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人視此豬如命,自然不肯讓它餓死,冒了雨也要出去挖取野菜樹葉來餵豬,等五六天後,天晴再行,豬又重了廿斤,售價就可得六兩了,這就是意外之收穫。」
方九不以為然道:「豬養著一定會大的,怎麼能算意外呢!」
古月員人道:「可是那鄉人在冒雨求取豬食之時,一心只想豬不死就心滿意足,根本沒想到豬會重,這收穫就是意外的。
所以吾輩修道人除靜修外,尚須積修外功,就是在不知不覺間充實本身,前人或未明其理,卻行之已久,諸友參透此理後,當更為盡心積善了!」
諸人都有所感,暗自點頭。
向飄然歎道:「兄弟雖然略明此理,卻不如真人透澈,今天聽真人這一解釋,實獲益良多,憶及前塵,尤為感愧!」
覺岸上人道:「施主夙根慧厚,迷途知返,成就當還在他人之上!」
向飄然稱謝後,指著宮門道:「魚玄機兩口子躲進去了,我們該怎麼辦?」
古月真人看了一眼道:「我們此來乃是消弭禍結,現在碧瑤宮背信敗義之行已彰然在目,以前不察而被蠱惑的人也一一不齒而去,這個教訓已經夠重了,我們不必太為己甚,就此中止吧。」向飄然道:「他們夫婦不會死心的,除惡務盡,我們應該乘機而進,雖然不一定要除去他們,但至少也要進一步限制他們,使之無力為惡。」
覺岸上人合什道:「阿彌陀佛,向施主之言雎然有理,但老衲想不妨予彼等一悔悟之機以觀後效。」
向飄然還要開口!
向妙妙插嘴道:「爹,上人的話很對,我們不能趕盡殺絕,總要給人家一次機會,如果上次在高黎貢山,十三奇不網開一面,我們父女焉有今日。」
向飄然聞言不語。
古月真人連忙道:「向姑娘言重了,賢父女早具慧根,雖因一時之迷而入歧途,而向善之念未泯,非魚玄機夫婦可比。貧道也知道魚玄機夫婦為惡之念不會改變的,但今日已無法進擊,向兄萬勿誤會。」
向飄然一怔道:「他們還有什麼厲害佈置不成?」
古月真人一指宮門道:「門中寶光隱隱,金光透出,定伏有玄門至寶護持,攻入不易。」
向妙妙道:「對了,管玄英在退入之時,曾經在身邊取出一面金色小旗,插在宮門左側。」
古月真人哦了一聲道:「那是面怎麼樣的旗幟?」
史劍英道:「旗上繪有吉篆符-,弟子不識,只知道有象形的龜狀之物,並生三首,金光閃耀時,栩栩如生。」
古月真人道:「這就是了,此為河圖所戴之河龜大陣。古典載黃河有龜負圖而出,異人得之而為術數之始,亦即九宮陣圖之祖。
據傳為廣成遺闕中,第二重禁制護闕至寶,不想為管玄英取得,難怪貧道一看宮中氣勢,即感殺機隱隱,且十分熟悉,不料竟是此物。」
司空湛道:「真人,這個禁制無法破解嗎?」
古月真人道:「破解之法當然是有的,此旗門河龜大陣分四宮六門,暗含四象六合之機,變化精微而簡,威力至鉅。
破陣之法,要有十名修為高深之煉士,濺血捨命以赴,與陣中守者同歸於盡。
魚玄機夫婦取得此實時,不知哄騙那十個人上了當,但今天我們卻不能作這麼大的犧牲。」
司空湛不禁默然,良久才歎了一聲道:「我心切至友為護我而死,誓助二侄以復親仇,看來這希望是渺茫了。」
古月真人莊容道:「多行不義必自斃,貧道不主張報復之舉,但魚玄機夫婦如不知悔悟,終必會自蹈滅亡。」
司空湛道:「可是他們以這河龜陣為阻,就穩立於不敗之地,怎麼能找到他們呢?」
古月真人笑道:「司空兄原來是為這個懸心,那倒大可不必。河龜大陣系防守之寶,只能拒人進入,卻無法用之於傷人。
而且佈陣十分費時,他們只能用在棲身之處,卻無法帶走的。只要他們龜縮不出,別人雖不能奈何他們,他們自己也無法外出為患。」
向飄然道:「兄弟對此陣圖亦略有所知,陣圖既設,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堅籬,雖然抵住外侵,同樣也禁止了本身的行動。
必須待七七四十九天後,始可撤陣,因此這四十九天中,內外隔絕,看來是奈何他們不得了。」
「但願他們經此一劫後,幡然悔悟,似此洞天福地,靈山勝景,正是修身住處,阿彌陀佛!」
覺岸上人苦口婆心地朝宮門看了一眼,作為結論。
火鴉童子道:「此間事暫時可作一個終結,難得諸友齊集,大家無妨結伴到天山一行,商榷一下十三奇擴大結盟衛道之舉如何?」
大家都是無所謂。方九卻道:「老頭子要告假幾天,上西川去找一下我那渾家,然後再到天山報到。」
莫無影笑道:「方老兒找老婆是大事,倒是耽誤不得,我們在天山恭候儷駕光臨吧。」
眾人都笑了。
司空湛道:「敝人恐怕暫時也不得閒,必須與陰教主趕赴西土一行,到小雷音寺去看看,同時也向魔教至尊解釋一下東方未明的事。」
古月真人道:「這倒是件大事,如果不解釋清楚,魚玄機又去挑撥一下,引出許多誤會就大為不妙了。」
向飄然道:「火道長這番盛舉,兄弟自是竭力贊同,因此兄弟想借此機會,也去拜邀一些昔日故舊,前來天山候命。」
古月真人欲言又止。
向妙妙笑道:「爹,您還是先到天山等看吧,目前您跟正道中人誤會還沒有解釋開,萬一碰上了,言語上起了衝突,那又何苦呢!」
古月真人道:「這話說的是。向兄,我們都是散淡慣了,除掉歐陽兄的北海玄冰宮稍具規模外,其餘各人都是單身潛修者居多,從沒有舉辦過這麼大的聚會,在天山的籌劃,正須借重大力,因此向兄可清閒不得。」
向瓢然道:「正因為兄弟想到各位辦事的人手不足,才準備到高黎貢山去,把舊日一些有心向善的忠心門下,召來作為司役下手。
以十三奇的清望,登高一呼,響應必眾。
而且赴會的人,遠近不一,有的可能到得早,總不能露天席地以款待佳賓,而且接待工作又疏慢不得。」
火鴉童子道:「地方沒問題,我們所居的雪嶺,面對著一大片平谷,四周都是堅冰所凝的峭壁,鑿冰為宮,既省事又省工,來上千百個人都住得下。」
向飄然道:「話雖如此,但還要籌劃一下,不光是住宿之處,還有許多瑣碎的事,必須預為之計。」
火鴉童子道:「那更要煩勞向兄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如何籌劃設計,必須要向兄大力主持。」
向妙妙道:「爹先去看看形勢,著手策劃,我去召集人手,叫他們到天山報到好了。」
騎鯨客道:「接待人員還是不夠的。看來我玄冰宮的弟子也得出動了,我叫兩個小徒回去召集人手前來報到吧。」
向飄然道:「妙妙,我知道你是怕我遇上昔日仇家又惹麻煩,但是你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
古月真人道:「那倒簡單,可以叫小徒伴行,就解釋得開了。」
向飄然知道這是十三奇顧全他的面子,因為自己究竟是一門之主,遇到糾紛,要一個小輩代為關說,究竟是不太好看。
但向妙妙就不同了,大家都是平輩,史劍英就是幫她向人說兩句話,也還無所謂,因此也就答應了。
古月真人將玉磬道長與謝玲謝瑜召來。
騎鯨客立即吩咐她們回去玄冰宮召集門下弟子,前往天山。
因為玉磬道長熟悉天山途徑,而且歸程上還要他行法催舟,所以又同古月真人商准請玉磬道長同行照料。
限定她們在一個月內率眾到天山報到。
謝玲忠厚溫謹,唯命是遵。
謝瑜聽說要離開史劍英,心中有點不情願,尤其是知道史劍英要伴隨向妙妙到高黎貢山,更不是滋味,鼓起了小嘴,剛要開口!
騎鯨客已莊容道:「瑜兒,這次邀集五湖四海、三山五嶽的高人同赴衛道之會,是何等重大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分,你可要認清大局,不能再逞私性,還不快走?
北海天山,相阻迢迢數萬里,期限只有一個月,如若有了耽誤,我就唯你們姊妹是問,走吧!」
大袖一揮,一道青虹,已經把她們三個人捲起,送上了停在海中的舟上。
司空湛見狀微微一歎!
騎鯨客道:「司空兄,不是小弟對她太嚴厲,實在是這孩子過於任性,如果不卯管束,磨磨她的性情,將來更難成大器了。」
司空湛道:「歐陽兄措置極是,小弟受知友捨命衛顧之德,只有在這兩個孩子身上報答了,但瑜兒的氣性實在使人擔心,尚望歐陽兄與諸君多加教誨開導。」
青城煉士一笑道:「司空兄放心好了,十三奇中收門人的只有全真、玄冰兩處,這些孩子們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還有不關心的?
今天雖然把碧瑤宮的龍華會攪散了,但也引出了很多麻煩,由魚玄機夫婦的行為上,可以看出人心思為,群魔不甘懾伏!
不久的將來,必有一場大變,所以我們邀集同道倡行衛道,刻不容緩,大家還是即刻上道吧。」
於是十三奇中,只有方九一個人留下,其餘十二人各駕遁光縱起與向飄然往天山方面而去。
司空湛、陰若花則是藉修羅門中魔火閃光身法,以一溜紫色的光華,射向西邊。
方九欲言又止,望著向妙妙,似有所請。
史劍英道:「方前輩,您也快去找易前輩吧,小侄前度是在泯江遇見她的。」
向妙妙笑道:「易前輩在岷江之源,九頂山苦竹林中一所九霞庵的小廟中蓄髮苦修,取概為不易師太,前輩一去就找到了。」
方九道:「向姑娘,我們有百餘年沒見了,一見面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才好。」
向妙妙笑道:「改號不易,證明她還是以方為姓,庵名九霞,分明是仍然念念不忘前輩……」
方九苦笑道:「我也不知怎麼說,反正總是感到很困窘,你們到高黎貢山,由西川入滇也是順路,做做好事陪老頭子去一趟吧。」
向妙妙想想道:「好吧,我對這位前輩也頗為眷念,現在我跟史兄弟已化釋前嫌,也該去告訴她一聲。」
史劍英道:「對,前蒙易前輩慨贈靈藥,使我受惠良多,理應前去拜詣一番,何況易前輩所習太陰真氣,君兒的癸水真丹對她大有裨益,正好前去報效一番。」
方九高興得連連稱謝!
於是匹人來到海邊,龍君兒就要往水裡去。
向妙妙拉住她笑問道:「小妹妹,你做什麼?」
龍君兒道:「下水走,我沒長翅膀,又不會你們的萬里光遁,只有從水裡走了。」
向妙妙道:「你可以運氣馭劍呀。」
龍君兒道:「不行,那太耗真力,而且劍氣太盛,萬一在空中有飛鳥掠過,十丈之內,必然會受波及,無故殺傷生靈,那又何苦呢?」
向妙妙一笑道:「你跟史兄弟倒真是一對,兩個人身擁罕世奇珍,又有一身絕佳本事,卻不會飛遁。
幸好方老前輩也留了下來,否則我要帶你們兩個人過海,倒還真費事呢!算了,你這一下水,又不知道方向,我們上那裡找你去,還是我跟方前輩一人帶一個吧。」
方九道:「姑奶奶,老頭子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我是地行仙,那怕是萬里深山,我晃晃身子也鑽過去了,唯獨凌空飛越不大高明,駕劍時一個人還將就,帶個人也沒辦法。」
史劍英道:「這裡距岸還有多遠?」
向妙妙道:「無心烏孤懸海外,我們要往西川,怕沒有萬里之遙。」
史劍英皺眉道:「那就麻煩了,如果近一點,還可以附身劍上衝它一下,迢迢萬里可實在沒辦法。這樣吧,大姊跟方前輩凌空而行,我跟君兒由水裡去吧。」
向妙妙想了一下笑道:「都不必了,我忘了這兒有現成的代步,不費一點事就可以把我們送過海去。」
龍君兒忙問道:「是什麼東西?」
向妙妙笑道:「你們來的時候不是碰到的嗎?」
史劍英一愕道:「是那條鯨魚?」
向妙妙道:「北海騎鯨客以役鯨而著,玄冰宮豢養著上百頭的鯨魚,但比起這一條來卻差多了。」
龍君兒道:「那是魚玄機養的,肯聽我們指揮?」
向妙妙道:「見他的大頭鬼,這本來是我馴伏的,他為了要壯門面,向我借來作為守島之用,幾時變成他的了。」
史劍英笑道:「幸好先前沒傷它的性命,否則就太對不起大姊了,如此龐然巨物,大姊怎麼收服的?」
向妙妙微笑道:「別忘了我是萬妖門的公主,對於馴禽役獸,自然有我的不二法門。」
語畢撮口發出一陣長嘯,嘯聲甫畢,海上巨浪洶湧,冒出一座小山似的銀灰色身子,正是先前所見的巨鯨。
向妙妙首先飛越前面跟它嘀咕一陣,然後又飛了回來。
她笑道:「小妹妹,那畜生放刁,說你們先前傷了它,更損卻它的內丹,使他受創頗重,無力行動。」
龍君兒笑道:「我知道,它無非是要我一粒癸水真丹,那算什麼,給它就是了……」
說看傾出兩顆靈丹,遞給了向妙妙。
向妙妙倒為之一怔道:「小妹妹,你知道真丹多珍貴嗎?」
龍君兒道:「當然知道,這是家母脫體重修人身後,遺蛻精華所煉的真丹,宇宙雖大,恐怕再也沒有第二瓶了!」
向妙妙道:「那一瓶有多少?」
「總共才只卅六丸,已經去掉了一半,我想起了唯獨你還沒有,所以一顆送給你,另一顆給那條大魚吧!」
向妙妙很感動地道:「小妹妹!你可真大方,那畜生雖已有千年氣候,也修成了內丹,只是尚未通靈,根本還不懂得敲詐勒索,都是我在替它要的。」
龍君兒笑道:「這個我知道,向大姊,你忘了我是在海裡長大的,以海為家,對海中的生物,我只有比你清楚!」
「你不嫌我過於奸詐,不夠坦誠?」
「怎麼會呢,你也是為它好,而且我也不是無知的大方,隨便把寶貝送人。家母得道於海底,出身於水族,我對水裡的生物都有親切之感。
尤其是稍具氣候而本性並不太凶殘的,我都願意幫助它們,只可惜真丹太少,不能普施,只好看它們的運氣,誰先碰上就是誰的緣份!」
向妙妙訕然道:「面對你這種寬宏的胸襟,我只有慚愧!」
龍君兒笑道:「癸水真丹雖然珍貴,但每人只須一丸已足,多了只是糟蹋,所以我每人只贈一丸。
這東西留在我這兒也沒有用,家母叫我致贈有緣,我就是在執行家母的吩咐,而且現在送了它這一丸,還是有代價的!」
向妙妙立刻道:「這一丸真丹可以幫助它早日脫胎化骨,省卻千年苦修,你叫做什麼都行!」
龍君兒道:「也沒什麼別的,家父母修真之所就在附近海底,他們最怕紛擾,才布下了癸水禁制。
但仍然有許多成形的海底精怪,前去紛擾不已!
以前有我在,可以替他們驅逐一下,現在我離開,正苦乏人照顧,我想請那位魚大姊把我們送到岸上後,進駐貝闕附近擔任守衛!」
向妙妙大喜道:「那太好了,我也是準備作這個請求,我收伏它之後,因為它軀體龐大,又無法脫體離水,為了保護它,不知傷了多少腦筋,又不忍心棄而不顧。
我把它借給魚玄機守島,也是想藉無心島之力,使它有個棲身之所,現在我與魚玄機反目了,他們自然不會再保護它,甚至於還會傷害它。
何況它內丹切成,正是一些山精海怪覬覦攫奪的對象。
我為它乞討一丸癸水真丹,固然是助它早成,也是想它能得到癸水禁制之保障而安心靜修;想不到你竟先替它打算好了!」
龍君兒笑道;「這是彼此兩利的事情,我怎會拒絕呢!」
向妙妙再度飛身,投入大魚口中,把癸水真丹以玄功運入它的丹元之內,再對它囑咐了一陣!
那條吞舟巨鯨居然在海中直立起來,以尾部拍水,伸出兩條短小的前鰭,作了個拜揖的姿勢,巨頭連點!,
同妙妙飛了回來,笑道:「龍妹妹,它在向你道謝呢!」
龍君兒高興得直拍手道:「真伶俐,難為它這麼巨大的身體,還能做這些細巧的動作!」
巨鯨將頭連點三點,沒身入水,再度浮出水面時,背上竟然負著一具石雕亭台,鏤工細,亭中還有桌椅。
向妙妙笑道:「這畜生太勢利,給了它一點好處,它竟把自己心愛的寶貝猷出來了!」
龍君兒道:「這是什麼?」
向妙妙道:「這是為我們所設的艙座!」
史劍英頗感興趣地問道:「海裡怎麼會有這玩意兒的?」
向妙妙笑道:「有一次傍海一處城鎮起了龍捲風,這是從人家花園裡攝到海中的,被撿到了。
它就當成了寶貝,布設於海底的珊瑚海草之間,成一所海底花園,魚玄機看見了要想移到島上,它說什麼也不肯!」
史劍英道:「這所石亭跟它身體比起來,不過像一隻眼那麼大,那所花園它又能棲息嗎?」
向妙妙道:「若論靈智,它不過像是個七八歲的幼童,拿這個當作玩具。你小的時候,不也經常迭石為居,迭草為盧地玩的嗎?」
史劍英一笑道:「小涪子的玩具珍逾性命,它居然肯把自己心愛的玩具獻給我們乘坐,倒是不容易!」
向妙妙道:「所以我才說它勢利呀!」
龍君兒十分感動地道:「這更可以見得他的誠意了,我們別辜負它的一片心,快點上去吧!」
四個人飛身上了鯨背的石亭,巨鯨將頭半部沉入水中,巨尾輕擺撥浪鼓風,如飛而去,又平又穩!
方九哈哈大笑道:「這種渡海方式,可謂前無古人,世人每羨神仙之樂,就是這等物外之趣,只可惜我老頭子不會畫圖,否則把這情景描下來,將是一幅絕妙的行樂圖!」
聊聊天,說說笑話,不知不覺,已是一天過去。巨鯨始終沒有休息,暮靄沉沉中,遠望一抹陸影。
向妙妙道:「前面就是合浦,不過數里之遙,為了免得驚世駭俗,我們就在這裡停下來,御劍登陸吧!」
她又吩咐了巨鯨一陣。
四人騰身來到空中。
巨鯨擺轉身子,伸出前鰭招招揮別,沒入水中而去。
由空中降落地面,正是華燈初上,合浦雖為邊地,因為地接海緣,為海上經商重鎮,所以十分熱鬧。
龍君兒是初履塵世,看來看去,每樣事情都是新奇的,老是問長問短。
史劍英笑道:「我有百年未食人間煙火了,君兒也是從來沒有嘗過,二位雖已辟-,想必不禁飲食吧!」
方九道:「我老頭子是經常上酒館的,倒不是為了貪杯,而是想溫溫做人的滋味,免得忘記了!」
龍君兒道:「難道修道就不是人了?」
方九道:「差不多,人一向道,不是仙佛就是魔怪,習性脾氣,都缺少了那麼一點人味,這一點我老頭子最反對,所以我大部份時間都是在塵世間遊戲。」
向妙妙笑道:「您跟紅霞前輩倒真是一對難夫難妻,她修真也偏愛人間,所以才找了一所庵堂!」
史劍英笑道:「那我們就找一家酒樓坐坐,算是為君兒接風,歡迎他初履塵世!」
於是在街上找了一家氣派較大的酒樓,匾額題著是「還珠樓」三個大字,是取自珠還合浦的典故。
四人坐定後,叫了一桌精緻的菜餚,吃得龍君兒讚不絕口。
因她從來也沒嘗過,只覺得樣樣好吃,因此她也吃得最多,而且她也是第一次喝酒,同妙妙替她要的是來自西方的葡萄酒,甜美沁人。
吃得她雙頰如霞,星眸飛丹,兀自不肯停歇,而且口中直讚道:「人間有這麼美好,為什麼大家要拚命地學仙而避世呢?」
向妙妙微笑道:「問得好,你是在福中,但見美好之處,才覺浮生堪慶,假如你生在個凡夫俗子之家,為生老病死所苦,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史劍英也笑笑道:「此生老病死更苦的是貧,你如果嘗到了那種滋味,就會認為生不如死了!」
說時手指一個乞丐,雙腿皆殘,用一隻手撐在地下爬行,沿門乞討,口發哀聲。他們是坐在樓上靠窗之處,剛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那乞丐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境遇十分可憫!
她一家家地乞討過來,有的住家還佈施個一兩文,討到對街一家酒樓時,剛好從裡面出來一夥半醉的食客。
居前是一個年輕的錦衣公子,大概嫌這乞婆攔住了他的路,飛起一腳,把乞婆踢得幾個翻滾,還引起同行的人一陣大笑。
龍君兒不禁柳眉一豎道:「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凶橫!」
向妙妙看了也覺得心有不平,但不想顯露形跡,只得皺皺眉頭道:「因為他有錢!」
「有錢就可以任意欺負窮人嗎?」
史劍英道:「照理是不可以的,但有錢的欺人,沒錢的受欺,已經是司空見慣,誰也不覺奇怪了。」
龍君兒道:「你們也看得慣?」
史劍英道:「看不慣,照我以前的脾氣,就會出去痛懲那惡少一頓,逼他跪下來跟那乞兒叩頭陪罪!」
龍君兒道:「應該如此,你為什麼不做呢?」
史劍英歎道:「我做過,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形,我這樣做了,可是事後我又經過那裡,才發現這一多事,反而害了那個乞兒。
因那個惡少心有不甘,等我走後,帶人把那乞兒活活打死了。我一怒之下,又去殺了那個惡少!」
龍君兒道:「該殺!該殺!」
史劍英道:「但殺了他又如何呢,那個乞丐仍然是死了,我如不打這個不平,他不會死……」
龍君兒道:「那是你為德不卒,看我的!」
龍君兒一按窗子,就從樓窗上飛了出去,落在那個年輕公子面前,厲聲叫道:「站住!」
那少年離開沒多遠,龍君兒的動作太快,他沒見到是從頭上飛過來的,還以為是前面閃過來的。
他立停腳步,一見是位嬌美的少女,不禁樂了,笑道:「小娘子是叫我?」
龍君兒道:「不錯?就是叫你,剛才你踢了那位老太太一腳,年紀輕輕,對年長的人不知尊敬,太沒有家教了!」
少年哈哈一笑道:「說的是,姑娘就教教我吧!」
說看就伸手過來,要捏她的臉。
龍君兒反手奪住他的腕子,輕輕一捏,那年輕人已痛得像殺豬般的叫了起來,旁邊那些幫閒的人大喝一聲,上前要解救。
龍君兒手指一點肩頭,一枝仙府奇兵斜月玉戈已飛了出來!
白光輕輕一繞,那些人但覺臉上一陣寒風掠過,每個人的鼻子已掉了下來,一個個痛得亂叫亂跳。
那少年人這才知道遇見了劍仙一流的高人,連忙跪下來,連連叩頭如搗蒜地叫道:「仙姑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龍君兒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要殺你,早就動手了,現在你說你剛才的行為該不該死?」
少年人繼續叩頭哀叫道:「該死,該死,只求仙姑饒命。」
龍君兒道:「你知道該死就好,我殺了你是你自己求要的,不是我要殺的了。」
她裝著要拔劍。
那少年嚇得又連連叩首乞命。
龍君兒笑笑道:「你想要活命也可以,但有條件。」
「但憑仙姑吩咐,小人無不從命。」
「你叫什麼名字,作何營生?」
「小人姓何,賤名叫何不為,以經商為生,就在這裡開了兩家珠寶號。」
「那你倒是很有錢了。」
「小人薄有資產,勉可餬口。」
龍君兒笑笑道:「好,那我就罰你供養那位老太太一世,你撥出一間房子讓她住著,不但要衣食無缺,而且還要每天去請安一次,直到她壽終正寢,殯天為止,你還要親自執紼送葬,像是對待自己的親長一般,做不做得到?」
何不為為了活命,連忙滿口答應:「做得到,做得到。」
龍君兒笑道:「我也不怕你不遵守,我有辦法制你的。」
說著把那個老乞婦扶了過來道:「老太太,我替你找了個供養的人了,以後你的生活唯他是問,只要他對你稍有不敬,你就摸摸這個貝殼。」
她取出一個小貝殼,那是兩片扇形的紅色玉貝,有一根絲-穿看。
她將貝殼掛在乞婦頸子上又道:「這是龍宮紫貝,裡面有一尊守護神,你只要摸一下,就會有效應的,你試試看。」
那乞婦用手一摸貝殼,裡面冒出一道青煙,幻化成一個青面獠牙的夜叉惡鬼,高逾兩丈,猙獰可怖,恭身道:「公主有何吩咐?」
龍君兒道:「以後這位老太太就是你的主人,你要聽她的吩咐,不得有誤。」
夜叉惡鬼恭身道:「敬遵公主諭旨。」
龍君兒笑道:「為施薄懲,你替我打這個人的屁股十下,就回去等候下一次召喚。」
夜叉惡鬼又恭身應命,探手抓起何不為,結結實實地用巨掌打了十下屁股,何不為連聲痛叫。
打完後,夜叉惡鬼又化為一溜青煙,鑽向貝殼中去了。
龍君兒道:「何不為,我是龍宮公主,今天微服小游,遇上你這不法情狀,姑念初犯,才略施薄懲,以後如果敢不遵吾言,小心你的狗命。」
說完一閃身,化為一道白光不見了。
地下那些人都跪下來連連叩頭。
龍君兒已回到了座上笑著道:「我辦得如何,以後這個地方的人再也不敢為惡了。」
向妙妙笑道:「妙極了,只是小妹妹,行一件好事,你就要犧牲一件寶貝,你有多少寶貝?」
龍君兒笑道:「你說的是那個貝殼,那叫紫貝,是我母親在海底收伏的十個精怪,娘用禁制把它們閉在十枚紫貝中,立好誓約,每人聽候三次差遣,完成三件任務就釋放它們自由我已經放掉了九個,這是最後的一個,留在身邊也沒有用。
這些海底精怪雖已修具人形,解曉人言,但修為尚淺,幫不了大忙,像剛才那種任務便是最適合。」
向妙妙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作那又是什麼仙府奇珍呢。不過那魔神祇能用三次,三事之後,那個老乞婦不是沒有倚憑了嗎?」
龍君兒道:「所以我要弄個虛言,假說是龍宮的公主,這些濱海的城鎮,最為尊信龍王,龍宮的傳說也最多,那個乞婦也許只用這一次就夠了。」
史劍英笑道:「君兒,你想出來的花樣可真夠坑人的。」
龍君兒道:「那個惡少有的是錢,奉養一個老婦人的天年絕無問題,借這個機會,懲一下他的心性行為,叫他以後改過遷善。至於那幫腔作惡的小人,削掉他們的鼻子後,也可以作為警戒,以後會安份多了。」
方九忍不住歎道:「老頭子遊戲人間,經常也伸手管管不平事,但沒有一次能比得上龍.姑娘這麼有聲有色,而收效鉅宏的。
你不過略為伸伸手,就創下了一段神跡,影響久遠,很可能百年之後,這兒還會流傳著龍宮公主顯聖懲奸的故事。」
向妙妙道:「這也是沾了形貌的便宜,龍妹看來就像是個龍王的公主,換了我去,即使再顯示幾件法寶,也不會有人把我當作龍王的公主的。」
方九也笑道:「是啊,我老頭子如果說自己是龍宮公主,恐怕還會惹得群起而攻,說我冒瀆神聖呢!」
大家也跟看笑了。
他們在酒樓進食,只是為了興趣而不是為了飢餓。
因為他們的修為俱已有了辟-之能,久時不吃也不感到饑餒,一盡十石,也不會撐破肚子。
這一次因為高興,每個人都吃得多了一點,尤其是龍君兒,為了初嘗佳味,每樣菜都不放棄,都是來個風捲殘雲,一掃而空。
奇怪的是酒樓中奉召立至,每道菜都是很快就送了土來,等他們覺得興盡時,兩旁的盤碗堆壘成小山似的。
向妙妙準備結帳時才發現了,低聲道:「糟了,我們這一忘情飲啖,恐怕店中要把我們當作妖怪了。」
那知店主人恭恭敬敬地前來,跪下叩頭道:「公主與三位神仙下降凡塵,弟子能接仙駕,乃無上榮幸,這點酒菜是弟子的一片孝心,萬萬不敢收取賞賜的。」
向妙妙微怔道:「你認得我們是誰嗎?」
店主人道:「弟子肉眼凡胎,適才已見到三公主顯了神跡,因而猜知三位尊仙,上仙必是何仙姑,那兩位必是張果老與韓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