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緊靠圍牆,圍牆外是一片雜樹叢生的廢園。
一個身形婀娜的人影,正站在一棵老槐之下。
鶴鳴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朗朗說道:「你們早已認識我,何必多問!」
鶴鳴聽出是苗秀秀的聲音,心下大喜,邊向前進邊道:「苗姑娘,我們找得你好苦。」
苗秀秀道:「我找你們也是好苦,還好,今天總算碰上了。」
鶴鳴依然向前走去。
身後沈月紅叫道:「師兄小心,苗姑娘和咱們可能還有誤會!」
鶴鳴並不理會,就在他臨近苗秀秀身前,突見寒光一閃,迎面一劍刺來。鶴鳴猛吃一駭,急急閃開兩步,仍被削去一片衣襟。
「苗姑娘,這是做什麼?」
「我要殺你!」
「在下和姑娘是自己人才對。」
「誰和你是自己人?」
苗秀秀說著又攻了上來。
鶴鳴被迫步步後退,卻始終不肯拔劍出招。
沈月紅見鶴鳴已退到自己身前,為防不測,便拔出劍來,大聲道:「苗姑娘,你真的誤會了我們,有話好好講。」
苗秀秀叱道:「跟你們這夥人,沒什麼好講的!」
沈月紅道:「你如果真要打,把話講過了再打如何?」
「好吧,就讓你們晚死一些時候,反正也跑不了你們!」
鶴鳴深知要跟她把話講明白,沈月紅較自己總要方便些,尤其她們兩人那天在酒樓上已有過來往,便索性退到一邊。
沈月紅道:「苗姑娘,我們的確是要幫你救出苗老伯的,你為什麼不肯相信?」
苗秀秀冷聲道:「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們?事情明明擺在眼前,還想來欺騙我?」
「我們什麼地方欺騙過你?」
「你們既是幫助我的,那天為什麼在酒樓始終袖手旁觀?」
「我們還沒來得及插手,周大哥已搶先出手打退了他們。」
「誰是周大哥?」
「就是臉上有條刀疤的那位年輕人。」
「原來他姓周,那小子也不是好東西,他出手是別有用心,你們和他本就是一夥的!」
「不錯,我們的確是一夥的。」
「那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想問問苗姑娘,你怎知周大哥出手幫你是別具用心?」
「真要我說出來,我就實對你們說吧,今天我在徐州郊外,曾看見過你們。」
沈月紅道:「你看到我們在做什麼?」
「我親眼看到你們隨在陶玉琳身後,自然你們必是他的手下,又見那姓周的跟著陶玉琳走上另外一條路,然後我再跟蹤你們,知道你們住在這家客棧,剛才又見你們在房裡鬼鬼崇崇,可惜沒聽清你們講些什麼。我的話已經說完,你們還有什麼講的?」
「苗姑娘,實不相瞞,昨夜我們曾到過天地教總壇。」
「你們本就是天地教的人,還說什麼到過不到過!」
「陶玉琳是我們半路逮到的。」
「他明明走在前面,你們規規矩矩隨在身後,對待逮到的人,可有這樣禮貌的?」
「苗姑娘硬要這樣說話,我們真是百口難辯了。」
「你們根本沒什麼好辯的!」
「我們曾見過苗老伯。」
「我爹既然被擄在你們總壇,你倆當然有機會見到!」
「苗姑娘說出這種話,實在讓人寒心。」
「你們的心本來就是冷的!」
沈月紅強忍著嚥下一口氣道:「苗姑娘,有一個人,你可認識」
「誰!」
「一個叫鶴鳴的。」
鶴鳴見沈月紅提到自己,他雖知道要使苗秀秀相信,必須揭開面具,卻又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疤痕纍纍奇醜無比的面目。更何況即便揭開面具,苗秀秀也不見得一定相信。忙道:
「師妹別跟她提這些。」
沈月紅見鶴鳴不願以真面目相見,只好說道:「他也在徐州。」
「你怎麼認識他?」
「我認識他比你還早。」
「他在徐州什麼地方?快說!」
「苗姑娘真想見他,我可以帶路。」
苗秀秀叱道:「好哇,八成朱大哥也落在你們手裡,這樣看我更不能放過你們了。」
「苗姑娘,如果鶴鳴跟我在一起,你相不相信我?」
「我必須要看到他再說。」
「你若真想見他,馬上便可見到。」
「在哪裡?」
「在……」沈月紅瞥了鶴鳴一眼,欲言又止。
苗秀秀冷叱道:「原來你是想拿朱大哥再來瞞我?我不會傻到那種地步。」說話間一劍向沈月紅刺來。
沈月紅揮劍架開,退後一步道:「苗姑娘還是別動手,我的話還沒說完。」
「你們騙人的話,永遠說不完!」欺身再上,唰唰唰,一連刺出三劍,招招都攻向要害。
沈月紅忍無可忍,只好也掄劍硬攻上去。
她的原意,是希望能把苗秀秀制住,然後再設法解釋。
豈知苗秀秀招式凌厲無比,沈月紅施出全力,也只能截個平手,想制住對方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一棵大樹後,驀地射出一條人影,身法之快,快得出奇,僅憑這身高得不可思議的輕功,便使得在場的人大感驚異。
那人身子尚未落地,已在半空開了口:「住手!」
月光下,但見來人一身黑衣,雖看不清面貌,身材卻十分英挺瀟脫。沈月紅和苗秀秀不由雙雙停下手來。
苗秀秀愣了一愣,冷笑道:「原來你們還有埋伏?」
沈月紅急道:「苗姑娘,我們也不認識他是誰。」
黑衣人掃過全場一眼,哈哈笑道:「在下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說著向苗秀秀看了一眼道:「姑娘好像是單人一個,在下願意幫你殺掉他們兩個。」
苗秀秀茫然問道:「尊駕究竟是那一方面的人?」
黑衣人笑道:「這個最好別問,不過,在下絕不是天地教的人。」
苗秀秀道:「他們兩個正是天地教的,你先宰了他倆再說!」
黑衣人雙目射光,瞄了瞄沈月紅道:「你們真是天地教的人?」
沈月紅叱道:「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如果是,在下就用不著客氣了。」
黑衣人的一副洋洋自得,目中無人神情,令沈月紅大為震怒,道:「就算我們是天地教的,你又敢怎樣?」
黑衣人身形一閃,已到沈月紅跟前,一劍刺了過來,他的劍勢未到,沈月紅先感到一股奇大的暗勁,湧近身來。舉劍封去,頓時被震退三尺,右臂也一陣酸麻。心頭一凜,剛要後退,那知黑衣人第二劍早又攻來。沈月紅勉力接下第二劍,對方劍勢竟是不收又發,波波幾聲輕響之後,她已幾乎握劍不住,連招架的力量也完全失去。
鶴鳴看出來人武功高不可測,連忙換下沉月紅,揮劍迎了上去。兩人你來我往,鶴鳴只感此人招式奇特,劍勢幻化莫測,令人防不勝防。二十幾招過後,早累得他全身大汗,所幸還不曾落敗。
黑衣人迅快的攻出三劍之後,一個倒縱,已退回丈餘之外,喝道:「尊駕是什麼人!」
鶴鳴道:「在下只是個無名小卒,說出來你也不見得知道。」
黑衣人道:「在下出道江湖以來,還很少遇到象尊駕這樣的高手,看你的武功路數,很像朱南明,你跟朱南明是什麼關係?」
鶴鳴道:「朱盟主武功蓋世,在下雖然學過他的武功,卻不一定和他有關係。」
「在下在武林中,雖非正道,但卻一向欽佩朱南明的為人,只要你能說出和他的關係,咱們不妨交個朋友。」
鶴鳴暗道:「以此人武功之高,若能交個朋友,正好可以共同對付四奇。」當下一抱拳道:「只要兄台不是天地教中人,兄弟高攀,也想交交兄台這位朋友。」
「那最好不過,在下想先知道尊駕上姓高名?」
鶴鳴道:「兄弟姓牛,因為排行第八,所以就叫牛八。」
黑衣人笑道:「憑尊駕的一身武功,在當今武林,只怕也找不出幾個,為什麼名字卻取這樣不雅?」
鶴鳴道:「名字只是一個人的稱呼,雅與不雅,兄弟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黑衣人道:「那是在下多怪了,現在天色太晚,不妨明天找個處所聚聚。」
鶴鳴道:「小弟就住在牆內這家客棧,夜長無聊,若兄台仍有雅興,就請到兄弟的客房對飲幾杯。」
黑衣人道:「這樣方便麼?」
鶴鳴道:「小弟只怕兄台不肯賞光。」
黑衣人道:「兄台這樣說話,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月紅道:「師兄,咱們對苗姑娘總要有個交代。」
鶴鳴道:「苗姑娘對咱們誤會越來越深,暫時只好由她了。」
沈月紅無奈的吁一口氣,望著苗秀秀道:「苗姑娘,你如果有此雅興,也請到裡面坐坐。」
苗秀秀撇撇嘴道:「你們認為我會跟天地教狼狽為奸麼?」
鶴鳴苦笑道:「我們住的地方你已經知道!這一兩天之內,也許還不走,歡迎苗姑娘隨時前來。」
苗秀秀冷笑道:「用不著歡迎,我會隨時來宰你們的!」說罷,幾個縱躍,人已失去所在。
鶴鳴歉然一笑道:「為了方便,委屈兄台,咱們還是越牆而過吧。」
三人騰身躍進牆內,再由房門進去。鶴鳴吩咐店夥計送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
直到這時,鶴鳴和沈月紅才看清黑衣人不但身材挺拔,尤其眉清目秀,面色紅潤,雖然年紀已在三十開外,依然風度翩翩,俊逸瀟灑,尤其眉梢眼角之間,隱現著一股難以言宣的神韻。
他酒量甚大,連飲三盅之後,面不改色。
鶴鳴自從隨一清住進棲霞山道觀後,十年中也培養出不錯的酒量。那是因為一清只是個不會唸經的偽裝道士,由於心情苦悶,每日三餐,葷酒不忌。鶴鳴從那時起,就經常陪著師父喝上兩盅。而他本是俗家弟子,自離開棲霞山後,就不再穿著道裝,既然具有不錯的酒量,就陪著黑衣人對飲起來。
只是苦了沈月紅,她滴酒不沾,只能坐在一旁相陪。到後來,索性先行回房休息去了。
酒酣耳熱,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鶴鳴道:「兄弟還沒請問兄台貴姓?台甫怎麼稱呼?」
黑衣人瞇起一對熠熠生光的眼睛,道:「二十年前,江湖上崛起一個不算正派的人物,人稱玉面公子的,牛兄總聽說過吧?」
鶴鳴自幼生活在道觀裡,對江湖事一無所聞,不但沒聽說過什麼玉面公子,甚至連他父親是誰都毫不知情。
黑衣人由鶴鳴的神色中,看出他一臉茫然,不由問道:「憑牛兄的武功,自然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再看牛兄的年紀,總該在四十以上接近五十了吧?怎會沒聽說過玉面公子?」
鶴鳴頓了一頓道:「兄弟雖然虛度四十餘春,但一向卻甚少在外走動,對江湖中的事情,也從來不問不聞,所以才不知道什麼玉面公子。」
黑衣人自我解嘲的搖頭一笑道:「這倒是奇聞了,武林中居然有人沒聽說過玉面公子,也許玉面公子的名頭,仍然不如朱南明響亮吧!」
鶴鳴歉然笑道:「兄弟有眼不識泰山,莫非兄台就是玉面公子?」
黑衣人笑道:「只能算浪得虛名,其實這諢號對在下只是一種侮辱。在下姓花,草字得芳,咱們還是以真實姓名稱呼吧。」
鶴鳴道:「以花兄這樣出眾的儀表,可稱武林中第一美男子,依兄弟看,玉面公子的名號,應當是實至名歸才是。」
花得芳面現不愉之色,道:「牛兄,若再提起玉面公子四字,咱們可能就要不歡而散了!」
他說著歎了口氣,接道:「也許牛兄認為在下這話說得太過分,實不相瞞,兄弟這大好前途,就毀在玉面公子四個字上,使在下無法見容於天下武林同道,連堂堂武林盟主朱南明,也大大不齒我的為人。那些年發生在在下身上的幾件大事,在下多半是被迫所為。」
鶴明雖聽出他話中的一些端倪,卻無法得知詳情,隨即問道:「花兄和朱盟主,難道還有什麼恩怨?」
花得芳面帶郝然,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恩怨,皆因在下當時的聲名太過狼藉,引起武林中的公憤,而且在下又過於任性,在嶗山連傷八位高手。這一來,因為很多人不敢和在下正面對敵,便找上了武林盟主朱南明,要求他殺死我,以為武林除害。」
鶴鳴聽得入神,連呼吸也漸感急促,道:「朱盟主可曾找上花兄?」
「在下和朱南朋在泰山見了面,約定次日凌晨在日觀峰交手。」
「朱盟主和花兄可曾當真交手?」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然要如期赴約。」
「可曾有人在場見證?」
「僅是少數幾人,不過我記得他的門客方易清、周無塵以及空靈先生都在場。」
「雙方勝負如何?」
花得芳神色黯然,更帶著無限惆悵,搖頭歎道:「在下當時年輕氣盛,自信已是天下無敵,豈知雙方交手不到十招,我的兵刃便被震飛,人也被他用刀面拍昏在地。」
「這樣說花兄的武功是不如朱盟主的了?」
花得芳尷尬笑道:「豈止不如,簡直是溝壑之比滄海、螢光之比明月。到那時我才真正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朱南明的盛名,果然並不虛傳。」
「朱盟主把花兄打昏地上,為什麼並不加害?」
「他不愧是萬人擁戴的盟主,他本來是用劍的,那天臨時改變以刀對搏,用刀面把我打昏,早就存下不殺之心,他的用意,不外希望我回去之後,閉門思過,重新作人。」
「花兄回去以後呢?」
「在下自知技不如人,便從此遁跡江湖,在深山中苦練武功,希望十年之後,能和朱南明再做一次較量。」
「花兄是想殺死朱盟主,由自己來接武林盟主之位?」
花得芳正色道:「在下自泰山之戰後,對朱南明一直感戴不殺之恩,更深深欽佩他的為人,怎能存下纂奪武林盟主的野心。」
花得芳像湧起無限感慨,道:「武林中人,總難免爭強鬥勝之心,在下準備十年後找他較量,不過是切磋武學,看看究竟能不能趕上他而已。」
「花兄準備苦練十年,再找他老人家較量,時間未免訂得太長一點了!」
花得芳歎口氣道:「誰知就在第三年上,江湖上傳來消息,朱南明日遭四奇殺害,使在下失去較量的對象。由於心緒苦悶,便決定從此不再出山,甘願無聲無息的度過一生。」
鶴鳴也長長歎息一聲道:「花兄為什麼又再出山呢?」
花得芳道:「是我在不久前聞知朱南明的遺孤,曾在棲霞山和四奇約期決戰,又聽說這位朱公子,武功之高,不在四奇任何一人之下,而且武功得自朱南明的『南明拳劍秘笈』,頗有乃父之風。」
「這又與花兄有何牽連呢?」
「既然朱公子的武學,得自朱南明的遺傳,在下能找到他較量較量,總也聊勝於無。」
鶴鳴淡淡一笑道:「只怕花兄要大失所望了。」
「為什麼?」
「朱公子已經被四奇的雷火梭所傷,縱然不死,也不可能再與人較量了。」
「牛兄怎麼知道?」
「兄弟也只是根據傳聞而來。」
「其實在下出山目的,是希望先和朱公子較量一下,然後再幫他共同對付四奇。」
「花兄也和四奇結過樑子?」
「那倒不是。」
「花兄既和四奇無怨無仇,為什麼要幫朱公子對付四奇?」
「因為他們殺死了當年不肯殺我的朱南明,使我失去了和朱南明較量的機會。」
「花兄曾和四奇交過手?」
「那倒不曾,說句不算自負的話,在下二十年前成名江湖的時候,四奇還是名不劍經傳的無名小卒,陶姍姍只是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呢。」
「花兄要對付四奇,足見公道自在人心,天下武林同道,凡正義之士,莫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兄弟也情願追隨花兄之後,共同殲滅四奇。」
花得芳接連又乾了兩杯,目光緊盯在鶴鳴臉上,道:「牛兄,你究竟和朱南明是什麼關係?既然是自己人,就用不著再隱瞞了。在下方才與你一交手,就覺出你的武功路數,和當年朱南明如出一轍,既然對拆了二十幾招不分勝負,也就知道想贏過你是不太容易,所以才自動停下手來。除了交個朋友,更希望能探查出一默究竟。」
鶴鳴不動聲色道:「花兄認為兄弟是朱盟主的什麼人?」
花得芳道:「據說朱南明只有獨子一人,而且論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所以如果說牛兄是他的後代,故意改姓為牛,這是不可能的。」
鶴鳴笑道:「那就對了,兄弟也是欽慕他的為人,所以才學習他的武功,僅是這點關係而已。」
花得芳皺起劍眉,道:「可是在下沒聽說朱南明的弟子或手下,有個叫牛八的?」
「兄弟的武功,只能說是私淑朱盟主,並沒得過他親授。」
「牛兄就是為了仰慕朱南明的為人,所以才要對付四奇?」
鶴鳴面現肅容,一字一句的道:「兄弟和花兄一樣,同樣是為了武林正義。武林中正義之士,既然人人都仰慕朱盟主,他必是位仁人君子。既然人人痛恨四奇,說明他們必定估惡不俊,兄弟想對付他們,只是一個武林中人應該的責任。」
花得芳將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放,道:「牛兄的話,言之成理,在下沒找到朱南明的遺孤,今天有幸和牛兄相會,也算不負此行了!」
「花兄過獎,小弟是出於肺腑之言,花兄千萬莫怪小弟交淺言深。」
花得芳已有些朦朧醉意,道:「什麼話,難道牛兄對在下還要見外?」
「花兄還準備再找到朱盟主的遺孤?」
「當然要找,不過找到他以後,決定不再較量武功。」
「那是為什麼?」
「不管如何,他總是朱南明的後代,咱們要對付四奇,把他擁出來,豈不是更是名正言順。」
「花兄為什麼不再存與他較技的念頭?」
花得芳苦笑一聲,道:「牛兄武功,自信比朱南明如何?」
鶴鳴吃了一驚道:「兄弟對武學一道,不過僅知皮毛而已,怎敢和朱盟主相比。」
花得芳道:「這就對了,在下和牛兄交手二十幾合,尚且難操必勝之券,可見朱南明的武功,在下今生是永遠難以企及的了,即便打贏了朱南明的遺孤,也是勝之不武,因為他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孩子。設若在下戰敗,今後還有何面目見人。」
鶴鳴道:「花兄何必把得失看得如此嚴重?你如果再苦練十年,想稱霸當今武林,也未必是件難事。」
「在下十幾年前,確有這種念頭,十幾年後的今天,早已失去了這份壯志。」他說著推開窗,望了望天色,道:「看樣子已是二更過後,在下該回去了。」
「不知今夜分手後,以後如何與花兄再會?」
花得芳道:「在下住在高隆客棧,可以隨時候教。」
「兄弟兩三天內,大概也不會離開這裡,但願隨時前來一敘。」
花得芳道:「夜色已深,前門行動多有不便,在下還是穿窗而過吧!」
話聲未落,人已射出窗外,翻過圍牆,霎時無影無蹤。
這一夜,鶴鳴睡得很好。以花得芳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願意相助他共滅四奇,這是一件多麼值得安慰的事。
次晨醒來,和沈月紅共進早餐時,他把昨夜和花得芳的交往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沈月紅道:「這人會不會有詐?」
「師妹認為他也是天地教的人?」
「在我們來說,總是不得不防。」
鶴鳴語氣堅定,道:「絕不可能,這人雖然以往在武林中聲名欠佳,但他昨晚所說的話,卻是出自肺腑。」
「師兄以前可聽說過這人?」
「我三歲進入上清宮,十二歲再到萋霞山,在未見到空靈子老前輩前,連自己的身世都弄不清楚,那會知道他?師妹從前可聽說過玉面公子花得芳這人?」
「我跟你還不是一樣,正因為咱們缺乏江湖閱歷,所以凡事更須小心謹慎,以免吃虧上當。」
「師妹放心,我自會見機行事。」
午後,鶴鳴果然到高隆客棧回訪花得芳。
花得芳也熱切款待,晚間並和鶴鳴再回到三義客棧歡敘。
一連三天,鶴鳴都和花得芳保持來往。
鶴鳴雖然交上了武功高強的花得芳,另一方面,卻又漸漸大感不安起來。
因為在徐州郊外押著陶玉琳前往平頂山金龍寺的周天雄,臨別時曾說三天後必定再趕回來。
如今三天已過,卻音信全無。
沈月紅自然也是焦慮萬分。
他們和周天雄的相聚時間雖短,卻看出他為人非常果斷,必定不會失信,三天已過,不見人影,很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倩。萬一被天地教擄去,或是陶玉琳由他手中逃脫,後果都將不堪設想。
沈月紅道:「師兄,若周大哥再不同來,我們也不能一直等著。」
鶴鳴道:「如果今晚仍不回來,我們明天就親自到平頂山金龍奪走一趟。」
沈月紅道:「我看也只有這樣了。」
雨人焦慮的等到深夜,周天雄依然不曾回來。
毫無疑問,發生了意外。
第二天用過早餐,兩人便離開三義客棧,出城往平頂山而來。
平頂山在徐州西北方,金龍寺位於半山腰中,穿過一片樹林,便望見一座偌大廟宇。正殿之外,另有七八間偏殿,禪房節比瓴次,看來規模不小。
寺前是一片廣場,只有兩個小沙彌,站在廟門外。
廟門雖然敞開,卻不見往來拜佛的善男信女。
鶴鳴和沈月紅來到跟前,問一個小沙彌道:「小師父,貴寺住持方丈,可是圓覺老禪師?」
小沙彌兩眼眨了幾眨,一臉茫然,一面雙手合十道:「施主是要找敝寺住持麼?」
鶴鳴道:「正是要找貴寺住持方丈,圓覺禪師可在麼?」
小沙彌兩眼又眨了幾眨,道:「小僧不知誰是圓覺禪師。」
鶴鳴頓感一愕,望向沈月紅道:「這是怎麼回事?」
沈月紅道:「也許圓覺禪師並非住持方丈,所以小師父才不認識。」
小沙彌搖搖頭道:「小僧雖然年輕,來到寺裡也有三年,對寺裡的所有師伯師叔師兄們全都認識,並不知道有什麼圓覺師父。」
鶴鳴再望向沈月紅道:「是否圓覺老禪師已在三年前圓寂了.所以他才不知道?」
沈月紅略一沉忖,問小沙彌道:「貴寺現在的住持方丈是誰?」
小沙彌道:「是圓通師伯!」
鶴鳴方纔還直覺的認為可能是周天雄記錯了寺名,所以圓覺才不在金龍寺,如今聞知現在的住持也是圓字輩排行,足證周天雄並未記錯。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知客僧人匆匆從大門內奔了出來,喝退兩個小沙彌,打了一個問訊道:「兩位施主可是由徐州來的?」
鶴鳴見他一開口就知道自己是從徐州來的,怔了一怔,道:「我們正是由徐州來的。」
知客僧人凝神向兩人打量了一眼,道:「兩位是燒香禮佛的?還是另有貴幹?」
鶴鳴道:「我們是想來拜偈貴寺的一位圓覺大師。」
知客僧人臉色一變,道:「兩位可認識圓覺師伯?」
鶴鳴道:「我們是慕名前來拜見,並不認識。」
知客僧人頓了一頓道:「兩位來得太不湊巧,圓覺師伯三年前離寺雲遊去了,至今不曾回來。」
「圓覺老禪師當年可是貴寺住持?」
「不錯,按說住持方丈是不應離寺外出遊方的,但圓覺師伯三年前,卻不知為了什麼事情,把住持大任,交給了小僧的師父圓通,就這樣離寺而去,至今三年有餘,不曾返回。」
「圓覺老禪師既然是貴寺住持,一去三年不返,貴寺總該知道他的下落?」
知客僧人搖頭一笑道:「敝寺也曾派人各處尋訪,始終音訊全無。」
「若圓覺老禪師有一天再回來,是否還是貴寺住持?」
知客僧人臉色又是一變,道:「莫非施主有他的消息?」
鶴鳴笑道:「連貴寺都沒有他的消息、在下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下落了。」
知客僧人道:「按照敝寺的寺規,住持方丈因故三年不能視事,必須重換住持,所以小僧的師父圓通已在一月前正式成為敝寺住持了。」
鶴鳴猶豫了一下,問道:「在下想問大師父一件事?」
「施主有事,只管吩咐。」
「大師父在最近幾天內,是否看到有兩位年輕人到貴寺來?其中一位,面頰上有條疤痕。」
知客僧人兩眼滴溜溜轉了幾轉,道:「敝寺香火甚盛,每天前來禮佛拜廟的施主很多,小僧不曾留意到有這樣兩個人。」
「他們並非燒香禮佛的。」
「那是做什麼的?」
「他們原是來拜見貴寺前住持圓覺老禪師的,既然圓覺禪師外出雲遊,他門也可能再拜見貴寺的現任住持圓通禪師。」
「這個………」知客僧人語氣帶著囁儒:「貧僧就不清楚了。」
鶴鳴道:「我們也想見見圓通方丈,有勞通報一聲如何?」
知客僧人面現為難之色,許久才說:「那麼二位就請在這裡稍候,貧僧去去就來。」
知客僧人走後,鶴鳴目注沈月紅,欲言又止。
沈月紅道:「師兄可看出這位知客師父神色有些不正,尤其常提到圓覺大師時,似乎知情而又不肯實說。」
「我也有這種感覺!待會見到了圓通方丈時,咱們必須多多留意動靜。」
很久一陣工夫,知客僧人才復又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道:「敝寺方丈有請兩位施主!」
雨人隨在知客僧人身後,繞過正殿,進入東側跨院,便是一連三間的待客禪堂。
一個身披大紅袈裟,雖然年在六十開外,但卻面色紅潤,雙日炯炯有神的老僧,單掌立胸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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