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連凌寒梅也泫然欲泣,默不作聲了。良久後,龍琦君才莊容對羅繼春道:「你雖然自稱是羅上春的兒子,但是你的行為,哪一點比得上他?」
羅繼春慘然一笑道:「琦君,你說得對,我不但比不上我父親,更配不上你,你能在這時候來見我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最後我還想問你一件事,秦守經的下落,你知道嗎?」
龍琦君道:「我不知道,你問他幹嗎?」
羅繼春道:「我母親臨死前想跟他並穴埋骨,這雖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我無法完成她的遺願了!」
王仲遠道:「秦守經一直秘密地藏在丁師兄家裡,兩個人很投機,秦守經把他以往的經過都告訴了我們,晏大俠來找了師兄後,他跟著也來了,可是被……」
說著用眼望向凌寒梅,凌寒梅冷冷地道:「現在一切都不必隱瞞了,你說出來好了。」
王仲遠吶吶不語,凌寒梅沉聲道:「秦守經被我殺死了。」
眾人都是一驚。凌寒梅轉向晏四道:「你記得那天晚上,你二度來此探聽時,看見我們在酒罈中藏了一具屍骨,你們追問是誰,卻始終沒有結果,現在我告訴你,那就是秦守經。」
晏四愕然道:「你們為什麼要殺他?」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出的主意,他先偷偷地來找我說拳經有一半在林上燕手中,另一半在秦守經身上,如果秦守經找到了林上燕,必然能把拳經會合,叫我設法先除去秦守經。」
晏四道:「你就真殺了他?」
凌寒梅道:「是的,我用一杯毒酒藥死了他,結果在他身上並沒有找到那一半拳經,只得將他埋了起來。誰知又被你們發現了,我怕事機洩露出去,才把你們騙開,將屍體挖了出來,用蝕形水化去皮肉。」
晏四道:「秦守經的拳經不是被龍小姐取走了嗎?哪兒還有一半呢?」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說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王仲遠道:「這只有我明白,當時誰都不知道拳經會分三部,秦守經從林上燕那兒取走了上下兩冊,發覺仍然少了一部分,以為那一部分是留在林上燕身邊。」
高人鳳笑道:「我明白了,林上燕伴隨龍小姐多年,對上下兩冊拳經,必然已偷偷過目了!」
龍琦君道:「不錯,我知道她追隨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兩冊拳經,因為缺少中間一部分,看了也沒關係,所以我讓她偷看了幾次。」
高人鳳道:「她也看出拳經有所缺漏,以為缺少的部分還在秦守經那兒,所以才急急地要找秦守經,不知這一部分是羅上春藏了起來,留給了羅兄,而羅兄又給了龍小姐,大家都白忙了一場。」
王仲遠歎道:「秦守經對上下兩冊拳經都很熟悉了,所缺就是中間那一部分,正因為他說那一部分在林上燕那兒,丁師兄才想假手凌師姊殺死了他,而且密隱其事。」
謝文龍道:「所以丁兆民最後還是要冒充秦守經的樣子,想騙取那二部分拳經。」
王仲遠道:「丁師兄知道這冒充是騙不了林上燕的,所以要把林上燕殺成重傷,才令他們母子見面,以為林上燕在臨死前一定會把缺漏的部分告訴她的兒子,同時也會叫他去找秦守經使拳經湊齊。」
羅繼春道:「所以他要等我母親死後才現身。」
王仲遠道:「是的,你沒有見過秦守經,他冒充秦守經,你不會認出來的。」
凌寒梅怒聲道:「他連我都騙了,如果他不說秦守經身邊有半部拳經,我又何必殺死秦守經呢?」
王仲遠道:「丁師兄是太極掌門,這部拳經又是太極門的武功,他想把本門功夫發揚光大,即使用點心機,也不能怪他的。」
凌寒梅冷笑道:「居心險惡,死有餘辜,所以他才會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中,這是活該!」
王仲遠歎道:「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如果早知道那缺漏的部分不在林上燕身邊,丁師兄也不會想出這個方法,更不會冤枉送命了。」
羅繼春問道:「秦守經的遺骨在哪裡?」
凌寒梅往不遠處的水池一指道:「都散在那池子裡,這池裡有著蝕形的藥水,恐怕現在連骨頭都不存在了!」
羅繼春將地上林上燕,盛九如與丁兆民的屍體都疊在一起,用盛九如裹屍的白布包成一團,吃力地舉了起來,走到池邊,噗通一聲,丟了下去。
大家都跟著他,不置一詞,等屍體沉下去後,龍琦君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羅繼春一歎道:「這中間曲折是非,我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我母親最後選誰並葬,所以我把這些人都疊在一起,由她自己去挑選了!」
說完又慘痛地笑了一聲道:「可惜他們都死得太早,沒有聽見最後的談話,不明內情,在地下還會鬧得不可開交,因此我要去解釋一下。」說完將胸前匕首握緊,往下一劃,頓時腹破血流,才把匕首拔出拋向龍琦君道:「琦君,這是你家的東西,我還是還給你,我什麼都沒有帶走你的,你可以忘記我這個人了!」身子朝後一仰,噗通一聲,也墮進了池裡。
大家都默然無語,只有龍琦君上前拾起匕首,在衣襟上擦去血跡,送給謝玉茜,淡漠地道:「謝姊姊,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謝玉茜愕然地道:「做什麼?莫非你……」
龍琦君苦笑道:「謝大姐,我不會自殺的,你放心好了。為這麼一個人,我殉情太不值得了。我回家後,還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小姐,把過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不想這柄匕首留在我家,時時喚起回憶。」
謝玉茜接過匕首道:「你真忍心,他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
龍琦君道:「在我心中,這個人早已死了。當我用鳳釵射出那只毒針時,雖然不是他本人,我認為他已經被我殺死了!」
謝玉茜道:「可是他明明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怎能一點眼淚都沒有?」
龍琦君道:「我的眼淚早已流乾了,當我把感情托付給他,希望他上進時,他卻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半夜背人哭泣,日間還在父母前面強作歡容,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今天這種結局固然是環境造成,但也是他最好的收場了,我實在擠不出一點眼淚來。」
謝玉茜不再說話,凌寒梅卻迫前一步道:「龍琦君,別的事不管,你把拳經交出來!」
龍琦君冷冷地道:「對不起,我已經燒掉了,這部拳經只能給人帶來災禍,對人並無好處。」
凌寒梅厲叫道:「我不信。」
龍琦君仍然淡漠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確是燒燬了。」
凌寒梅叫道:「你憑什麼敢如此做?」
龍琦君道:「它在我的手裡,我就有權如此做。」
王仲遠勸解道:「凌師姊,其實燒了也好,為了這一部拳經,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凡是跟它有關係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龍琦君沉聲道:「不錯,凡是看過這部拳經的人全都死了,你僥倖活著,就是因為你沒有看過它!」
凌寒梅道:「你看得最多,你為什麼沒死?」
龍琦君漠然道:「我雖然看過拳經的全冊,可是對我卻毫無用處,因為我不會出來闖江湖,不會利用它來行兇殺人,或者是在武林中爭強鬥勝。所以我看過,也等於沒看過一樣。」
凌寒梅冷笑道:「你別說得那麼輕鬆,如果你沒燒,趁早交出來;如果已經燒了,就你所知,給我寫一份出來,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龍琦君道:「拳經的確燒了,我也不會抄一份給你,你想胡鬧的話,我可不能饒你。記得前幾天在這裡,你們幾個人圍住了謝大人想殺死他嗎,最後有個蒙面人殺退了你們,那就是我,那天我是不想殺人,否則你們誰也別想活著!」
凌寒梅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身子不禁一震,那蒙面人的武功實在高不可測,劍招尤其凌歷無匹!
可是要她相信那人就是這看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也有點不太可能,因此她沉思片刻,才抽劍道:「你如怕我找麻煩,最好現在把我殺了。」
劍隨聲出,攻了過去,龍琦君信手揮開,接著劍花急閃,她還沒有看清對方的劍勢變化,龍琦君的劍尖已經比在她的咽喉上,涼意沁肌,使她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龍琦君徐徐抽回劍道:「現在你該相信了吧,如果我要殺你,不費吹灰之力,你還是打消取得拳經的念頭吧。」
凌寒梅最近迭遭挫敗,卻從沒有像這次驚心過,別的人即使勝過她,也不過技高一著而已,可是這女孩子簡直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由此她雖然相信龍琦君是那天的蒙面人了,得到拳經之心卻更為迫切。
因為龍琦君的技業完全是得自拳經,所以她沉吟了片刻才冷笑一聲道:「鬼丫頭,你別以為技高於我就可以把我嚇住了,告訴你,如果你不把拳經交出來,有你後悔的日子呢!」
龍琦君的臉色變了一變道:「你想怎麼樣?」
凌寒梅沉聲道:「我不想怎麼樣,反正我什麼都完了,此刻一無所有。俗語說得好,光腳還怕穿鞋的?我總有辦法叫你不舒服。」
龍琦君全身一顫,用劍指著她道:「你又是想用我的家來威脅我?」
凌寒梅冷笑道:「說不上威脅,龍錦濤有你這樣一個女兒,應該感到驕傲才對,我是準備替你宣揚威名!」
龍琦君寒著臉叫道:「凌寒梅,我告訴你,我就是怕這一點,所以才借上次的機會託言已死,我父親對外也如此承認了。你想用這一手來嚇唬我,已經沒用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真正死了沒有,你的父母很清楚,對你過去的故事,他們一定很感興趣的。」
龍琦君變色道:「凌寒梅,我並不想殺人,你別逼我殺死你。」
晏四也覺得大不以為然,正言斥責道:「凌寒梅,你太卑鄙了,怎麼可以用這種手段威脅人?」
凌寒梅叫道:「為了太極門,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拳經取回,這不是掠奪,也不是勒索,因為這冊拳經本來就是屬於太極門的。」
晏四冷笑道:「你什麼時候又重返太極門的?」
凌寒梅道:「丁兆民來找我時,就跟我商量定了,他認為太極門可以在武林中獨居首位的,論技業,我們比任何一個門派都精湛,化是分支太多,各自為政,才落得一蹶不振,他希望我能捐棄前嫌,共同為發揚門戶而合作,我當然義不容辭,必須要取回拳經。」
晏四道:「我不相信你有這麼好的心!」
凌寒梅道:「你問王仲遠好了。」
王仲遠點點頭道:「凌師姊本來還在考慮,自從她的兩個義兄身故之後,她已經答應重入門戶,所以我才稱她為師姊。現在了師兄身故,她是當然的掌門人了。」
晏四對這個答案例是頗出意外,沉吟片刻才道:「太極門散而復聚因為好事,但是你們想光大門戶,就應該在行為上表現得光明磊落。」
凌寒梅沉聲道:「我們是收回失物,道理上站得穩就夠了,訴之天下誰也不能說我做得不對!」
高人鳳卻冷笑道:「我就敢說你存心不正,你是因為兩個義兄死在我們手中,想找我們報仇,而又能力不足,才想利用太極門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憑著這一點,我也不能讓你達到目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好了!」
高人鳳道:「即使龍小姐不殺你,我也不放過你。」
凌寒梅嘿嘿冷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和王仲遠都無法活著生離此地,三天以後,分佈在天下的太極門弟子都會得到一封密柬,原原本本的一冊細帳,不出十天就可以播揚天下。」
高人鳳道:「我不相信,你們來的時候,並不知道丁兆民已死,絕對不會想到作這種安排。」
凌寒梅手指賀世傑道:「事情是他安排的,你們不信的狀,儘管問他好了。」
高人鳳忽地一用手腕,那隻鳳釵已亮在手中,比著賀世傑道:「姓賀的,這玩意兒你是知道歷害的,把老實話說出來,否則你就有得好看了!」
賀世傑面無人色地道:「我在昨天替凌夫人送了幾封信出去,信裡面的內容我不知道。」
高人鳳厲聲追問道:「信送給誰?」
賀世傑道:「好幾個人,分好幾個地方,高大俠,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反正信是來不及追回來了。」
高人鳳不禁為之一怔,放下了手道:「龍小姐,他們這一手倒是相當厲害,我看你還是……」
龍琦君臉色一沉道:「不行,拳經絕不能給他們,我雖然沒闖過江湖,但我學過拳經,也算是武林一份子,對武林安危有責任,這些人如果得到了拳經,天下還能太平嗎?」
高人鳳道:「可是令尊那兒……」
龍琦君臉色鐵青道:「沒關係,由他們去說好了,不過我也有一句話首先說在前面,如果我的家裡受到什麼傷害,那是他們逼出來的,到時候也別怪我心狠手辣!」
凌寒梅冷笑道:「你又能怎麼樣,你一支劍,難道能堵住天下悠悠眾人之口?」
龍琦君道:「那倒不必,可是太極門的弟子就別想有一個活口了。我會尋遍天涯海角,見一個殺一個,殺到你們滅門絕戶為止,這一點我相信絕對沒問題。」說完臉色凝重,將全體的人都看了一眼,然後道:「我走了,要死,要活,全在你們自己。」身形如一隻急箭,閃入黑暗中,隨即失去了蹤影。
這兒的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良久後,王仲遠才低歎道:「凌師姊,我看算了吧,她說得出做得到的,憑她這身功夫,我們實在鬥不過她。」
凌寒梅怒聲道:「不行,我非要跟她鬥到底!」
王仲遠急了,道:「凌師姊,你不能因個人的意氣,置門戶的安危於不顧!」
凌寒梅怒聲道:「難道你這麼怕死,就被一個小丫頭嚇倒了?」
王仲遠道:「我本人的安危無所謂,可是我不能拿整個的門戶來作孤注一擲。」
凌寒梅冷笑道:「她只是說說而已,未必真做得到,而且還有謝文龍在這裡,她不敢亂來的。」
謝文龍一怔道:「我怎麼管得了你們的事?」
凌寒梅沉聲道:「姓謝的,你以俠義自居,羅繼春在世之日,要想把龍琦君的事翻出來,你為了報恩,把他壓住了,我尊重你的心胸,也替你隱瞞至今。可是現在龍錦濤的女兒自己要抖出來,你可不能怨我了吧?」
謝文龍道:「她並沒有這個意思。」
凌寒梅道:「她奪去我們的拳經不還,我只有用這一著手段才能對她有所威脅,我是收回失物,你憑良心說我應不應該?」
謝文龍一時無法回答。凌寒梅又厲聲道:「如果你認為她把持住拳經不還,我用任何手段去取回來都不能算錯,可是因此而惹起她的反感,對太極門的弟子濫殺無辜,你身為提督衙門的總巡捕,是否有責任該阻止她行兇?」謝文龍張大了嘴巴。凌寒梅叫道:「說呀,你是否有責任緝拿殺人的兇手,是否有責任阻止兇案的發生?」
謝文龍只得道:「任何人都有這個責任的。」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了,你想個辦法阻止龍琦君殺人吧!」
謝文龍再也沒想到凌寒梅會把責任套到自己頭上,可是又提不出適當的理由去反駁她,連晏四等幾個老江湖也被凌寒梅塞住了嘴。最後還是高人鳳道:「這件事無法以常情來衡斷。龍琦君不把拳經交給你,也有她的道理,拳經到了你的手裡,後果的確是不堪想像。」
凌寒梅冷笑道:「那是她把持拳經的藉口。」
高人鳳莊容道:「龍琦君不是這種人,她對拳經的把持並不是想獨佔,如果太極門的後人中真有心胸磊落的正人君子,她會把拳經上的功夫交出來的。」
凌寒梅道:「鬼才相信!」
高人鳳道:「我可以提出證明,謝大哥就得了她的指點,才能在武台上力克邊僧,可見她對拳經的態度是嚴正而公平的。如果你想為太極門取回拳經,最好是從清理門戶,教育弟子上努力,等到適當的時機,自會如願以償。」
晏四點頭道:「對,真到那個時候,我們也會督促她這樣做。你現在去刺激她,我們就不管了。」
凌寒梅叫道:「你們管不管是你們的事,現在我非取回拳經不可。」
王仲遠道:「凌師姊,你不能這樣!」
凌寒梅怒道:「王仲遠,別忘了我現在是太極門的掌門人,門戶的事,應該由我做主。」
王仲遠頓了一頓才道:「凌師姊,我承認你是掌門人,只因為太極門現有的人中,你輩份最高,可是你……」
他的話才說到這裡,凌寒梅臉色一沉,手按劍柄,高人鳳也適時揚手,錚的一聲,鳳釵中的銀針電射而出。
凌寒梅已經發現不對了,可是鳳釵追魂毒外乃夭下第一利器,針出追魂,從無人能躲過。凌寒梅已經算不錯的,偏過劍,躲開了第一針,然而鳳釵中的銀針是成對的,第二針悄無聲息地釘在她的咽喉上。她的身子一縱丈餘,在半空中已把手中的劍丟掉了,接著身子墮地,只滾了兩滾,就寂然不動了。
王仲遠駭然變色,高人鳳擺擺手道:「王前輩,我相信你能諒解,這是不得而已之舉。」
王仲遠歎了一聲,默默無語,高人鳳道:「晏四叔的保證仍然有效,前輩回去整頓門戶,精選子弟,尤以心性為主要的選人條件,我相信拳經遲早會歸回到貴派的。」
王仲遠黯然道:「高大俠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遵從。為了這部拳經,太極門已損失慘重,丁師兄傳下的技藝已然無多,師姊又遽爾身故,要想發揚光大,恐怕很難了!」
高人鳳道:「龍琦君的技業得自拳經,也算得上是太極門一脈,我想她不會坐視門戶凋零的!」
王仲遠仍是連連歎息,高人鳳道:「目前當務之急,就是盡速追回凌寒梅發出的那些密件,損人損己的事,行之無益。」
王仲遠點頭道:「這是當然的,在下一定負責將密件追回,那些過去的事,就當跟著這些死去的人一起埋葬了。」
高人鳳道:「這是最好了,反正龍琦君的劍技武功,前輩是親目所睹,一定把她逼急了,我們就是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王仲遠神色黯然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謝文龍拱手道:「只要前輩不食言,再晚一定勸告龍小姐將貴派的秘技交回。」
王仲遠帶了賀世傑黯然離去,幾個人才吁了一口氣。周菊人歎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總算都有了個交代,我們也該喘口氣了!」
高人鳳將凌寒梅喉頭的銀針拔了出來,把她的屍體也推進了池塘道:「人間暫時太平了,這所園子卻不得安寧,月明風清之夜,這滿地的幽靈,將始終為生前的一番恩怨波折而爭個喋喋不休了!」
雖是一句笑話,卻引起各人的無窮感慨,大家正待離去時,忽然樹林裡連竄出兩條黑影,老遠就低聲招呼道:「各位別誤會,兄弟史雲程。」來人果然是大內供奉天馬行空史雲程,後面跟著的卻是現在大內侍衛的平西侯世子馮國棟。
謝文龍愕然道:「史前輩夤夜前來有何見教?」
史雲程急急地道:「謝大人,各位趕快離開吧,再遲恐怕來不及了!」
謝文龍驚問道:「什麼事?」
史雲程歎道:「昨天比武的真正用意,謝大人明白嗎?」
謝夫龍道:「和親王不是說過了嗎,那幾個邊僧在廟中過分的跋扈,才要想法子挫折他們一下。」
史雲程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實際還別有內情。」
謝文龍忙問道:「什麼內情?」
史雲程道:「邊僧勢大,因為朝廷所忌,可是朝中更忌諱的是各位!」
謝文龍一愣道:「這話從何說起?」
史雲程道:「方今朝廷以異族人主,對民心始終沒能把握住,尤其是一般前朝遺民志士,在幾次舉義失敗後,將反抗的方式由明而暗,深入江湖……」
高人鳳道:「我明白了,朝廷方面一定以為我們也是那批遺民的一分子!」
史雲程道:「事實上除了滿州人外,誰不是遺民一分子?」
高人鳳笑道:「史老也會有這種想法?」
史雲程紅著臉道:「我身為大漢子民,總不會連祖宗也忘了!」
高人鳳有點訕然道:「小侄一時失言,老前輩千萬別生氣。只是史老既以遺民自居,為什麼又要入宮做供奉呢?」
史雲程歎了一聲道:「我是大漢子民,可不是替那一個姓氏爭一天下,我雖然心存故國,也只想替百姓爭一份安寧,所以才擔任這個差使。不但是我,凡是在大內任職的漢人,都是一樣的心思。」
晏四忍不住問道:「這與你們任職有什麼關係呢?」
史雲程道:「那般遺老昧於時勢,不求正路舉義勤工,卻妄圖刺殺一二人,以為復國的手段,所刺的對象自然是以皇帝為主,殊不知道滿人的天下並不是靠皇帝一人取得的,刺殺一個皇帝,何嘗能使天下易主。像以前的江南八俠,屢入宮廷,結果呂四娘行刺成功,滿人的勢力毫無影響,徒然引起大索天下,結果還是無辜的百姓遭殃!」
晏四道:「各位捍衛宮延,就是為了這點理由嗎?」
史雲程點頭道:「是的,雍王被刺後,現在的皇帝接位,還算仁慈,經我們一再苦求後,沒有把事態擴大。如果換了個皇帝,大肆報復,將不知要造成多大殺劫。所以我們任職大內,正是為了替中華保留點元氣!」
晏四想想道:「這種做法也對,我們對那些遺老復國的手段並不太贊成,所以儘管有人來遊說,我們並沒有接受,否則哪會這麼安分呢。」
史雲程道:「晏兄的言行我們都很瞭解,以前也曾竭力為晏兄等人擔保過。」
晏四道:「難道朝廷對我們你已有懷疑嗎?」
史雲程道:「懷疑是難免的,連我們也沒有獲得信任,而且朝廷耳目密佈,差不多有點名氣的江湖人,都在臨視之中。當然晏兄本身的行為也無越軌之處,否則即使兄弟等人擔保,也沒有多大作用。」
晏四微笑道:「朝廷把血滴子變成了專事刺探消息的密使,我很清楚,也知道他們的厲害,不過他們既然對晏某的行動瞭如指掌,為什麼還對我們不放心呢?」
史雲程一歎道:「問題出在這次比武,那個李七正是日月會的首腦,卻幫謝大人出頭比武!」
高人鳳道:「李七的身份我很清楚,可是我們跟他只是江湖上道義交情,此外別無關聯。」
史雲程道:「這種事我們清楚,當朝者又豈能放心?」
晏四怒道:「這麼說來,朝廷是準備對付我們了?」
史雲程道:「那還不敢公開如此,這次比武,朝廷想借邊僧的武功,削減一下江湖人的實力,同時也是利用我們,削減邊僧的勢力,我們與過僧都是朝廷的大忌,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高人鳳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史雲程愣了一愣道:「那是世兄的消息比我們靈通。我們是接到九格格的通知才知道的。」
謝文龍忙道:「九格格給史老通了什麼消息?」
史雲程道:「九格格雖是滿族貴胄,對謝大人倒是特別具有好感,她在大內聽見了風聲,立刻派了個心腹使女去找謝大人,卻一直沒找到,才間接通知老朽轉告。」
謝文龍道:「她怎麼說?」
史雲程道:「她說謝大人今天力克邊僧,巳經引起了朝內疑懼,可是又不敢公然對付謝大人,暗設下一條驅虎吞狼之計。」
謝文龍一怔道:「驅虎吞狼,朝廷還準備動用那批人?」
史雲程道:「以武功而言,朝中那些侍衛不堪言敵,自然還是這批邊僧了!」
謝文龍道:「宗喀巴與赫連一死一傷,還有什麼人可以用?」
史雲程搖頭道:「那兩個人只是其中主腦,他們有許多手下,個個都武功不凡,可能比那兩個傢伙更難纏。因為這兩人自恃氣功無敵,不屑用兵器,尚有可乘之隙,其餘的人氣功較差,不得不利用兵器為輔,人數又多,已經夠頭痛了,何況還有兩個高手!」
謝文龍駭然問道:「還有兩個高手?」
史雲程道:「是的,黃教當權後,顧忌紅衣一派在朝中勢力太盛,密遣兩名中手入京,私匿於和親王府,原是為對付紅教而來,卻被和親王用上了。」
高人鳳怒道:「這個老傢伙如此可惡!」
謝文龍卻問道:「這兩個是什麼人?」
史雲程道:「名宇不知道,只曉得他們是黃教的一流好手,除了武功好之外,還會飛劍傷人!」
高人鳳笑道:「飛劍是傳說中的玩意兒,我就不相信世上真有劍仙一流的人物。」
史雲程莊重地道:「話不能這麼說,九格格親眼見過他們演技,口中吐出一道白光,殺人於十丈之外,否則她也不會如此緊張了。」
高人鳳沉吟片刻道:「九格格一向把大哥當作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如果她傳出的消息,一定不會假。可是我懷疑飛劍的真實性,邊僧最會裝神弄鬼,那一定是什麼暗器,要不就是一種厲害的氣功!」
史雲程道:「不管是不是飛劍,能傷人於十丈之外,總不是兒戲的,即使此二人不足懼,那批邊僧的武功也不可輕視!」
高人鳳道:「京中的邊僧是紅教的,那兩人是黃教的,本身就是水火不能相容,如何能合在一起呢?」
史雲程道:「他們總是同一宗派的,打著為死者復仇的旗號,自然就合成一氣了。再說紅教的首腦人物都死了,那些人為了今後立足,也可能投向黃教。」
晏四搖搖手道:「別的不談了,他們是否已經出動了?」
史雲程道:「已經出動了,侍衛營接獲手諭是暫時不參加行動,坐山觀虎鬥,然後坐享其成,無論哪一方得利,都不免元氣大傷,正好一舉而殲之。」
晏四微笑道:「我們即使能躲過邊僧的圍攻,難免又要跟史兄對陣了!」
史雲程連忙道:「這道手諭連我們都不知道。」
馮國棟道:「是的,大內對史老等人也有了疑忌,這消息是兄弟得知的。顧念高兄與謝大人的一番交相,特地來送個信,在半路上碰到了史老。」
謝文龍拱手道:「小侯盛情,兄弟十分感激,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嗎?」
馮國棟道:「宮廷內對各位的行蹤瞭如指掌,豈有不知之理,因為各位都在這裡,唯恐人手不足,忙於調集高手包圍,才遲遲未動,不過兄弟想也快來了。」
晏四道:「我們在這兒半天了,他們的行動也太慢了。」
馮國棟道:「行動倒不慢,只因為決策的人距此太遠,來回請示,耽誤了一些時間,現在各位走還來得及。」
謝文龍道:「走?」
史雲程道:「京師已成虎狼之地,各位留此還有什麼意思,倒不知遠走高飛,逍遙江湖自在多了。」
周菊人道:「反正事情都結束了,走了也好。」
高人鳳耳朵尖,已經聽見遠處有了人聲,悄聲道:「現在走已經來不及了,那批邊僧已經來了。」
史雲程也有點警覺道:「兄弟與小侯必須先走一步,各位請恕兄弟不能留此為助。」
馮國棟也道:「史老有家小,我也有父母,不能公開在此露面,請各位原諒。」
謝文龍道:「二位請吧!」
史雲程道:「九格格還有一句話,請謝大人接受,她說和親王雖是主謀,但出於上命,尚祈予以曲諒。」
謝文龍苦笑一下道:「請她放心好了,我是個守本分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傷害和親王的。」
史雲程道:「這就是了,各位此刻離去,朝廷欲加以罪,很難令天下人平服,如果刺殺了親王,那反而是授人以口實了!」
馮國棟臨走道:「各位如果能脫過邊僧的圍攻,最好是從西北角上離開,那裡是我負責的,各位脫身方便一點。」
高人鳳道:「我們要走,哪個方向就不在乎。」
馮國棟誠懇地道:「高兄技業武功,脫身自然不成問題,可是傷了侍衛營的人,為日後惹來一身麻煩,總是不上算的事!在兄弟負責的這一邊,至少可以不費手腳,又何樂而不為呢?」
史雲程見遠處已有人影移近,連忙拖了馮國棟走了。
晏四見他們走後,沉聲道:「大家準備一下,回頭動手時,可顧不得客氣了,盡量先下手為強!」
黃秋楓道:「幸虧先有人來通知一聲,否則我們毫無提防,一下子陷入重圍,連動手都來不及。」
晏四道:「二哥也太小心了,這些邊僧不見得個個都是鋼筋鐵骨吧?」
黃秋楓微笑道:「老四還是這份傲氣,人家是有備而來攻我們無備,而且是藏在暗中出手!」
晏四剛要開口,黃秋楓笑道:「你別急,瞧著吧!」
說著在袖管裡掏出一把圓球般的小珠子,隨手向四面撒出去,四周立刻爆起一星星的火花,接著熊熊燃燒起來,照亮如同白晝。
火光中看見有幾個邊僧倉促地退後,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弓箭,黃秋楓這才笑道:「如果等他們掩近過來,一陣亂箭,我們至少有一半人不得活命!」
高人鳳道:「刀山箭雨,我們也闖過。」
黃秋楓哼了一聲道:「你遇見的只是尋常的弓箭手,這些邊僧的手下功夫,又豈是尋常可比?」
正說之間,遠處已有幾隻箭射了過來,聲到箭到,快疾無比,幸好射者的身形已明,大家才能躲過或格落。劉翩翩的傷勢未癒,體力不足,彩虹劍被一隻箭射中了,居然脫手將劍都震掉了。
周菊人連忙彎腰拾起,朝高人鳳冷笑道:「你看見了吧,這種箭雨你也闖得過嗎?」
高人鳳自己也格開了兩支箭,覺得箭勁之強,出乎他的意外,如果不是早有準備,一定難以抵擋,遂慚然不語。
黃秋楓灑出的那些小珠子燃燒力很強,居然將樹枝都引燃了,火勢更烈,將衝進林中射箭的邊僧都逗得退後了,他們所據的地位在池邊,離樹林還有五六丈,也感到灼熱逼人。躲在林中的邊僧被火逼遠了,那連支的飛箭也失去了勁力,不再對他們有多大的威脅。
高人鳳接住了一支箭,放在鼻前嗅了一嗅,驚呼道:「居然是喂毒的!」
周菊人對毒藥的知識最為豐富,忙也拾起一隻,端詳片刻才道:「這種毒藥見血封喉,觸膚入肌,連解藥都沒有,今天幸虧是先得了通知,如果我們貿然走出去,闖進他們的埋伏,恐怕就無人能免了!」
高人鳳心驚之餘,又高興地笑了道:「如果沒有黃師伯那一把火彈將他們逼了開去,人家仍然可以將我們一網打盡,師伯,您那火彈是什麼配方?」
黃秋楓笑道:「小子,你一肚子鬼玩意兒已經夠多了,還想從我這兒挖去傢俬?偏不告訴你!」
高人鳳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朝林外叫道:「邊僧,有種的過來一個對一個,光躲在暗中放冷箭,算什麼英雄?連佛祖的臉都給你們丟光了!」
晏四皺眉道:「你說那些廢話幹嗎?」
高人鳳笑道:「這批自禿子最受不得激,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叫他們不用暗算,公開露面。」
果然他的話才說完,遠處響起一聲呼嘯,亂箭立刻停止了。有兩列僧人從火勢較弱之處,魚貫而來。每列都有十幾個,合起來約莫有三十人之多,後面都是身披紅色袈裟,環眼獅鼻的魁梧邊僧,每人手中也是清一色的大戒刀,閃亮生輝,最前面的兩人卻是形容枯瘦身材矮小,披的是黃色僧袍。
大家知道這兩人必是秘密來京的黃教高手,緊張地持兵肅立,全神注視著,晏四低聲道:「文龍,你去跟他們交談,問問他們是什麼來意?」
高人鳳道:「那還用問嗎,他們布下了毒箭,不聲不響就偷襲,還有什麼善意不成?」
領頭的一個黃衣僧人略有慚色,合什道:「兒郎們為了宗喀巴、赫連兩位師兄之死,心急報仇,才有此舉,貧僧等壓制不住,只好由他們胡鬧一下,想來各位武功高明,絕不會因此而受傷的。」
謝文龍冷笑一聲道:「大師說得好輕鬆,用那毒箭暗算,還說是胡鬧,如果我們擋不住呢?」
那黃衣僧人淡淡地道:「貴方有一人死於箭下,敝方射箭的人也會賠上一命,因為敝教門下絕不允許暗箭傷人,他們復仇心切,乃立下這種以命易命的重誓。」
謝文龍怒道:「這能夠掩飾暗箭傷人的過失嗎?」
黃衣僧人道:「為什麼不能?同樣是一命抵一命,難道敝教弟子的生命要踐一點嗎?」
他一口漢語十分純熟,而且詞鋒也相當犀利,倒把謝文龍頂得沒話說了。高人鳳連忙插口道:「請問大師是誰?」
黃衣僧人道:「貧僧黑天星,那是敝師弟白天星,最近才從西土入京,未遑拜候諸位,深感歉疚。」
高人鳳一笑道:「貴教分紅黃兩宗,照衣著看來,二位大師是黃宗門下吧?」
黑天星道:「不錯,敝師兄弟雖屬黃衣宗,但同在佛祖慈悲之下,紅黃兩宗並沒有什麼差別。」
高人鳳冷笑道:「在下聽說貴教紅黃兩宗勢如冰炭,怎麼一下又如此親密起來了?」
白天星道:「紅黃西宗共一佛祖,只是在宗繫上略有隔閡,對外卻是一致的。」
高人鳳道:「那麼大師們也是來找我們尋仇的了?」
黑天星道:「尋仇二字不敢當,宗喀巴赫連兩位師兄蒙中士武林英雄慈悲,貧僧特來領受教益。」
高人鳳冷笑道:「兩位國師西逝不過一夭,大師們倒是來得很巧,」
黑天星道:「佛門弟子,心靈自有感應!」
高人鳳冷冷地道:「大師別再說鬼話了,黃宗得勢,兩位國師卻在京中備受榮寵,二位是銜命前來排除紅宗勢力的,中原朋友替二位代勞,將兩位國師除去,大師應該感激我們才對!」
黑天星怒道:「這是什麼話?」
高人鳳又道:「方纔以命易命的重誓,是取得二位同意的了?」
黑天星道:「按輩分來說,貧僧二人是在京弟子中最高的,凡事自須經過我們同意。不過立誓之舉,是出乎他們自願,貧僧等雖不同意,卻也無法制止。」
高人鳳道:「二位怎麼會制止呢?相反的還要加以鼓勵呢!因為宗喀巴與赫連雖死,這些紅衣弟子仍是紅宗門下的殘餘勢力,也是二位的眼中釘,正想不出什麼方法除去他們,這不正是個絕佳的機會嗎?」
紅衣邊僧中立刻為高人鳳的言詞所挑動得鼓噪起來。高人鳳趁勢煽火道:「各位紅衣門下師父,兩位國師之死是出於公平的決鬥,而且是在公開的比武場上發生的,本來就說不上私仇,我相信各位深明事理,也不會生起尋仇之心,必然是他們的慫恿!」
一個紅衣邊僧叫道:「是的,赫連師怕不久以前才正果涅-,他對謝大人毫無恨意,臨終前還告誡弟子們不得生事,趕緊收拾回去,為紅宗留一分元氣。」
高人鳳道:「各位回去後,還有立足之地嗎?」
那邊僧道:「雖此刻由黃宗當勢,但我們如安分清修,黃宗是不敢加害的!」
高人鳳道:「這不見得吧,在人家的勢力下,各位何異俎上魚肉?」
那邊增道:「他們不敢的,紅教在百姓心目中的印象很好。」
黑天星沉聲道:「閣下是否想挑唆生事?」
高人鳳微笑道:「我說話全無居心,可是我相信赫連國師一定作過類似的交待。」
那邊增居然點頭道:「不錯,赫連師伯正果前的實交代過,如果發現前任掌教是受人陷害,不妨以牙還牙!」
白天星怒聲道:「赫連如果存此叛逆之念,簡直是死有餘辜,還替他報什麼仇?」
高人鳳笑而反問那邊僧道:「報仇之舉,是出自這兩位大師的提議了?」
那邊僧點頭道:「是的,我們正在摒擋準備回去,是他們來慫恿我們報仇的,說是師仇未報,有何面目歸去?我們才被他說動了!」
高人鳳道:「各位自已想想,能力夠不夠呢?」
那邊僧道:「他們答應幫忙,不過又說最好是靠我們自己的能力,回去才有光彩!」
高人鳳一笑道:「所以各位才想到用毒箭?」
那邊憎道:「毒箭是他們帶來的,紅宗武學以氣功為主,根本不屑用兵器,只有黃宗才仗兵器取勝,而且更擅長暗器與毒箭之運用。」
黑天星怒道:「孽畜,我們一片好心,反而成為惡意了,你們聽了外人的挑撥,居然敢懷疑尊長?」
高人鳳微笑道:「大師這借刀殺人之計,運用不為不精,只可惜操之太急,才至於破綻百出!」
白天星沉聲道:「小輩,你簡直血口噴人,什麼叫借刀殺人,宗喀巴與赫連兩位師兄都是教下弟子,我們為了本教榮譽,對他們之死自然要有個交代!」
高人鳳道:「紅宗門下,不擅使暗器,尤其是使用弓箭,更為陌生,因此必須挑選武功特強的弟子才能擔任。」
那紅衣邊僧道:「弓箭倒是人人會用,可是他們說各位俱為武林高手,必須選任功力最深者司射,才有成功希望,這人選是由我們自己推定的!」
高人鳳道:「那也一樣,你們的功力是循序而進的,功力探者,資望也深,其中很可能有下屆掌權的繼任人選在內對不對?」
那邊僧點頭道:「不錯。資望深者全在這裡了!」
高人鳳笑道:「這些人如若暗算成功,勢必應誓而自戕,這豈不是他們的借刀殺人之計?」
那批紅衣邊僧怔了一怔,然後叫道:「對呀!幸虧高大俠提起了,各位現在九人,如果悉數被害,紅宗的九名資深弟子亦將全部應誓自戕,今後再也沒有人跟他們一爭天下了。」
高人鳳笑道:「厲害的還在後面呢!即使各位不全部犧牲,須知謝大哥現任朝職,各位挾嫌私鬥,傷了他,就形同叛逆,到時候仍然無法活命!」
那邊僧道:「這一點他們倒是解釋過了,朝廷對敝教還相當重視,可能不會為這點小事而計較的。」
高人鳳笑道:「謝大哥不但是現在官吏,而且還是江湖上知名的英雄,如果朝廷對這件事等閒視之,勢必引起江湖上武林朋友的憤慨,試問朝廷會這樣做嗎?」
這句話將那些紅衣邊僧又說得怔住了,黑天星見他們有被高人鳳說動的趨勢,乃厲聲道:「我們只是站在同門之誼而提出報仇的建議,現在你們受了外人的蠱惑,居然對尊長都不信任了我們又何必多事呢?師弟,走!」
說完招呼白天星正待離開,白天星卻深沉地道:「不,師兄,我們不能走。」
黑夭星道:「他們對自己的師仇不在乎,我們還管他幹嗎?」
白夭星道:「話不是這麼說,他們不懂事,我們可不能不管。」
黑夭星道:「怎麼管?難道要我們來管兩位師兄報仇不成?」
自天星陰沉沉地道:「兩位師兄不幸,身罹慘禍,還留下這批不成器的弟子,我們要替他們清理一下門戶。」
說完又厲聲道:「你們聽著,殺師仇人在此,如果你們不敢上前報仇,就不配做門下弟子。」
那紅衣邊僧冷笑道:「如果我們報仇成功了,朝廷追究起來,罪名由誰擔當?」
白天星道:「一切由我們負責!」
那邊僧冷笑道:「到時候恐怕你們就不管了!」
白天星道:「這是什麼話,如果我們不管,消息傳回去,我們還能立足嗎?」
高人鳳冷笑道:「消息傳不出去的,他們報仇不成是死,成功了也是死,你們一定會殺死他們,然後向朝廷邀功,另一方面,更可以向中原武林表示你們大公無私的胸懷,這個主意太妙了!」
白天星冷冷地道:「你們相信他的話嗎?」
那紅衣過僧道:「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師叔如果要取得弟子的信任,最好自明一下心跡!」
白天星道:「要如何自明心跡呢?」
那紅衣邊僧道:「我們留下一半人在此協助師叔們報仇,另一半人立刻啟程而返,昭告此事。」
高人鳳笑道:「沒有用的,他們辦完事情後,馬上就可以追上來,絕不會准你們一個人回去的!」
那邊僧道:「沒關係,我們只要能爭取一個時辰的先機,就不怕他們追上了,師叔是否肯容我們一半人先走一個時辰,然後再開始動手呢?」
白天星冷冷地道:「我問心無愧,等多久都行,只是這批仇人肯不肯等一個時辰呢?」
高人鳳笑道:「我們無所謂,等一天也不在乎。」
那邊僧果然開始調配人數,準備分出一半,白天星厲聲道:「夜長夢多,中原武林道人多勢眾,好容易把這幾個人圍在這裡,如果等一個時辰,他們援手來到,報仇更沒有希望了!」
那邊僧冷笑道:「師叔別具異心,果然等不及。我們本不想報仇,都是師叔們鼓動起來的,現在我們不報仇了,回去以後,一定把此事內情,昭告全境信徒,叫大家作個公評!」
說完朝餘人一比手勢,便待離去,黑天星與白天星雙雙吆喝一聲,飛身攔阻,那邊僧冷笑一聲道:「師叔,您二位要替家師及師伯報仇,怎麼找起我們的麻煩了?」
黑天星怒道:「置師仇於不顧,我們門下沒有這種欺師叛上的逆徒,我要先清理門戶!」
有一名邊僧感到不耐,手挺戒刀,急衝而出。黑天星與白天星手中都是精鋼的禪杖,如同他們的禪號,分漆成黑白兩種顏色,那邊僧是衝向白天星那邊的,但見白天星單手掄杖,攔腰橫掃。
這邊僧也不知那鋼技有多重,揮刀硬架,只聽得當噹一聲,戒刀被震成幾截,連刀柄都握不住,脫手飛過一邊。然後白天星橫過杖尾,迅速無比地擊在他的肋骨上,將人擊得凌空飛起。
行列中飛閃出另兩名邊僧,一人挺刀去接戰白天星,一人則接住了空中的同門。白天星輕輕一杖,將來人的戒刀挑落了手,而空中的那名僧侶被接了下來,才沒有落到火勢猛烈的樹林中。
立刻有三四人圍上去,省視那僧侶的情形,但見他臉色蒼白,證明受了內傷,可是還能說話,尚不致送命。他站穩後,立刻叫了起來,表明他抗拒的氣功尚能受一擊,叫大家不必害怕。
這一來立刻使眾人得到了鼓勵,不再企圖退走,反而將白天星與黑天星包圍了起來,作勢欲搏。
黑天星比較沉著,喝道:「你們當真不要命了,想幹什麼?」
那邊僧道:「這要問師叔自己!」
黑天星冷笑道:「你們以為能抗受一擊,就不怕我們了?除非你們的功夫能趕上宗喀巴與赫連師兄的造詣,否則我要殺你們,不過是舉手之勢。」
那邊僧道:「光說大話嚇不倒人,師叔最好能用事實證明一下,否則群情激動,弟子可攔不住他們的無禮得罪人。」
這人是比較慎重的一個,雖然已經知道黑天星與白天星的用心,也明白他們的並能絕不止此,唯恐真鬥起來,會無法收拾,故而用話點明,希望他們能表演一兩著殺手,使自已達邊的弟兄有所警惕而不至蠢動。
當然,如果黑天星連一個人都制不住,則他們無所忌憚,便可以為所欲為,或行或止,都不怕人干涉了。
黑天星明白他的用意,冷冷一笑道:「你想叫我殺死一兩個人,刺激大家,一起找我們拚命是不是?」
那邊僧道:「弟子絕無此意,而且現在的情勢,群情已然激動,師叔如果沒有鎮住他們的能力,恐怕也難以善終了。弟子們並非不想報仇,只是自知能力不足,才放棄此念,後來因為兩位師叔出頭,大家才跟著來了,誰知師叔光是驅策我們拚命,自己按兵不動,大家聽了高大俠的話後,心中難免有所懷疑。」
黑天星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很會說話,我就依你的建議,先懲治一兩個叛徒,然後你能約束大家聽命嗎?」
那邊僧道:「我們這兒沒有叛徒,只要知道師叔們確有助我們報仇之力,自然樂於從命。」
黑天星冷冷一長道:「好,就照你說的,我也不怕你們不聽話,我只是不願同室相殘,反而便宜了敵人,所以才展示種功,葉你們知道厲害。在為報師仇而死,與抗命而死之間,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那邊僧道:「弟子也是這個意思,師叔不讓我們活著回去,其意極明,大家也不必應事掩飾了,只是同門兄弟中,一時想不透其中關係,才有掙扎求生之舉,師叔讓他們死了心,反正是一條命,弟子一定負責曉諭他們,死於較堂皇的理由,也不致令外人看了笑話。」
黑天星大笑道:「好,算你聰明,你指定一兩人出來試,試受誅吧!」
那邊僧道:「這個由師叔自行選擇的好,都是師兄弟,弟子無權擇定誰生誰死!」
白天星沉聲道:「你既然想明白了,就該知道誰都活不成,還要分先後幹嗎?」
那邊僧抑住自己的憤怒,同時還制住幾個聽得懂談話的人騷動,沉聲道:「此刻受誅,師叔是以叛徒的名義處死的,死後當墮入煉獄,永世不得超生。等一下為師門報仇,是殉道的名義,可往登極樂,兩者的差別太大了,這中間的選擇自然不能由我們做主。」
白天星朝身邊的三個人看了一眼道:「他們都聽不懂漢語,是嗎?」
那邊僧道:「是的,所以他們比較急躁。是否要向他們解諭一番?」
白天星道:「不必了,就拿這幾個人開刀試法吧,誰叫他們不知死活呢?」
說完白杖一掃,將三個人逼退了幾步,然後猛然大喝一聲,手指處,一道碧光迴繞,在三人的頸門一繞,但見三顆斗大的頭顱滾了下來,頓時屍橫就地。
這一來不僅那些邊僧們駭然失色,連謝文龍也相顧變色,高人鳳失聲驚叫道:「世間果有以氣馭劍的奇術,如果不是眼見,我說什麼也不會相信!」
方梅影低聲道:「少說廢話,別自亂人心,沉著應付。玉茜,剛才羅繼春給你的那柄匕首拿出來交給我。」
謝玉茜連忙取出來交給她,方梅影執在手中道:「菊人,飛刀飛劍並不可怕,但是必須以利器御之,我們這兒只有那一對彩虹劍可用,你拿著,回頭拚鬥時,你我兩人專對付這兩個邊僧的飛劍。」
劉翩翩的那一隻已在周菊人那裡了,劉真真把自己的那一隻忙也交給她,黃秋楓一手接過道:「菊姑並不習慣使用雙劍,還是我跟她分開使用吧。」
方梅影點點頭道:「也好,不過這一來,我們應斗的人又少了一個,除了飛劍之外,他們的武功也不可輕視!」
高人鳳笑道:「如果您三位能制住飛劍,應斗的事不必擔心,小侄自有道理。」
這幾人的談話都很輕,而且方梅影等人都是用江南的吳儂方言交談,那些邊僧聽著也不甚了了,白天星飛劍出手後,鎮壓住全場,十分得意,大聲喝道:「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還有誰敢不聽命的!」
那些紅衣邊僧都相顧失色,無人敢答,高人鳳這才對那代表答話的邊僧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那邊僧道:「貧僧雅魯達!」
高人鳳道:「大師這邊的同伴都懂我的話嗎?」
雅魯達道:「差不多全能懂,即使不懂,我們也會告訴他們的。大俠有何指教?」
高人鳳道:「話講明了,令師與赫連大師之死,實在都是朝廷的計劃,因為黃宗得勢,對貴方早已有祛除之意,只是為了顧忌兩位國師的武功,才不敢輕舉妄動,故而慫恿他們比武,利用江湖上的武林勢力來對付你們。」
雅魯達一歎道:「這個我們早知道了,朝廷因為各位非其同類,也萌削弱之圖,才示意家師等借口比武加以傷害。」
高人鳳道:「各位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召受利用呢?」
雅魯達道:「這是沒打辦法的事,紅宗失勢,欲退無路,只好聽其所用,想在京師覓得一立足之地。」
高人鳳道:「可是黃宗又秘密遣人入京,連這一點立足之地,也不容各位取得呀!」
雅魯達道:「家師並不知道他們前來,否則也不會拚命與各位為敵了。」
高人鳳道:「如此說來,我們兩方面都是受害者。還有互相殘害的必要嗎?」
雅魯達道:「本來我們並不想報仇,可是他們前來動以微詞,示以利害,說家師之仇未復,回去也難以見人,我們只想保全一點實力,才勉為其難。現在他們的陰謀為大俠所揭穿。我們根本已處於進退無門之絕路。」
高人鳳道:「不,只要各位肯合作,大家還是有生路的。」
雅魯達道:「什麼生路,如何合作法?大俠是否要我們合力去對付他們呢?」
說時用手一指黑天星與白天星,臉上充滿了希望的神色。黑天星也為之變色道:「你們敢,你們現在是朝廷欽使的身份,如果你們敢通敵,天下沒有一處是容你們安身之地!」
雅魯達輕歎一聲道:「是的,請大俠原諒,我們不如各位自由,如果殺死了他們,豈僅王法不容,門規也在所難逃。」
高人鳳笑道:「剛才各位不是已經向他們動手拚命了嗎?」
雅魯達道:「那不同,剛才只是門戶之私爭,尚可申述理由,以求公平判決。如果勾通外族,即自陷於有口莫辯之境。」
高人鳳道:「原來其中還有這層關係,可是此間並無外人,只要殺死了他們,大家不說,有誰會知道呢?」
雅魯達道:「我們都是佛祖的弟子,人可欺,佛不可欺,這一點萬難應命!」
白天星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姓高的,你聽見了吧?密宗弟子儘管自相傾軋,卻絕不會勾結外人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高人鳳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試探一下他們的意念,中原乃禮義之邦,對欺師滅宗之輩尤為深惡痛絕,如果他們真答應了,我們也不屑與之為伍!」
雅魯達道:「那大俠是為了什麼呢?」
高人鳳道:「我只想問一句,各位是否聽他們的命令,一定要找我們報仇?」
雅魯達想想道:「不,他們是想借各位之手來除去我們,以免落個殘害同門之名,使信徒離心。我們絕不會受其所用。」
黑天星道:「你們是準備抗命了?」
雅魯達道:「我們也不會抗命,師叔一定要殺我們,我們束手就死,絕不反抗。」
白天星冷笑道:「你們反抗得了嗎?」
雅魯達道:「師叔展示以氣馭劍的神功後,我們連自衛的能力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反抗呢?可是我們也絕不會聽從亂命去拚鬥,師叔儘管出手殺死我們好了,佛祖是公平的,師叔也不會長生不死,將來在佛祖面前,自有一場公平的審判。」
高人鳳哈哈一笑道:「不必等那麼久,我們會把今天的事情播揚天下,到時候他們的地位一落千丈,就不會這麼神聖了!」
雅魯達道:「我們所求於高大俠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我們才決心袖手不理,光是靠他們兩個人的力量,絕難將各位全部殺死,只要有一兩人能留住生命,我們就不會白死了!」
黑天星冷笑道:「你別做夢,你以為他們還能活嗎?」
雅魯達道:「如果我們不幫忙,師叔想斬盡殺絕還不太容易,否則師叔早就動手,用不著硬逼我們送命了!」
黑天星冷笑道:「我們是本著慈悲之念,給你們一個死得其所的機會,你們自己放棄,那就怪不得我們了。你等著瞧吧,我們先解決了這批叛逆,再來找你們慢慢算帳!」
謝文龍怒道:「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叛逆?」
黑天星冷笑道:「我們奉有朝廷密旨,專為處置你們這些叛逆而來的。」
謝文龍道:「笑話,朝廷有的是兵馬,處置叛逆,哪裡用得著你們?」
黑天星笑道:「正因為你們的勢力太大了,公開懲處,有所不便,所以才委託我們,藉著尋仇的名義殺死了你們,大家好交代一點。現在外面四處都有人圍守著,即使能逃過本師之手,也逃不過外面的圍剿,你們還是乖乖的認命吧!」
說著橫杖步步緊逼,謝文龍立刻挺刀待敵,高人鳳也拉出劍,與謝玉茜並肩作勢。晏四沉聲道:「好,你們三個對付這一個,翩翩,真真跟著我對付另外一個,不要怕,沉著應戰!」
方梅影拿著匕首道:「就這麼辦,我管文龍這一邊,二哥跟菊娘保護四哥,先別出手,等他們放出飛劍時,再看準了攔腰下劈,只要隔斷了他們的氣息感應,飛劍就不足懼了。」
這句話很有力量,似乎也說中了他們的弱點,白天星恨恨地斥責雅魯達道:「都是你們這批逆畜誤事,如果你們真上前幫忙,這些傢伙手到擒來!」
雅魯達淡淡地道:「殺死他們有什麼好處呢?我們仍難逃一死!」
黑天星怒道:「如果你們是為師門而死,至少死後可以光彩一點!」
雅魯達道:「紅衣宗下輩數較高弟子俱在此間,如果悉數犧牲,宗脈等於斬絕了,徒然爭一個名義有什麼用?」
白天星哼了一聲道:「你們違抗尊長之命,置師仇於不顧,等我處置那些叛逆後,再來收拾你們。」
雅魯達似乎要被他說動了,高人鳳連忙加以提醒道:「大師千萬別聽他的鬼話!」
雅魯達道:「假如朝廷附一道旨意,證明他們的話,紅衣宗門下弟子的確是沒有活路了!」
高人鳳一笑道:「大師何其愚也,各位如果不幫忙,憑這二人之力,絕難將我們殺而滅口,各位自己回去,一則可以保全實力,再者也可以揭發黃衣宗的陰謀。」
雅魯達道:「那沒有什麼用處,紅黃兩宗傾軋只限於對內,對外絕不能宣揚。怕只怕各位無法躲過他們的飛劍之劫,這二人俱是心胸狹窄之徒,挾恨報復,再加上朝廷的幫助,本宗就苦了!」
高人鳳笑道:「大師真是想得太天真了,如果各位死在京師,朝廷非但不會出旨證明各位的罪狀,反而會將各位死去的真實情形,昭告天下!」
雅魯達與黑天星幾乎同時道:「這不可能!」
高人鳳笑道:「怎麼不可能?朝廷對你們兩宗都沒有特別的好感,因為貴教擁有勢力,朝廷為求靖邊,才對得勢一方曲意籠絡。如果有個機會能打擊貴教威望,豈肯放棄?如果將貴教內爭的真象,告諸民間,貴教還有立足之地嗎?」
黑天星與白天星為此一愣,雅魯達尤其吃驚,因為高人鳳的話絕非不可能!
頓了片刻,白天星道:「你別危言聳聽了,本教在民間傳佈已有近千年歷史,豈會如此容易動搖?」
高人鳳道:「有一件事你該知道,朝廷為什麼不讓一家專擅?」
雅魯達叫道:「高大俠的話對極了,我們絕不能死,二位師叔如果明智一點,就應該不為朝廷利用。而和中原俠義作對!」
白天星怒道:「胡說,我們奉有朝廷密旨,擒殺叛逆,豈能違旨?」
高人鳳笑道:「他們兩人是本朝新客,與你們立場不同,何況他們晉京的用意是削紅衣宗的多餘勢力,怎會半途而廢?」
雅魯達沉聲道:「二位師叔,高大俠剖析之言,雖屬猜測之詞,可能性卻相當大,弟子等是非離去不可,師叔如真心為本教著想,尚祈勿加攔阻!」
說著又率同眾增準備離去,黑天星大叫道:「不許走!」
雅魯達叫道:「師叔執迷不悟,弟子等為求自保,勢必站在高大俠那邊與師叔作對了。」
白天星沉聲道:「要走也得等一下,我們的事情以後好商量,現在四周都是羅網,你們闖出去,沒有我們帶領,仍是一條死路。到時把帳記在我們頭上,豈非太冤枉了?」
雅魯達站住了道:「師叔也認為朝廷對我們是別具用心了?」
白天星哼了一聲道:「那等以後再說,至少你們現在離開不是聰明事。」
黑天星卻道:「你們如果肯幫忙,把這些人解決了,使我們能向朝廷交差,我就答應饒你們不死。」
雅魯達道:「弟子不敢相信師叔有此誠意。」
黑天星怒道:「混帳,難道你連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如果殺死你們,對本教毫無好處,反而會成為一個把柄,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雅魯達沉思片刻才道:「弟子相信師叔現在所說的是真話,可是高大俠對我們有指點迷津之德,我們何忍以怨報德呢?以弟子之見,不如大家歇手,或者乾脆與高大俠等人聯合起來。」
黑天星怒喝道:「你簡直混帳,朝廷視這批人為叛逆,如果今天沒有個結果,朝廷會懷疑我們與中原遺民串通一起,那還得了嗎?」
雅魯達道:「朝廷不敢輕舉妄動的,中原漢族遺民廣佈天下,潛勢力不小,如果朝廷對中原用兵,中原舉起義師,朝廷豈不是腹背受敵?」
白天星冷笑道:「你問他們會這樣做嗎?」
高人鳳道:「我們不會的,第一,我們身雖僅人,卻只是些江湖草野之民,與所謂義師並無聯繫。」
雅魯達道:「朝廷為何對各位如此疑心呢?」
高人鳳笑道:「我們的名氣太大了,而且我的朋友中,確有一些遺臣志士,朝廷豈能不懷疑?即使毫無證據,為防患於未然,也不能放過我們的。」
雅魯達一怔道:「各位的處境如此,這倒難辦了!」
黑天星道:「沒什麼難辦的,他們必須伏誅,我們才能脫身。如果放過了他們,他們到處都可以容身,我們除了邊土之外,卻再也沒有立足之處!」
高人鳳笑道:「不錯,黃衣宗此刻正在當勢,確是難以交代。不過紅衣宗的各位大師,只要能脫過二位毒手,倒是沒什麼妨礙。」
黑天星朝雅魯達盯了一眼,見他毫無表示,只得向白天星作個手勢,挺杖逼近。
謝文龍首先接住了黑天星掃來的一杖,勁力雄渾,他的金刀幾乎被震脫了手,連忙順著震彈的方向,一面控制住刀,一面彎腰斜滾,避過杖勢。幸而高人鳳與謝玉茜的一隻劍、兩柄短刀同時進迫,才纏住了黑天星,未能繼續對他攻擊。
另一邊的白天星掄杖直劈而下,晏四手中只有一根旱煙桿,自然不敢硬架,好在他以無影神拳見著,身形十分伶俐,不但能及時間跳躲開,而且還能在空隙中運拳進招,再加上劉家姊妹的兩隻劍不時騷擾,專門朝白天星的雙眼處襲刺,因此這邊的三個人,比謝文龍那邊還輕鬆得多。
黑天星運杖如風,把謝文龍與高人鳳趕得團團亂轉,不禁大為得意笑道:「謝文龍,聽說你是京師第一號英雄人物,赫連師兄一身氣功無敵,也傷在你的刀下,我以為你一定是三頭六臂的人物,現在看起來,恐怕是傳聞失實,我不用飛劍,就憑這隻鋼杖,也綽綽有餘。」
謝文龍默不作聲,高人鳳卻刁鑽地道:「赫連國師有無敵神僧之舉,尚且折在大哥的刀下,你自問比赫連國師強得了多少?」
黑天星傲然道:「赫連師兄只有氣功一門略略可觀,要論其他功夫,可比我差多了!」
這幾句話把一旁觀戰的紅衣僧侶們激怒了,黑天星怕他們上來插手滋事,連忙又解釋道:「赫連師兄的氣功只能護體,可是百密總有一疏,才著了謝文龍的道兒。須知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要不被人殺,最好就是先發制人,殺死敵人!」
高人鳳冷笑道:「所以你們練了飛劍,是專為殺人之用?」
黑天星傲然道:「不錯,不過對付你們這幾個人,還用不著飛劍。」
方梅影在一邊沉聲道:「你敢用嗎,只要你的飛劍出來,我就能毀了它!」
黑天星哈哈一笑道:「你提出的方法僅有此可能而已,事成不成還很難說,不過目前我還不想輕易動用,對付這三個小輩,我這只禪杖已足夠了,等我解決他們後,再用飛劍向夫人請教一下,那時便知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