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龍見林玄鶴右手的鋼釘雖然發了出去,左手的卻還扣在掌中,連忙叫道:「兄弟!
他還有一手沒發……」
高人鳳埋著頭,維持住原來的姿勢道:「我曉得,聽聲音就明自這傢伙打什麼主意了。」
林玄鶴原來是準備他抬頭的時候再發第二手的,沒想到高人鳳鬼精靈,早已算準他的居心,氣得雙腿直跳,叫道:「小子!我就在你面前,看你有種永遠不抬頭!」
高人鳳埋頭笑道:「抬了頭就要變瞎了,我再傻也不能幹那種笨事,而且這樣子很舒服,我想睡上一覺。你慢慢地等著吧!」
林玄鶴見他如此耍賴,不禁火了道: 「臭小子!你再這樣賴皮,老夫就不客氣了!」
高人鳳笑著道:「你別大聲嚷嚷,吵得我不能睡。」
說著還故意發出鼾聲,林玄鶴忍無可忍,飛起一腳,將高人鳳踢了個翻身,謝文龍見狀大怒道:「你幹什麼?」
金節沉聲道:「謝大人,現在是一比一,我們也守著江湖規矩不插手,如果你想伸上一腿,我們也落得揀個現成便宜,先斃了這小子!」
他沒有帶兵器,隨手帶了把鋤土的釘把出來,高人鳳離他只有三四尺,一鈀下來,恰好正著,謝文龍的大刀握在手中,卻不敢再進前一步。
高人鳳在地上叫道:「大哥!您別管,林老頭如敢再踢我一下,我就要他好看!」
林玄鶴叫道:「老夫倒要瞧你有多大本事!」
舉腳又想踢,高人鳳喝道:「林玄鶴!我的暗器手法不如你,但是這麼近的距離下,總不會落空,拚著一對眼睛,我也要廢了你兩條胳臂!」
林玄鶴冷笑道:「老夫反正是這把年紀了,跟你拼一下倒也值得!」
腳又撩了起來,高人鳳忽地將身子一長,雙手猛發,抓住他的腳,將他的人摔了出去。
林玄鶴外號閻王爺,是因為五雲擇日釘暗器歹毒而得名,只見他的左手一揚,兩點寒星射向高人鳳的雙目,高人鳳叫了一聲,雙手掩目又倒了下去。
林玄鶴被摔出之後,很快又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道:「臭小子!這下子你知道老夫的厲害吧!」
高人鳳在地下亂滾叫道:「老殺才,你竟敢用毒藥暗器,我做鬼也饒不了你!」
林玄鶴沉聲道:「胡說!老夫的五雲捧日釘雖然分有毒無毒兩種,但今天並沒有用有毒的來對付你!」
高人鳳彎腰曲身躺在地下,挖弄了一陣,一大概是挖出了一枚鋼釬,伸出來叫道:「你自己看看!」
謝文龍關心義弟的安全,急急地要趕過去,高人鳳又叫道:「大哥!你別過來,我身上中了毒,沾一下就會染到你。,老頭兒呢,叫他過來……」
盛九如對林玄鶴道:「林兄!你是否拿錯了?」
林玄鶴道:「不會!我對淬毒暗器使用很謹慎,收藏也很嚴密,放在革囊的夾層中……」
盛九如道:「那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高人鳳又叫道:「林老頭,你一定在女人身上睡昏了頭,要不就是你居心陰惡……」
林玄鶴有點不相信,走了過去道:「老夫絕不會用錯暗器,這一支釘上不可能有毒!」
說著伸手去接高人鳳掌中的釘子,高人鳳忽然跳了起來,一式雙風灌耳,向他兩側夾擊過去。
林玄鶴久經風浪,自然也防備他有詐,藉機會將自已騙過去好拚命,因而雙掌一分,朝外封出去,意在架開那一招,誰知高人鳳並不是存心想攻他,袖中嘶嘶兩聲,射出兩支短笛,恰恰釘在脈門上。
林玄鶴兩腕受創負痛,跳了開去首先用牙咬下所中的袖箭,然後忍痛用手拿著放在鼻前嗅了一嗅,知道那只是尋常暗器,上面並非淬毒,這才放了心,抬頭去看高人鳳時,不僅自己吃了一驚,其餘的人也為之駭然。
原來高人鳳臉上好好的,眼睛也沒有受傷,嘴角含著得意的微笑道:「林老兒,現在你服輸了吧!」
林玄鶴簡直無法相信,張大了嘴,愕然半晌才叫道:「你……你小子會邪術!」
高人鳳哈哈大笑道:「林老頭,你也是在江湖上混出名的人物,說這種話不怕笑掉大牙嗎?所謂邪術,只是哄哄鄉下人的玩意兒,難道你老江湖還吃這一套!」
林白鶴又愧又愕,連手上的箭傷都忘了,指著他道:「我明明看見你雙目都中了鋼釘!」
高人鳳微笑道:「不錯!對你的手法我是異常欽佩,出手無虛,不偏不倚,否則我還不敢跟你較量呢!」
謝文龍過來道:「兄弟!你究竟是怎麼的?」
高人鳳對謝文龍倒是不敢再貧嘴,笑吟吟地在胸前取出了一付薄皮面具道:「沒什麼,不過是玩了點小花樣,用這玩意兒擋了他一下。」
高人鳳那副面具大小恰恰與人面差不多,除了眼上兩個空洞外。鼻子,嘴巴都制得十分逼真,但他還是不明自,因為把面具戴上了,眼睛仍是漏空的,而鋼釘是從目部打進去,高人鳳還是會受傷。
高人鳳知道他心中的懷疑,笑笑道:「我把面具反戴在後腦勺上,自然就不會受傷了!」
這一說使大家都恍然了,原來高人鳳把整個腦袋都埋在胸前,外面用雙臂護著,誰都看不清他在做什麼,猝然抬頭,自然沒人想到。反戴著面具,等他中釘之後,藉機會倒下,滿地亂滾,摘下面具,居然把大家都騙過了。
林玄鶴氣得大吼一聲,口中哇地噴出一蓬血雨,昏絕了過去。盛九如也頗為訝然地道:
「小子,你真比狐狸還狡猾,我老狐狸自歎不如!」
高人鳳微笑道:「人為萬物之靈,畜類之智,豈堪相匹,自然要差多了!」
盛九如怒哼道:「小子!你是繞彎子罵我?」
高人鳳道:「我不是罵誰,不過就事論事,你自稱老狐狸,是自己討罵!」
盛九如自中怒火進發,高人鳳又道:「今天我雖然開開你的玩笑,可是沒有存心害你,你發現上當以後,拉了這麼多的人埋伏在這兒對付我,豈是一個前輩所應為!罵你兩句也不過分!」
盛九如被他這一頓搶臼,倒是無以為答,高人鳳又道:「那天在廟裡,我把恩師遇害的情形說給你聽,你表示十分後悔,因為你是受人愚弄,我不怪你,仍然把你叫做前輩;可是想想你今天的作為,罵你一聲畜生也不為過,簡直是忘恩負義,寡廉鮮恥的鼠輩!」
盛大如怒聲道:「放屁!我對不起你師父那是我錯,可是沒有受過你們什麼恩惠,更沒有做過什麼。」
高人鳳厲聲道:「你換了羅上春的留柬,害得師母為此而死,我恩師找到你,不殺你就是大大的恩惠,你卻還想陷害我,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再者你明知林上燕已嫁羅上春,仍然與她發生苟且……」
盛九如厲叫道:「放屁!我們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高人鳳冷笑道:「清白?朋友妻,不可戲,你心裡偷偷地愛上她,心術已然可誅,還好意思說是清白的!」
盛九如俯下了頭,只能說:「罵得好!罵得好!我老狐狸的確不是好人,好在我根本也不是好人……」
林上燕十分難過地道:「九如,都是我害了你……」
盛九如將頭一抬道:「沒什麼!由他罵好了,我對所做的事絕不後悔,只要能得到你的心,別說是鼠輩,就是叫我當烏龜王八,我也不在乎!」
凌寒梅陰惻測地道:「烏龜王八輪不到你,第一個是丁兆民,第二個是羅上春,你還挨不到邊呢!」
林上燕淒婉地道:「凌大姐!你何苦這樣呢!」
凌寒梅怒道:「你害我這麼多年所受的委屈,我恨死了你們!」
盛九如忍不住發言相譏道:「羅上春在名義上總還是你的丈夫,如果不要你,那是你的事!」
凌寒梅臉色一沉,差點挺劍就想撲過來,倒是金節將她攔住了,說道:「只要你對得起羅上春就夠了,何必生這個閒氣!」
林上燕悲切地道:「凌大姐!就算我一千一萬個對不起你,但現在羅上春已經死了,再說這些也沒意思了!」
凌寒梅終於忍了下來,恨恨地道:「羅上春懷疑我不貞於他,他卻去丁兆民那兒去誘拐別人的老婆,這口氣叫我怎麼忍得下!」
金節一歎道:「忍不下你也忍了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反正羅上春並沒有得到善終,你的氣也該平了,還是想開一點吧!」
凌寒梅歎了一口氣,臉色漸漸轉為緩和,林上燕轉對高人鳳道:「當初陷害你師母是我一時的糊塗,不過對於你,我們可沒有再存惡意!」
高人鳳冷笑道:「這種種埋伏又是什麼意思呢?」
林上燕道:「人是我們邀來的,不過我與九如都跟他們說好了,只給你一點薄懲,並不想傷害你。」
高人鳳道:「林玄鶴要打瞎我的眼睛,這也是薄懲?」
林上燕輕歎道:「那怪你得罪的人太多了,林老被你整得折了幾十年創下的盛名,古先生被你斬斷一條手臂,如果他們在別處碰上你,可能還會殺了你,我們替你要求到這樣,總算對得起你了!」
高人鳳冷笑道:「對得起我算什麼,你又準備如何對得起我師母呢?」
林上燕痛苦地道:「我已經決定一了結我塵世最後一件事辦完,我願意隨著你們到表姐的墳前,隨你們如何處置我。」
高人鳳道:「老狐狸肯嗎?」
林上燕毅然地道:「這是我的決定,他阻止不了!」
盛九如愕然道:「上燕,你怎麼能這樣?」
林上燕淒聲道:「九如,我沒有告訴過你,但是我的確如此決定了,那天我們到龍家去,看見了菊人和翩翩,回首前塵,我感覺到負人太多,萬死不足以謝,尤其是翩翩,長得跟她母親完全一樣,我……我覺得唯有一死,才能對得起那些人!」
盛九如黯然地道:「你可曾替我打算,我怎麼辦呢?」
林上燕苦笑道:「這些年來,你不是當作我死了嗎?還是那樣想下去好了!」
盛九如搖頭道:「不!我從來就沒有想到你會死,秉著一念至誠,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
林上燕道:「我是騙了你,難道你還相信我?」
盛九如點頭道:「是的,我知道你是受了秦守經的蠱惑,但是我也知道秦守經對你絕無真情,遲早你會擺脫他回到我這兒來的,所以多少年我都守著那間破廟,等著你回來。」
林上燕黯然地道:「九如,假如我能從從頭選擇,我一定全心全意來愛你,現在太遲了,我一身罪孽,從內心到身體,都是骯髒的,卑污的。」
盛九如道:「我可不這樣想。」
林上燕哽咽道:「九如,假如你真的愛我,你就別阻止我……」
盛九如黯然片刻才長歎一聲道:「好吧,辦完了那件事,我也跟你一起去死,沒有了你,此生已無可戀。」
林上燕不說化,只是深情地望著他,高人鳳卻問道:「你們有什麼話快說?」
盛九如道:「秦守經已經出現了,我們都準備手刃他。」
高人鳳故做不知道:「秦守經出現了,那好呀,我也想找他呢。」
凌寒梅道:「用不著你,我們就夠了。」
高人鳳道:「為什麼?他是我師門的大仇……」
林上燕道:「照理是應該讓你報仇的,可是……」
高人鳳冷笑道:「可是這些人不饒我對嗎?」
凌寒梅沉聲道:「不錯,我們應邀前來,一半為了對付你,一半也是為了秦守經。」
林上燕道:「我們替你報仇也是一樣的,這樣我對死去的表姐更好交代一點,當然我也應該想到你,可是以為你一定難以逃過林老的五雲捧日釘。」
高人鳳笑道:「事實上我不但逃過了,而且還倒整了他一下,這輩子他再也不能靠五雲捧日釘害人了。」
凌寒梅沉聲道:「小子,你別得意,還有我們呢!古直的一條胳臂,你得加倍償還他。」
高人鳳凜然不懼道:「你們憑什麼?」
凌寒梅道:「憑我手中這支劍。」
高人鳳輕蔑的道:「你的劍如果比我高明,古直的那條胳臂又怎麼會丟掉呢?」
凌寒梅怒極就想出手,林玄鶴這時恰好清醒過來,掙扎坐起道:「凌女俠,請你等一下,老夫還有一句話問他,高小子,你把假面蒙在腦後上,我那兩支捧日釘也命中了,你怎麼不受傷呢?」
高人鳳笑道:「我在面具裡面還襯了兩團海綿,全部都塞在眼洞中,幸好你的手法很準;如果偏了一點,我恐怕還會送命呢。」
林玄鶴連連任笑道:「小子!你真能幹。」
高人鳳笑道:「跟名家高手對陣就有這層好處,只要計算得準,絕不會冤枉送命。」
林玄鶴兩眼直翻,差點又要氣昏過去,盛九如道:「高人鳳!你的心思的確巧妙,不過下手也太狠了,林兄是個成名人物,你能躲過他的五雲捧日釘,他一定抬腿認輸不會再跟你找麻煩了,你為什麼還要打那兩箭呢?」
高人鳳道:「禮尚往來,這兩箭是我應該打的,因為我也先擺出話了,何況他還踢我兩腳,姓高的是彩虹劍門下,豈能輕易受人欺侮!」
盛九如猛然道:「彩虹劍一生從不以狡計勝人,你實在不配做他的弟子!」
高人鳳也道:「我恩師就是太方正了,才會受小人的陷害,對你們這些江湖敗類,我不能太講道義,何況我已經打過招呼,誰叫他偏要往圈套裡鑽呢?」
林玄鶴叫道:「放屁!你幾時打過招呼的!」
高人鳳笑道:「我假裝中釘倒地之後,還故意說你用了毒釘,叫你過來看,這就是打招呼!」
林玄鶴叫道:「這是什麼招呼,假如你不是那樣說,老夫豈會上當!」
高人鳳笑道:「我假裝挖出一枚釘子,叫你來檢查,如果我真是中了釘,手上怎麼會沒有血,這是第一個漏洞;謝大哥要過來看我,我把他攔住了,如果我的眼睛被打瞎了,怎麼會看得見他要過來!這兩個大漏洞,你都不能發現,證明你江湖的閱歷實在太差,還不該換點教訓?」
林玄鶴低下了頭,盛九如也低下了頭,的確高人鳳把他們損苦了。
良久,盛九如才一歎道:「後生可畏,我也沒話說,不過你知道林兄在江湖上有多少仇家,如果他雙手殘廢的消息傳出去,叫他如何應付!」
高人鳳朗聲道:「殺人者死,他的五雲捧日釘害了多少人,被人殺了也是應該的,我留下他的性命,就是不想奪去別人報仇的機會……」
林玄鶴厲聲獰笑道:「好!老夫殺人太多,理該被人殺死,可是你打殘老夫雙手,老夫又豈能饒你!」
高人鳳笑道:「你想要報仇恐怕要等下輩子了,除了五雲捧日釘,你還有什麼別的能耐……」
林玄鶴雙目圓睜,不管腕上鮮血直滴,仍是搖晃著走過來歷叫道:「老夫就用這雙空手也要掐斷你的脖子!」
高人鳳挺立不懼笑道:「你不妨試試!」
林玄鶴一步步地走近來,步伐踉蹌,似乎連路都走不穩,盛九如勸道:「林兄!算了,你還是平心靜氣養養傷吧!江湖上已經沒有我們混的了,人不能不服老……」
林玄鶴搖頭道:「我拚了老命不要也不放過他!」
說著雙臂一張撲了過來,高人鳳含笑準備用臂去格,忽然樹叢裡飛出一條人影,極快極速,寒光一閃,將林玄鶴的雙臂斬了下來,而高人鳳也這時踢出一腿,將林玄鶴的身子蹬了出去。
那條人影站定下來,卻是劉翩翩,手中握著的正是彩虹劍,向高人鳳埋怨道:「師哥!
你太大意了,這老傢伙不安好心呢。如果我不出來,你死得太冤枉了!」
高人鳳似乎沒聽見她的說話,而對她的出現也沒有感到意外,只是望著雙臂俱殘,在地上顫動的林玄鶴道:「老狐狸!你如果有上好的金創藥,還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否則他就很難活成了!」
謝玉茜搖著一對新配的鋼刀,也從暗處跳了出來道:「這種人還救他幹嗎,你知道他想如何對付你?」
高人鳳微笑一下道:「他對我恨切入骨,自然是想要我的命,這不足為奇。」
劉翩翩怔了一怔道:「你好像滿不在乎,為什麼不去看看他手掌裡扣著什麼呢?」
高人鳳道:「除了五雲捧日釘,他沒有別的武器。」
謝王茜冷笑道:「不錯,可是這兩把釘子打在身上,你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劉翩翩接著道:「我們在暗中瞧得很清楚,他利用在地下昏倒的機會,偷偷伸手到囊底摸了兩把淬毒的鋼釘,準備出手暗算你的,否則我就不會急著出來了。」
高人鳳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劉翩翩與謝玉茜都為之一怔,連謝文龍也感到十分驚奇地問道:「兄弟!你已經知道了?」
高人鳳笑道:「是的,困獸之鬥,必然是情急反噬,那是唯一可用的武器。」
謝玉茜道:「你知道他會用毒釘找你拚命,還是不加提防,等他撲上來?」
高人鳳笑道:「是的!我必須給他一個翻本的機會。」
劉翩翩憤然道:「那麼是我多事了?」
謝玉茜也不悅地道:「是我多事,早曉得你要充英雄,逞好漢,我就不必央求劉大妹子出手替你解危了!」
高人鳳拱拱手笑道:「二位援手的盛情我當然是感激的,不過我事前也有了防備,不會受他暗算的。」
謝玉茜道:「我聽四叔說過,他淬毒的五雲捧日釘並不需要直接命中,沾上一點皮膚就會潰爛攻心……」
高人鳳笑道:「我也知道,起先我假裝中毒,不是還叫謝大哥別靠近過來嗎?」
謝文龍道:「兄弟!你既然知道厲害,就不該太大意了,他雖然受了傷,冒死相拚,手法還是很可怕的。」
高人鳳笑道:「我剛才不是踢了他一腳嗎?這一腳就是不讓他的毒釘沾身。」
謝玉茜道:「他的毒釘是暗器,一腳就踢得開嗎?」
高人鳳依然含笑道:「你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林玄鶴的五雲捧日釘遠可及五十步,為什麼要撲上來拚命呢?」
謝文龍弄糊塗了,高聲問道:「兄弟!你究竟在搗什麼鬼,快說出來吧!」
高人鳳用劍挑起一條斷臂笑道:「大哥!您瞧瞧這條斷臂就會明白了。」
雖然光線不強,但是大家仍可看出那條斷臂上半截已經發黑,十指之處,血肉已然化盡,剩下柴柴白骨。
不過才剎那工夫,就使一條血肉手臂變成這等形狀,足見那毒性之烈,使每個人都看得咋舌。
謝文龍深呼了一口氣道:「我還是不懂!」
高人鳳將斷臂甩開道:「他的淬毒捧日釘的確歹毒無比,除了他自己預先在手上塗過解毒藥,可以觸摸外,別人只要沾上了就不得了,幸好上次我偷偷破壞他的鋼釘時,順手將淬毒鋼釘也帶走了兩枚,找了個行家研究了一下……」
謝文龍恍然道:「原來你也預備下解藥了!……」
高人鳳搖頭道:「不!那解藥很難配製,而且要能全身都抹上,整天去預防它,只好另外想辦法了。」
謝文龍道:「什麼辦法?」
高人鳳笑道:「自然是從根本上去破壞它,這老頭兒脾氣很高傲,輕易不肯認輸。」
高人鳳又道:「其實也很簡單,我那兩筒袖箭是專門為他配製的,箭頭上也塗浸過一種藥。」
盛九如忍不住道:「原來你也用毒藥暗器,那就不對了,他先前並沒有用毒釘對付你……」
高人鳳道:「不!我的袖箭上沒有淬毒,只有一種玩意兒,這玩意兒只能使他的解藥失效……」
這一下子大家都明白了,盛九如哼了一聲道:「難怪他自己會中毒的,小子!你也太狠了!」
高人鳳正色道:「假如他不用毒釘對付我,那藥對他毫無作用,這能怪我狠嗎?」
眾人都默然不語,高人鳳繼續道:「他伸手觸摸到毒釘,毒性立刻發作,如果他及時中止殺心,最多把手指剁下來,還可以保住性命,可是他惡念太重,居然想用沾毒的手找我死拼,這能怪我嗎?」
盛九如道:「雖然不能全怪你,但是你欺人太甚了,以他的脾氣能受得了嗎?」
高人鳳朗聲道:「那是他自找的,上次比武他就不該出頭,難道只准他欺負人,不許我們自衛反擊!」
盛九如低頭不響,高人鳳又道:「即使那樣,我也不想太難為他,我明知他對我不利,才殺了他,也不算過分,可是我只用腳把他踢開了事,至於我師妹半途出手,斬斷他的雙臂,連我也沒有想到。」
劉翩翩笑笑道:「是謝姐姐怕你吃虧,一個勁兒的推我出來,假如不斬斷兩臂,等毒氣內侵,都會化為一灘血水呢!」
謝文龍皺皺眉道:「兄弟!別再說那些話了,一個江湖前輩,只因為一步走錯,落到這種下場也夠慘的了,你瞧瞧他還有救嗎?」
高人鳳道:「老狐狸那兒有比我更好的金創藥。」
盛九如沉聲道:「不錯,我要救活他並不難,可是我覺得他生不如死,還是讓他這樣死去的好。」
謝文龍道:「這是什麼話,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兄弟!你去看看吧!」
高人鳳在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向林玄鶴走去。
林玄鶴全身都浸在血水中,疼得兩眼直翻,仍是咬牙撐著怒吼道:「滾開!臭小子,不許你碰我!」
高人鳳笑道:「你想死還沒那麼容易呢,我偏要你活著多受點罪,以前你仗著五雲捧日釘一把許多人打成殘廢,弄得不死不活,現在你自己也該嘗嘗那種滋味!」
林玄鶴鼓盡餘力叫道:「小子!我死後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叫完張口一噴,連血帶肉,噴了高人鳳一頭一臉,高人鳳用衣袖擦乾淨臉上的血水,林玄鶴巳寂然不動了。
高人鳳用手指板開他的口腔,伸進去探了一探,起身苦笑道:「這老頭兒嚼碎舌根自殺了。也好,省得師妹打一場人命官司。」
盛九如搖頭歎息,凌寒梅卻冷笑道:「你們假借官方的名義,專門幹些殺人不見血的事!」
謝文龍莊容道:「凌夫人,這話可說錯了,到現在為止,我們從沒有傷害過一條人命。」
凌寒梅神色一沉道:「那是你最聰明的地方,逼得人走頭無路……」
謝文龍仍然莊嚴地道:「如果你們不犯錯,我絕不會無端逼迫你們。」
凌寒梅冷笑道:「民不與官鬥,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可是你弄弄清楚,我們可不是省油的燈……」
高人鳳傲然道:「斬斷古直一條胳臂的是我,你有本事,不妨照樣斬斷我的膀子。」
凌寒梅怒聲道:「哪有那麼容易,一條胳臂換兩條!」
高人鳳朗聲大笑道:「太便宜了,如果你覺得不夠,連我的腦袋都可以要了去。」
凌寒梅長劍一擺道:「小子!你不過頭腦靈活一點,專門弄些小手腕害人,但這些並不能增長你的真功夫!」
高人鳳徐徐抽出腰間的佩劍,神態從容地笑道:「夫人見教極是,不過高某也曾有幸與夫人交過一兩次手,高某並未靠著心機而取進……」
凌寒梅沉聲道:「就因為你太狡猾了,我們在動手時,不得不分神提防你另施狡計,才著了你的道兒……」
高人鳳一笑道:「那麼今天夫人是有備無患了?」
凌寒梅回頭朝林上燕道:「你怎麼說?」
林上燕徐徐摸出一樣東西,正是那只紫鳳釵,擎在手中道:「高人鳳,這是你師母的東西,我不想用來對付你,因此我希望你懂得自愛!」
高人鳳咧嘴笑道:「這話是怎麼說?」
林上燕道:「凌大姐為了古直的一隻手,要跟你作一場公平的決鬥,特別請我來料陣,如果你在決鬥中耍什麼花樣,我用裡面的毒針來懲戒你!」
劉翩翩怒道:「你陷害了我母親,還拿她的東西來威脅我師兄……」
林上燕淡淡地道:「不是威脅,我想你母親在場也會同意的,彩虹劍的後人應該在真才實學上勝人克敵……」
高人鳳笑道:「假如對方用狡計來對付我呢?」
林上燕頓了一頓,才說道:「凌大姐不會是這種人!」
高人鳳道:「那可說不定,她使用毒藥也是行家,就在離此不遠的池塘裡,他們曾經用毒藥殺死謝大哥的一名手下……」
盛九如道:「今天不會有這種事,凌夫人只要求我們支持一場公平的決鬥。」
高人鳳道:「你們光限制我就不公平!」
凌寒梅沉聲道:「假如我有這種情形,林上燕也可以用毒針對付我,這夠公平嗎?」
高人鳳想想道:「公平!」
謝玉茜忙叫道:「不行!高師哥為了替我解毒,自己也中了毒,體力未復……」
凌寒梅怒道:「你心疼,就由你代表他出來好了!」
謝玉茜一擺雙刀,跳出來道:「出來就出來,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高人鳳卻含笑把她攔住了:「玉茜妹子!還是我來上場吧。這些人都自命為天下第一劍手,最看不起使用別種武器的人,你接鬥會令他們不高興的。」
凌寒梅傲然一笑道:「當然,槍為兵中之王,劍為兵中之聖,只有這兩種兵器才是正統的武學。」
高人鳳微笑道:「我記得你兩個從人所使的武器是鋤頭扁擔,那是不是旁門左道?」
金節忍不住怒聲道:「小子!你別在口頭上耍輕薄,我們的兵器雖然不入流,可我們的招式卻是正統的槍法!」
高人鳳故意瞪大了眼睛,裝作不懂道:「正統槍法有三,乃楊家槍、岳家槍與王家槍,沒聽說你們太極門也擅槍法,更沒聽說鋤頭也能照槍法來使……」
金節憤然一擺鐵鋤叫道:「小子,你上來試試!」
凌寒梅拂然道:「老金,你跟我爭起來了?」
金節氣呼呼地道:「主人,這小子欺人太甚了,請主人賜准,老奴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這兩個老家人名雖為奴,實際上卻是凌寒梅的義兄,情逾手足,更有一點奇異微妙的感情在內,因此才引起了羅上春的誤會,於花燭之夕憤而出走,他們才又自請退而為奴。凌寒梅自然也不能在他們面前過分搭架子,尤其是高人鳳侮辱他的這些話,更使她受不了。所以金節堅持要出戰時,凌寒梅也不能再阻止他,只得退後一步道:「那當然可以,不過你拿的不是真正長槍,出手時會受很多牽制……」
金節搖頭道:「沒關係,這鋤頭雖不能刺,卻可以砍劈,等於是槍中夾斧,還可以多佔一點便宜!」
說完,一舉鐵鋤吼道:「快上來受死!」
高人鳳鄙夷地道:「你不夠資格!你既然要講究兵器,我也得端端架子,維持一個劍手的尊嚴。」
金節怒吼道:「你這種臭小子還配稱為劍手?」
高人鳳傲然道:「大內供奉,宮廷劍術教師,該是第一流劍手了吧?可是那個姓婁的在我劍下栽過跟頭!」
金節冷笑道:「那是你使弄狡計!」
高人鳳淡淡地道:「高手鬥智不鬥力。」
金節早已怒不可遏,一鋤劈了下來,挾具泰山壓頂之勢。
高人鳳見來勢太凶,閃身避了開去道:「話還沒講完就胡亂動手,這是無賴的行徑,高爺乃堂堂俠士,豈能與這種鼠輩交鋒!」
金節不理他的冷嘲熱諷,一劈落空,雙手握住鋤柄中腰,用桿梢橫掃過來,繼續進擊,高人鳳只得又躲開了。他的劍雖然握在手中,卻不能貿然招架,因為對方雖然用的是鋤頭,的確是按照槍法施展,十分緊密。
再者,那鋤頭的桿柄是上好的棗木所製,堅硬不遜鋼鐵,劍鋒未必砍得斷,份量又重,碰上去只有自已吃虧,何況新創未癒,體力也未恢復,萬一將劍擊脫了手,即使不送命,丟人也頗為不值。
金節見他不還手,進逼得更凶,直劈橫掃,一招接一招,將高人鳳逼得團團亂轉。劉翩翩在旁看不過了,大聲叫道:「師哥,你還手呀,光躲可不是事!」
高人鳳笑道:「急什麼,我喜歡捉迷藏,難得這老傢伙童心猶在,也愛這一套,我陪他多玩玩好了!」
金節連發了二十多招,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略略有點氣喘,可是手下仍不肯放鬆。凌寒梅知道高人鳳的用意在損耗他的氣力,忙也招呼道:「老金,也別太使勁了,這小子在拿你開胃呢!」
金節氣吁吁地道:「沒關係,讓他耍好了,彩虹劍的門人如果用這種方法勝了我,也算替他在地下的師父增光!」
這句話太重了,高人鳳臉色一沉道:「老傢伙!你別扯到我師父身上。」
金節冷笑:「為什麼不扯到他,難道你小子連師門都不認了?」
高人鳳忍無可忍,劈手一劍刺進,金節用鋤頭盪開了,跟著就是一桿橫掃。由於兩種兵器份量相差太多,高人鳳的劍被彈得老遠,還沒來得及撤回,鋤桿已到,為了爭口氣,自然不能再躲,因此一探空手,看準來勢抓了下去。
這是冒險的招式,一個抓不準,或是力量不夠,至少膀子上免不了要挨一下重擊的。以金節的功力,臂骨被擊斷還是幸運的。可是,高人鳳闖蕩江湖多年,除了本門功夫外,還觀摩吸取不少別家名手的精華。這一抓,心跟步法都配合得極準,五指握緊,桿梢順勢一帶,將金節拖了過來。這時候他的心狠一點,跟著撩劍歡過去,金節非死即傷;可是他心地忠厚,並無傷人之意,因此只在底下撩出一腿,想把金節摔個跟頭算了。
金節的人衝過來了,高人鳳的腿也踢出去了。誰知金節忽地將手一鬆,身子往旁邊挪了一步,使高人鳳一腳踢空,因為驟失抗力,牽帶得身子失去平衡,更兼一腳在地,難以控制,整個人往後仰去……
金節趁這機會跨進一步,一手托住高人鳳抬起的右腳在上一掀,加速他後跌之勢,另一隻手連掌往高人鳳的腰上砍下去,動作之快,遠出眾人的想像。
高人鳳腰眼上挨了一掌,摔出老遠,跌得把手中的劍跟奪來的鋤頭都丟掉了,一手護住腰上被砍的地方,一手撐住地面,想掙扎爬起來。
金節自然不肯放過這一機會,追上去一腳直踢下陰,高人鳳忍痛滾開趨避。誰知金節這一腳是虛張聲勢,主要的目的卻在勾起地下的鋤頭,腳尖一挑,鋤柄重回手中,然後再高舉著要砸下來。
謝文龍、謝玉茜、劉翩翩三人見狀大驚,自然不能讓他傷害高人鳳,叱喝一聲,三人四般兵器都伸了過去。這邊凌寒梅的一支劍,古直獨臂搶著一根木棍也同時出手,剛好把他們攔住。
那邊金節鋤頭高舉,卻劈不下來,眼望著地上的高人鳳笑道:「小子!這下你神氣不起來了吧?!」
高人鳳腰上那一掌似乎傷得很重,面對著金節的鋤頭,連躲避的力氣部沒有了。可是他不畏懼,仍然充聲道:「金老頭兒!你這算什麼本事?」
金節冷笑道:「我完全是用真功夫把你打倒的,怎麼不算本事!」
高人鳳道:「剛才我是看你一大把年紀,不忍心殺死你,才用腳來踢你,如果我趁勢砍你一劍,你……」
金節哈哈一笑道:「誰叫你客氣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在江湖上跑了這麼多年,難道連這句話都忘了嗎?」
高人鳳嚴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地道:「好,算你狠,你殺了我吧!」
金節微笑道:「我們答應過林上燕與老狐狸,絕不傷你性命,不過古老二的一條胳臂,卻要你加倍償還!」
高人鳳冷冷地道:「你最好還是一鋤頭砸爛我的腦袋,如果你現在不殺我,以後我會把你們三個老傢伙整得死去活來,那時可別後悔!」
金節得意地笑道:「如果你丟了兩條胳臂還有那麼大的本事,老夫倒也佩服,怎麼樣都認了。」
高人鳳依然冷冷地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是你剛才說的,反正我招呼打在前面,到時候別怪我就行了!」
金節的鋤頭差一點就要砸下了,盛九如忽然道:「金兌!要就把他殺了,要就把他放了……」
林上燕微怔道:「九如,你變卦了?」
盛九如一歎道:「是的,這小子的心機太可怕了,他整人的手段太厲害,林玄鶴就是一個例子。最好是放了他,人家留一份人情……」
凌寒梅道:「那不行,古直的一條胳膊不能白丟!」
盛九知道:「那就殺了他,以絕後患!這小子可是說得到做得到,如果你只廢了他雙手,他在暗中陷害你,更是防不勝防。」
謝王茜厲聲道:「如果你們殺了高大哥,誰也別想活著,我發誓把你們一個個千刀萬剮!」
盛九如一歎道:「謝小姐,對不起得很,這是沒辦法的事,除非你能讓高人鳳不向我們尋仇,或者是請求凌大姊開恩,放過他!」
凌寒梅沉聲道:「辦不到!」
高人鳳怒聲道:「你辦不到我還懶得求你呢!丟了腦袋碗大個疤,大丈夫一死而已,豈能屈膝求人!」
凌寒梅冷笑一聲:「小子,你現在還嘴硬!老金,你就砸爛他的腦袋!」
金節舉著鋤頭,略略有點猶疑。凌寒梅催促道:「老狐狸的顧慮也對,這小子的確放不得。縱虎歸山,後患無窮,我們不能一天到晚盡去防著他。」
林上燕輕歎一聲道:「九如,這一來,我們更對不起劉家了……」
盛九如也是一歎道:「我是為你著想,對彩虹夫婦倆,我們已經對不起了,只有乾脆負他們到底,我們還有一件大事沒辦,那個秦守經,不知多難斗呢!如果這小子再夾在中間搗亂,那樣東西更難到手了!」
林上燕道:「殺了高人鳳,這些人肯罷休嗎?」
盛九如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如果你想成全繼春,就必須狠到底,否則謝文龍就不會放過繼春……」
林上燕想想道:「凌大姊!你的意思如何呢?」
凌寒梅道:「那要看你自已的意思。」
林上燕道:「怎麼看我呢?」
凌寒梅道:「現在對方還有三個人,力拼動手,我想殺了他們並不難,問題就怕逃走了一個,再去勾了人來,無影神拳在江湖上的朋友甚多,那就麻煩了!」
林上燕道:「晏四今天一定會來的,說不定已經來了,就埋伏在附近呢!」
凌寒梅冷笑道:「我知道不在!」
盛九如道:「凌大姊怎麼知道不在呢?」
凌寒梅笑笑道:「這所園子是我的產業,有幾條通路,我還會不清楚嗎?不但晏四來了,連周菊人帶著另一個女娃娃也來了,只是他們沒進門,就被我另外派人引走了!」
盛九如道:「派誰?」
凌寒梅沉聲道:「這個你別管,反正我有把握那兩撥人絕不會再來,問題是你有沒有決心把眼前的人全部解決,有決心,我支持你們,役決心就算了……」
林上燕道:「解決他們也不容易呀!這幾個年青人手底下並不弱……」
凌寒梅道:「搏殺歸我負責,假如有人想逃走,那就是你的事,你手裡的紫鳳釵正好派派用場!」
林上燕道:「殺了他們,事情還是會張揚出去的!」
凌寒梅笑道:「那倒不必擔心,我有得是辦法,把他們往池裡一丟,半個時辰就化成一堆白骨,晏四來問,我們可以推說不知道,無憑無據,他也不能硬賴在我們頭上!」
盛九如道:「無影神拳是個老江湖了,這個辦法騙不過他的,目前倒有一個辦法可行,我們可以拿林玄鶴的淬毒五雲釘在他們身上各釘上一兩顆,把事情推在林玄鶴身上,我們還可以說替他們報仇,火拚了林玄鶴,這樣晏四對我們還感激不盡呢!」
林上燕聽得眉頭微皺道:「九如!這不太好吧!」
盛九如目中神光畢現道:「江湖人沒有一個肯服老的,為了你的事,我弄得雄心消歇,揶揄欺凌,我豈是那樣好欺負的!」
林上燕低喟說:「九如!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盛九如說:「不錯!秦守經復出的消息給了我很大的刺激,我要跟他鬥鬥,讓他知道老狐狸的厲害!」
林上燕道:「那與這些年輕人沒有關係呀!」
盛九如大聲道:「有關係!上燕,我等了你那麼多年,好容易等到你,可不能再失去你了,而這些年青人不除,我仍無法得到你!」
劉翩翩忍不住道:「老狐狸,這是什麼話?」
盛九如道:「你們為了父母的宿仇,一定不肯放過上熱的,所以我必須除去你們!」
劉翩翩道:「林上燕是良心發現,才說要到我父母的墳前自栽……」
盛九如冷笑道:「如果你們不逼她,她怎會走此下策!」
林上燕連忙道:「九如!別這麼說,我的確是自願的!」
盛九如道:「上燕!我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你!」
凌寒梅冷冷地道:「老狐狸,只有你一個人才是為了她,可別把我們算進去,我們是為著私人的理由,對付這批小毛孩子,是因為他們跟晏四在一起,封了我的山莊,傷了古直的一條膀子,我生乎就是不能忍氣,所以非報復不可,否則我絕不會幫你們的忙……」
盛九如忙道:「凌大姊,你們還答應幫忙共同對付秦守經的。」
凌寒梅道:「不錯!那是為了羅繼春,這小子還不錯,見了我,一口認定我是他的母親。」
林上燕微微一怔,凌寒梅得意地笑笑道:「他說了,只有我才是他真正的母親,因為我始終是羅上春的妻子!」
林上燕黯然道:「他沒有提起我?」
凌寒梅冷笑道:「沒有!就算他是你生的,可是在他心中,早已沒有你這個人了!」
盛九如怒道:「這個件過的小畜生!」
林上燕痛苦地道:「不能怪他,想起我自已的作為,的確也愧於為人之母,所以在回疆多年,儘管我經常在他身邊,卻始終不敢對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凌寒梅冷笑道:「表明了,也沒有用,他是不會再認你了,他初到京師時來找我,就說得很明白,他父親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我,大概你在回疆跟秦守經的事,被打聽出來了,他連你的名字都羞於提起……」
盛九如怒聲道:「這個混帳畜生,見了他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下!」
凌寒梅道:「你最好少來這一套,目前他還不知道你與林上燕也有私情,如果知道了,他會連你這個世叔都不認了,而且你與林上燕的事,只有更使他羞於為人!」
林上燕痛苦地道:「九如!凌大姊說得對,你還是不要提起的好,找到秦守經,把東西要回來交給他,就算盡了我的心了!」
盛九如道:「他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中,你為什麼還要如此替他操心!」
林上燕哽咽地道:「九如!你沒有孩子,不會明白一個母親的心,我這樣做並不希望要他報答我!」
盛九如默然片刻才道:「那麼事成以後呢?」
林上燕道:「小春不認我做母親,茫茫斯世,只有你一個人關心我了,只要你不嫌我醜……」
盛九如興奮地道:「怎麼會呢?到了我們這種年歲,已經不在乎外表的美醜了,如果你還像從前那樣明艷照人,我反而不取親近你,看看我這種猥瑣的樣子……」
林上燕連忙止住他道:「九如!別再說了,以後我只想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跟你廝守在一起……」
盛九如道:「那麼你不想再自殺了?」
林上燕道:「是的,表姊與劉半雲作古已有多年,如果我死了,也不能使他們復生,反正這虧負無法補償,只好負到底了,因此我一死而撇下你,豈不是虧負更多!」
盛九如笑道:「上燕,你早這樣想不就好了嗎?那麼這幾個年青人呢?」
林上燕想想道:「如果他們活著會妨礙小春,那只好對不起他們了!」
凌寒梅一笑道:「這才是最明智的決定,我與這幾個年青人只是一點小怨隙,並不需要非殺死他們不可,也是為繼春,我才堅持這麼做,可是你們倆要做正人君子,我這邊力量又不夠單獨完成,只好聽你們的……」
盛九如道:「既然決定了,那就快點解決吧,我真怕晏四他們趕了回來。」
凌寒梅笑道:「不會的,我邀來的那兩個人有絕對的把握絆住他們,本來我還擔心事後難以交代,你剛才出的那個絕主意倒是不壞,這樣一來,說不定還可以把晏四也拉過來幫忙對付秦守經!」
盛九如連忙道:「那可不行,這件東西價值非凡,越少人插手越好!」
凌寒梅道:「秦守經潛藏多年,此番復出,可能不太簡單,我們是否能對付得了?」
盛九如道:「沒問題,有三位幫助,加上我老狐狸與上燕的一隻紫鳳釵,不怕他達上天去!」
林上燕道:「凌大姊,你放心好了,對付秦守經,我們已綽綽有餘,還是把目前的問題從速解決,免得橫生枝節。」
凌寒梅道:「慢著!還有一件事要預先說好,收拾了秦守經後,把東西交給我,由我轉交給羅繼春,你們悄悄地走開,不許再跟他見面。」
盛九如沉吟未決,凌寒梅道:「這是為著大家的好,羅繼春很細心,如果見了你們,被他瞧出一點端倪,反而會毀了他,我們都老了,他還年青,將來在武林中,必有一番作為,我決心造就他,不想讓他再受太大的刺激。」
盛九如還沒有開口,林上燕道:「可以,我們也是為了小春,絕非對那樣東西生有覬覦之心。」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老實說,我對你們真還不能太放心!」
盛九如忍不住道:「凌大姊!你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放心我們,我們又怎麼放心你呢?」
凌寒梅沉聲道:「老狐狸!不放心就散伙,我可沒硬求著你!」
林上燕連忙道:「九如!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即使凌大姊不交給小春也是應該的,因為那本來是她的東西!」
凌寒梅一怔道:「是我的?」
林上燕點點頭道:「羅上春已經死了,說出來也沒有關係,那樣東西的確是在您家裡找到的!」
凌寒梅道:「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林上燕道:「那可能是令尊大人去世太早,不放心將那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你,藏在書房裡的古書堆中,羅上春在我們花燭夕,受了一點刺激後,曾經在書房中看書洩憤,結果在無意中找到了……」
凌寒梅臉一變道:「難怪他偷偷地溜走了……」
林上燕道:「那時他年青氣盛,受了這點刺激,本想把你與兩位義兄殺死的,可是能力又不足,遂帶著那樣東西離開,想把武功練好了再來找你們,結果他在丁兆民家中遇見了我,也許是出於一種報復的心理,跟我偷偷結伴出走,不久後,你們找到了家理論,而且你的兩位義兄為了避嫌,自動恢復下人的身份,他心中十分後悔,可是已經跟我生米煮成熟飯,沒有臉再來求你原諒……」
凌寒梅呆了半天,才冷哼了一聲,林上燕繼續道:「同時為了我已懷孕,他也不忍心拋棄我,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拖了下來,可是他心中一直在愛著你,孩子生下來後,他對我十分冷淡,剛好秦守經又因為避仇找到了我們家中求庇,我經不住他的誘惑,又跟他……」
凌寒梅冷笑道:「你跟人私奔是家常便飯……」
林上燕忍住她的譏嘲,誠懇地道:「每個人都駕我是淫婦,我不能否認,卻也不甘承認,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一個渴切得到愛的女人。丁兆民為了想學我的武功而娶我,對我沒有一點情意,我才跟羅上春私奔,結果他只是拿我當發洩仇恨的工具,同樣地冷落我,我再度私奔,丟下了孩子,拿走了他的東西,也是為了報復,我不是一個任人宰割欺凌的人!」
凌寒梅不作聲了,林上燕淒苦地道:「我說出這番話,並不是為了博你的同情,只是告訴你羅上春並不是被我搶走的,念在他對你的情意,我求你好好照顧他的孩子!羅繼春雖是我與上春所生的骨肉,可是照小春的意向看來,他已沒有我這個母親了,我求你多照顧他一點……」
凌寒梅終於不忍地道:「不要你求我,羅繼春既然出口叫我一聲娘磕了頭,我就有照顧他的責任,老金!你下手吧!先解決了那個姓高的小子!」
金節舉鋤欲砸,謝文龍與謝玉茜劉翩翩等三人按捺不住,四般兵器同時出手,凌寒梅與古直用劍杖接住,立刻展開廝殺,高人鳳卻在地下大叫道:「等一下,聽我說句話!」
謝文龍首先住手,還約束謝玉茜與劉翩翩退後,凌寒梅沉聲道:「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高人鳳一言不發,只是緊盯著他們看著,目光如電,看得金節有點心寒,厲聲喝道:
「小子!有屁快放,緊盯看我們看什麼?」
高人鳳忽然爆出一聲冷笑,移目向謝文龍與謝玉茜道:「大哥,茜妹,我在江湖上學了一身下流的習氣,做事情難兔有點黑白不分,可是遇見您二位後,我已力求改進!」
謝文龍一歎道:「唉!兄弟!這時候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高人鳳道:「不說我覺得太冤枉了,大哥勸我行事以仁心為上,不可過分絕情;茜妹叫我行事必須光明,我接受了你們的勸告,卻落得這種下場!」
謝文龍苦笑道:「兄弟!也許是我害了你,可是我相信我的原則沒有錯,吾輩武人應以俠義為懷,問心無愧,雖死何憾?」
高人鳳道:「大哥的話當然是對的,茜妹!你又有什麼意見呢?」
謝玉茜咬牙道:「對這些江湖敗類,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不計手段,能殺多少算多少!」
高人鳳居然一笑道:「這也對!有你們這兩句話,我就可以放手幹了,金老頭!你下手吧!」
金節見他語態從容,好像胸有成竹,倒是有點躊躇,遲遲不敢下手,盛九如道:「金兄!這小子又在耍花巧了,他是在採取心理攻勢,別管他,你儘管下手好了!只是要注意他的暗器。」
林上燕道:「金大哥,別怕他,如果他敢用暗器,我就用鳳釵裡的毒針對付他!」
高人鳳攤開兩隻空手笑道:「那倒不必擔心,我的暗器向來是作為以牙還牙之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過光憑你這把鋤頭,想殺死我還不太容易!」
金節被他鎮住了,連古直也有點不放心,連忙問道:「大哥!剛才你一掌有什麼反應?」
金節道:「很著實,我似乎感覺到他的腰骨已經斷了。」
盛九如道:「那大概不會錯,否則這小子早就站起來了,不會一直賴在地上!」
高人鳳冷笑道:「等我站起來時,就該這老頭躺下了,你當真以為我會這樣差勁嗎?」
這下子連盛九如也難以捉摸,沉吟片刻才道:「金兄!你估量一下,要不你就看住他,讓上燕用紫鳳釵解決他算了。」
高人鳳笑道:「歡迎之至,只要你們先出手,我也可以放心施為了,目前我是守著大哥的教訓,不得輕易傷人;如果為了自衛,大哥也不能怪我手辣了!」
凌寒梅道:「別理他,那鳳釵絕不可輕動,這小子坐在地上,還能有什麼作為,他分明是想引你的鳳釵毒針出手,給其他人造成脫身的機會,因為你的鳳釵一次只能發兩枚毒針,再裝填又費事……」
經她這一說,盛九如也恍然了叫道:「不錯!這小子自知活不了,才要上這一手,分明是給別人造機會……」
高人鳳輕輕一歎道:「凌寒梅!你比老狐狸還精明,我也只好認了,大哥!你們別管我了,等金老頭一出手,你們也不必拚命,分由三方面逃走,鳳釵裡的毒外只能管一個人,找到誰誰就認命,可是其他兩人就有機會了,只要逃出一個人,找到四叔說出他們的毒手,總有機會報仇的!」
謝文龍立刻道:「兄弟!要死咱們死在一起,我絕不逃走!」
謝玉茜也道:「我也不走,只要你一死,我立刻就和他們拚命,刀袖箭,暗鏢,什麼手段都用。非要宰他們兩個撈撈本不可!」
劉翩翩剛待表示,高人鳳已經歎道:「你們不能太衝動,必須要想法子脫身,他們不是殺死我們四個人就夠了,老狐狸的那套詭計太厲害了,把我們的死賴在林玄鶴身上,四叔一定會上當,那時連四叔也會受他們暗害的!……」
謝文龍愁眉苦思,不知如何是好,盛九如已經閃身加入包圍圈子,同時招呼道:「上燕!我守住這一邊,你看好另一個缺口,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走一人!」
凌寒梅與古直已經各據一面,盛九如擋住一面,唯一的空缺有林上燕用紫鳳欽封鎖住,看來這三個人想脫身很不容易,盛九如這才招呼道:「金兄!可以出手了!」
金節舉起鋤頭,猛力砸將下去。
高人鳳經過一陣調息,內傷似乎略略輕微,努力一滾身,居然避了開去,金節用力太大,鋤頭深入土中,一時來不及拔起,高人鳳已單手吊住鋤桿,不讓他收回。
金節用力往上一挑,連鋤帶人都挑了起來,然後迅速騰出一隻空手,握拳,逕向高人鳳小腹上擊去。
高人鳳人在半空,閃躲自然不易,何況又受傷,萬難躲過一拳,而且金節存心置他於死地,拳力勁猛,打在任何部位上都足以致命。
就在這雷光石火,危機一發的剎那,高人鳳雙腿急曲,猛瞪了出去,比他的拳勢快了一步。
拳未及身,腳已臨胸,金節哎了一聲,身子一仰,往後跌去,變生肘腋,誰都沒意料高人鳳會用出這種絕招,林上燕為了搶救金節,沒有考慮,錚錚兩聲,鳳釵中的毒針已射了出去。
可是高人鳳更為乖巧,竟似算準了她會有此行動,不待金節倒地,身子往後一弓,金節的一雙手還握住鋤桿,被他帶著,又直了起來,恰好替高人鳳敗了盾牌,兩支毒針,都射在後腰上。
高人鳳本來是仰天翻倒,將金節壓蓋在身上,聽見微風掠空,知道毒針已射中金節,雙手猛拋,將金節丟了出去,自己跟著站了起來。
林上燕見狀正驚,連忙伸手入懷,想再掏毒針填上去,謝玉茜配合得十分及時,揚手一筒袖箭。十發連環射出,林上燕一時未防,雖然躲過了一部份,手背上卻挨了兩箭,將紫鳳釵落了下來。
被毒針射中的金節因為傷處不在要害,毒性發作較慢,居然還能一挺身站了起來,可是步伐已有些踉蹌,那毒針畢竟是厲害的。
他張舞著雙手,搶近高人鳳,以嘶啞的喉嚨道:「好小子,我栽在你手裡,還是很佩服你,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件事,你究竟用什麼鬼方法,在我一掌重擊後能不受傷!」
高人鳳淡淡地道:「說了你也許不相信,這次我沒有玩花樣,完全是靠真功夫!」
金節大聲道:「胡說!血肉之軀,絕不能抗受那一擊,而且我敢確信已經震斷了你的腰骨!」
高人鳳笑笑道:「在一般的情形下,你的判斷沒有錯,不過你忘了,我十四歲離開師門,闖蕩江湖,幹過很多行業,學過許多種功夫!」
金節叫道:「沒有一種武功能把身體練到這種程度。」
高人鳳道:「我練的功夫並不是武功!」
金節道:「那是什麼功夫!」
高人鳳笑笑道:「那是正統江湖人看不起的功夫,雜技班子裡的軟骨功夫。」
金節證了一怔道:「雜技班的軟骨功夫?」
高人鳳道:「是的!雜技班是江湖人看不起的行業,卻也不是輕易就能吃口飯的,必須從小就下苦功鍛練,才能使全身關節處產生彈性,我十四歲開始學,已經晚了,所以沒有練好,可是我肯下苦功,在練功時不知挨了多少苦楚,他們的要求是把身子彎過來,不管是前後,都要把肩膀穿過胯下才算合格,夠不到那個程度,做師父的就用一根鐵條在腰間敲打,那種罪真不是人受的……」
金節已有支持不住的情狀,厲聲叫道:「小子!我不是問你過去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