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娟透著無奈的道:「好吧!就讓你一個人進去,我只做暗中接應。」
羅奇剛走出兩步,白素娟卻又叫道:
「別忙!」
羅奇止步回身問道:「還有什麼事?」
「不管如何,靜靜總是我的表妹,她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如果和她見了面,縱然她翻臉無情,你也必須手下留情。」
「你放心!我不會殺她的。」
「我只希望你能把她生擒活捉回來就好。」
「我一定聽你的。」
羅奇說完話,穿過樹林,直向魯公館大門前走去。
太陽已經出來了,大門居然還是關的。
由於這是民宅,也不便太唐突,只好上前敲門。
門開了,出來的是一名老僕。
羅奇看得出,這老僕不可能是陶靜靜手下人改扮的。
那老僕望了羅奇一眼道:「這位大爺是做什麼來的?」
這一問,問得羅奇還真難以回答,魯府目前的主人只是一位千金小姐,總不能說是拜訪小姐來的吧!
羅奇頓了頓才道:「聽說太行山有一夥義師借住在府上,在下和他們是朋友,特地來和他們見見面。」
他把對方謊成義師,不外是要把關係拉近,使那老僕不致於生疑。
那老僕錯愕了一下,道:
「義師?什麼是義師?莫非是朝廷的軍隊?」
「就是太行山那一夥人,這裡離太行山不遠,老人家一定聽說過吧?」
「不遠也有幾百里,太行山有一夥人坐山為王倒是聽說過,但又怎會來到這裡呢?」
「老人家,你要說實話!」
「本來就是實話嘛!」
「在下可否進入貴府看看?」
那老僕立即在門中央攔住道:「大爺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當然知道府上是魯公館。」
「那就對了,我們老爺和夫人已於數年前去世,魯家只剩下小姐一人,這位大爺怎可往裡面亂闖?」
羅奇當真有些無言可對,皺了皺眉道:
「我想見見府上小姐。」
「小姐是千金閨閣之身,從不隨便見人。」
「難道連親戚也不見?」
「大爺是小姐的什麼親戚?」
「在下是府上魯老爺的舊識,說起來也算是一門遠親。」
那老僕見羅奇身上還懸著兵刃,心知攔阻不住,只得閃開兩步道:「大爺請到客廳待茶,我替你通知小姐去。」
魯公館派頭不小,既有前院客廳又有內院客廳,那老僕自然要把羅奇引進前院客廳,沏了一聲茶奉上便入內通報。
羅奇自進入大門,便留意眼前狀況,一切很平靜,根本看不出什麼異狀。
在他預料,也許魯家小姐不可能出來相見,偏偏盞茶工夫之後,魯月英竟然真的來了。
翰林之女,已稱得上是名門閨秀,羅奇是知禮之人,連忙離座相迎。
魯月英坐下後,便開門見山的問道:「這位大哥不速而來,有什麼事就請直接說明吧!」
既然對方表現得很爽快,羅奇也就不想轉彎抹角:
「太行山有位叫陶靜靜的女首領,據說已於日前來到府上,在下想見見她,還望姑娘給予方便。」
魯月英哦了一聲道:
「這位大哥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見她?」
羅奇心頭暗喜,聽對方的語氣,顯然已承認陶靜靜確在這裡。
「不瞞姑娘,在下是陶首領的舊部,現有機密大事向她通報。」
魯月英果然信以為真,但她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羅奇再道:
「事關重要,在下必須馬上見到陶首領才成。」
魯月英默了一默道:「那位姑娘確實在舍下住過,但昨晚已經走了。」
「走了?走到那裡去?」
「她要到那裡去,怎會告訴我呢?更何況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
「她能住在府上,總是有原因吧?」
「舍下空屋甚多,因先父的關係,在地方上也算有點小名氣,那位姑娘找到這裡來住下,根本不足為奇。」
「姑娘同意嗎?」
「她是位女強人,又帶著十幾個凶神惡煞般的手下,我不同意也沒辦法。」
聽了魯月英這番話,羅奇除了暫時辭出,已沒有第二條路。魯府是良民住宅,自己沒理由強行搜索。
於是,他站起身道:
「抱歉!打擾了,在下告辭。」
魯月英望了站在客廳門外的老僕一眼,道:
「趙大叔代我送客!」
剛走出客廳,羅奇立即便有所發現,只見天井中地面上留下多處斑斑血跡,憑羅奇的經驗,這些血跡顯然留下並不太久,雖然已經過清洗,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他不由心頭猛震,莫非沙老五和郝方已經遭到不測?……
就在那老僕送出門外之際,羅奇一把便將他揪住,面孔一板冷聲道:「老人家,別怪在下無禮,你要說實話!」
那老僕頓時嚇得全身發抖,打著冷顫道:
「大……大爺要我……說什麼?」
「那伙太行山來的強人,是否仍藏匿在府上?」
「沒……沒有……」
「你還不說實話?」
「我……我說的……就是實話……」
「天井裡留下很多血跡,那些血跡是怎麼來的?」
那老僕臉色大變:
「那夥人確實來過,但昨晚已經都走了。」
「走到那裡去了?」
「昨晚潛龍莊的龍老爺子和於少莊主都來過,也許他們知道消息,大爺不妨去問問,但卻千萬別說是我告訴的。」
「那些血跡是什麼人的?昨晚有兩位大爺來過,他們是否吃過虧?」
「昨晚前院確實有過打鬥。」
「你可在一旁看見,有沒有傷亡的?」
「那種事我怎麼敢看,不過我聽說只有傷的並沒死。」
「是什麼人和那兩位大爺發生了衝突?」
「好像是於少莊主和他的手下人。」
羅奇放開那老僕道:
「老人家,方才實在對不起,你可以回去了。」
那老僕急急關上大門。
羅奇來到樹林,白素娟仍等在那裡。
「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他們兩位呢?」
羅奇神色很凝重,道:
「想不到事情會變得這樣複雜,只怕很麻煩。」
白素娟訝然問道:「到底怎樣了?」
「想不到潛龍莊插上了手。」
「潛龍莊?不是也在太原嗎?」
「正因為潛龍莊也在附近,所以他們才容易插手。」
「你說有什麼麻煩?」
「江湖人不怕出事,但卻最忌惹事,偏偏潛龍莊是不好惹的。」
「聽說潛龍莊天馬行空龍千里不但武功了得,在河東一帶,論武林勢力和江湖地位,足可領袖群倫,真是這樣嗎?」
「你說的一點不錯,麻煩就在這裡。」
「你和龍千里是否認識?」
「這些年來,我只是在塞外活動,和龍千里不但不相識,更談不到其他交往,可說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信!」
「你有什麼不信的?」
「你一向神通廣大,不但和塞外的幾位將軍有密切來往,連京城的恭五爺和裕榮貝勒都有交情,怎會不認識龍千里?」
羅奇無奈的聳了聳肩,苦笑道:「素娟,你這位紅燈會的大魁首也太把我看重了,江湖間幫派林立,我怎可能每個人都認識?何況我以前從未來過太原,就算來過,也沒必要非結識龍千里不可。」
「聽你的語氣,靜靜必是已找到龍千里為她撐腰,難道你怕龍千里?」
「話不能這麼說。」
「如果靜靜真是藏匿在潛龍莊,咱們正可找龍千里要人。」
「如果他不肯交出來呢?」
「文的不成就來武的,太行山幾萬人咱們都沒怕過,難道還懼怕了潛龍莊不成?」
「這是兩回事,不能一概而論。」
「你說說看!」
「太行山那夥人只不過是烏合之眾,而且各懷心機,各有各的野心,再多也不堪一擊。
但潛龍莊的情形就不同了!」
「那裡不同?」
「龍千里在武林中一向聲譽極佳,足可當得上德高望重四字。據說潛龍莊上上下下數百人,對他沒一個不心悅誠服的。團結就是力量,以我們這些人根本動不了他,他若硬不交人,我們不但沒辦法,而且也沒理由非逼人家交人不可。素娟,你該明白,不論做什麼事必須站在理字上。」
白素娟緘默了半晌,道:「那咱們就只有先行具帖拜莊,以後的行動再見機行事?」
「不錯!目前這是唯一的辦法。」
「還忘記問你,沙五叔和郝大叔有下落沒有?」
「見了龍千里自然明白,他們昨晚曾和潛龍莊的人發生過正面衝突,但雙方並無傷亡。」
「現在就到潛龍莊嗎?」
「事情已經分明,先回客棧和牛堂主打個招呼再說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和白素娟、牛本初經過一番討論,決定還是由他們兩人前去。
若照牛本初的想法,是要把由紅燈會帶來所有的人,一起開到潛龍莊去,但羅奇卻認為絕對不可。
理由很簡單,自己一方是以禮拜莊,浩浩蕩蕩大隊人馬前往,顯然容易引起誤會,反而壞事。再說自己一方,合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潛龍莊卻有數百人之眾,即使真要比聲勢也無法和人家相比。
羅奇和白素娟各換了一身衣服,連兵刃也未帶,看起來很斯文,完全沒有江湖人的氣息。
潛龍莊果然警衛森嚴,但對羅奇和白素娟的來訪,卻又表現得很客氣。
經過通報,不一會兒,莊上的總管高國棟便迎了出來,隨即把兩人引進前院大廳。
當羅奇說明要拜訪莊主龍干裡後,高國棟道:「二位請稍候,在下這就到裡面請莊主去。」
豈知羅奇和白素娟直等了頓飯工夫,竟始終不見動靜。
正在大感不耐之際,一名身著長袍馬褂看來頗為雍容儒雅的老者,已邁著八字步進入大廳。
羅奇和白素娟因並不認識龍千里,只當是龍千里到了,連忙起座見禮。
雖然如此,兩人總是感到有些意外,叱吒風雲威鎮河東的天馬行空龍千里,怎會如此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
好在老者立即就表明了身份。
原來這老者叫馮文甲,是位飽學之土,曾經中過舉,被龍千里延聘至潛龍莊策劃機宜,頗受敬重。因之在莊上身份地位十分崇高,莊上的人從上到下,都對他以師爺相稱。
馮文甲一見面就道破羅奇和白素娟兩人的身份,足見對江湖中事並不陌生,因為兩人進門時並未遞上拜帖。
羅奇已知對方在潛龍莊頗有身份,且系代表莊主接見,自然沒理由非見龍千里不可。
他為人爽快,拱了拱手道:「聽說太行山大頭領陶姑娘目前在貴莊做客,在下有重要大事想見見她。」
馮文甲並未隱瞞,點了點頭道:「有位陶姑娘目前的確暫住敝莊,不知羅大俠有什麼重要大事要見她?」
「在下和她是舊識,這位白會主更是她的表姐,自小一起長大,情同親姐妹,多年不見,又正好在下和白會主因事路過太原,當然希望趁這機會見上一面。」
「原來如此!那倒的確應該見見。不過老朽想問問,二位除了和她見見外,是否還另有所為?」
「那只有等見面以後再說了。」
馮文甲含笑搖了搖頭,道:「實不相瞞,陶姑娘來到敝莊後就告訴過敝東翁,任何人一概不予接見。」
羅奇整了整臉色道:
「馮師爺已經知道,在下與白會主和她的關係不同。」
「陶姑娘說過,此時此地即使她的親父母仍活在世上要來見她,她也照樣要拒之門外。
羅大俠,這是陶姑娘親口交代的,老朽只是傳話,不恭之處,還請千萬鑒諒。」
羅奇強忍著憤怒道:
「她當真說過這種話?」
馮文甲淡淡一笑道:
「老朽親耳所聞,自然不會是假的。」
「馮師爺認為她應該說這種話嗎?」
「陶姑娘固然不對,但話卻是她親口說的。」
「馮師爺必定明白她這種作法的原因吧?」
「老朽雖然心中不解,但卻不方便問。更何況陶姑娘自來到敝莊後,一直閉門不出,除了敝東翁有時能和她見上一面,其餘的人很難看到她,老朽自然也不例外。」
「聽說她身邊還帶了不少人,馮師爺是知道的了?」
「不多!只有十幾人。陶姑娘原是太行山義軍大頭領,如今身邊只剩下十幾名隨從,說來也頓夠淒涼的了!」
「馮師爺可否勞駕把在下和白會主的來意,再向陶姑娘通報一聲,也許她聽說我們前來,就會改變心意。」
馮文甲面有難色,搖了搖頭道:
「羅大俠這項要求,老朽實在礙難從命。」
羅奇只得向白素娟遞了一個眼色,看她有何反應。
在這種情形下,白素娟照樣也拿不出主意。
忽聽客廳門外傳來一聲咳嗽。
馮文甲忙道:
「想必敝東翁來了!」
他的話剛剛說完,天馬行空龍千里果然已緩步進入大廳。
龍千里的出現,羅奇和白素娟難免都大感意外,既然病了,而且又已派馮文甲代表接見客人,他實在用不著親自再來。
不過
另一方面,羅奇和白素娟又大感欣喜,因為龍千里親自前來,他們才不虛此行,事情也仍有商量的餘地。
龍千里一進大廳就拱了拱手,朗聲道:「二位光臨,蓬蓽生輝。如果二位當真要見陶姑娘,老夫自信還有辦法把陶姑娘請出來和二位相見,只是老夫必須先知道羅大俠和白會主為什麼非見她不可?」
羅奇沒想到龍千里表現得如此乾脆爽快,看來果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立即把自己以及白素娟和陶靜靜的關係再說了一遍。
龍千里呵呵笑道:
「二位和陶姑娘的關係,其實陶姑娘早就對老夫說過。剛才老夫出來時,還特別和她先行見過面。」
「她怎麼說?」
「她不想見二位。」
「可知是什麼原因?」
「老夫不方便問。」
「難道她已六親不認?」
「認不認是她的事,老夫無權過問。」
「龍莊主認為她這樣做對嗎?」
「那也是她的事,老夫不便置喙。」
羅奇漸漸來了火氣,但卻只能努力隱忍不發:「龍莊主,在下想問一句話,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龍千里再度呵呵笑了起來,道:「羅大俠不論什麼話,老夫都聽得進去,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
「龍莊主,陶靜靜連自小照顧她的表姐都不認,顯然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潛龍莊為什麼竟然收容這樣一個人呢?」
「她不想與二位見面,其中必有原因,這事也許二位自己心裡明白。」
「在下不明白。」
龍千里不再言語,沉吟了半晌,忽然轉頭交代馮文甲道:「文甲兄,勞駕去把陶姑娘請到大廳來!」
天馬行空突然有些轉變,羅奇和白素娟都覺暗喜,同時也對這位老英雄由衷敬佩。
但馮文甲卻面有難色道:
「陶姑娘曾堅持不與他們二位見面,學生只怕請她不動。」
龍千里不動聲色道:「就說老夫非要她出來不可,待會兒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由老夫一肩承擔。」
馮文甲只好起身而去。
羅奇連忙向龍千里抱拳一禮道:
「多謝龍莊主仗義相助之情!」
龍千里拂髯一笑道:
「其實老夫也是想知道陶姑娘不肯和二位見面的原因究竟為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陶姑娘和二位又交情非凡。」
白素娟道:
「如果她執意不肯出見,老爺子是否有辦法非讓她出來不可?」
龍千里笑道:
「白會主放心!一點小小承諾,老夫自信還做得到。」
就在他的話剛剛說完,陶靜靜竟真的在馮文甲陪同下進入大廳。
對白素娟和羅奇來說,已有三、四年未和陶靜靜見面,只覺她憨氣全消,已完全是個成熟的女人。而且神態中頗有歷盡滄桑的味道,只是模樣並無多大改變,依然是位嬌俏的美女,除了皮膚稍黑一點。
誰知她進人大廳之後,竟然對羅奇和白素娟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來到龍千里身旁坐下道:
「老爺子找我有事嗎?」
龍千里輕咳了聲道:
「是羅大俠和白會主要見姑娘。」
陶靜靜臉色微變道:
「我和他們早已不相往來,有什麼好見的?」
龍千里顯得有些尷尬,道:「他們就在面前,不管如何,姑娘總該和他們講幾句話。」
陶靜靜這才轉過頭來,冷冷的瞥了白素娟和羅奇一眼,卻沒說什麼。
那情形把兩人當真有如視同陌路。
白素娟搶先說道:
「表妹,想不到幾年不見,你會變成這樣子?」
陶靜靜冷聲道:
「我變老了是不是?人總是會老的,只有你天生麗質是例外。」
這句話分明帶著醋意,尤其是當著羅奇的面。
白素娟笑了一笑道:「靜靜,別忘了我是你表姐,比你老得更快。」
陶靜靜哼了聲道:
「這種話用不著在我面前講。」
「表妹,我這做表姐的首先要恭喜你。」
「應當是我恭喜你守對。」
「你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已做了紅燈會的大魁首,更恭喜你和姓羅的成雙配對。」
「你是聽誰說的?」
「明擺在面前,還用聽別人說嗎?」
「羅大哥不過是和我一道來探望你,難道走在一起就算是成雙配對?靜靜,當初你還不是和羅大哥同進同出過。」
「算啦!不談這些,你剛才說要恭喜我,究竟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做了太行山義師大頭領,從前表姐我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想不到你竟有這麼大的本領,我這做表姐的實在自歎不如。」
陶靜靜頓時愈發怒形於色,叱道:「少在姑奶奶面前說風涼話!如果不是你和姓羅的搗蛋,我何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白素娟不動聲色道:「這事怨不得我們。」
「不怨你們怨誰?」
「我們來的人一共不超過三十個,而你卻擁有數萬之眾,二十幾人想拔你的太行山大寒,可能嗎?」
「可是我竟然垮了。」
「那只能怨你自己。」
「為什麼要怨我自己?」
「因為你雖有數萬之眾,卻基礎不穩,屬下向心力不夠,像一座高大的樓房建築在沙灘上,一遇大風大浪,豈有不倒塌的道理。」
這幾句話無疑說到了陶靜靜的癢處,不由偷望了龍千里一眼,道:「算你說得有理!不過我陶靜靜倒下去之後,仍舊會再爬起來的,不會讓你們瞧不起。」
白素娟道:
「你能爬起來,我這做表姐的,照樣也沾了一點光榮。靜靜,你放心!不管你如何嫉妒我,我絕不會嫉妒你。」
陶靜靜淬了一口道:「別說得那麼好聽,你也配?白素娟,你已經見到我了,話也說完了,如果還知趣,現在就該和姓羅的一起走了。」
忽聽羅奇朗聲道:
「陶靜靜,在事情沒完之前,我們是不會走的!」
陶靜靜不屑的瞥了一眼,道:
「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完? 」
「你為什麼派人行刺白姑娘和我?」
「你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胡說!那是我們機警,也是那兩個殺手太膿包,但彼此之間這筆帳不能不算。」
「你準備怎樣算法?」
「要你跟我們走!」
「走到那裡去?」
「回紅燈會總堂葉爾羌去。」
「你們準備如何發落我?」
「不妨由白姑娘決定,她是你的表姐,相信還不至於要你的命。」
陶靜靜發出一陣冷笑道:
「姓羅的,你是在作夢,你認為我會跟你們走嗎?上次沒殺死你們,是你們命不該絕,你們應當感謝上蒼才對。」
羅奇霍然站起身來道:
「今天你必須說出理由,為什麼要行刺白姑娘和我?」
「理由很簡單,我恨你們。」
「這就是理由嗎?」
「你們表面上打著反清的旗號,實際上卻在替滿清做事,就憑這一點我就該殺了你們!」
羅奇喝道:
「你說這些話,可有什麼根據?」
陶靜靜冷笑道:
「就以你姓羅的來說吧!難道還不是滿清的走狗?從京城的皇親國戚,到塞外的各地官史,你和他們全有交情,這就是鐵證!」
她的這番話,羅奇在短時內還真有些口難辯;在怒火攻心之下,立即衝上前去,一把將陶靜靜的右腕扣住。
豈知陶靜靜這些年來武功已大有進展,拚力一甩,便將右腕抽出,然後急步來到龍千里身旁道:「老爺子,是你要我出來的,你不該容他再這樣放肆猖狂!」
龍千里果然橫攔身前,抱了抱拳道:
「羅大俠,有話好說何必如此?」
羅奇怒氣不息道:「龍莊主,她剛才講的話你都聽見了,想不到她無情無義到了這種地步。」
龍千里卻並未在意,淡然笑道:「老夫耳朵不聾當然聽到,不過聽到歸聽到,當著你們雙方的面卻不便說什麼。」
「既然如此,龍莊主就別管這件事,由在下把她帶走如何?」
突見龍千里整了整臉色道:
「羅大俠提出這項要求,未免過份了吧?」
羅奇不覺一愕道:
「龍莊主這話?……」
「羅大俠應該明白你和白會主來到敝莊,是老夫的客人,而陶姑娘照樣也是老夫的客人。,你們雙方衝突起來,不管誰是誰非,老夫總希望以息事寧人為上,不知羅大俠認為老夫這話是否正確?」
「龍莊主說得固然有理,但白會主以及在下和陶姑娘之間的事,卻必須自己解決。」
「貴方和陶姑娘之間的事,老夫的確管不著,而且也不想插手。」
「既然如此,龍莊主又為什麼不同意我們把陶姑娘帶走?」
「因為這就和老夫有關了。」
「那裡有關?」
「陶姑娘是舍下的客人,老夫豈能容外人隨便把她帶走。否則,今後還有誰敢再到舍下來,這事一旦傳揚出去,老夫又聲名何在?」
「如果照龍莊主這樣說法,貴莊豈不成了不法者的庇護所?」
龍千里不由得太陽穴抽搐了幾下,道:
「這是什麼話?難道陶姑娘是不法者嗎?她在太行山率眾聚義好幾年,連朝廷都沒認為她不法,想不到羅大俠竟給她扣了這麼一頂帽子。老夫久聞羅大俠在塞外行俠仗義,內心至感欽敬,想不到當著一個弱女子的面,竟說出這種話來,未免太過份了吧?」
羅奇想不到龍千里竟是如此言詞犀利,而且又近乎無懈可擊。
他不想因而鬧翻,默然片刻道:「照龍莊主的說法,在下和白會主今天是無法把陶姑娘帶走了?」
「羅大俠神通廣大,當然有辦法。」
陶靜靜大感一驚,立刻再望向龍千里。
羅奇緊接著問道:
「龍莊主請指示一條明路?」
「陶姑娘人在敝莊時,誰也別想把她帶走。但她離開敝莊後,羅大俠盡可帶走她,那時在老夫來說,事不幹己絕不插手過問。」
「一言為定!」
龍千里立即向門外喊道:「高總管,代老夫送客。」
口口 口口 口口
大廳裡只剩下龍千里和陶靜靜兩人。
陶靜靜神色不安的道:「老爺子,難道你讓我永遠留在莊上不成?」
龍千里聳肩一笑道:「老夫沒這意思。」
「可是我一旦離開貴莊呢?」
「有老夫在,你根本不須擔驚受怕。」
「難道你能保護我一輩子?」
「說不定!以老夫的年紀當然必定死在你前頭,不過老夫一定會在臨死之前安排好,絕不影響到你的安全。」
「老爺子何苦說這種話?」
「老夫是要向你提出保證,就算老夫死後無法保護你,你照樣用不著擔心。」
「為什麼?」
「人生七十方開始,老夫現在連開始的年紀還不到,以老夫的身體狀況來說,再活上二、三十年根本不足為奇。經過二、三十年的變化,他們兩人根本不可能再找你算帳,更何況……」
「何況什麼?」
龍千里拂髯嘿嘿笑了一陣,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們一男一女,很可能會死在老夫前頭。」
陶靜靜訝然道:「老爺子這話有什麼根據?」
「不瞞姑娘,老夫對相人之術,還頗有一點研究。」
「莫非他們兩人有早死之相?」
「早死之相沒有,橫死之相倒有,而且這是很自然的事。」
陶靜靜大為關心,催促著道:
「老爺子快請說說看!」
龍千里回身坐下,喝了口茶道:「先以羅奇來說吧!塞外環境複雜,而此人幹的又一直是刀頭舔血生涯。尤其他結怨甚多,到處都是冤家對頭,常此下去總有一天會遇上凶險的。」
「可是據我所知,他並非沒遇過凶險,但卻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那是他僥倖,人不可能永遠僥倖,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那麼白素娟呢?」
「據老夫所知,她那紅燈會主地位也並不穩固。尤其她現在所掌握的勢力,還不及整個紅燈會的一半,南路的洪大全,隨時都有吞併她們北路的野心。以目前南北兩路的實力而論,洪大全顯然勝過了她,一旦南路發動攻勢,她的處境如何不問可知。」
陶靜靜長長吁了一口氣道:
「老爺子,你好像不論什麼事都知道得很多?」
龍千里呵呵笑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何況老夫雖多年未離開潛龍莊,但和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的武林人物,並未斷絕來往。白素娟迢迢千里由塞外來到這裡,實在是不智之舉。」
「為什麼?」
「她撇下數千弟兄的紅燈會不管,只為了一點私人恩怨,就遠離總堂,聰明人那會做這種事的,這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依老夫預料,說不定她的北路總堂已發生了事情。」
「真會如此嗎?」
「洪大全聞知她遠離總堂,豈能放過這一難得的進襲機會。」
「若洪大全當真率眾進襲北路總堂,後果會怎麼樣?」
「白素娟很可能就從此一敗塗地無家可歸了,說不定將來還會向你投靠。」
龍千里說到這裡,忽然語氣鄭重的道:「姑娘,如果有一天白素娟真來投靠你,你是否肯收留她?」
陶靜靜思索了一下道:
「那要看我當時的處境如何。」
龍千里頗有把握的道:「老夫最重信諾,既然保證過必能助你重登太行山義軍大頭領之位,那時你自然是威名垣赫不可一世的義軍首領。」
陶靜靜眉毛一揚道:
「果真如此,我當然會收容她。」
「這樣說那時你就不再恨她了?」
「我要從她身上出一口怨氣。」
「這話怎麼講?」
「她和我年歲相若,從小在一起長大,我自感並不比她差,但她卻處處佔上風,連別人也都說她比我行,使得我處處受制於她……」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爺子明白就好。如果有一天她來投靠我,我就讓她做我身邊一名侍婢,任由我使來喚去,豈不出了這口怨氣。」
「這是一種報復心理,值得老夫同情。若羅奇也投靠你呢?你是否殺了他?」
「那要看情形了。不過,至少我不會讓他和白素娟在一起。」
「你想拆散他們?」
「反正我看到他們在一起就不順眼。」
龍千里嘿嘿笑了幾聲道:
「老夫心裡有數,你對羅奇一定情有獨鍾?」
陶靜靜猛搖頭道:
「老爺子怎麼說出這種話來?我若喜歡他,怎會僱人殺他?」
「那是老夫錯怪了你,沒有這事最好。你如果想成就一番大事業,絕對不可心有旁騖,否則,乾脆就嫁人進廚房算了。這也就是老夫不同意你和成志成婚的最大原因。」
「老爺子放心,只要你能助我重登太行山義軍首領寶座,我情願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聽你的話。」
龍千里似是大感欣慰,又嘿嘿笑了起來道:
「想不到老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居然會有姑娘這樣一位紅粉知己。就憑你這句話,老夫也必定為你盡力。」
陶靜靜起身來到龍千里跟前,低聲道:「老爺子,只要你幫我恢復了舊業,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姑娘何必說這種話,你放心!老夫絕非施恩求報之人,你現在可以回房休息了。」
陶靜靜剛走出幾步,卻又回身道:「還有,老爺子準備把羅奇那兩名手下如何處置?」
龍千里略一沉吟道:「你說呢?」
「我一切聽老爺子的,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反正那兩個人也不是好東西。」
「他們是羅奇的死黨,對羅奇忠心耿耿,對不對?」
「一點不錯!羅奇能在大漠上神氣活現,可說全得力他們兩人的協助。」
龍千里揮了揮手道:
「算了!老夫決定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走。」
陶靜靜透著不解道:「老爺子不怕留下後患?」
龍千里大笑道:
「放了他們,正表示了老夫對羅奇的一番德意。這種人最好別得罪,而且就憑他們兩個,不論是死是活,都對老夫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爺子千萬別小看了他們。」
「別說這兩個無名之輩,就是羅奇,老夫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老夫方纔若想把他和白素娟一起拿下,可說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你為什麼不把他們拿下?」
「老夫的一世聲名得來不易。而羅奇在塞外也頗得人緣,尤其白素娟,更是紅燈會北路盟主,若老夫處置了他們,一旦消息外洩,難免會有麻煩上身。老夫此刻一心一意想幫忙你完成大業,實在不易再分神應付其他不必要的紛爭。」
「老爺子既然要放他們,那就放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和白素娟回到客棧,牛本初正坐立不安的等在那裡。
牛本初聽完兩人敘述完經過,道:「是不是就這樣算了?」
羅奇一歎道:「陶靜靜躲在潛龍莊,若我們強行向龍千里要人,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只有慢慢再說吧!」
忽聽白素娟哦了聲道:
「羅大哥,剛才我竟忘記提醒你,偏偏這麼大的事你也忘記。」
「我忘記什麼?」
「咱們到潛龍莊,除了見靜靜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查出沙五叔和郝大叔的下落,你為什麼連提都不提呢?」
「他們兩人,毫無疑問是被扣押在潛龍莊。」
「那你更該當面向他要人才對。」
「你該明白,我若當面提起,很容易傷了雙方和氣。尤其我方才在龍千里面前,一直採取容怒態度,目的也是怕影響他們兩人的安全。若龍千里一怒之下,毀了他們兩人,後果豈不嚴重?」
「可是若這樣不聲不響,總不是辦法吧!」
「你放心!他們兩人很快就可回來。」
「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
「我的判斷,還是很少出過錯誤。」
果然,羅奇的話剛剛說完不久,便見沙老五和郝方推門而入。
白素娟哦了聲道:「兩位大叔是怎樣回來的?」
郝方道:「是潛龍莊主龍老爺子放回來的。」
「羅大哥和我今天一早先趕到魯公館查明了真相,然後再趕到潛龍莊,二位大叔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沙老五笑笑道:「老郝沒什麼,我也只是受了一點輕傷。」
郝方跟著道:「我們不但沒受苦,而且還得到意外的享受。」
白素娟不解的道:「你們兩位被人擄走,那裡來的享受呢?」
郝方道:「除了最初在魯公館吃了一點苦外,到了潛龍莊後,龍老爺子招待得比進入客棧還舒服。」
「有這種事?龍莊主怎樣招待二位?」
「龍老爺子讓我們住最舒適的房間,吃的是上等酒食。當然,在行動上必須受到限制。」
「還有呢?」
「龍老爺子放我們回來時,不但親自去探望,還送了一包靈效無比的刀創藥給老沙。要他回來好好療養,更說了不少關懷和慰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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