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道裝的老人,鬚髮如銀,長眉飄忍,可是他的步履從容,臉色紅潤,全無龍鍾之態。
當然還有兩個人是認識他的,那是芙蓉與戰志超,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脫口驚呼道:「白龍老道!」
白龍含笑前行,雖然他的劍還插在背上,也沒有想要動手殺人的表示,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感到他身上濃重的殺氣,被他逼得很向後去,只有杜雲青一個人還站在原地。
白龍卻毫不在意地笑笑道:「陳四,你這老小子給我站出來,你追了我一輩子,怎麼見了我反而後退了?」
陳四公公齒輩俱尊,在群俠中無人能比了,在老龍口中卻變成了老小子,聽來似乎滑稽,但陳四公公卻毫不以為怪。
而且還很聽話地站了出來,端了旱煙袋,將手一供,道:「老龍!浮梁一別,有七十年了,你倒是絲毫未變。」
白龍笑道:「你倒還記得,我卻忘記在何時見面的,經你這一提,我總算記起了,原來你是在浮梁跟我見的面,不用說,你是那次寶家庵的劍底遊魂了。」
陳四公公道:「不錯,那次我們九個人正在商量著如何追擊宮廷四惡,為江南武林同道們報仇,你就找了來,以一敵九,百招之內,盡殺五大門派的八位長老。」
白龍哈哈一笑道:「那有什麼稀奇。」
「這是我的職責,只要聽說有五大門派的餘黨在,我就不能放過,我現在記起來了,那天的九個人中,只有一個小伙子沒動手,在一邊哧呆了,我以為那小子不會武功,才劍底留情,未加誅絕,想不到後來的擔柴叟,就是那個小伙子。」
陳四公公道:「不錯!不過你也弄錯了一件事,我不是嚇呆了,而是受了五大門派之托,在一邊不要動手,詳細觀察研究你的劍路,以便告訴他們的子弟好找你報仇。」
白龍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十年後,五大門派的弟子找上我時,一個個武功大進,而且連我也難以應付,逼得我不得不覓地隱身,再研劍法,而有今天的研究,陳四,那天我如殺了你的話,就不會有今天了。」
陳四公公一歎道:「不錯,所以我很後悔,那天我若是死了,你固然還能猖狂一時,但是五大門派的人如果不聽我的指點,不專攻你的缺點而在本身上的武學上發掘,很可能在後來會超過你而殺了你的。」
白龍笑道:「不錯!就因為後來的人劍法精進,沒能找到我的缺點,我才想到一個人的劍法不管多精,總是難以無敵於天下的,我有著官方為後盾,條件優出你們很多,何必還要逞一己之勇,為虛名而自損呢。
所以我躲了起來,讓其餘三個人逞雄去,我卻運用官方的力量,搜集各家的遺傳劍譜劍法,研其精奧,融會貫通,也利用那個機會,樹立了玉龍寺的基業,所以我之能有今日,實在要感謝你昔日之賜,這七十年來,你很有長進了吧。」
陳四公公道:「略有長進,但是比你還差了很多。」
白龍道:「不多,我第一次潛身而進,居然會被你發現了,可見你還不錯,只是我第二次去而復返,再度隱身在附近,你卻聽不見了。」
陳四公公一歎道:「我的確沒有發現,因為你實在藏得太好了。你就藏身在那個小坡後嗎?」
「不!第一次我藏身在那兒,距你們四十丈,你仍然能發現,第二次我又換開了二十丈,果然就瞞過你的耳目了,因此你我的功力相較,不過是二十丈而已,這二十丈大概要四十年,你就可以追上了。」
陳四公公苦笑道:「我已經九十多歲了,不可能再有四十年的壽命了。」
白龍笑道:「別洩氣,四十年光陰,彈指即過,我們一別七十年,你不也過來了,你放心,我不殺你,而照你功力而言,我不殺你,別人恐怕還不容易殺得了你,你小子大可以放心從容,找個深山靜谷,總個四十年,再跟我老人家較量一下。」
陳四公公笑道:「你還能活四十年嗎?」
白龍道:「十五年前,我一百二十歲,我還有點耽心,因為我想已經快到人生極限了,可是這十五年來,我靜心虔修,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人生的壽命極限,應該是二百四十歲左右。
所以人生不滿百,都是那些人不知道如何保生節用其年而已,暴飲暴食,乍喜劇急,都是易老促壽之源,我早年不知道,浪費了一段時日,現在算算,兩百歲應可無慮,我至少還有六十五年好活,小子,你不必急,我還可以等你四十年。『』陳四公公笑道:「我老頭子等不及。」
白龍笑道:「我可以教你長壽之道,你雖然過了九十,但是牙齒未搖,人也沒糊塗,耳目依然聰明,再過四十年絕對沒有問題,四十年後,我們舉一次論劍,相信必然會使天下震動,舉世矚目。」
陳四公公笑道:「我不為我老人家擔心,我也不想再活個四十年,只要能看到你伏誅劍下,就滿足了。」
白龍笑道:「那你恐怕沒這麼長的命,我敢讓你再過四十歲來找我比劍,至少會比你再多活一二十年的。」
陳四公公一笑道:「白龍不必等四十年,我只要再活四個時辰,就可以看見你伏誅劍下了。」
「四個時辰,你不是說笑話嗎?在四個時辰內殺死我,大概只有這兒的幾個人,誰能殺得死我呢?」
「自然有一個,你去而復返,不是就為了擔心這件事嗎?」
白龍笑笑道:「你說的大概是杜雲青這小子,不錯,我看了渡邊武夫身上的劍痕,倒是頗為擔心,所以才來看看,聽見了他的話,還真唬著我了,所以你發現了我之後,我當初就想退走,但是我仔細想想,卻又回來了。」
杜雲青淡淡地道:「閻王注定三更死,誰也留不到五更頭,你如在那個時候退走,還有半年好活,你又回來了,就非死在今天不可了。」
白龍哈哈仰天大笑道:「杜雲青,你唬不了我!」
杜雲青道:「我唬你幹嗎?」
白龍笑道:「我再次回頭時,就聽見了你部下的那番話,再過半年,我的確會被你騙了。」
杜雲青笑道:「白龍,你以為你聰明,以為你的功力高,你到我們附近,沒人發現了你?」
白龍道:「第一次我走得太近,被陳四這老小子聽見了,但是我離開得快,叫你們摸了一個空,以為是疑神疑鬼,放下了戒心,沒想到我會再次回來吧。」
杜雲青一笑道:「如果我不知道你再次回來,我怎麼會跟芙蓉說那些話,把身後的事都交代好了。」
白龍神色微動。
杜雲青笑笑道:「你應該明白,我最後對芙蓉交代的那些話絕不是無端的感謂,完全是說給你聽的,因為那些話是突然而發,跟前面的話頭完全接不上。」
白龍點點頭道:「不錯,那些話提得離奇,有所指而無所由,因此我才現身出來。」
杜雲青道:「你也應該出來了,因為你知道再聽下去也不會有你希望聽到的話了。」
白龍一笑道:「本祖師所知已夠,也不必再聽下去了。」
杜雲青道:「這只是你的想法,卻不是我的,我說的那些話,只讓你聽到你能聽的,卻藏起了一些你不能聽了。」
白龍笑道:「杜雲青,你這個年輕人的確厲害,只可惜你遇見的是我,你這一套攻心之訊恐怕難以得逞,本祖師不會上你當了。」
杜雲青一笑道:「你踏上了漁夫島,就是上了我第一個圈套,本來你停身在七十丈外,我說話的時候,聲音時大時小,誘使你不由自己地漸漸接近,是你中了我第二步計,你倉煌而退至百丈之外,如果就此走了,那我的第三步計劃就行不通,但你去而復返,又在七十丈處停身,慢慢的被我騙到五十丈處,進入我第三個圈套。」
白龍的臉色一變,因為杜雲青說的歷歷如繪,連距離都估計得一點不差,這使得他的信心驟失,竟忍不住失聲問道:「你居然能聞聲百丈之外。」
白龍想了一下,才又搖搖頭道:「不相信,絕無可能,老夫修為百餘年,才練到聞聲七十丈,那已經是最了不起的成就了,你絕對無比能力。」
杜雲青笑道:「我一劍發出,寒氣能透過劍氣,在瞬息之間,就對方寒凍成僵,你行嗎?」
白龍道:「我不行,我練的不是這一門功夫。」
杜雲青笑道:「這就是了,藝有未曾經我學,你利用玉龍寺的力量,廣搜天下各家的絕學秘發,悉心研究,所知之廣,可謂已前無古人,但是你仍然沒有中止搜集,可見你也明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生有限,知也無涯,任何一個人,窮其一生,也無法盡知天下之學的。」
白龍道:「不錯,但是聽音感受五學,重於修學,那是取不了巧的,你絕對趕不上老夫的境界。」
他雖然如此說,但口氣已經謙虛得多了,由本祖師改為老夫,證明他已心有所懼。
杜雲青笑道:「這個我承認,我的修為比不上你,也比不上陳老前輩,他在四十丈內發覺有人是靠著他的修為,可是我否認此途無法取巧,我在百丈之外,發覺到你的到來,一點不假,只是我用的不是修為。」
「你靠的是什麼?」
杜雲青用手指頭指道:「靠這個也靠這個。」
手指由頭腦移到眼睛笑著道:「聽不及百丈,目視白丈,卻是誰都做得到的。」
「你是說你看見了老夫的身形,那不可能,老夫是一路採取掩蔽而來,都是你的目力未及之處。」
杜雲青道:「不錯,你過來的地方我是看不見,只是你來的時間不對,現在是下午,日影偏西。」
「那還要你說,老夫也知道。」
「你知道就應該計算一下,不該投下你的身影的。」
「沒有的事,老夫十分小心了,身影雖然無法避除,但是老夫停身立足之處,影子也不會漏到你的眼中。」
「不是你的影子,而是你的身體擋住了光影,我站立的位置是早經計算的,有人偷潛登岸,只有一個方向有巖壁遮掩,所以我看好那個方向就夠了,你現在自己也可以看一下,斜陽的餘光為岩石所阻,平處過來,形成一道光幕,只要有東西立在前面,光為所隔,光幕就有了缺口,可供停身之處只有四個,就是百丈、七十丈、五十丈與四十丈,那一個地方光幕有了缺口,就是有了變化。」
白龍回頭望去,果然在岩石的旁邊,射過一片片的光幕,不禁歎道:「好小子,你的智慧之高,的確出人意外,可是你說的三個圈套,又是怎麼呢?」
「沒什麼,我以光幕的變化,近而測知你的藏身距離,再從距離上,推出你的功力深淺如此而已。」
「哦,你推測的結果如何?」
杜雲青笑道:「你問得太多,現在該我問了,你見到渡邊武夫了?」
「自然見到,此人心計之工,可謂前所罕見。」
杜雲青一笑道:「比你如何?」
「還差一截,小子,我知道他在搗鬼,也知道他私傳三才堂的禁令,通知了朝廷,利用我離開的空檔,搗毀了玉龍寺,使我無所歸處。」
「你居然知道。」
「當然,所以我才說他比我差一截,朝廷既然對玉龍寺起了戒心,而且下了決心要對付我,自然已有了相當把握,玉龍寺就沒有了可守之必要,放棄了也罷。」
杜雲青一驚道:「你是故意放棄的。」
白龍笑道:「是的,那個地方雖然緊密,不易攻入,但也有個缺點,易為封死,只要用幾門土炮,在山口上一陣猛轟,就可以引起山巔的崩雪,把玉龍寺封死在絕谷之內,固然也理不死我們,卻能餓死我們,老夫修為已超越人體極限,但是還不能到辟椿的境界,危地既無可守,倒不如加以放棄了另外再作打算的好。」
杜雲青道:「你打算到扶桑去再作發展。」
白龍笑道:「不錯,老夫本來還想不到有那個好去處,他自己送上門來,老夫正好求之不得。」
「你知道他準備如何接待你們嗎?」
「那還不簡單,他想在扶桑造就一番勢力,要利用我去替他賣命,對付宮本與柳生兩大劍道世家,他逼得我走投無路,到了扶桑,我只好給他賣命了。
「你居然也會想到這一著,那就好了。」
白龍笑道:「我既然想到了這一著,還會被他所用嗎,恐怕他最後會被我整得後悔莫及。」
杜雲青哦了一聲道:「你要整他恐怕不容易,他敢把他的企圖與目的告訴了我,自然也會防到我傳入你的耳中,可見他已有了對付你的手法。」
白龍笑道:「他沒有別的手法,只是吃定了我,在扶桑,我人生地不熟,一切都只有聽他的了。」
芙蓉道:「本來就是,你除了接受他的協迫外,又能怎麼樣,你的黨翼已經被他消除了一大半,在扶桑你沒有辦法召到新的人手。」
白龍道:「但是我可以找到另外一批人來幫助我的,他要我對付兩大世家,我又何嘗不能幫助兩大世家反過來對付他,那樣一來,他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嗎?」
芙蓉一笑道:「白龍,你實在太天真了,兩大世家會要你的幫助嗎?」
「為什麼不要,當我展開行動,殺死他們幾個高手後,他們自然會恐慌起來,求著我去幫助呢!」
誰知芙蓉一笑道:「你如果是打著這個算盤,那就大錯特錯了,渡邊武夫敢接納你,因為他要扶植的毛利王室失勢,沒有顧忌,受當權的足利天皇支持的兩大世家絕對不會接受你的合作要求。」
「為什麼?難道他們不怕死,不怕我為渡邊武夫出力殺光他們的武士。」
「他們會伯,但是他們寧可被你殺死也不敢接受你,因為他們還有更大的顧忌,顧忌大清朝的攻擊,你在中土被逐,是朝廷必須除去的對象,如果他們收容了你,必將引起大清的譴責而興師問罪,他們還惹不起大清朝。」
「笑話!有了老夫的支持,大清朝廷如果要想發師遠征,老夫可以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你如果有這個本事,就不必逃亡海外!」
白龍一笑道:「在中土,老夫無以為計,因為朝廷的勢力太大,但是在東瀛,有大海為阻,朝廷的水師能有多少,老夫可以拒之於海上。」
「你不能,你既不容於朝廷,又不容於江湖,如果朝廷要征伐你,可獲得朝野一致的贊同,江湖上無數的豪傑也都會自動請纓,合力來征伐,扶桑三島敢要你嗎?」
「老夫如果能助他們抗敵,他們自然會要的。」
「問題是你不能,你別忘了扶桑是個島國,四面環海,真要惹得朝野一致行動,在兩個月以內,可以造成戰船萬艘,召致甲兵千萬,把扶桑整個圍起來,你一個人能顧得了多大的地方,就是這個漁夫島彈丸之地,你一人之力,也照顧不到。」
白龍呆住了。
芙蓉笑了一笑道:「所以你要放明白,扶桑絕不會因為你一個人,而樹下中華這個強敵的。」
白龍道:「那老夫幫助渡邊武夫,朝廷就不管了。」
芙蓉笑道:「渡邊武夫只是利用你去爭權,朝廷自可不理,他向我們保證過,只要他能掌握住勢力,第一件事就是除去你,正因為有了這個保證,我們才放他離去,無論是誰掌握,誰都不敢收容體,白龍,你將來的命運將會很悲慘,唯一可走的路,就是引頸就戮,為你以往的血腥贖罪,否則你的日子將更難過。」
白龍臉色微變,芙蓉的話,他也體會到不是洞唬,也打翻了他的如意算盤,當政的人是絕對不敢收容他的。
可是芙蓉最後的一句話又獨怒了他,因為要叫他引頸就戮,他是絕對無法接受的,狂聲一笑道:「除死無大患,老夫引頸就戮是一死,受人擺佈也是一死,兩者之間,有多大的區別呢?」
「區別很大,你此刻一死,至少可以死得痛快些,真到渡邊武夫把你交出來時,你恐怕會有生不如死之感,他會叫你失去武功,受盡折辱,甚至於斬斷四肢,還留下你一口氣,那個滋味不好受。」
「笑話,老夫會讓人擺佈到這個程度?」
「渡邊武夫可以辦得到的,當你眾叛親離,周圍全是要算計你的人時,縱然你有通天入地之能,也將防不勝防,當你身邊沒有一個可信的人而充滿了仇人的時候,你是絕對逃不過的。」
「眾叛親離,那是不可能的,老夫身邊的人,都是跟我榮辱相共的心腹。」
「白龍!你錯了,我在玉龍寺中習藝五年,看得很清楚,你對人只有利用,從無恩德,那些人以前追隨你,一半是威協,一半是利誘,因為你不僅掌握著他們的生死,也能給他們榮利,除去了這兩點,你找不到一個肯為你死命的人,你的心腹只是為了貪圖你能給他們的權勢才肯跟著你,當你失勢無法給他們時,人人都想出賣你。」
「笑話,老夫不信。」
「你只是口中說得硬,其實心中卻比誰都明白,你從未以心腹待人,何來心腹,玉龍寺十二護法,你身邊的六名侍兒,該是你最親信的人了,但是誰又是真正忠心對你的。」
這番話更擊中了他的弱點。
白龍驟然厲聲大吼:「小妖女,老夫第一個就要殺了你。」
可是他的聲音已在發抖,臉上已有驚懼之色。
芙蓉笑道:「你見到了渡邊武夫之後,立刻就趕了來,大概就是為了情勢所迫,你雖然奪得幾條船,卻失去了玉龍寺,可能那些人對你已有不忠之意,你要趕了來殺死杜雲青,目的在顯示你的武功,證明你仍有無敵天下之勇,你自己很明白,如果你心生怯意,跟著渡邊武夫到了扶桑,將要寄人籬下,那些人犯不著跟你受罪去。」
白龍怒喝聲中,仗劍逕取芙蓉,快得如同一陣風。
但是芙蓉居然仗劍猛劈,當然聲響中,雖然被他震得連退四五步,但是長劍仍然在握,身形依然卓立。
白龍怔住了,他似乎沒想到芙蓉能擋得住他的全力一擊,怔了半天才道:「好!妖女,你的功夫似乎大有長進,居然能接下老夫的一擊。」
芙蓉笑笑道:「是的!白龍,你的劍法修為雖然到了無人能敵的境界,但是你也只是個人,不是神,你出手一擊也並非凌厲無匹,只要知道你的劍路,祛除對你畏懼的心理,縱然不能夠勝你,但也不會在你一招之下就授首而死。」
白龍頓了一頓道:「笑話,近二十年來,老夫只殺過十個人,那十個人不但修為比你深,對老夫的劍路也都相當的瞭解,因為他們都是跟老夫學劍的,但是都在我一劍之下身首異處,你剛才只是僥倖……」
芙蓉笑道:「你錯了,我不是僥倖,而是憑著真才實學,我承認你殺死的那十個人劍術或許都比我高明一點,但是他們抵不了你一劍,我卻可以跟你支持二十回合以上,不只是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能做得到這一點。」
白龍道:「老夫不相信。」
「不相信你可以試試看,你再選一個對手。」
白龍冷笑道:「老夫遲早會找上你們每一個人的,就從你先開始好了,看你真能應付了幾招。」
他雖然已是一代名家,一方宗主,但是卻不為虛名俗套所拘,更不要講究什麼身份,說動就動,到光一閃,霹靂般地又發出了七劍。
這次芙蓉應付得更從容,青冥白虹,長短兩支劍交互運用,唸唸聲中,不但封住了白龍的攻勢,而且還能穩住身形,不再被他震退了。
白花臉現驚色,第九劍蓄足了勢力推出去,但是只攻到一半,忽又轉身反劈,噹的一聲,冒起一團火球。
跟他交接的是陳四公公,擔柴叟在他第九劍將發之際已經悄然地掩到他身後,旱煙桿無聲劃出。
煙斗中不知何時又裝滿血絲,而且點了火,抽得紅烈烈的。
就是這火點壞了,白龍劍發中途,忽而感到背後有熱氣移近,連忙轉身將劍勢移向突襲而來的陳四公公。
一劍劈在煙袋上,將煙鍋中的紅紅的火球震起老高,但也把陳四公公震得退了兩步,但是白龍同樣地也退了一步。
陳四公公這桿一擊運上了他畢生的修為,招發時勁力十足,卻不帶一點風聲,也沒有任何動靜,勁力全部凝聚在煙桿上,在背後發招。
白龍根本全無知覺,但是煙袋中燒著的煙絲上的勢力卻無法收斂住,終於被白龍知覺而架開了。
白龍心中的震駭是無以想像的,他知道陳四公公了得,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不論對方再有多高,也威協不到自己的,可是這一度交接,他才發覺到對方縱然不知自己,也已經是八步與十步之差了。
至少白龍沒想到在世上還有能把自己震退一步的人,尤其是那種凌厲無匹的攻勢,居然不帶一點聲息。
望著陳四公公從容地撤回煙袋,神色一片安詳,似乎那一震並沒有給多大的影響,白龍心中更為震驚,這老小子對自己有點威協了。
原來白龍的預計中是把杜雲青列為最強的對手,卻把芙蓉列為第一個要除去的對象。
因為玉龍寺面對著兩股反對的勢力,一股是來自朝廷,一股是來自江湖,這兩股力量都很可觀。
但是只要玉龍寺能把局勢控制得好,仍可從容應付。
就怕的是這兩股力量合起來,那是玉龍寺絕對無法應付的,所以當這兩股力量齊集京師,毀了白蓮教總壇,白龍就感到不大對勁了。
白蓮教只是意外岔出來的一支軍。
這兩股人的聯手,主要目標是對於准著玉龍寺而來。
所以白龍毅然地放棄了玉龍寺,也是為了要節省人力,願意在玉龍寺把自己所有的人手一下子都拼上。
促成朝野兩股實力的結合,主要的聯繫人就是芙蓉。
這位榮華格格以郡主之尊,下嫁了杜雲青,而又兼領著侍衛營,這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了。
杜雲青是寒月傳人,而林寒月與江南八俠的交情莫逆,自然而然又可以搭上了八俠的關係,而八俠又是目前江湖上最具號召力的人。
他們的宗旨原是抗清復明的,與朝廷水火不能相容,但是芙蓉居然把他們給拉攏住了。
朝廷對這些江湖人也是無法信任的,只有芙蓉有這個能力去說服皇帝,擔代一切責任,造成合作。
白龍想只要能除去芙蓉,就可以破壞他們的合作。
抵要這兩股實力分散,自己雖放棄了玉龍寺,很快又可以在另一個地方建樹起根本,用不著飄洋過海,到扶桑去求托庇了。
因為渡邊武夫實在是個很可怕的人。
雖然白龍有把握與信心可以不為他所制,但是卻無法除去渡邊武大。
不但不能除去他,而且還要跟他保持著一定限度的合作,這樣才能運用他的八幡船隊,在中土繼續打定基礎。
白龍並不打算在扶桑渡其餘生。
退往扶桑是萬不得已的辦法,有一點可能,白龍還是不希望走上這步路的,所以他才會一個人先行悄然登上了漁夫島,就是看看能否改變一下形勢。
聽到了杜雲青的談話,他知道不能再拖了,那年輕人練就是無形劍氣,再過半年,就要真正地產生威協。
但是在動手之前,他要先除去芙蓉,陳四一擊,使他立刻又轉移心念,必須先除去陳四,否則這個人將使自己逃不過今天。
尤其是他在杜雲青決戰時,如果也這樣地攻上一下,可以造成杜雲青得手的機會而殺死自己的。
心裡面有了這個打算,但是絕不能做得太明顯,否則被對方知道了,絕不肯放過這個優勢的。
因此他盯了陳四半天,看不出陳四有什麼受內傷不穩的現象,就更堅定要除去出的信心,冷冷一笑道:「陳四,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在背後悶聲不響地發招偷襲。」
陳四淡淡地道:「我跟你一樣,從不想把自己成為一個搭架子,擺場面的大宗師,只要有利於我,任何時間我都能出手,尤其是對付你這種大惡人,只要能除去,任何手段都不吝一試,你不妨小心一點,說不定什麼時間,我會在你背後悄悄地又來上一下的。」
白龍哈哈大笑道:「老夫還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陳四微微道:「只要你還想找人動手,我就有機會,除非你現在夾起尾巴滾蛋逃命,那或許能使你多活半年,等杜老弟的劍氣練成了來宰你,否則我就會一直盯在你背後,抽冷子給你一煙袋。」
白龍哼了一聲道:「老小子,你練錯了兵器了,如果你把你的鐵扁擔換成了長劍,剛才那一擊絕不會落空,因為你的火候的確不弱,可是你放棄了扁擔,偏偏送上了這柄旱煙桿兒。」
陳四笑道:「我覺得它很好,既能抽煙,又能當枴杖,還可以變作兵器,最難得的是時刻不離身,拿在手上又不會驚世駭俗,想到精妙的招式,可以立刻比劃練習,不會放掉那殺那間的靈感,用劍那有這麼方便!」
他咳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把練了多年的鐵扁擔放棄了,恐怕你不不清楚,因為我靜下心思時,有很多精妙的招式都湧起腦海中,可是等我去拿扁擔時已經跑了一半,拿起扁擔再比劃時,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杜雲青肅然道:「老爺子這一點實為武學的至理名言,先師說過一句類似的話,當一個劍手掌中無刻之時,也是他劍藝探進之機,只要能把握住此一時機,雖足不出戶,手不觸劍,故劍道能有大成之人。
這個訓示對晚輩的策勵很大,我練無形劍氣,也是為了要貫徹這個理論,冀能拋劍而練劍,抵是沒有恆心,未得有所成就不甘寂寞,負劍江湖了。」
白龍居然一震道:「高明,高明,想不到你們居然也懂得這個決竊,老夫在四十年前,想到了這一點,嗣後隱居玉龍寺,終日手不離劍,頓悟許多精招。」
杜雲青淡然道:「那只是開頭時有點進步,以後就不靈了,因為你手中終日不離劍,就無法靜下心來,不靜則無所得,這個道理體應該明白的。」
陳四笑道:「杜老弟說得對,老朽換上這根煙桿,就是這個道理因為平時只把它當煙袋使用,沒事裝上一筒。就吞雲吐霧,興之所至,才能別有所得,剛才那一招就是這樣子練出來的,白龍,你覺得如何?」
白龍心中的殺機更濃,因為聽他們的談話,已深得武學三昧深進抵是時日之事,尤其是杜雲青,年紀那麼輕,懂得又那麼多,今日不除,異日必將成為自己的勁敵。
但是杜雲青自從自己現身之後,新月劍一直斜斜地橫在手中,那是個很自然的姿勢,但已將功力凝聚,待機而發,只要不去惹他,他不會先動的,那是一招守勢。
嚴密的守勢攻之不易,但是改掉另變為攻勢也很難,正如一把鋼鎖的鎖心用錫灌死了一樣,別人想打開很難,自己本人想打開也很費事。
這正是先除去陳四的機會,因此笑笑道:「陳四,你那一招很高明。」
陳四公公得意地道:「那叫煙鍋燙耗子,老夫家一群老鼠足足憋了半年,它躲在洞裡,老夫守在洞口,它一冒頭,老夫就當頭擊下,可是它機靈得很,每次都被它躲過逃了回去,老夫就這麼跟它斗了半年,改進了不少缺點,終於練就那一招打到了那頭耗子。」
杜雲青道:「難怪招數無聲無息,原來老爺子在上面下了半年功夫。」
「老夫到了後來,不是要打老鼠,而是為了跟它賭氣了,想盡一切的方法,苦思如何擊中它的方法,正因為沒有把它當作成功,突破了一切武功的常規,才有意外的成就與收穫,白龍,你要不要再試一下?」
白龍冷笑道:「老夫當然要試,不過這次要當面試了,剛才在背後偷襲,不該又抽上那袋煙的,勁力能藏,勁風能掩,那熱力卻蓋不住,老夫因而發現了。」
陳四公公笑道:「那是給你個警告,第二次出手,我老頭子年歲雖不如你,卻比這些人都長上一兩輩,無論如何也不能太丟人,在背後悶聲不響地出手,多多少少總要打個招呼,你說是不是?」
白龍冷笑道:「很是!很是!陳四,本祖師今天原不想殺你的,可是剛才那一招相接,本祖師發現你的功夫深進得還出乎意料之外。」
「對極,白龍老妖怪,不是你一個人才有長進的,尤其是我老頭子是十君子中最後的一個元老,你是六惡中唯一活著的一惡,為了要貫徹那些死友們的心願,我老頭子總不能偷懶,所以我也沒有放下功夫,而且練得更勤。」
白龍道:「不但勤,而且會裝,以前我派人試過你,認為你並沒有多大的出息,才未加理會。」
陳四淡淡地道:「你派進去都試不出我老頭子的深淺的,別人那怕是殺了我,我也不會拿出真功夫來,那些功夫是專為對你一個人用的,正如我們十君子,是專為剪除六惡而成立的組盟一樣。」
白龍哈哈一陣大笑道:「十君子已去其九了吧,老夫一共殺死了其中六個,他們都比你強。」
陳四道:「六惡也去了五個,除了一個是由你代勞,火拚而死外,其餘四個可都是我們除去的。」
「不算那筆帳,現在你是否有殺死我的把握?」
陳四道:「有!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交手,也是雙方最後的一個人,我若非有絕對把握,怎會出手呢?」
「這個老夫倒是不信,是要試試!」
「不試也不行,你不找我,我還要找上你呢!」
白龍將創一指道:「很好,老夫就成全你吧!」
甘鳳池與陳芸娘大為緊張雙雙執劍上前,連徐明,杜九娘二人也都想上去幫忙。
陳四厲聲喝道:「滾下去,這是我老頭子單獨的一戰,不要你們插手。」
陳芸娘急道:「爹!您老人家這是何苦呢?」
陳四勵聲道:「答娘,難道你不清楚,這是十君子與六惡之間的最後一戰,我們是死約會,不了不散,沒你的事,你們都給我站開些,否則我就先斃了你們,這是我們十君子的約定。
九大門派加上我,每家各出一個人,湊上十君子,專為對付六惡時,就向各人的門戶宣佈過,對付六惡是我們的責任,任何本門子弟都不准介入,否則即以違背門規而處決,我絕不能壞了規矩。」
白龍笑笑道:「甘鳳池帶你老婆下去吧!」
甘風池怒聲道:「為什麼?」
白龍道:「因為這是十君子向我們約定的,他們是為了保全門戶後人,我們是為了少麻煩,所以互相訂了這個約束,那場過節,在我們這十六個人身上了結,不再牽涉到門戶恩怨,若是有一家違約,我們就要盡屠九門派的人了,目前雖然只剩下老夫一人,但是仍然可以執行那一項任務的,所以你們別插手的好。」
陳四公公道:「你們聽見沒有,你們上來幫不了多少忙,但是如果又牽連到九大門派,我以何面目去見死友?」
陳芸娘道:「爹!事情本是由他們屠殺九大門派而起,要知他們一定會遵守約定。」
白龍道:「至少我們與十君子約定之後,沒有再違反過,你們也應該遵守,憑心而論,老夫還希望你們插手,十君子把本身的技藝悉心提了出來,由十人互相切磋,去蕪薦青,練成了一些新招,居然把我們四個夥伴給殺了。
那些招式,頗有精到之處,抵是除了他們十君子之外,別人插進去反而礙事,先前老夫還不敢領教,只有找機會一個個地擊破,才除去了四個,今天老夫是決心嘗試一下,你們上來,對老夫只有好處。」
白龍這樣說,陳四公公居然沒反對,可見是真有這回事兒。
因此甘鳳池夫婦只有退下了。
但杜九娘卻拉出了長劍,走到白龍的側面。
陳四公公一皺眉頭道:「九娘,你還不下去!」
杜九娘在容遣:「老爺子,我是雪山派的。」
陳四公公道:「我知道,徐明那小子說了,雪山派雖然也是十君子聯盟之一,但是他們派出的人已經死了,責任已了,沒有你的事了。」
杜九娘道:「不!老爺子,黃山派的代表是先祖父衡三公,他老人家不是死於戰鬥而是病故的。」
陳四公公道:「我聽說過了,他是跟黃山的陸清喜聯手合擊郝行天,只可惜你祖父臨時得了病,沒有參加,結果陸清喜反而死於郝行天之手,這是一次很大的損失,使得郝行天又殺了兩個人,最後還是被白龍給拼掉,六惡之中,那傢伙雖然死了,卻不是死在我們之手,使我們感到很遺憾。」
杜九娘道:「先祖也是,一急之下,抱憾終天,不過依照約定,先祖的職責未了,所以他老人家把這個責任交給了我,由我繼續挑下去。」
「那不必了,郝行天也死了,你找不到對象了。」
杜九娘道:「白龍沒有死,他殺了郝行天,使先祖抱憾,我只有殺了白龍來使他老人家泉下瞑目。」
陳四公公道:「可是你們的配合是對付郝行天,而且你是跟黃山派的人配合,老頭子可跟你合不上。」
杜九娘道:「那就各行各的,反正您沒有理由把我也趕下去,我應該在場的。」
陳四公公一歎道:「你要這麼說,老頭子可就沒法予了,白龍,你也聽見了,她可是遵約而要求。」
白龍笑道:「聽見了,老夫不反對,而且還很歡迎。」
杜九娘冷冷地道:「你不歡迎也不行,不過你也別高興,陳老爺子跟我配不上,我不會去礙他的手,只是抽冷子看準機會給你一下。」
白龍大笑道:「老夫還會在乎你,就算老夫站在這裡不動不搖給你出手的機會,你也別想傷了我。」
杜九娘道:「你以為我是用暗器暗算了。」
白龍道:「你雪地飛狐本來不算個人物,老夫根本就不屑注意你,可是聽說你跟杜雲青在一起後,做了些很轟動的大事。」
杜雲青道:「白龍,這可是你孤陋寡聞了,九娘以前做過的事可多著呢,倒是交上了我這個朋友後,受了我的牽累,耽誤了她的不少正事。」
白龍哦了一聲道:「她幹了什麼?在八大胡同當窯姐兒,還能做出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杜雲青在容道:「從來俠女出風塵,風塵中女子雖為人所不齒,但是一個如九娘般的俠女,不惜屈志污名,寄身風塵,必然是為了一個可敬的目標。」
白龍鄙夷地一笑道:「老夫失敬,可得聞乎?」
杜雲青道:「可以,她在青樓以春花老九的名義出現,周旋於達官顯宦,王公巨賈之間,探聽到那個官兒貪墨,那個奸商發了橫財,通知了夜遊神徐明兄,把它拿過來,濟困賑災。」
白龍哈哈大笑道:「說來說去,不過是男盜女娼的勾當,那還能當得起可敬二字,還能算為大事。」
杜雲青莊容道:「怎麼不能算,她盡的是武人的本份,做的是救世濟人的工作,而且還兼收懲貪做奸之功,對世道人心,有教化之功,跟她的工作相比,我們都該慚愧,而你白龍就更不夠資格說了,你有了一身超凡武功,卻沒有為世道人心盡一點力量,沒有為群眾造一點福,相反的還給大家帶來了禍害,你真該慚愧死。」
白龍為之語塞,杜雲青的話不是正理。
無論如何,劫盜絕非行俠之正道,但是杜雲青話中的正氣逼人,他看重在俠者的存心與胸懷。
頓了一頓後,白龍笑笑道:「聽你這一說,似乎這女娃子還做了點事,是個十足的江湖人,老夫對她網開一面,不取她的命就是,不過杜雲青,你的那些道理也折服不了我,老夫雖然學了武功,但老夫可不是江湖人,既無意行俠,也不想濟世求名,各人有各人的志向與看法,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中間沒有什麼是非可言,話別扯得太遠,雪地飛狐,你的袖底飛針頗有威力,難道你不是用它。」
杜九娘道:「那是我行俠的玩意兒,今天我是代表先祖以十君子的身份索戰,用的是雪山派的劍法。」
白龍哈哈大笑道:「你用什麼都行。」
陳四公公忽然道:「白龍!少廢話了,十君子雖然只剩兩個人了,但是殺你的工作卻務須繼續下去,九娘,你準備一下,老頭子要進招了。」
旱煙桿再度點出去,勢子很慢,白龍倒是沒有小視,抱劍而起,嚴密地注視著這一點的變化進行。
可是陳四公公的這一招實在奇奧莫測,煙袋向前點出,看不見一絲變化徵兆,卻突然有了萬千的變化。
白龍看得很仔細,也很惶惑,因此不敢貿然去招架,煙袋點到他胸前一尺之處,他居然退了一步。
他退一步,擔柴叟進一步,原式不動,白龍再退,陳四公公再進,如是再三,白龍仍看不出那一招的奧妙。
但也決定不躲了,點胸一劍封出。
劍尖點在旱煙袋上,立刻湯了出去,但是擔柴臾苦練多年,招化如神,但白龍點出的勁力很大,使他幾乎無法把握。
他迅速把煙桿交給左手,一壓一擱,居然能藉著白龍點出的餘勁,配合著他自己的勁道,橫掃過去,又迅又疾。
白龍哈哈一笑道:「好招式,好極了。」
這一手的確神妙無匹,因為白龍把他的煙袋湯向側方,用勁奇大,他如不想兵刃脫手,一定會全力去掌握。
這樣一來,右手橫在胸前,整個成了空門。
白龍本來已經打算趁機出劍的,那知道擔柴叟用招也奇妙無比,右手的勁力已為劍上反震的力道所阻,無法用以控制兵刃。
他卻把兵刃交給了左手,順勢撈回了煙袋,兜回橫掃,使得白龍將要刺出的一劍,逼得收回來,用去格架煙袋了。
他的刻只舉了一半,誰都以為他必然是舉劍格架,連陳四公公也如此想了,用勁更足,臉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他笑得太早,白龍的劍舉到快接近煙袋時,突然反手向前挑去,跟著上身電疾後退,避過了那一掃。
這個老兒武功極高,用心更陰,在這種情形下,誰也沒想到他會用這一手,煙袋掃空,撩過白龍的面門。
而他擦出的一劍,卻在陳四公公的胸前斜斜地掃過,陳四公公悶哼一聲,胸前噴著血退後。
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陳四公公的負傷,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另外一件事吸引去了,那是陳四公公的煙袋才滑過白龍的臉,忽而上空落下一團火球,剛好被煙袋敲個正著,蓬的一聲,爆出一片火星。
事情太突然了,誰都沒注意到這枚火球是由何而來的,只知道它是從上面直落了下來,恰好在白龍的左上方與銅煙鍋碰個正著,濺起一蓬火星。
這蓬火星的勁道也不算強,但是碎散的位置太好,雖然已偏向一邊,但是恰好在白龍仰身後彎的時候,爆炸的方位在他左上三十方,可是他的臉是朝上的。
因此那蓬火星有一小半是罩向白龍的臉上,白龍唬了一跳,但已經遲了,長袖一伸一抹,趕緊護住了自己半邊的臉,痛得直跳,長袖中探出的手卻緊護著眼睛,可能那兒已被火星燒傷了。
一劍斜劃,由胸到肩頭,裂了一道長縫,血水還在噴,但陳四公公卻一點都不感到痛,笑哈哈地道:「白龍,你的劍是高明得很,可是我早有研究,我的招式攻的不是人,而是一團火球,就是剛才劈碎的這一枚。」
白龍怔了一怔才道:「你是說你這一擊是早就有了安排的,連那個暗中放火球的人在內?」
陳四公公腰間血流如注,陳芸娘過去要為老父治傷;陳四公公搖搖頭:「芸兒,別費事了,白龍的劍何等銳利,這一劍劃出,把我的肚腸斬斷了一半,還能活得成嗎?找塊不透氣的布給我裹上札緊,我只要多熬幾個時辰,看看這頭孽龍伏誅,雖死無憾矣!」
陳芙娘到底不是不經事的女子,她也看得出老父的傷勢上劍痕的深度,必然無救了,含著眼淚,迅速割碎了一件魚皮水套,為陳四公公裹札了傷處,然後伸手托住了老父,她知道這是唯一能為老父所盡的孝道了。
陳四公公的腰間札住了,無須再提住氣去阻止氣血的溢流,得以保住一口元氣不洩,延長一兩個時辰的壽命完成他這一生的心願。
他知道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因此也再不耽擱時間長笑一聲道:「是的,白龍,老夫一切早有安排,至於那協助放火球的人,你做夢也想不到是誰。」
白龍皺皺眉頭道:「不錯,老夫遍查四周,發現沒有人藏呀,而且四周的人也沒有動,實在找不到那個人。」
「你當然找不到,因為那人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陳四,這話怎麼說?」
「你記得這是我們動手的第一招,第一招老夫是以燒熱的煙斗攻上,被你一劍架住,把斗中的煙絲彈了起來……」
「不錯!老夫還笑你太傻,如果你用冷煙斗突擊,老夫真還不容易發現呢,就是你煙斗的熱氣……」
陳四笑道:「我即使用冷煙斗,那一招打在你身上,又能怎麼樣,傷得了你嗎?」
白龍道:「傷不了,老夫的護身真氣已與神通,自動密佈全身,除了利器極為強勁的內氣所注,或許能使老夫受點威協,你的那根旱煙桿卻實在威協不了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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