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青笑了一笑,開始向鏢局走去。
不過,杜雲青的心情還是沉重的,尤其是揣在懷裡的日月令旗,更是重得像塊大石頭。
接近鏢局的時候,忽見牆頭人影一閃,杜雲青心中微動,那是個夜行人,身手很高,而且隨那條人影之後,又有兩條人影飄身進去。
杜雲青心中很火,很明顯的,對方找上他了,來人八成是白東嶽那兒派來的,為了自己今天跟進城護送了一輛車子載了一男一女兩個神秘客人進人壽王邸而引起了疑忌。
那傢伙明明知道自己不在縹局而派人到鏢局來,其目的可知是在對付紀小如與白紉珠或是馬向榮,但這種手段大卑鄙了。
但杜雲青並不著急,他知道對方雖然派人來,卻不敢殺人的,他們的目的一定是想擄去一兩個人以為脅迫。
所以杜雲青仍是很從容,把寒月劍的劍鞘扣擊一點,以便在緊要時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拔出劍來。
然後他揀個陰暗的地方,慢慢地走了過去,他要看看鏢局裡的那些人警覺性如何?
他剛靠近鏢局的側牆,忽然又走來了一條人影,手裡提了個黑忽忽的東西,口中還低唱著小調。
杜雲青躲在暗中看著,原來那是個酒鬼,黑忽忽的是口瓦酒缸,那傢伙一面走一面哼,步子還是搖搖晃晃的。
杜雲青盯著那傢伙,希望他快點走過去,因為自己這時若冒出來,一定會把對方嚇得嚷嚷起來,先前走進去的人就會有了警覺了。
那知道這傢伙竟像存心跟杜雲青過不去,竟留在那兒不走了,口中還自言自語,不知說些什麼?
然後只聽見他叭的一聲,摔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然後罵著自己道:「他媽的,我真不是東西,為了喝酒不知誤了多少事,老婆氣跑了,孩子生著病,等我去請大夫呢,好容易向隔壁李大娘借了兩弔錢,說是給孩子請大夫抓藥的,那知道一聞見酒香,什麼都忘了,又灌了個爛醉,叫我怎麼有臉回去,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對得起他,我不是人,不是……」
一面罵自己,一面打自己,最後乾脆將手中的瓦缸往空中一拋,趴在地下大聲地哭了起來。
那瓦缸卻拋得很高,而且掉在鏢局的圍牆裡,叭達一聲地破了,聲音很大。
杜雲青在暗中看得很清楚,那傢伙分明是故意在裝瘋賣傻,因此一沉臉,從暗中走了出來。
那傢伙看見杜雲青過來,哭得更響了:「大爺!你殺了我吧,我不是人,我沒臉活了,人家借給孩子瞧病的錢,叫我給買酒喝了,我是個畜生!」
杜雲青冷冷地道:「朋友,別裝了,你說是什麼意思吧?」
那人看清了是社雲青,連忙爬起道:「杜大俠,原為是您回來了,那就好了!裡面有人……」
杜雲青道:「我看見有人進去了!」
那人道:「您瞧見就行了,小的是神龍幫郝爺手下的,奉命在附近為紀姑娘照顧著!」
社雲青一怔道:「你是神龍幫的?」
那人低聲道:「是的,郝爺派了六個弟子,每夜三班在附近轉著,唯恐有人前來,今夜是小的輪班,可不就來了人,對方身手太高,小的幫不上忙,又怕他們還有人在後面接應看,只好裝醉弄些響動,叫裡面注意。」
杜雲青心中很感動,連忙道:「有勞費神了,現在你快離開吧,只來三個人,我想我們應付得了的,費心勞駕在暗處再留意著,要是再有人來,就知會一聲。」
那人道:「行,我們跟這街上打更的老頭兒商量好,每夜替他打更,要是再有人來,我就用梆子通知您。」
杜雲育道:「那不好,亂了更次反而會引人起疑,閣下的暗器手法如何?」
那人道:『「學過,不太精。」
社雲青用手一指門口高吊的一串長燈寵道:「那兒有七盞燈,從上往下數,再來幾個人,你就打滅第幾盞燈,往後還要仰杖費心,可別露了形跡。
那人點頭道:「行,杜爺,小的這就去了。」
他輕輕一閃,隱人暗中不見了。
杜雲青也輕輕地翻進了牆院,但見嫖局裡已經被驚醒了。
郝大鵬介紹到嫖局來的那些人手都是老江湖,臨險而不亂,都各自守定了位置,紀小如單劍對著一個人,白紉珠的寒星刀也敵住一人,馬向榮赤著上身,鐵鞭丟在腳下,正有一個漢子為他在裹肋上的傷,看他是被來人刺了一劍。
馬向榮算不得高手,但藝出少林,雙鞭額不含糊,來人能在眨眼間傷了他,可見身手很不弱。
杜雲青很關心馬向榮,卻又不願輕易現身驚動了對方,他決心要把來人都截下,因此輕輕地走了過去,還沒有走到,忽地後面來一股冷風,杜雲青一閃身,滑過那一招偷擊,伸手托住一個漢子的手腕。
那是個叫江山的傢伙,發現是杜雲青,剛要開口招呼,杜雲育已鬆了手低聲道:「別聲張,往後要看清楚。」。
江山低聲訕然地道:「總鏢頭,來人太扎手,馬爺一個照面就叫人給刺傷了,小的們不敢輕動,只好……」
杜雲育道:「你們做得很對,還是按原樣守著,你看著院子裡那吊風燈,第幾盞熄了立刻告訴我。
馬向榮也看見他了,但杜雲青先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叫,才輕輕地過去:「大哥,傷得怎麼樣了」
「還好,我是聽見響動出來的,照面就叫人給刺了一劍,幸好彭家姐妹出來接住了。這是那一路的朋友?」
「不知道,所以我不露面,看清他們的來路再說。」
他看看馬向榮的傷勢並不嚴重,遂停身在暗處觀戰。
來的這個人年紀不大,約莫在三十歲左右,劍法卻很凌厲,跟孫仲達莫蘭心是一個路子,杜雲青更能確定他們是玉龍寺出來的,也能斷定他們的是日東嶽的手下。
紀小如著居龍劍法,堪堪能戰個平手,白紉珠的寒星刀似乎還略佔上風,而彭氏姐妹則已經刀法散亂了。
為馬向榮裹傷的那個趟子手叫項九切,是七星門中的弟子,也是郝大鵬推選來的最佳高手,他閃至杜雲育身邊道:「杜爺,我出去換下兩位彭大嫂。」
杜雲青手指口說,把徐明搏殺莫蘭心的手法用最簡捷的言詞說明了,項九切十分高興,在連聲道謝中,拉著劍出去道:「二位大嫂請歇下,我來對付他!」
彭氏姐妹正感乏力,彭美嬌首先撤刀退出,她很關心地問道:「項兄弟!馬大哥怎麼樣了」
項九切笑道:「傷不重,可是他不肯裹創傷藥,恐怕還得要一位大嫂去勸勸他!」
彭美嬌頓足道:「這個人也真是的,幾十歲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妹妹,你也來吧!」
彭美媚虛晃了一刀也退了下來,喘息著道:「項兄弟,點子很扎手,你接得下嗎?」
項九例笑:「大嫂放心,兄弟接不下,自會有人接下他的,警號一起,已經有人去飛告杜爺了,只要等到杜爺回來,不怕這些王八蛋能飛上天去!」
這後兩句話對這三名突擊者多少有威脅,被項九切接下的那個漢子道:『「你們兩位快一點,要是笑面追魂回來了,可就糟了!」
跟紀小如對手的那個漢子道:「誰不想快,你以為我們喜歡逗樂子,這兩個雌兒扎手很,偏偏頭兒又交代一句要活的,那就更困難了,你出手來幫我們一下!」
這漢子卻道:「你以為我輕鬆,看來頭兒的消息有問題,這兒入夥計也扎手得很,剛才那兩個女的是五虎斷魂刀彭家的,這傢伙還不知道是什麼路數屋子四周還隱著些人,看來都很沉著,不像頭兒告訴我們那麼輕鬆呀!是不是要發信號通知第二隊上來支援一下!」
跟白紉珠交手的那個漢子尤其感到壓力沉重,連忙道:「召人來吧,這姓白的雌兒簡直潑得像頭母大蟲,一刀都是要人命的狠招,要我捉活的可真是費事!」
跟紀小如交手的那個漢子似乎是三個的首領,立刻搖頭道:「我們三個人還沒辦過一件漂亮事兒,這次是我在頭兒面前拍了胸膛出來的,要是讓第二隊來分了功,咱們以後更不能混了,十九號,我們兩人點子是要活的,你卻不受限制,加兩把勁兒,擺倒了再說!」
十九號得了指示後,劍勢突然加厲,把項九仞逼得手忙腳亂,第四劍刺出時,他滿懷信心地喝了一聲:「好朋友,你躺下吧!」
咕咯一聲,果然有人躺下了,但躺下的卻是他自己。
項九仞得到了杜雲青的指點後,早已洞悉對方的劍術變化,前面三劍他是故意示弱,連番閃避之中,暗蓄勢力,也就是等候著對方第四手。
在一定的位置與一定的出手,玉龍劍法凶厲絕倫,唯一的缺點就是劍法的奧秘被人著破了,自己還不知道,項九切的劍比他早一剎那,砍上了他的腿彎,高手對搏,這一剎那的先機就已足夠了!
另外兩個人還不知道倒下的是他們的同伴,在他們的想像中,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所以那漢子還道:「十九號,幹得好,你先去幫十七號把白紉珠制服,然後再幫我擒下紀小如,到時候再發信號,叫第二組來接班,攔住鏢局裡的人,你我就帶人走。」
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道:「帶那兒去?先留個地址,我們好把你們送去。」
說話的是項九仞,他欣翻十九號後,按照杜雲青的指點,又閃到這傢伙的空門去了。
老江湖的行動就是行,告訴他一個原則後,不須多做吩咐,他就知道如何做下去了。
這傢伙一怔,連忙回身撩劍反刺。
只可惜這個動作又在項九仞的預料中,一劍刺空,在他準備變措時,背心上挨了沉重的一擊,那是項九切用劍柄狠狠地掏了一下。
劍柄本來很少用來傷人的,可是它堅硬,而且剛好握在手中,十分省事,這漢子跌出了丈許遠,口中鮮血直噴,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項九仞飛速轉向,移到十匕號那邊去,長劍一探,剛好又封住了他的退路,劍尖頂在他的胸口,淡淡地道:「朋友,你乖乖的把劍丟下,這兒沒你混的了。」
打從項九例出手之後,不過才幾個回合,已經放倒了他們兩人,制住了第三個。
十七號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十九號雙腿齊膝斬斷,痛昏在地下,另一個同伴則趴在地上抽搐著,大概也難活得成了。
他倒很識時務,把長到一丟,冷靜地道:「朋友好功夫。爺們認栽。
紀小如與白紉珠這時才端了口氣,紀小如道:「老項真有你的,我不知道你的功夫這麼卓絕。」
項九切笑笑道:「紀姑娘,我要是真有這麼大的能耐,早就露臉揚名了,還會窩囊成這個樣子。」
紀小如道:「老項,你們到天馬嫖局來幫忙的,我十分感謝,憑心而論,在縹局裡表面上分縹頭夥計,是做給別人看的,私底下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嘗有高低。」
項九切笑道:「紀姑娘,我可不是爭身份的高低,只是告訴你,我沒這份能耐。」
「那兩個人不都是你制倒的嗎?」
「是只有動手而已,要不是有杜爺的指點,我也高不到那兒去。」
「杜爺,你是說那「個杜爺?」
「在咱們局裡還有幾個槓爺。」
「什麼,你是說杜大哥,他回來了?」
杜去青也從隱處走了出來,笑笑道:「項兄,還是你行,雖說我只告訴你一個方法,但即使我自己來,也不比你更乾淨俐落。」
紀小如與白紉珠都歡呼著跳過來,分左右把他夾住了,紀小如叫道:「杜大哥,你倒好,回來還躲著我們跟人家拚命,也不出來幫我們一下。」
杜雲青笑道:「我出來還不如項兄出來的好,因為我是出了名的笑面追魂,對方板著臉,不露出笑容來,我就拿他們沒辦法,項兄可沒這些顧忌。
他走前兩步,看看十七號道:「朋友,你那兩個同伴大概活不成了,但你還是有機會活下去的。」
十七號閉上了嘴,不作聲,也不看他,杜雲青笑笑又道:「朋友,我知道你有礙難之處,怕說了話,回去仍不免一死,因此我才告訴你,你那兩個同伴恐怕活不成了,那是一個暗示,你懂這個暗示的意思嗎?」
十七號抬頭叫道:「杜雲青,爺們既然落在你手裡,殺斬聽便,你殺了我們,自會有人找你討回這筆血債的,你不必想從我嘴裡套出什麼。」
杜雲青搖頭輕歎。
「朋友,看來你還沒有聽懂我的話,你的朋友活不成了,這意思是他們不會再洩露你還活著的事,因此你可以在人不知神不覺的情形下活著。」
十七號道:「你說得倒輕鬆,我怎麼活著?」
杜雲青道:「只要沒人知道你還活著,你有很多活下去的方法,比如說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換個名字身份,隱藏起武功,你不就可以活了嗎,這是一個方法是換個頭兒,還是在這個圈子裡,你只要真心投到壽親王府,我敢保證你可以大搖大擺地活下去。」
十七號不禁心動,張口欲言,但還是沒發出聲音,頓了一頓才道:「壽親王恐怕連自己都保不住。」
杜雲青笑道:「這恐怕是你的想法,事實上他那兒穩得很,因為他是你們真正的頭兒,任何人都該受他節制的,你們各自成群結黨,意圖造成自己的勢力,那是最策的事,朝廷培植你們是為了鞏固皇室,你們上面人爭奪權利的結果,變成是朝廷的威脅,你想朝廷容許這種情形發展嗎。不管你們的後台多硬,到最後一定是你們失敗倒媚,你要聰明點,現在就敢有所選擇,才能保住富貴。」
十匕號想了一想道:「杜大俠,你真能保證我在壽親王那邊能受到保障嗎?」
杜雲青道:「我剛從壽王邪離開,自然有這個把握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事實上我上次深了和中堂的一筆縹出關,屠長虹的手下一再攔截,也被說動了幾個人,現在不是在那兒受到了絕對的保障了嗎?」
十匕號想想又道:「好嘛,杜大俠只要你真肯高抬貴手,我就回答一些問題,只是我必須聲明,有些問題我是絕對不能作答的。」
杜雲青笑道:『「我很瞭解,我的問題絕不會使你為難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此來的目的。」
「在白姑娘及紀姑娘之間,隨便擒俘一個帶走,作為人質,用來威脅杜大俠。」
杜雲育道:「這太沒道理了,我杜某不過是個江湖人,即不想征逐富貴,也不敢得罪那一方面.你們要威脅我有什麼用意呢?」
「只要杜大俠說出今天壽王府有那些人。」
杜雲青一笑道:「就這麼簡單?」
十七號道:「事實的確如此,我們的頭兒對你只有這點要求,因為別的他都知道了,如果提出太多,你也不會答應。」
杜雲青道:「第二個問題是誰派你們來的?」
十匕號道:「白領班。」
「那一個白領班,白東嶽還是白素貞?」
「它領班沒有第二個,他們是夫婦一體,兩個人都是領班,同任一職,部屬也沒有分過。」
「白素貞不是和中堂府裡的領班嗎?」
「杜大俠,看來你對情況並未深入瞭解。」
「我不必對這些個細節太清楚,我只要知道他們夫婦俱出於玉龍寺,那就夠了。」
玉龍寺三個字使十七號一震,頓了一頓才道:「名義上白素貞是和中堂的護衛總領班,白東嶽是大內侍衛營的領班,實際上卻是一而二,二而一,白東嶽的辦事房就設在中堂府內,白素貞也兼管侍衛營的事。」
「你的話實在嗎?」
「杜大俠,我既然豁出來,把什麼都告訴你了,怎麼會地有所隱瞞呢,原來找說有些事不能說,就是我出身五龍寺這一部份,現在杜大俠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必再有所保留,什麼都可以告訴你了。」
「上次我保了和坤嫖出關,跟大內的人衝突了起來,這件事你總知道吧。」
「知道,屠氏虹是福康安的人,跟相爺素來不對,千方百計想劫了吉林將軍衙門的庫房後就沒再回米,相爺很生氣,找上了福康安要面聖,福康安答應了挪移在官項上,才算是解決。
「那次有中堂府的王行周護衛隨行,他對我局裡這些漂師們的武功技藝很清楚,白素貞不會不知道,你們既是來自中堂府,怎麼會不知道呢?」
「原來杜大俠問的是這個,那就難怪我們會吃虧了,白素貞只是掛名在中堂府,她實際上管的是侍衛營中的事,相爺的護衛實際上是另有人負責,不歸她管的。」
「和坤的護衛歸誰管?」
「由一位姓秦的師爺掌文案,一個叫胡褲春的女子管武事,這兩人是和中堂的心腹,可是跟白領班不大對,中堂府分東西兩院,東院是白領班辦事的地方,西院才是相爺的居所,由胡績存在負責,兩院不相往來。」
「白東嶽為什麼要在中堂府辦事呢?」
「內侍衛營分四組,壽親王雖是總提調統領,但是他只能管到實際負責大內警戒的那一組,以前是陳望安供奉的領班,陳望安死後,由榮華格絡兼任了,其餘三組各有所司,福安康領一組是屠長虹在管的,和中堂那一組是白素貞派,另外還有七王爺禮親王那一組,原是白東嶽跟陳望安同時兼,陳望安一死,那一組就由白東嶽接過來,所以現在白東嶽等於兼管兩組的人手。」
「難怪他想把大權一把抓了。」
十七號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白領班的勢力的確很大,以前有福康安的那一組還可以跟他爭》,屠長虹出了事情後,福康安自己提起那一組,聲勢上已經差多了,可能會歸附到白領班那邊去。」
杜雲青冷笑道:「福安會甘心受和坤的管嗎?」
十七號道:「他可以不歸和中堂管,但他手下的人卻會轉到白領班那邊去,因為我們是隸屬於另一個系統的。」
杜雲青道:「我不管你們是怎麼的一個系統,但是我想再要證明一件事,路民瞻是否被擒於中堂府?」
十匕號閉口不言。
杜青道:「你別隱瞞了,告訴你,孫仲達與莫蘭心都死了!」
「是杜大俠殺死他們的了?」
「我才不管這閒事,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了玄武觀的玄真子,悄悄跟了他一陣,發現他去找到那兩個人責問,兩下起了衝突,結果他們都死在老道士的劍下。」
十七號臉現怖色道:「糟,總監也知道我們的事了!」
杜雲青冷笑道:「原來你們是跟孫仲達他們一起,原屬於老道土管轄的,你們也像那兩口子一樣,又投到白東嶽手下去了,這下子老道士也饒不了你了。」
十七號忽地跪下道:「杜大俠,求求您,務必把我薦引到壽親王門下去,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
杜雲青道:「你還不死心,我就是把你舉薦給榮華格格,你在壽親王府又能呆得下嗎?
據我所知,那兒全是白東嶽的人!」
十七號道:「我們這些人是無法擺脫這個圈子的,因為我們的身家都有人質抵押,杜大俠,求您給我保證一下,讓格格明白了我的誠意,她有地方能安插我的。」
杜雲青想想道:「好吧,你去找邊城,告訴他實話,就說我叫你去的,看看你的運氣!」
十七號一怔道:「邊老師能保護得了小的嗎?」
「他保護不了你,壽王爺保護得了你,邊城現在是壽王爺的親信,他就是專門對付你們這種人的,今天在壽王府,他已經等了四五個了!」
「小的要上那兒去找他呢?聽說他已辭了禮親王府的總教練之職!」
「他轉到壽王爺那兒去了,現在在八大胡同,春花老九那兒吃花酒,你快找他去吧!」
十七號點頭要走,杜雲青道:「慢著,把這兩個人帶走,帶去交給邊城,他會更相信你的!」
十七號臉有難色道:「杜大俠,這不是叫小的為難嗎?一路上帶人多不方便!」
杜雲青道:「我是規規矩矩開嫖局,不想背上我殺人的案子,如果你不帶走,我就交給九門提督府了。」
十七號道:「杜大俠,你不是說不讓他們活著的嗎?」
杜雲育道:「不錯,但我也沒說要殺他們,至少我不想做劊子手,他們明火執杖,到這兒來行兇劫人是事實,到了九門提督府,一定會開堂審問,白東嶽自然不會讓他們開口說話,他們還活得成嗎?」
十七號急了道:「杜大俠,你不知道白領班的權柄有多大,一個手令,九門提督乖乖地會把人放了。」
杜雲青冷笑道:「笑話,憑我杜雲青送去的人,誰敢不給我一聲交待,而且我也不會自己送去,我叫邊城用壽王爺的名義送去,看玉柱是否敢循私放人。」
十七號想了一下道:「杜大俠,那還是我把他們帶到邊老師那兒去吧。」
杜雲育道:「也好,我不怕誰,但是也不願意入死在縹局裡,弄成死無對證添麻煩。」
十七號一手一個,挾起了兩個同伴道:「杜大俠,我走了,在路上或許會碰到另一些人,我不能說話,只能說我們失了手,帶他們回去就醫,因此等一下可能還會有人要來,各位還得準備一下。」
「你不會叫他們別來找死。」
十七號苦笑道:「杜大俠,我不準備回去,自然就不能讓人跟我一起走,因此我只有把他們支來。」
杜雲青道:『好吧,反正你已經知道我們這兒的實力,來上三五個人,總討不了好去的。」
十七號道:「我們是天字組的,再來的必是龍字組中的人,他們的武功另成一路,杜大俠要小心了。」
杜雲育心中一動,忙問道:「他們的武功是那一路?」
十七號道:「他們使的是刀,側重在招式,我們練的是劍,重在變化,大俠對我們的劍法似乎已經找到了破綻,但是對他們的刀法未必有用。」
杜雲育道:「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十七號終於走了,雖然挾著兩個人,但走時毫不累贅,跳上牆頭時也很俐落。
白紉珠吸了口氣:「這傢伙真不含糊,杜大哥,幸虧你回來了,要不然我們就慘了。」
杜雲青笑笑道:「慘的不會是你,多半是小如的成分居多,他們可惹不起你。」
「怎麼會呢?」
杜雲青道:「他們的目的不在傷人,只想扣住你們中的一個逼我低頭向他們說實話,但你是寒星*下,你們的規矩很嚴,門人不難落敗,否則必死無疑,他要是制住了你,只會引起我去拚命,絕不會低頭的,因為他們就是制住了你,你也是活不成的。
白紉珠道:「姑姑以前訂下這條規律,就是怕門人被人所製作為要脅,因為姑姑在大內還保持著密探訓練的工作,那條規律是針對著門人而定的,我原本就不在此限。」
「但你是以寒星刀的身份出來的。」
白紉珠一笑道:「姑姑正式見你的面之後,就取消了我寒星門人的身份,就是怕我受到這條限制,而我也不是大內的密探,前兩天我聽邊師哥說,姑姑把那一條規定也取消了,也可以說是把寒星門解散了。」
杜雲青一怔道:「把寒星門解散了,這又為什麼?
「姑姑本來就無意創立門派,寒星門的創立只是個幌子,除了我之外,其餘的門人都是由家暗中撥派支的,現在姑姑心退出,自然就不必再維持這個門戶。
杜雲青:「那你們寒星門中的人呢?」
「交給邊師哥了,他也同時接替了姑姑的工作。」
這是杜雲育已經知道的,但不得不服大內的安排,在取消一個人的權柄時,做得如此自然不露痕跡。
這的確是一代雄主的才幹,人先以密探來消滅了一些積極抗清的江湖人,然後再利用自己使這些江湖人,為他消滅掉勢力已成氣候的密探組織,最後使大權歸於一統。
杜雲青摸摸藏在胸前的日月令旗,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以他掌令的立場,他實在是不該對付玉龍寺的。
但是朝遷以拯救天下蒼生的理由,使他無法拒絕,而玉龍寺那些人,的確也控制了大部份的義師以自重,一旦朝廷明令要對付玉龍寺,他們立刻就會驅使這些糊塗蟲起義舉事,這些人死不作足惜,但是更多的不明內情的人,把他們當成真正有志於復國大業的志士,起而響應,白白地賠上了性命。
杜雲青萬分感慨地抬頭長歎,剛好看見那一長串九盞燈籠的第四盞熄掉了。
這是敵人又再度侵人的警號,說明了又有四個人進來了,杜雲育這次心中是真的著惱了,認為他們簡直太豈有此理,當真把天馬縹局當作了沒人的地方,可以任意胡為了。
因此他一沉臉,朝紀小如和白紉珠道:「又來了四個伙,這次別跟他們客氣了,宰了再說。」
來的四個人膽子還大,飄然由牆上落地,雖然看見院子已站滿了人,居然毫無顧忌地走上來。
為頭是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高高胖胖的身材,留了一撮板刷似的短鬚,手按著刀柄,大步地走過來傲然地一看道:「像局裡是准在負責?」
杜雲青挺身而出道:「是我,閣下有何見教?」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社雲青,冷冷地道:「是笑面追魂杜大俠當面。」
杜雲青道:「不錯,正是在下,四位有何貴幹?」
中年漢子道:「兄弟廖大木,在侍衛營白領班手下當差,特地為剛才的事,來向杜大俠說明一下。」
杜雲青冷冷地道:「不必,剛才貴同仁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社某雖是江湖人,卻規規矩矩在這兒保膘做生意,從來也沒犯過法,無勞貴上枉顧。
廖大木笑笑道:「他們出來時,還沒有弄清楚情況,也沒聽懂敝上的話,自作主張地來了不說,還濫用職權,得罪了杜大俠,實出敝上……」
「貴上到底想要怎樣?」
「敞上只是有幾個疑點,想請教一下杜大俠,原是要他們客客氣氣地來請社大伙前去解釋一下。」
杜雲青道:「沒什麼好解釋的,不管貴上在侍衛營裡多得意,他總沒權利擅闖民宅吧。」
廖大木笑道:「他們原是別的地方調來的,欺侮老百姓慣了,以為在京師也能興這一套,好在他們已經在杜大快手中受了教訓,請大俠不要見怪,如果大俠不能利氣的話,回頭由敝上親自再向大俠道歉好了。」
杜雲青一笑:「那倒不敢當,杜某只求以後不再來麻煩就感激不盡了。」
廖大木皮笑肉不笑地列列嘴道:」讓大俠言重了,敝上對杜大俠十分景仰,雖然接到了一些密告,對大俠有所不利,但仍是未予置信,現在則是因為有人在口供小咬上了大俠,敝上才請大快前去澄清一民」
杜雲青道:「是誰咬上了在下?」
「敞上前天捉到了一名叛逆,是昔日江南八傷中的路民瞻,他是來京城找杜大俠的。」
杜雲青微笑道:「不錯,是有這回子事兒,而且八俠中的甘風池也來了,杜某今天下午把他送進了壽親王府,路五俠也是杜某應王爺之請邀來的,沒想到卻為貴上捉去了,請貴上立刻把路五俠送到表王爺那兒去。」
廖大木一怔道:「不會這樣吧刊也們是謀反有據的叛逆,兄弟等奉令通緝有案的。」
杜雲青冷冷地道:「壽王爺兼任侍衛營統領,是各位頂頭上司,路五俠是否為叛逆,他比各位一定更清楚,今天我送甘風他甘四俠前去時,王爺對他十分禮遇。」
廖大木神色微變道:「這個……我們不知道,我們是奉了白領班的口諭前來請杜大快去談談話,大俠放心好了,敝上白領班對大俠十分景仰。」
杜雲青冷冷地道:「請歸告貴上,說在下沒有空。」
廖大木笑道:「杜大俠,不怕官只怕管,不管你多大的來頭,侍衛衙門找你,最好還是去一趟的好。」
杜雲青哼了一聲道:「杜某如若不去,各位是否準備動手抓人了。」
廖大木道:「兄弟擺明了身份,就是希望社大俠能夠體諒兄弟們的苦衷,別使我們為難。」
杜雲青微笑道:「這個讓某不敢,杜某是正一品的老百姓,怎麼也不敢抗拒官命的,只是各位身上既沒穿公服,又沒亮示身份證明,就憑口裡說一聲,怎麼作數呢?」
廖大木一怔道:「杜大莫非認為兄弟是冒充的?」
「這個杜某倒不是懷疑而是兄弟應該在開始就提出一點使入相信的證據來。」
「侍衛營的身份,有誰敢冒充,那被查出來是要砍頭的,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杜雲青一笑道:「是啊,杜某正在奇怪,想來四位也不至於敢來冒充,可是杜某也想不出何時與四位同事過,這個問題太嚴重了,因此杜某認為有澄清一下的必要,請四位跟杜某到壽親王府去一趟。」
廖大木愕然道:「杜大俠也是侍衛營的?」
杜雲青笑笑道:「四位到了壽親王府,自然就知道了,這個問題也不是憑口說能證實的。」
廖大木顯然迷惑了,想不到杜雲青會突然冒出這麼一手.他們的身份倒是沒有問題,但是玉龍寺出來的人都是侍衛營的密探,僅只在御書房有存底,卻不給予任何身份證明的,他們不知道這杜雲青是否也是真的,但他們卻不敢到壽親王那兒證實去。
廖大木一聽怔住了:「杜大俠也是領班。」
杜雲青冷笑道:「杜某要進侍衛營,小於領班的地方能安頓得了我嗎?」
杜雲青一頓,再道:「陳望安與屠長虹兩個出來,一直還沒有補上呢。今天補上了一個邊城,還有一個缺杜某雖然答應了,但還有個附帶條件,等候壽王爺面呈後再作定奪,所以我現在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因為那個附帶條件還沒解決。
廖大木臉色一鬆,道:「原來杜大俠還只在洽談中。」
杜雲青道:「但是那份領班的任狀我已經收下來了,我原打算條件談不攏時,雙手一撕,拔腿就走,誰也奈何不了我,因為這份工作有本事就能混得到手,不必要什麼十年苦讀,更不必要什麼三代履歷的。」
廖大木道:「那有這麼簡單,這不是人人都可干的。」
杜雲青一笑道:「那當然,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身家要靠得住,而而要一位親王的力保,而壽親王跟我很談得來,且也是他推薦的,有了他的擔保,還會成問題嗎?因為我接下的是領班的差使,所以沒有腰牌,那份任狀我也不必帶在身邊,這種職位一共只四個缺,分為天地玄黃四組,我接的是天字組領班,連白東嶽也受我的節制,所以我不必去拜會他,現在你們商量好了沒有,要派誰去知會他一聲?」
廖大木的神氣改變了,杜雲青說的頭頭是道,不由他不信,因此他一恭身道:「杜領班,……」
杜雲青一仰手道:「別用那個稱呼,我還沒有確定你們的身份,誰知道你們夠不夠資格自稱卑職。」
廖大木陪笑道:「杜大人,您應該知道小的身份不會有問題,又何必跟小的過不去呢,白領班是沒有得到照會,否則絕不敢來冒犯您的。」
杜雲青微笑道:「我今天倒是去看過一下玄真子,因為我的天字組屬員都是在他那兒的,我也看過了名單,你叫廖大木,似乎應該是隸屬在我手下的。」
廖大木臉色大變,連忙丟了手中的劍,屈膝跪下來道:「大人恕罪,小的因為陳領班身死之後,廷上一直未派繼任的人,所以才被白領班下調過去。」
「哦,這種事,玄真子怎麼沒告訴我。」
「這……這是白領班的疏忽,小的們可不知道。」
「那麼現在你還要回到白東嶽那邊去嗎?」
「大人既然已就任,小的白然歸到大人麾下聽候驅策,請大人指示。」
杜雲青微一笑道:「好,我正準備把本組的人重新整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他手指另一個漢子,那人忙道:「啟稟大人,小的叫龍三江,原屬龍字編組,來京後在天字組下。
杜雲青道:「好了,你們立刻到白東嶽那兒去,把他那兒屬於大字組下的人,全部召集到東門外玄武觀報到,廖大木,你們三個人跟我到那兒去,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們,過去的事不提了,以後跟著我可得好好地幹、侍衛營不比別的衙門,可以任不得你們胡來的。」
龍三江叩了個頭.廖大木忙道:「大人,恐怕還是得由小的去一趟,既然天字組由大人來執掌,屬下等自然都應該回來報效,但白領班知道,恐怕會不肯放。」
「白東嶽不肯放,你去就會賣你的面子了!」
「不!屬下只是悄悄地召集了組上的弟兄,把他們那帶了來!」
「你有把握嗎?」
「天字組的弟兄,都是由小的帶著的!」
杜雲青點頭沉吟,忽地做了個手勢,在一旁的項九仞是個老江湖,早已領會他的意思,把廖大木的首及砍落在地。
其餘三個人沒想到杜雲青會突然下令殺死廖大木的,神色大變,正待起身拔劍備戰,杜雲青沉聲喝道:「跪著!別動!龍三江,從現在起,你代理廖大木的職務,負責召集天字組下的眾弟兄,即刻到八大胡同春花老九處向邊領班報到,天地二組自即日起合併行動,我的身份暫時不許公開,除了邊城外,就是你們三個人知道了!」
龍三江連忙躬身稱是,杜雲育又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殺死廖大木!」
龍三江道:「屬下不知道,請大人明示!」
杜雲青道:「陳望安死後,你們居然不奉指示,就擅自行動投到別的組下,這是死罪,你們知不知道。」
龍三江低頭道:「是的!屬下知道,可是屬下等人沒有辦法,白東嶽的勢力太大,屬下等無人作主.如果不投入他那邊,就沒有容身之處了。」
杜雲青冷笑道:「你們的目光太淺,以為誰的勢大,跟著誰就有出息,白東嶽與白素貞雖然控制著較多人員,但是統領仍是壽王爺,朝廷如果看的屬意於他早就會把統領人選更易為禮親王了!」
「是的!屬下愚昧。」
「壽王爺授權給我,本來要我好好整頓一下的,像你們這些傢伙本來都該加以整肅,我看你們可憐,白東嶽根本也沒拿你們當人看待,否則像今天這種工作,明明是送死的事兒,他為什麼不派自己的人來!」
龍三江望望那兩個同伴,目中都流露出悲色,他們都意識到自己無主的悲哀了。
杜雲青歎了口氣:「剛才我已經處置了兩個,提升了十匕號為他們那一邊的負責人,現在我也有意提拔你們三人。以後的罪責就讓廖大木一個人頂了!」
龍三江與另外兩名漢子躬身道:『」多謝大人。」
杜雲育道:『仍心三個人自己去看著辦吧,把廖大水的屍體帶去交給邊城,至少要留下一個人在那兒幫邊頜班籌劃重新編組,其餘的去召集同組弟兄,在四個時辰內完成報到事宜,我回頭再去召見你們看看情形,此地不許再來,否則我就格殺勿論!」
龍三江忙答應稱是而去,杜雲青又道:『」你們看看是否有辦法把路民瞻弄出來,不要勉強,不行的話,我自己來想法子,辦成的話,記你們大功一次。」
龍三江忙跟那兩名漢子,抬著廖大木的屍體走了。
紀小如這時才呼了口氣道:「杜大哥,你真的」
杜雲青苦笑道:「假的。你想我會接受那個工作嗎?」
白紉珠道:「大哥,這可不是鬧玩的!」
杜雲青道:「沒關係,實際上的負責人是邊城,我冒充一下也不會拆穿的,何況我還算不得冒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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