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忙道:「唐先生,你什麼時候回來?」
唐烈笑道:「很快、也許明天,也許後天,老九二我講過要接你出來的,你放心了我一定不騙你。」
他這邊走了,徐榮發忙叫人去把昏倒的人都找齊了,再把受了傷的人送到醫院急救。
這次事件太大,他自己掮不起責任,急急地要找看四爺叔報告請示。
而四爺叔也沒等天亮下就趕到了會樂裡,在阿九的房中,臉色很沉重,一筒又一筒的猛抽鴉片煙。
阿九在一旁給他打煙泡,也是小心翼翼地不開口。
徐榮發知道四爺叔是在思考事情的時候,絕下能受打擾的,所以他也只好在一旁靜靜地等看。
四爺叔已經不是在過癮了,他把煙槍放士油燈,只是輕輕地小吸一口,聽任大都份的泡子化成青煙,處耗在空氣中,便滿屋子都瀰漫看一股醉人的氣味。
那一排肅立的短打漢子也有幾個有癮的,被逗引得全身上下不舒服,可是他們不敢離開過疵去,只有拚命的伸長脖子,把空氣中的青煙吸進去。
好容易等四爺叔放了煙槍,端起遞來的心茶壺喝了一口,在嘴裡咕嚕嚕的漱看。
在平常這口茶是必須下肚的,因為它融化了在口腔中的煙油+也揉合了剩於的精華,吸進的鴉片只能抵八分的癢,非等這口茶下去。才能達到十分滿足的境界。
可是四爺叔呼地一張口,全部吐了出來,輕咳了兩害,徐榮發趕緊站直了一點,準備作長篇的敘述了。
跟四爺叔報告事情一點也不能馬虎的,他聽得很仔細,一點點的疏忽都不能有。
但是,今天四爺叔只問了一句最簡單的問題:「受傷的人怎麼樣?」
「都還好」,四個斷手的也保住了性命。「」動手時都是啟烈的人?我們的人確實沒參加?「」沒有!唐烈那邊共是四個人、兩把斧頭。「四爺叔皺皺眉道:「把受傷的人也交給他們,讓他們自己開車子回去。我們不沾一點手。」
「醫院講他們流血很多,要輸血,恐怕不肯放。」
「不管|把人抬出來,放上汽車,要診治到虹口的日本醫院去,死了也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
「四爺叔,就讓他們這麼走了?」
四爺叔顯得很煩躁地道:「不放他們走,難道還要留下來當祖宗供奉?那筆醫藥費誰來負擔?」
「四爺叔了話不能這麼講,對方跑到我們地段生事,等於摑了我們一記耳光,要是全無表示,以後我們的事情就難辦了。」
「煩啊,難道我不曉得,但這是上頭的交代,昨天那個直田村夫找到我們上頭,要我們把人交出去。」
「大先生對東洋赤佬太讓步了。」
四爺叔哼了一聲道:「你懂只卵,操那,你不要看現在又是英租界、又是法租界,這些外國人全都靠不住的,將來的上海灘,全是東洋人的勢力。我們想在上海灘混下去,就不能得罪東洋人。」
徐榮發顯得不服氣,但不敢再開口了。
四爺叔又道:「那個姓唐的很不簡單,昨天居然把袁通給吃了。」
阿九道:「四爺叔:袁通恐怕是自己錯了手腳,唐列在調牌時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他根本沒動手踟,而且第一趟來,他帶了二一千多元,輸得脫底。」
「這恐怕是他故意放水,扮豬吃老虎。」
徐榮發道:「不會吧,第二趟他雖然大撈進一筆,那只是運氣,尤其是他本錢的來源,大家都清楚,要不是剛好碰上三隻手幫在碼頭那件事,他連翻本的底子都沒有了,假如他真是個郎中,不會在第一次輸光的。」
四爺叔皺起了眉頭兒道:「是啊,我也這麼想,可是袁通堅持講他是個此中的高手。っ阿九道:「那是袁通自己在瞎三話四,他賭了一夜,手氣一直很順,最後一副注子大了他使想玩手法:忙中有錯。把牌疊錯了,所以才輪了一票。」
四爺叔想了一下道:「好了|不去管他了,反正再來的時候,一定要吃牢他,把他手頭的血都放出來。」
「我們的場面恐怕沒那麼大。」
四爺叔道:「賭大一點,猛殺猛砍,不輸光不放他走,要是他敢耍橫就做掉他。大先生對這個傢伙很注意。」
「怎麼?他的底子不是已經掏清楚了嗎?」
「不錯,在昆山,他是個出名的敗家子,不過這小子也很不簡單。交遊廣澗,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
「他是個很會交朋友的人。」
「這種人最危險,也最會作怪,我們目前雖然只有一部份的地盤,但不久的將來,整個上海灘都會是我們的,所以我們必須要小心,不能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擾局、」講完,他起來便走了。
徐榮發跟阿九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辦法,他們不貴成四爺叔的做法。但他們卻無力反抗,而且他們知道四爺叔自己也不贊成。
四爺叔是個自相人,而對付唐烈的方法太不光棍了,但這個決定是上面的。
四爺叔上面還有三個人,那才是龍虎幫最高的決策者。
但是這三個人都很神秘,每個人都知道有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但是這三個人姓什麼、叫什麼、什麼來歷?誰也沒有見過,似乎只有四爺叔一個人知道。
唐列有三天沒到會樂裡來,阿九愁眉苦臉,似乎連做生意都沒有心情了,連老客人登門,她都以生病為藉口推開了。
在會樂裡再紅的姑娘也不作興這樣搭架子的,但是她的身份特殊,四爺叔也特別關照過,所以也沒有人能去干涉她。
只是她房裡的娘姨阿興嫂跟那個小丫頭最不開心,因為不做生意,她們就沒有了外實的收入。
但她們也沒有作什麼表示。
因為唐烈在這見住了幾天,兩場豪賭,她們每個人都得到了四五十元的外賞,別的房間裡,五六個月才能撈進這麼多呢,所以她們也跟阿九姐一樣,期盼看唐烈再登門。
但唐烈就像失了蹤一般,半點消息也沒有。
有人上祥生車行去打聽,馬三保和馬阿根兩個人也沒有去上工,他們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回家鄉探親去了。
龍虎幫在我唐烈,三隻手幫也在我,虹口的日本浪人集團也在找,卻都沒有結果。
因為上海的地方太大,人口又多,唐烈又不是什麼很有名的人,認識他的人不多,即便他走在馬路上,也不容易很快的就辨認出來的。
何況,這是黑社會找人,不是官方警方公開地緝捕,那也困難一點的。
唐烈卻在第三天的黃昏,自動地出現在會樂裡,他進門時把呢帽壓得低低地,所以沒引人注意。
當他上到二層樓,撩開了門進門,小丫頭看見了驚喜道:「唐先生了你可來了,差點沒把我家姑娘想死了。」
桂花阿九也急急地從房間出來,連忙上前捧住了他。
「你看你,講去去就來,誰知道一去就是三天,害人家為你就足了心,差一點沒生病躺下來。」
「老九了憑良心講,我敢來嗎?龍虎幫為了討好東洋人,準備把我送出去做人情,我這一來豈不是自投羅網。」
阿九的眼中流露出稱許的神色,但口中卻急忙地否認道:「沒有的事,那天四爺叔回來知道了發生的事,大大的發了一頓脾氣,因為你們毫無損傷,他才把人送還給虹口,還狠狠地去教訓他們一頓,還講過要親自向你道罪。」唐烈哈哈大笑道:「四爺叔是開家立門的爺叔輩,牙齒可以當階沿石,義氣絕對是可敬的,只可惜家門的事,不能完全由他作主,他也要聽人家的,所以對他的盛情,我十分感激,卻只有心領了,我是看見他出門了我才進來的,就是為了彼此見了面不好看。」
阿九還要開口,唐烈已沉聲道:「老九二我們認識一場,多少還有點變分情意吧,我相信你不會存心害我?」
阿九眼睛一紅,無限委屈地哽咽道:「唐先生,你這話真叫人寒心,我怎麼會那樣做呢……」
唐烈微微一笑,莫測高深地道:「我知道你還不至於如此黑心:可是你也別把自己不知道的事亂做推薦,你留我是一片情意,但是如果我因此被四爺叔送到東洋人手中做了人情,你心裡能安嗎?」
阿九低下了頭道、「真要有這種事,我會拚上這條命,也會向四爺叔要一份公道的。」
唐烈笑了笑道:「那你只有白送一條命,討不到公道的,老九二拚命也要有拚命的身價,若是不夠份量;人家只當死了一探狗貓。」
話是不錯,但是卻太直率了,使得阿九無法為繼,只好付之沉默了。
唐烈卻又道:「老九,我今天是來拿那些首飾的,然我折價押給了你,但我現在想贈回來。」
阿九連忙道:「不行……」
唐烈臉色一沉道:「老九,我們沒有土字據,全是憑一句話,你要是不認帳,我可以不要了。」
阿九眼眶一紅,哽咽看道:「唐先生了你應該聽完話再接腔的,。我並不想吞沒你的東西,只是現在沒法子交給你,這裡人進人出太亂了,我把東西寄存在四爺叔那裡,現在他不在這兒!你要東西,改天我給你送去。」
唐烈笑道:「原來是這個樣子,你沒有講明原因,只冒出不行兩個字,我當然要誤會了,東西當然不急,等安頓好了,再派車子來接你去玩,那時再帶給我好了。」
於是他取出一個封套道:「這是一千元,五百元取回首飾,五百元作為我住在這兒的開銷。」
這表示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阿九頗為愕然。
唐烈卻笑看道:「老九!我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只不過此後我不到此地來找你,相信你能原諒的,你可以找我去。」
「無頭無腦的,我上那裡找你去?」
「我正在籌劃,等安頓好了。我會通知你。」
於是他使走了。
雖然四爺叔有吩咐過,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下他來,但是唐烈已經擺下了話,除了用強留下他,沒有別的辦法,但逞強硬留,連徐榮發都拉不下臉,何況也不一定有把握。
因為在唐烈來的同時,會樂裡中來了幾個陌生的客人,在阿九周圍的幾間房子裡打茶圍出手很豪華,人也很客氣,總數卻有十數個之多,腰裡硬蹦蹦,好像都帶看傢伙,使得徐榮發也不便硬動了。
四爺叔得知唐烈來了又走了的消息,倒是沒怪誰。
他只是在沉思看,片刻後才道:「也好,這小子並沒有離開上海,只不過轉來轉去,控制不了他的行蹤而已,而且,他也展開了反擊行動,三隻手幫的人,已經有七八個被人當場抓住,砍掉一隻手,黃炳山手下本來有二十多個小扒手,已經去掉了一半,嚇得他整天躲在東洋人那裡,一動也下敢動。」
徐榮發道:「是誰下的手?」
「不知道,那些小赤佬出來活動,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盯上了,才一伸手,立刻就有人,橫裡插出來,當場捉個正看了狠狠地打了一頓,然後就是一斧頭砍下來。照這情形看,多半是那天晚上動手的一批人。可是那些人都不屬於那一幫派,看樣子們想自成一股勢力。」
四爺叔歪在榻上抽看鴉片,另一隻手還住替他打泡的阿金的屁股上捏看,那是他心情分開朗的時候,才會不避形跡地調情,否則他正眼也不看這些女人一眼,君子不重則不鹹。
四爺叔是很有威嚴的人。
他笑看又道:「假如唐烈他們能夠在虹口搞起一股勢力,倒是件好事」那可以觸觸東洋人的楣頭,所以,我們要打聽清楚一點,他們真有這個準備,我們不妨暗中幫他們一點忙:……
「唐烈終於公開露面了,他在法租界福熙路上頂下了一間門面,出租黃包車。這是一種很原始的交通工具,但是也是上海很普通的交通工具。上海雖然有電車和無軌電車,但是只行駛於幾條大馬路上,路線架設不到的街道小巷,完全靠這種人力車,兩個車輪上架了車座。前面伸出兩根。拖黃包車的多半是江北人和山東人,他們在家鄉由於受到江淮和黃河的水患,外出謀生,上海就成了他們主要的集中地之一,只要有力氣,謀生很容易。不過這種營生也要受到黑社會的剝削,他們必須要付出所謂的例費,才能在那個地方做生意。而且他們是光棍兒一個人來的,身無恆產,一輛車子也要幾十元錢,他們買不起,只好向車行承租。車行也是黑社會把持的,租金很高,為了生活,這些苦力們只好咬看牙接受了。唐烈的車行有一百輛新車,租金很便宜,差不多只有別家車行的一半,還有提供了一項保證。租了唐烈公司的車子,不管是在那個地區做生意,都能得到保護,不受黑社會的欺凌與剝削勒索。這麼優異的條件,自然能使一般靠苦力維生的黃包車伕們歡迎,一百輛的車子很快地就完全租出去了。幾乎完全是虹口地區的江北幫包去了。那是許阿毛去垃來的。許阿毛是虹口拉黃包車的,他來得較早,自己已經有一輛車子了,慷慨好義,常常肯幫助同鄉,人緣極好,漸漸已經佔了幾個地頭,自己保護自己,不肯交保護費了。因為他有二十來個肯賣命的好弟兄,當地的黑社會份子也就犯不看跟他拚了,由他們去了。虹口的長記車行老闆叫蘇長生,當年是個混混,後來手底下有幾十個兄弟,混出點名堂,在虹日立了根,開了這家車行,專門出租黃包車。他的日子過得很愜意,慢慢地手頭已有起了二百輛的車子,那幾十個弟兄分派出去收收例費和租金,日子也過得很好。安逸的日子使人懶散,何況蘇長生又跟日本人搭好了關係,更是篤定泰山,沒有再求發展。那知問題突然發生了,一夜之間,有六七十個人把車子送了回來,聲明不再承租他們的車子了。第二天,他們又拉看唐烈公司的新車出來做生意。長記的人自然不甘心受損,立刻要去干涉,但是唐烈公司也有了準備,由許阿毛出頭擺下了話。他講道,這些苦朋友憑勞力賺錢不容易,絕不再受剝削,地盤例費自卻日起不再受剝削,地盤例費自卻日起下再繳納,若是有人敢阻撓他們求生活,他們不惜一拚。
許阿毛帶了七八個人,每人都是一把亮晃晃的斧頭,這已經夠嚇人了,更何況還有那些租了唐烈公司車子的人,也加入支援的行列,聲勢更加驚人了。蘇長生慌了手腳,他自己沒有一拚的勇氣,只好向日本人求救,直田村夫聽到又是唐烈搗的鬼,十分生氣。於是在第二天,將近有三十名的東洋帶刀武士?在碼頭附近跟許阿毛等人對上了。許阿毛似乎沒想到日本人也會介入,只帶了七八個人出來保護他們的客戶,突然見了這麼一批帶刀的浪人,有點慌了手腳,帶入迷進了一條巷子。那知這是一條死巷,兩邊甜是高大的倉庫,巷底也是庫房,一進去就是死路,直田村夫這次是親自指揮,哈哈大笑聲中,揮眾追了進去。許阿毛等人一直逃到巷底,突然,一所倉庫大門開了,那幾個人迅速逃入庫房中,門又,關了起來。直田村夫很生氣,一面喝叫開門,一面威脅地道:「八格野鹿,管倉庫的是那一個,居然敢跟我們搗蛋,快把門打開,否則我們攻進去,連你一起也殺掉。」
倉庫內一聲不響,置若罔聞。
直由村夫更為生氣了,一面厲聲呼叫、一面指揮手下的人破門而入,可是那倉庫的木門不但厚,而且還很結實,刀砍上去,只是淺淺的一條痕印,人撞上去紋風不動。
直田村夫怒不可遏,在門口雙腳直跳,吼看道:「八格野鹿,你們這批該死的支那豬,這是一條死路,你們躲在裡面就行了嗎?快滾出來,否則我就把門封死,活活的關死你們,人格野鹿,……」
、他的腳在門上猛踢看,但除了把他的腳趾踢得很痛外,沒有起任何作用。
一個手下道:「社長!門太厚了,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把他們封死在裡面……」
直田村夫道:「那只是講講而已,這裡面是倉庫,別人會要來提貨,那時不開門也是不行的。」
「開了門正好去把他們找了出來。」
直田村夫橫起眼睛道:「混蛋,虹口雖然是我們的勢力範圍,但這裡是中國,不是我們日本,中國人比我們多出好幾倍,如果等他們開倉時,那些搬運工人都來了,還能允許我們殺人嗎?」
「怕什麼。搬運工人的頭子鍾大林,不是一向都很聽社長的話嗎?叫他約束工人不要多管閒事好了。」
「不行的了鍾大林是個飯桶,已經管不住他的手下了,所以他才要討好我,要我們支持他的地位,他自身都難保,更不能靠他幫忙了。」
「那只好用第二個辦法;破門而入。」
「我也知道要破門而入,但怎麼破法呢?」
「用斧頭把門劈開:我去拿斧頭去。」
「好吧,你帶一個人去借四把斧頭來,你們在此地人頭不熟,恐怕借不到,最好找到黃炳山,叫他想想辦法去,叫他也派幾個人來幫幫忙。」
「是|社長放心好了,我會找到黃炳山的而且把破門的工作交給他們負責,我們大和民族的武士只管戰鬥,不做木工那種賤業的。」
直田村夫點點頭,於是那個手下招呼了一個同伴,一起向弄堂口走去,直田村夫則叫其他的十幾個人,列好了陣勢,用刀比看,而且退後了十來步距離。
他是怕許阿毛等人突然打開門衝了出來。
許阿毛也有七八個人,勢力雖弱,但困獸之鬥倒是很可怕的。
直田村夫倒是經過大場面的人,他把手下的劍士分成了三層、前兩層都是朝鮮浪人,後一層才是精選的扶桑劍士,倉庫中的人萬一突圍而出的話,自有這些高麗棒子首當其銳。
雖然這些高麗浪人也是他的手下,但是在直田村夫心目中:這都是賤民,死不足惜的。
這邊才把陣勢布好沒多久,巷子口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回頭一看,卻是先前派去拿斧頭約兩個人,他們各被一個繩子套綁住,千在半空中。
繩子是從屋頂上拋下來的,一共是六個人,分據左右兩邊。而且早就埋伏在那兒了,等人走過,上面就拋下了繩索,套住了身子,迅速地拉了上去。
一個人是連雙臂被套住的,打橫吊在半空中,刀雖然還執在手中,卻是動彈不得。
另一個則是套住一個腳被吊了起來,照理他可以用力彎腰屈身,用刀去砍斷繩子的,可是他的衣服害了他,那下身寬大的和服也倒掛了下來,把他的頭手都包住了,空身掙扎不已那些武士們見狀都大為憤怒。紛紛持刀趕了過來,卻也無可奈何。
因為這些倉庫雖然是平房,屋頂卻很高,那兩個人被吊在空中,離地還有兩丈來高,在地下夠不看。
他們跳起來或許可以拉住一角衣服,可是屋頂上又有人控制看見他們跳起來,上面的人拉高一點,始終不會讓他們碰到的。
這樣一連幾次,屋頂上的人哈哈大笑,逗得更起勁了,直田村夫卻面色鐵青,慢慢地走過去,突地跳了起來。
上面的人以為他也是要把人搶下來,用力往上一提,那知道直田村夫的武功畢竟不凡,他飛身一拔,居然高有丈許,抓住那根繩子,用力一帶,喝道:「滾下來,」屋上握繩的人一不小心,竟被他拖得向前一栽,順看斜斜的屋面滾了下來,而且還帶動了另一個人。
被吊住的那個日本武士尢八地一聲,平摔在地下,接看是那兩個人也滾落下來。
這兩個人雖然是不慎失足,但頗有武功底子,在空中各一個跟頭,穩住了身體,接看雙落地。
而且他們一落地之後,立刻拔出腰間的鋼斧,斧刃雪亮,凝神戒備看。
直田村夫冷笑道:「你們終於落在我手中了,上!」
這是命令,那些朝鮮浪人上前圍殺,而且決鬥動手的次序已經成了慣例,所以一聲合下之後。前面的人後退,後排的人前進,這是因為先前圍困倉庫所排的隊形,及至巷口有警,大家跑回來,後隊變成前隊。
現在要動手了,又是前後對調,這在他們,似乎已經成了習慣,行之有年了,所以進退之間很自然銜接。
可是這兩個漢子卻沒有選擇敵人先後次序的習憤,對方陣形一個,他們跟看也發動了,鋼斧揮動,衝了過去。
這正是對方前後排交替位置未定之際,兩排人都還沒有完成戰鬥的準備,利斧過處,有四個人呼啤看飛跌出去。
他們都是被利斧劈過身子而受傷的,沉重的斧身,尖銳的斧刃,血肉之軀挨上都還有舒服的!
受傷約有三個高麗人和一名日本人。
直田村夫見一出手就不利,更為憤怒,厲聲大喝道:「一起上!殺!殺!」
這第二道命令是全體有份了,連他自己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正待衝上前,忽然有人以日語叫道:「社長,小心背後偷襲。」
叫聲中,直田村夫已覺背後風生,有人撲了過來。
他不愧為劍道高手,也不回頭就蹲身縮頸側腰避過一邊,同時雙手握劍向上一挑,空中一聲慘叫,血水四酒。
接看有人拍手笑道:「好,好|精彩,今天總算見識到逢雲一刀斬劍招的威力了,的確霸道得很。」
那人正是唐烈。
他一個人,穿了淺灰色薄呢的長衫,瀟酒從容,站在巷子口直拍手,聽聲音,剛才用日語呼叫直田村夫的也是他。
直田村夫站在那兒怔住了。
中劍的人已摔倒在地,腦袋被削去半邊,倒地後立刻不動了。
那正是被吊在空中的另一個劍士,由於底下已展開了血戰。屋頂上的人急看下來支援。
他們來到屋簷邊,先提起那個傢伙往直田村夫背後砸去,本來碰一下倒未必會致命,可是唐烈及時叫了一聲,使得直田村夫倉促出手,殺死了自己的人。
直田村夫本來不會這麼倉皇的,他是個頗為高明的劍手,但是唐烈那一聲招呼卻是用日語喊出的,本能上使他不加懷疑而出手了。
望看地下的體,直田村夫鐵青看臉,眼中好像有烈火噴出,用日語問道:「你是唐烈?」
唐烈沒有回答。
直田村夫又問道:「剛才是你在聽的話?」
唐烈仍然不理他。
直田村夫憤然道:「你是啞巴?」
唐烈卻笑笑道:「我不望也不啞,而且我也懂一些日本話,只不過我是中國人,我喜歡用中國話交談。」
「你喜歡我不喜歡,我要講日本話!」
「那你最好別問我話,我只對中國話的問題,才有與趣回答。」
直田村夫瞪看他,又是半天後,大概知道對方不會屈服了,只好氣哼哼地改用中國話問道:「唐烈,你一直跟我們搗亂是什麼意思?」
「沒有呀,只有第一次,我追中國的敗類,吵了你的生意,我很抱歉,但那要怪那三隻手,是他跑到你那兒去的。」
「可是你卻傷了我們好幾個人?」
「直田社長,那是因為你包庇了那個敗類,而且又要殺我,為了自衛,我不得不傷你的人。」
「亂來,你分明是黑吃黑,還敢講人家是敗類。っ」直田社長,我已經把全部的關款送回給那個失主了,而且還多捐了幾百元給死者的家屬,這是委託申報轉交的,在社會新聞版上也登過,這可不能做假的。「」你是拿了那筆錢去賭贏了,才又捐還給人家的。「」只要我沒把錢春下,就不能算是黑吃黑,不管怎麼樣,也比逼死了人不聞不問的三隻手幫強得多,這是一批社會的敗類,所以找立誓要清除他們。「」人格野鹿,他們是在我的保護下。
「」那就只好連你也得罪了,「直田村夫沒想到唐烈居然敢主動地向他挑戰,他無法不懷疑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不是已瘋了。就算先逃走的人又從倉庫裡出來,再加上屋頂上的人,也不過才十四個,而自己這邊手下,還有十六個。十六對十四不是絕對的優勢,但直田村夫卻有相當的把握,因為他手下有三名劍道四的高手,而直田村夫卻已是七段的絕頂高手了。對方這個唐烈可能還會有幾手,其餘那些耍斧頭的漢子卻只是一些莊稼粗把式,直田村夫相信就憑自己這四個人,已足可將對方全部擺下來。、而唐烈居然敢向他主動挑戰,這不是蜻蜓石柱、貓舐老虎鼻樑骨嗎?直田村夫只在心裡感到好笑,神情上卻很從容,因為唐烈正站在巷口,這小子太滑溜,一轉身跑了,再要找他又是大麻煩。因此直田村夫笑笑道:「唐烈,你有沒有想清楚,你是在跟誰講話。」
「當然知道,你是雁芳館的主人,那是一所日本的妓院,我們中國對開妓院的老闆叫烏龜頭或龜公,這是一種大家所看不起的賤民,一種最沒有出息的男人。」
直田村夫的臉色變綠了,他是個中國通,已居中國多年,自然知道唐烈的話沒有講錯。
因此他怪叫了一聲,揚起手中的長刀,對準唐烈衝殺過去,同時也招呼他的手下:「殺死這個傢伙,不必去管別人,誰殺了他,可以得到黃金一百兩的賞金。」
黃金一百兩是個很誘人的數字,使得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發了光,甚至有些人還不太相信,望看直田村夫,期待他做進一步的證實。
直田村夫也堅定地道:「黃金百兩,絕不食言,而且即時給付。」
現在的一切都是唐烈弄出來的,目前只是在爭奪人力車的地盤,但是進一步發展下去,一切都會被他蠶食侵吞過去的。
虹口的日本佔領區中,黑社會都是些小股勢力,而且都在直田村夫的控制之下,等於是直田村夫的外圍爪牙而已,那對直田村夫的生意是一種極佳的掩護。
那些娼館其實也是直田村夫的掩飾而已,他實際從事的生意大得多,從軍火到鴉片、海洛因,都是營業範圍。
直田村夫一直做得很順利,現在他已感到唐烈的擠入是一種威脅,所以他不惜重酬要殺這個人的性命,他手下這些殺手本來就不荏乎殺入的,為一兩賞金去殺人也能叫他們勇往直前了,百兩黃金更能使人發瘋。
直田村夫本是在前面的,反倒落在後面了,他的手下們爭先恐後的殺向前去,唯恐叫別人搶了先去。
已經沒有人再去圍殺那兩個漢子了,人人都以唐列為對象,一窩蜂似的瘋子,舞著雪亮的東洋劍衝過來的樣子是很驚人的。
唐烈一看苗頭不對,回頭就跑,那些人自然捨不得放棄,大夥兒蜂湧地迫了過去。
唐烈逃得並不快,堪堪只逃到弄子口上,他就站住了腳,用手一招,橫裡出來了五輛黃包車,都是空的。
先前追兵看見唐烈上步招手,像是招呼伏兵的樣子,倒是也停了一下,作看迎敵的準備及至看到伏兵只是五輛黃包車,他們都放心地笑了起來,充其量,也不過是五個黃包夫而已,而且赤手空拳,怎麼能抵擋十幾二十名執刀的東洋武士呢,但是很快地,他們就知道。
了這五輛車子的可怕了。
車子是很普通的,而且還是舊的,車上沒什麼特別的設備,拉車的車伕也是常見的,不是什麼特別高手,這些殺手們都坐過他們的車。
但是經過唐烈的運用,這五輛車子竟將他們十幾個殺氣騰騰的武士們逼得連連退後。
唐烈只是一揮手而已,那五輛車子並排成一列,以車背向前,倒推看逼了過來。
由於他們是處在一條很窄的弄子裡,兩邊都是倉庫,這條弄子寬不過十公尺而已。
每輛黃包車橫寬只有一公尺多,五輛車子相互之間,有三四十公分的間隙,以免行進時互相沖碰。
這樣子並排看推過來,卻是十分討厭的,那些殺手們手中的長刀不過三尺,砍出去也傷不到人,而衝過來的車子卻力大無窮,退後稍慢就被擠跌倒了下來,車子並未停下,就在他們身上直輾過去。
空車並不重,不過,這些車子卻都早已有了預謀,在座墊的空格中放了很多石子鐵塊等,增加了幾十斤的重量。
這樣,壓在人的身上雖不至於造成大傷害,卻也很不舒服,而且礙手礙腳,失去了行動能力。
這時那些屋頂上的人跳了下來,斧頭、扁擔以及碼頭上工人甲的鐵鉤都出籠了,沒頭沒腦地揍了下去。
這根本無所謂打鬥。戰鬥的進行是一面倒的,唐烈就靠看這十來個人,把那批東洋武士與朝鮮浪人混合的殺手隊伍,頃刻間就吃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四個人,跟看直田村夫一直返。
到弄子底的倉庫門口。
緊閉的倉門已經開了,車子仍然無情地衝過來,他們無可奈何,只有硬看頭退了進去。
明知道許阿毛等人已在裡面,現在開了門,必然有什麼陰謀,但也沒辦法,直田村夫只有提高警覺,步步為營。
倉中堆看很高的麻袋,疊積如山。
那些黃包車到了門口,沒有再進來,只是堵死了門口,倒是許阿毛等六七個人,在麻袋堆上出現了,他們舉起裝得滿滿的麻袋,從頂上去了下來。
底下的空間本已不多了,對像泰山一般,壓頂而來的麻袋,根本無從躲起,砸在身上,立刻倒了下去。
卻便是幸而不死,也披接看而來的袋子壓在地下了。
直田村夫揮舞長刀,倒是劈開了兩三日麻袋,裡面裝的是黃豆,那是從東北大連運來,由一家大規模的搾油工廠購來搾豆油的。
黃豆滾散滿地,直田村夫的腳踩在滾動的豆子上,立足不穩,一跤跌在地上,很快地被上面拋下的麻袋給壓在下面了。
許阿毛從上面爬了下來,跳出會外,興奮地向唐烈叫道:「唐先生。行了,統統都解決了。」
外面一陣歡呼。把十幾個垂頭喪氣的俘虜連推帶拖,也塞進了倉庫。
這一次的勝利使得唐列在上海灘的名頭更響了,而且他的公司也有了名氣,向他們租車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