見智清匆匆走去,又見他剛才臉色有異,不由問道:「這和尚鬼鬼崇崇,像是寺內發生了什麼事故?」

    花得芳道:「可能圓通正在款待方前輩,所以他才說寺裡有事。」

    足足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去,才見智清陪著一個身披大紅袈裟滿面紅光的肥大僧人匆匆走了出來。

    花得芳料想必是圓通,抱拳一禮,道:「大師敢是圓通方丈?花某這廂有禮了。」

    圓通微一端詳,連忙雙手合十,也深施一禮,道:「方纔小徒通報花施主大駕光臨,貧僧得瞻豐儀,可謂三生有幸了。」

    進入待客禪堂,分賓主落座後,圓通望望苗秀秀,道:「不知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花得芳道:「花某的侄女。」

    說著側臉望了苗秀秀一眼,道:「快見過圓通方丈。」

    苗秀秀內心雖大不情願,也只好欠見深施一禮。

    圓通弄不清花得芳來意,頓了一頓道:「貧僧久聞花施主大名,只恨無緣一見,聽說花施主早已息隱江湖,這次東山復出,想必大有所為了?」

    花得芳長長吁口氣,道:「花某確已十幾年不在江湖走動,這次復出,不想武林中已經情勢大變。」

    圓通道:「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花施主東山復出之後,如要施展長才,總要看清時勢,才能得心應手。」

    花得芳見圓通如此說話,心想:「我正要試探他,他反而引我上路,這倒省事不少。」

    便故意一整臉色,道:「花某已經聽說目前武林之中,以天地教聲勢最大,花某早就有心投靠,只是乏人引見,始終找不到門路。」

    圓通只聽得內心一動,堆下笑臉,道:「花施主這話未免太客氣,據貧僧所知,天地教目前正廣收賢才,以花施主的武功和盛名,若肯和天地教共襄盛舉,必定如魚得水,相得益彰。」

    「花某雖然不才,當年在武林中也曾揚名立萬,若毛遂自薦,總是心有不甘,必須從中有人代為溝通才好。」

    圓通四下微一張望,低下聲音道:「花施主就為這事來到敞寺?」

    花得芳不動聲色,道:「實不相瞞,花某雖然重出江湖不久,但對武林中消息卻極為靈通,聽說貴方丈和四奇頗有往來,所以才不揣冒昧前來,以求代為引見。」

    圓通微笑不語。

    他為人何等聰明,所以能對花得芳不存疑心,主要是因為花得芳當年在武林中總歸邪派人物,而且也知道十三年前他和朱南明曾在泰山日觀峰有過生死拚搏,自那決戰敗之後,才在江湖上失去蹤影。

    如此推斷,他既和朱南明對立,如今想投靠天地教,自是順理成章之事,是以才對他不存戒心。

    花得芳見圓通沉吟不語,便故作起身告辭之狀,道:「如果貴方丈幫不上忙,花某只有另外再想辦法了。」

    圓通連忙陪笑,道:「花施主有此誠意,貧僧怎能不設法成全。」

    圓通心意既定,如何肯讓花得芳離去。

    他料想若能經他之手把花得芳引進天地教,這一場大功,並不亞於幽禁圓覺大師,更勝於生擒方易清多多。

    以花得芳的武功和盛名,加入天地教,當真如虎添翼,即便對武林人心,也必將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花得芳看出圓通已經完全入港,笑道:「不知貴方丈如何為花某引見?」

    圓通湊過身來,道:「花施主來得正是時候,天地教二教主和二主娘就在本寺。」

    花得芳故作一驚,道:「他們二人怎會來到貴寺?」

    圓通笑道:「既然花施主已是自己人,貧僧說來也就無妨,本寺目前已列為天地教分壇之一,又因和總壇離得很近,兩位教主和教主娘已是常來常往,本寺並備有專用廳房,作為他們的下榻之所。」

    「他們這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日由南明山莊前來。」

    「難道南明山莊他們也可常來常往?」

    「南明山莊名義上是朱南明的故居,由周海山掌管,實際暗地也早歸天地教所有,聽說前天夜裡有人前去鬧事,可惜讓他們逃脫了。」

    花得芳對方易清等四人前天到過南明山莊之事,早已知道,卻故意吁口氣道:「真想不到,天地教已擴展成這大力量,花某決心加入天地教,這條路算是走對了。」

    圓通嘿嘿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花施主不愧是當今豪傑了!」

    花得芳隨即也低聲道:「貴方丈準備什麼時候為在下引見二教主和二主娘?」

    「以貧僧之見,入夜之後,時機較佳,若花施主急於一見,貧僧也可立即通報。」

    花得芳卻忽然像想起一件什麼事,皺眉悶道:「花某想問貴方丈一件事?」

    「花施主還有什麼疑難之處,只要貧僧知道,無不坦誠相告。」

    「聽說朱南明當年的門客方易清剛才也來過貴寺?」

    圓通頓感一怔,道:「花施主怎麼知道的?」

    「此人最近來到徐州,曾說要到貴寺拜望方丈,莫非也準備歸順天地教?」

    圓通搖頭笑道:「姓方的若能和花施主一般明識時務,事情就好辦了,可惜他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和天地教為敵,所以才落得殺身之禍的下場。」

    花得芳大吃一驚,急急問道:「怎麼?難道他已經死在貴寺?」

    苗秀秀也臉色大變,但卻不便出言相詢。

    圓通冷笑道:「他方纔的確來過,和貧僧一言不合,連殺本寺四名弟子,逼得貧僧不得不開殺戒。」

    花得芳情不自禁,大聲問道:「你把他殺了?………」

    圓通卻緩緩說道:「貧僧好不容易把他……」

    「把他怎麼樣?」

    「生擒活捉了。」

    「現在他的人呢?」

    「押在西跨院空房。」

    花得芳總算暫時鬆下一口氣,心下卻暗自罵道:「這禿驢說話還帶大喘氣,惹得花某差一點要動手殺人,險些壞了大事。」

    他搖搖頭,隨即問道:「貴方丈準備怎樣處置?」

    「貧僧不敢擅自作主,已經稟報二教主和二主娘。至於他們怎樣發落,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種人留著必是禍根,早些結果掉,也顯得我佛慈悲。」

    「貴方丈可否立刻稟報二教主和二主娘,千萬不可殺害於他。」

    圓通不由大大一楞,道:「花施主既然誠心與天地教合作,為什麼反而為和天地教作對的人講情?」

    花得芳正色道:「方易清雖是朱南明昔日的忠心門客,但卻和花某是生死故交,他對花某一向言聽計從,我可以擔保,必定能說動他也歸順天地教。天地教多了這樣一位高手,對目前仍忠心於朱南明的武林人物,必可產生極大影響,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圓通聽得雖有些心動,卻仍大搖其頭,道:「恐怕不可能,以方易清性情之倔,和他對朱南明的一片愚忠,想說動他,此登天還難!」

    花得芳笑道:「那要看說動他的人是誰了,花某既有擔保,貴方丈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圓通冷聲道:「貧僧還是不信花施主能說得動他!」

    花得芳面現慍色,道:「貴方丈為何如此固執?說不說得動他是花某的事,你只要代為稟報就成。如果貴方丈還是執意不肯,在下也就沒有必要和天地教為伍了,在下若連生死之交的好友性命都救不下,大可一切免談了,」

    圓通見花得芳滿面怒容,深恐壞了大事,急急笑呵呵的說:「花施主對朋友義薄雲天,實在教貧僧佩服,貧僧決定代為稟報就是。」

    花得芳冷笑道:「貴方丈這就前去,若天地教已經殺害了方易清,花某也決定手刃耿奇陶姍姍,為故人報仇雪恨!」

    圓通驚駭失色,慌忙起身道:「花施主和花姑娘請稍待,貧僧這就過去向二教主和二主娘稟報。」說著奔出禪堂。

    苗秀秀方才聽花得芳說要投靠天地教,雖知他是故作試探之詞,卻不免仍存戒心。

    此刻見他為救方易清幾乎不惜和圓通翻臉,心下大為感動,當即輕聲一歎道:「花大俠,方伯伯果然落入他們手中,縱然能暫時保住性命,總要及早設法救出他老人家才是。」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花某一定設法救他出險。」

    苗秀秀淚水盈眸,幽幽說道:「方伯伯的性命,全仗花大俠了!」

    花得芳道:「你快到寺外松林,通知朱老弟和沈姑娘前來。」

    「花大俠想和他們硬拚?」

    「合咱們四人之力,預計勉強可以應付他們,但方前輩在他們手中,非必要時不宜以武力相見,以免方前輩先遭不測。」  「若朱大哥和沈姐姐到來,天地教方面很可能會對花大俠生出疑心。」

    「松林離這裡足有半里以上,現在天色已晚,他們不妨暫時隱身寺前廣場下坡處,這樣接應起來較為方便。」

    「晚輩要不要再回來?」

    花得芳稍一猶豫,道:「我現在很難決定,由得你見機行事了。」

    「花大俠還是吩咐一聲較好。」

    「你若回來,可以負責我與朱老弟沈姑娘之間的連絡固然好,但從我行事,反而不便,聽說天地教有不少人曾見過你,一旦識破身份,對我將大大不利。」

    「那麼花大俠如何再跟我們連繫?」

    「我身邊有兩顆神火珠,必要時將它扔出寺外,可擲十丈以外距離,落地發光,你們在寺外看到,便進寺接應。」

    苗秀秀剛要轉身走出禪堂,花得芳再道:「只管大模大樣出去,他們不會生疑,若心存顧忌,反而容易出事。」

    苗秀秀走後,花得芳獨坐禪堂等待很久,圓通才又匆匆回來,滿面笑容,低聲道:「恭喜花施主,賀喜花施主,你的大事,出乎貧僧意料之外的順利。」

    「他們怎麼說?」

    「二教主和二主娘聽說花施主有意加入天地教,都大為驚喜,尤其二主娘,更是急於和花施主一見,他們有意親來禪堂接駕,卻因礙於耳目眾多,不得不委屈花施主前往後院相見。」

    「花某問的是方大俠現在的情形如何?」

    「方大俠仍押在西跨院空屋。」

    「花某希望能單獨和他先見一面。」

    圓通面有難色,道:「這個……貧僧無法做主。」

    花得芳神色忽顯嚴肅,朗聲道:「貴方丈只管向他們稟報,在下必須先見到方大俠,再去見他們。他們若不肯答應,在下情願不見他們。」

    圓通見花得芳忽然變得態度大為強硬,一時之間,楞楞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花得芳冷笑道:「花某加不加入天地教,全由他們准不准我單獨一見方大俠決定,貴方丈只須負代為傳達之責,並無任何為難之處。」

    圓通終於乾笑一聲,道:「貧僧替花施主回報就是。」

    「花某希望越快得到消息越好。」

    圓通出了禪堂,一路拐彎抹角,直往後院而來。

    耿奇和陶姍姍下榻之處,在後院一處極為僻靜所在。

    本來,佛門禪堂,講究樸素淡雅,但這裡外表雖和一般禪房無異,進內之後,卻別有洞天。

    只見檀桌錦墩,綾壁繡牆,藍緞遮頂,紅氈鋪地。靠壁處放著一張雕花木榻,羅幃鉤分,絲被鴛枕,有如一間香閨繡房。

    床前另擺著幾張太師椅,椅座和靠背,都罩著織錦團花套墊。

    耿奇和陶姍姍,正並排坐在椅上。

    只聽耿奇道:「花得芳明明死了,怎麼又出現江湖?」

    陶姍姍瞅了他一眼,道:「去你的,誰說他死了,誰就不得好死!」

    耿奇裂嘴笑道:「我不是咒他,他能活著,那是最好不過,何況又要加入咱們天地教。」

    陶姍姍嬌媚一笑,道:「他加入了本教,你的意思,給他安排個什麼位置較好?」

    耿奇歪著腦袋,齜起滿嘴獠牙,道:「這倒難了,總護法已經有了主兒,安排個普通護法可能有點委屈了他。」

    陶姍姍哼了一聲,道:「人家在江湖上紅透半邊天的時候,你不過才是個無名小卒,現在人家好心好意來投奔咱們,才給他個普通護法?」

    耿奇晃了幾晃腦袋,道:「總不能讓他干太上皇吧!」

    陶姍姍道:「以他的鼎鼎大名,少不得也要增設一位教主,不然,他絕不會答應的。」

    耿奇三角眼猛眨,道:「豈有此理,教主只有兩位,加上兩位教主娘,所以才成為山海四奇,若再多一名教主,那不變成五奇了!」

    陶姍姍冷聲道:「憑他的身份,肯跟你平起平坐。也算你祖上有德燒了高香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像你那副德性,憑什麼和人家稱兄道弟。」

    耿奇素來懼內成性,立刻裂嘴乾笑道:「除了我的長相比不上他,其餘那一點此他差!」

    陶姍姍啐了一口道:「人生在世,第一就是長相,除了長相,還有什麼,何況人家論武功也不此你差,論心機,你可就戴著斗笠親嘴差遠了。」

    「你當初何苦跟我呢?」

    「老娘瞎了眼,只有認命了!」

    耿奇還是有點不服氣,一齜滿口黃牙,道:「不管怎麼說,天下是咱們打出來的,他出過什麼力?」

    陶姍姍叱道:「別覺著不錯,你有什麼天下?得了武林盟主沒有?統一了黑白兩道沒有?

    人家來了,就是幫著打天下的,又搶不走你的老婆,吃的什麼乾醋!」

    耿奇涎著臉嘿嘿笑道:「算我說不過你!他來了以後,安插什麼位置,總得四個人慢慢商議,只要你們三人同意,我也沒的話講。」

    「你最好永遠閉上那張狗嘴!」

    耿奇聳聳肩,又搖搖頭,像在自言自語,道:「人長得難看了,連說話也不好聽,我以後少嘀咕就是了。」

    「待會兒他來了,你就少開尊口,若把人家氣走了,老娘唯你是問。」

    正說話間,圓通匆匆走了進來。

    陶姍姍迫不急待的問:「他怎麼沒來?」

    圓通囁嚅著答道:「二主娘,事情不大好辦,他有條件。」

    陶姍姍頓感一驚,道:「什麼條件?」

    「他要先單獨見過方易清,再來見二主娘和二教主。」

    陶姍姍目注耿奇,道:「他對朋友,倒真講義氣。」

    耿奇眨著三角眼,道:「奶奶的,本教主從沒聽說他和方易清是生死之交,方易清是和本教作對的,怎能容得他單獨相見。」

    圓通顯出一臉諂笑,躬著身子道:「聽他的語氣,確和方易清交情不錯。」

    耿奇怒道:「就算他們交情不錯,也是花得芳個人的事,為了私事,妨害公事,怎生使得。他人還沒到,就先提出無理要求,未免欺人太甚。」

    圓通低聲下氣的道:「他說過,如果不准他單獨會見方易清,他就不肯加入本教。」

    耿奇猛然一拍大腿,道:「他不加入就不加入,還嚇著誰了,天地教沒有他,照樣成得了大事!」

    圓通道:「二教主既然不准,貧僧就去回絕他了。」

    圓通剛要離去,陶姍姍立刻出聲喝道:「慢著!」

    圓通停步回身,道:「二主娘還有什麼吩咐?」

    陶姍姍卻側臉冷叱道:「教你少開口,偏要胡說八道,難道不說話別人會把你當啞巴不成?」

    耿奇連忙陪笑道:「我又說錯了什麼來?」

    「你少給我出主意,是花得芳加入本教重要?還是讓他和方易清見見面重要。他為了朋友,不顧一切,正是他的義氣,你有這份義氣沒有?何況他還答應要說動方易清加入本教,方易清不是個簡單人物,他若肯降,將來必是個得力幫手。」

    耿奇搖著腦袋道:「我不相信他能說動方易清。」

    「你不相信的事多了,花得芳要加入本教,這事在從前你會相信麼?」

    圓通見耿奇不再言語,眼巴巴的望著陶姍姍道:「二主娘,他要貧僧盡早給他消息,准與不准,請二主娘裁奪。」

    陶姍姍道:「二教主的顧慮也有道理,但方易清已經落在咱們手中,反正跑不了他,他要單獨相見,也沒什麼大不了,你就通知花大俠,見過方易清後,馬上來見我們。」

    圓通奉命唯謹,又快步回到禪堂。

    花得芳正坐在那裡等候。

    「怎麼樣,答應沒有?」

    圓通總算有了交代,道:「為了這件事,貧僧是豬八戒照鏡子,二教主起先不肯,還是二主娘看得開,決定答應花施主的要求。」

    花得芳站起身來:「既然如此,現在就走。」

    圓通眨了眨眼,問道:「花施主的令侄女花姑娘怎麼不見了?」

    「女孩兒家,隨花某行動不便,我讓地到寺外閒逛去了。」

    「花施主今晚必定留宿本寺,待會兒怎麼通知她?」

    「她自己會回來,如果不回來,也許到山下的一處親戚家去了。」

    「花施主就請隨貧僧來吧。」

    出了禪堂,經過一條迴廊,向西再穿過兩道半月門,便是西跨院。

    來到一間門外有兩個和尚手持戒刀守護著的偏房前,圓通往裡一指,道:「方易清就在裡面。」

    這間空房不大,打開門後,一搭眼就看到牆角邊四馬攢蹄捆綁著一人,正是方易清。

    可能捆得太緊之故,使他只能似坐非坐,似臥非臥的蜷伏在那裡,連頭都不能抬起。

    方易清忽見打開門進來兩人,竟是圓通和花得芳走在一起,難免也吃了一驚,一時之間,幾乎弄不清花得芳是敵是友。

    便索性閉上限去,看他怎樣處置。

    花得芳乍見方易清如此狼狽形像,大感不忍,回頭一掠圓通,冷然說道:「貴方丈如此對待方大俠,未免太過分了吧?」

    圓通尷尬一笑,道:「他武功高強,不這樣捆綁,萬一出了事情,貧僧在二教主和二主娘面前吃罪不起。」

    花得芳怒道:「馬上把繩索鬆開一些,跑了人花某負責。」

    「只怕花施主也負不了這大責任。」

    「貴方丈是想逼花某自己動手?」

    圓通不便鬧僵,只好喊來門外兩個和尚,將繩索略略鬆開一些,使方易清已可稍微活動得開。

    花得芳回頭道:「花某要求的是和方大俠單獨見面,貴方丈請便吧,門外的兩個和尚,也叫他們走遠些,若敢近前偷覷,請恕花某手下無情。」

    圓通見花得芳火氣越來越大,心想若當場動起手來,必定會被二主娘責怪,只得出門而去,並吩咐兩個守門人暫時站遠些,自己則守在跨院門口監視。

    花得芳這才低聲叫道:「方前輩,委屈你了。」

    方易清一臉茫然,問道:「花兄,究竟怎麼同事?」

    花得芳匆匆把才纔和圓通假意約定要投奔天地教,以及鶴鳴等三人已等候在寺門外接應之事約略說了一遍。

    方易清道:「花兄真要去見耿奇和陶姍姍?」

    「花某見了他們之後,至少可以探聽出一些虛實,趁著他們對花某未起疑心之前和耿奇陶姍姍做次正面接觸,機會也算難得,只是太委屈方前輩了。」

    「這點罪老朽還受得了。」

    「本來,花某現在若和方前輩合力殺出寺去,也許可以脫身,怕的是萬一遭到不測,勢將因小失大。」

    方易清自忖腰部受圓通一擊,至今仍隱隱作痛,武功也必然無法施展,若現在殺將出去,必將牽累花得芳,只好歎口氣,道:「也好,老朽就暫忍一時,最好能會合鶴鳴等三人一起動手。」

    「花某已經交代過苗姑娘,他們聽我的招呼行事。」

    「花兄在這裡耽誤久了,將使圓通生疑,你就去見他們好了。」

    花得芳道了一聲珍重,來到門外。

    圓通正站在跨院門口,見花得芳出來,問道:「花施主可講好了?」

    花得芳不屑的一笑,道:「不講好了,花某怎會出來!」

    「方易清可有意歸順本教?」

    「貴方丈問得太多了,寺裡有此貴方丈地位更高的人,花某沒有必要對不相干的人講。」

    圓通欲待發作,卻又隱忍下來,暗道:「這小子竟是越來越跋扈,待會兒見了二教主和二主娘,看他敢不敢這樣無禮。」

    「現在就請貴方丈帶路去見耿奇和陶姍姍。」

    圓通終於忍不住,呵呵笑道:「花施主對二教主和二主娘,總該客氣些才對,他們的名諱,不是可以隨便叫的。」

    花得芳笑道:「在下現在尚未加入天地教,算不得他們的屬下,叫叫又待何妨?」

    進入後院,耿奇和陶姍姍已離開方纔那間佈置得有如香閏繡閣的房間,移至前廳。

    他們對花得芳總還有點顧忌,不便在那種房間延見。

    花得芳尚未跨進門檻,陶姍姍已迎了出來。

    乍見這位武林難得一見的俊美男人,陶姍姍幾乎兩眼發直,連心神也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耿奇卻仍大模大樣的坐在座位上,只微微的欠身為禮。

    陶姍姍親切的招呼花得芳在對面坐下,圓通也打橫相陪。

    她轉動著一雙水汪汪烏溜溜的眸子,笑盈盈的說道:「聽說花大俠有意和本教合作,真是本教大大的喜訊。」

    花得芳笑道:「花某雖有此意,但不知陶姑娘和耿兄肯不肯接納?」

    耿奇見花得芳對自己居然不稱二教主,立時怒形於色,只是礙於陶姍姍之面,不便發作。

    圓通也震驚於花得芳對教主和教主娘的大不敬,難免替他-一把汗。

    其實,花得芳早拿定主意,對付耿奇和陶姍姍,不妨來個硬碰硬,以他的聲名身份,又非真心歸順天地教,豈甘當面低聲下氣。

    誰知陶姍姍卻不但不以為忤,反而越發顯得深情款款,嗤的一聲笑道:「花大俠說那裡話來,本教能有像您這樣的人才加入,真是作夢也想不到的事。」

    花得芳不動聲色,道:「那是陶姑娘忒謙了,花某只是一介武夫,縱然投歸貴教,對貴教也未必有多大幫助。」

    陶姍姍道:「只要有花大俠人在,就是本教之福了。」

    花得芳掠了耿奇一眼,帶點兒玩世不恭的神色,道:「在下縱然能蒙陶姑娘另眼看待,但願耿兄也能提攜一二!」

    耿奇臉色蹩得青中帶紫,裂嘴乾笑道:「我是聽姍姍的,既然姍姍對尊駕這樣熱情,我是想冷也冷不起來!」

    陶姍姍白了一眼,道:「沒話講就閉上嘴去。」

    她說著轉頭對圓通道:「馬上吩咐下去,準備一間淨室,好給花大俠安歇,要佈置得講究一些。再準備一桌上好酒食,待會兒就擺在這裡。」

    圓通躬身一禮,匆匆而去。

    陶姍姍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瞧向花得芳,道:「花大俠可見過方易清了?」

    「見過了。」

    「他肯歸順本教?可能不太容易?」

    「他已有些意思,憑花某三寸不爛之舌,諒來必定可以說動他。」

    「我總有些奇怪,花大俠怎會和他結成生死之交?」

    「難道陶姑娘對在下和他的交情還有疑心?」

    陶姍姍連忙笑道:「我不過順便問問。」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著。

    陶姍姍不時眉目傳情,花得芳卻只作不解。

    最受不了的是耿奇,既插不上嘴,又要忍著滿肚子火氣。

    好在陶姍姍的眉目傳情,他因並排而坐,難以覺察,否則,誰也保不住會出現什麼場面。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圓通又來稟報,淨室已經整理好,接著酒食也擺了上來。

    本來,出家人葷腥不沾,僧侶們只有素食可餐,但金龍寺為了招待四奇,已專門備有葷食廚房,廚子都是由天地教直接派來的。

    同時,圓通因常常作陪,也成了酒肉和尚。

    否則,他怎會三年下來,由乾癟瘦削,變得現在這般肥頭大耳,滿面紅光。

    這一桌酒菜,比平時更要豐盛得多,山珍海味,美不勝收。

    圓通親自照料上菜,一邊也跟著唾涎直流,恨不得先抓幾樣嘗嘗。

    此刻已是起更時分,花得芳肚子裡早已餓得發慌。

    入座之後,並不客氣,在陶姍姍慇勤勸飲之下,也就大吃大喝起來。

    陶姍姍對耿奇也表現得親熱異常,耿奇也是一杯接一杯的猛灌。

    花得芳卻邊吃邊牽掛著等在寺外的鶴鳴等三人,不知他們是否進餐;更關心方易清在那所空屋忍饑挨凍。

    好在陶姍姍善體人意,吩咐圓通為方易清送些飲食。

    散席後,花得芳在圓通陪同下,進入了為他整理好的淨堂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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