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世上根本就沒有秦風這個人。那是些吃過秦風虧的人。秦風有種本事,他光顧過的人,那怕是被剜掉一塊肉,也不敢讓人知道,因為江湖上流傳著一句話秦風找上的人,一定是罪該萬死而沒有死的人。
誰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個罪該萬死的人,可是,真被秦風找上的人,卻寧可死上一萬零一次,因為秦風雖然留下他的一條命,卻讓他活得比死還難受。
有人說秦風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那是受過秦風恩惠的人,可是他們只在心中默默地感謝著,卻從來也不敢告訴第二人,因為秦風為他們做的事,是他們想做、要做而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
有人說秦風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名字,由許多很有本事、很富有正義感的年輕人,秘密地聯結起來,從事仗義懲奸的工作,用秦風這個名字做代表而已。因為他們所聽過的一切有關秦風的事,絕不是一個人做得到的。一個人絕不可能在東城喝酒,西城殺人,而同時又在南城的賭館裡打架,在北城的書寓中擁妓聽曲。城雖然不大,可是騎著快馬兜個圈子,最少也得好幾個時辰。但是四個地方發生的事,幾乎是同時的,先後不差半個時辰,而四個地方出現的秦風,面貌不同,身材不同,口音不同,卻又不折不扣的都是秦風,至少他們表現的一切都是秦風,都有一種說不上來,但又沒有第二個人能學得來的特質秦風的特質。
秦風自然是姓秦,名字叫做風,但是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一般人都稱他為一陣風。
風來無向去無蹤,人們所以會叫他做一陣風,都是由「一片雲」的名號上聯想起來的。
「一陣風」和「一片雲」的工作似乎是差不多性質的,所找的對象也是同一類型的,他們會不會碰巧同時找上一個人?每個人都在這樣猜測著,卻沒有一個人能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只有一個人,口中雖然沒有表示,心裡卻有數,一陣風也好,一片雲也好,遲早都會找上一個人的,說不定就可能會同時找了去,這個人是王莊的總管鐵飛龍,而他們要找的對象,可能是王莊的莊主哈王爺,也可能就是他鐵飛龍,那要看他們對王莊瞭解的程度如何了。
他決不是憑空臆測,而是根據事實的判斷,五年來,一陣風做了十四件案子,六件與王莊是有關係的。一片雲光顧的九處地方,也有六處是跟王莊有關係。而且這十二處地方所出的事,有十件最在最近一年內發生的,在這一年中,那兩個人沒有做別的事,似乎是專找王莊的麻煩。
表面上看,那十二處地方跟王莊毫無牽連,有三、四處遠離王莊有千里之遙。但是他們的蹤跡越來越近了。
上個月在蘇家屯的黑虎莊,莊主劉黑虎叫人在半夜裡割掉了鼻子,劫走了二十萬大洋,判斷是一陣風下的手。在營口的碼頭上,義記堆棧行的棧房失火,燒掉了六十箱的黑土膏子,同時在當地海船幫管事錢老七不知道怎麼的被人半夜裡吊在船桅上凍了大半夜,解下來時,已經快沒氣兒了。上身衣服剝得精光,下身卻促狹地拴了條女人的大紅裙,脖子上扣了個小絲袋子,裡面是一軸手卷,捲上是一幅「浮雲掩月」,淡淡幾筆,卻極具神韻,毫無疑問,這是一片雲的傑作。
這兩處都是王莊的外圍,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他們與王莊的關係,但毫無疑問,一陣風跟一片雲卻摸對了路,而且一步步地接近過來了。鐵飛龍並不緊張,而且還在等待著,等待著他們的到來。二十年來,王莊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掌握著北方半邊天,豈是輕易能叫人扳倒的。
王莊不是村莊,已經發展成一片市鎮,或者可以說比一個縣城還熱鬧的市鎮,它被稱為王莊,是因為它原先是一位王爺的采地,這位王爺在西太后當政時,大大的紅了一陣子,尤其是鬧拳匪的時候,他是主張重用義和拳民最力的一位,一直到八國聯軍,所謂天神附體,不怕洋槍的義和拳民照樣被洋槍一個個地打得血肉狼藉,王爺失了勢,替他管王莊的莊頭哈國興卻抖了起來,直接就接下了這一大片產業,而且自稱起王爺來了。
早一陣子,大清朝的皇帝還在紫禁城裡君臨萬民,王爺失了勢,仍然還是王爺,雖然不當權,在地方上仍然還具有赫赫聲勢,地方上自然不敢過問王爺的事兒。現在,大清朝的皇帝在舉國的反對與革命浪潮的沖激下,終於宣佈遜位,結束了愛新羅覺氏二百六十八年的統治,也結束了將近五千年的帝制,所有的王爺都垮了,而哈王爺卻仍然被人恭恭敬敬地稱為王爺,原因無他,哈王爺有勢力,這勢力一半是機會造成的,一半是他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