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送來了咖啡,現在正坐在那裡慢慢地呷著那濃烈的黑色飲料。桌子對面,克洛弗-彭寧頓,臉色緊張,端著她的那杯咖啡——加了奶的,沒有放糖。
「克洛弗,情況相當簡單。衛兵大概離開了10分鐘。我知道,然後他們當中的一個,加上你共兩人,在剛剛1:25時來敲響了我的門。於是,在這10分鐘時間裡發生了兩件事。其一,埃德-摩根離開了他和其他兩個美國保鏢同住的住艙,來到了女子勤務兵住的前艙。我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他有個情人,也許他要找個不會被人打攪的地方,而女子勤務兵的前艙正是他最可能獨自一人待著的地方。」邦德知道,這第二種猜測最有可能是真實的。
「當他在那兒時,有人從身後走過來,割斷了他的喉嚨。手腳麻利、無聲無息而且非常有效。有可能是他的一個同伴干的,或是一個俄國人,甚至是莫基-卡姆,或者傑佛雷-戈爾德將軍。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俄國女士——」
「尼基老鼠?」她略帶一絲幽默地說道。
「尼基,是的。或者,大副彭寧頓,也有可能是你,或者是你的一個女兵。我們依然需要討論一下摩根的屍體是如何發現的,你說過是你的一個女兵發現的,是誰呢?」
「女子勤務兵班長迪利。」她端著杯子的手發抖,抖得很厲害,她不得不用另一隻手來把穩它。
「好吧,克洛弗。對你我們心照不宣,因為你氣勢洶洶地到伊斯基亞的別墅,差點沒把我殺死——」
她突然表現得鎮定起來。「我救了你的命,情況就是如此。我們將那個BAST的女子炸進了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因為你在那兒,我們在你靠近之前引爆了炸彈,那是一枚遙控炸彈。」
「對,克洛弗。你離開諾桑格之後就回到了尤維爾頓去集中你的女兵了,已經和你在一道工作的女兵。」
「是啊。」
「那麼你對一等女子勤務兵迪利作何解釋呢?就是那個發現摩根屍體的女兵?」
她又呷了一口咖啡,然後說道:「詹姆斯,我很難解釋。在尤維爾頓的最後幾星期我們忙於對女兵的各種集訓——所有管家會議所要求的項目。我從諾桑格回來之後,一個一等女子勤務兵生病了。他們就讓迪利頂替了她,我為此還同執行軍官吵了一架。我還得給迪利作個別輔導培訓,感謝上帝,她還機靈,學得也快,如他們在訓練現場說過的那樣。」
邦德緊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目光從容,沒有絲毫游移。「你帶領了一班人在伊斯基亞為我保駕,對嗎?」
「你知道是這樣的。」
「現在,在這兒,在『不可征服號』上,你仍然在我後面盯著?」
「這是給我的命令,是的。這並不是件輕鬆的事,詹姆斯。」
他讓他們之間的談話停頓了將近一分鐘。「我對你作了查證,克洛弗,看來你是絕對清白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查證我?」
「我通過倫敦的檔案庫對一個名單作了核實,你是清白的,而且你接受過幹我們這一行所必需的全部培訓。」
「我當然接受過。見鬼,我在皇家海軍呆了6年啦。」
「那麼你為什麼不對迪利進行審查?」
「我沒有想到——」
邦德用手掌拍了一下桌子。「你認為誰應該為埃德-摩根的死負責呢?」
她長歎一口氣。「尼基老鼠。她很快就來到了前艙,就在迪利發現屍體後。」
「別天真啦,克洛弗。你看到了那些前艙的狀況,那裡滿地是血。我們在走廊裡費了好大勁才把那灘血搞乾淨。那地方滿是腳印,當我們——你、我還有那個海軍陸戰隊隊員——到那兒時,已經有一串模糊的腳印從那灘血中延伸出來了。你說過迪利緊接著尼基-拉特尼科夫發現了屍體,迪利實際上進入了前艙,是嗎?」
「是的。」聲音很輕。
「尼基站在艙壁的外面放聲尖叫,對嗎?」
她點點頭。
「然後迪利走了出來。是在屍體旁?你還沒有告訴我任何這方面的情況呢,我是這樣推測的,我說得對嗎?」
她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這聲尖叫驚醒了我。要知道我的船艙幾乎就對著前艙。」
「是嗎?」
「我走了出來,看到尼基在尖叫——」
「就站在艙壁外面嗎?」
「是的。」
「而迪利在艙壁內,腳踩在血泊中?」
她不太情願地點點頭。「她是在屍體旁,就站在那兒看著屍體和血泊,呆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我當時想她是過於緊張了,俄國人的尖叫很容易使她神經緊張的。」
「然後呢?」
「那個海軍陸戰隊隊員跑了出來,他說應該向你報告。」
「他正是這樣做了,你跟著他一起來的。你比他晚到了幾分鐘,那幾分鐘裡都發生了些什麼?」
「尼基不見了,嗚嗚咽咽地走了。」
「你叫迪利出來?」
「是的。」又是微微點點頭。
「你看到她把沾滿血跡的腳印踩得到處都是?」
「我叫她等一會兒,從我的艙內取出一塊毛巾。她把腳擦乾淨了,我讓她回到自己的艙內去,我說我過一會兒再和她談。」
「那麼你和她談了嗎?」
「談了,我又去看了她。她看上去驚魂未定,她艙裡還有另外三個女兵,她們都在設法使她平靜下來。事實上,我讓醫生給她吃了一些藥,鎮靜劑。」
「你知道除非兇手很快逃離現場,迪利應該是你的主要嫌疑對象嗎?當我們趕到那兒時,有一串模糊的帶血跡的腳印,在通道上突然中止。我們估計是迪利的腳印,她的腳用你給她的毛巾擦乾淨了。她當時穿的是什麼衣服?」
「睡袍。毛巾睡袍——大多數女兵覺得這種睡袍很方便。」
「手上拿著什麼東西嗎?」
「沒有。」
「那麼就有另一個問題啦。我們還沒有找到兇手的凶器。某處某人有一把非常鋒利的匕首,而且你的問題還在於當他們在尤維爾頓把迪利交給你時,你沒有對她進行安全確認。」
「她經過了3級確認。在她的文件上有,她先前一直在若思伍德的艦隊總部做機密工作。」
「文件上果真是這麼說的嗎?」
「你要看看文件嗎?」
「以後再說,反正都是偽造的。」
「什麼……?」
他沒讓她把話講完。「一等女子勤務兵迪利不存在,克洛弗。」
「你這是什麼——」
他再次打斷了她的話頭。
「我是什麼意思嗎?我說的就是這話的本意。在女子勤務部隊裡沒有一等女子勤務兵迪利,這是我從倫敦得到的證實。她是個間諜,我懷疑埃德-摩根知道這一點,或者至少他懷疑到了她,他還有其他懷疑對象。」
「這簡直是發瘋啦!」
「不,你犯了個可怕的錯誤,克洛弗。你要對此負責。你應該親自核實所有的安全文件,看有無破綻或漏洞並確認其真實性。」
「哦,我的上帝。」她的聲音和面容都無可否認地露出了震驚。「我們該怎麼辦呢,詹姆斯?」
「你的意思是我該怎麼辦?我來告訴你。」他說了10分鐘,說如果她能迴避的話,他將感到安全一些。「我將安排一個海軍陸戰隊衛兵,把你藏起來,這樣會使事情好辦一些。然後,我要和艦長談談。在那以後,我將接見尼基-拉特尼科夫,我要單獨對迪利女兵進行一次確認。我要向她提一些問題,她可能要被監禁起來,直到一切過去,我們到達直布羅陀為止。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打算驚動我們的人,最好是直接通過直布羅陀來處理。對嗎?」
「照你的吩咐辦,詹姆斯。」
他站起身來時。她朝他走去,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袖子。「詹姆斯,我的事業正面臨著危險,我一直都是處處照章行事,甚至從那個卑鄙的女子手裡救過你的命,我敢肯定她是要在聖誕節期間看到你死的。你欠我——」
「可是你,克洛弗,現在你欠我的啦,我將盡全力幫你。」
她更挨近了他,她年輕的身體緊緊貼著他的身體。
邦德朝後退開,退到伸直手臂摟著她的距離。「以後吧,克洛弗。等這一切都過去之後我們再談,等著。」他走到艙門旁,打開艙門對值班的海軍陸戰隊員說話。當他們在等著的時候,船上廣播系統又叫開了——艦長說他們現在已經通過了英吉利海峽。「潛艇仍然在包圍著我們,」他大聲說道,「但是他們告訴我已發佈命令不讓它們對我們發起攻擊。政治形勢是雙方正在談判,儘管夜間對歐洲大陸的7個北約空軍基地發起了進攻,使它們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並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我將把紅方的守望暫停兩個小時,但你們仍然要隨時處於待命狀態,我將隨時通知你們有關形勢的變化。」
結束廣播的滴答聲正好和敲門聲同時發生。敲門的是海軍陸戰隊哈維軍士,和艦上的所有人一樣,他看上去很累。邦德沒有時間多問什麼就對他頒發命令——「在我審問幾個人的時候,你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把大副彭寧頓藏起來?」
「有的,長官。值班海軍陸戰隊軍士的船艙,我還要在那裡呆一個小時左右。」
「好的,把她帶到那兒去,要確保有人守衛她。她有可能遭到襲擊,就如昨夜我們的那位美國朋友那樣——至少要等我做完我的工作。」
「請隨我來,女士……」哈維軍士表現得十分體諒。他對邦德說道:「我會確保她每分鐘都有人守衛的,長官。」
克洛弗朝邦德淡淡一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跟著軍士走了。在他關上艙門以前,一個年輕的海軍候補生出現在走廊上,這走廊和所有在飛行甲板下的走廊一樣窄得只能容兩人擦肩而過。邦德想起了在美國海軍裡,他們管這樣的走廊叫作「碰膝蓋」。
「艦長向你致意,長官。能否請你盡快到他的日艙去見他?」
「告訴他我馬上就到,恰好我正要見他。」邦德轉身回到艙內,打開藏有一個小盥洗盆和一面鏡子的小壁櫃。他看上去鬍子拉茬的,但現在顧不得這些了。現在,他把冷水潑在臉上,刷了刷牙,並用梳子整理了一下頭髮。
「恕我直言,邦德,你看上去狼狽極了。」海軍少將約翰-奧姆斯利爵士自己看上去也並不怎麼精神,但你對少將不能這麼說——除非你有海軍中將以上的官銜。奧姆斯利的情緒顯然很糟。「呃,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邦德搞不懂像奧姆斯利這樣一個身居高位的將領會這麼容易說出一些不地道的英語。「譬如什麼,先生?」他的反問已近乎傲慢。
「譬如你的偵探工作,你的秘密警察工作。譬如我們是否都能在我們的床鋪上高枕無憂。譬如在我們船上是否有一個謀財害命的兇手,或是割脖子的海盜。你抓到割那個美國人脖子的畜生了嗎?」
「還沒有,先生。但應該快了,再有半小時左右,除非我是在被人引入歧途。」
「那麼,一旦你抓住那傢伙之後,你認為我們可以平安地進行我們的管家會議嗎?昨晚,應該說是今日凌晨,你還在極力主張撤消這次會議呢。」
「我正需要和你談談這件事,先生。我可以問問你與美國海軍的通訊作了一些什麼安排嗎?」
海軍少將點點頭,幾乎是逐字逐句地重複了古德恩上將告訴過他的話。
「那麼與俄國人的呢?」
「並不那麼神秘。」奧姆斯利只給了個十分簡單的回答。
「你能否說得詳細一點?」
「行。他們可以使用我們的主通訊室,但沒有多大的自由度。美國人在船上有他們自己的通訊設備,這你知道。俄國人已經通過我們的發報設備發出了他們的訊號,我懷疑他們的訊號不像表面上那麼直截了當。我應該告訴你,他們已經報告了摩根的死亡。」
「我需要確切知道的是,先生,在發生問題需要中止行動時,我們有多長時間?」
「在目前我們已經作好了召開管家會議的一切準備,邦德。一切都按預定計劃進行著。一切將在今晚10點左右開始,如果我在6點左右建議放棄計劃,當局會對我大吵大鬧的。你擔心什麼呢?是這些BAST小流氓的威脅嗎?他們根本不可能得到有關管家會議的情報。」
邦德深深吁了口氣。「當然,先生,你必須知道他們有一些諜報。我差點不能參加這次行動,在尤維爾頓皇家海軍空軍基地有一些傳言。船上又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件,我的確不知道這安全的風險……」
奧姆斯利抹了抹額頭。「事件發生後我責備了你,邦德,我對此表示歉意,但我不想放棄行動計劃。正如我以前對你說過的那樣,這個行動具有重大的政治影響。」他用加重的語氣重複道:「具有重要的政治影響。現在,亮出你最厲害的招數吧,如果我們抓到了殺害摩根的兇手,你是否認為我們就平安無事了呢?」
「可能只是稍微安全一點點,」邦德說道,語氣異常嚴肅。「但我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告訴我有多大的可能性。」
「使管家會議夭折的企圖嗎?」
奧姆斯利點點頭。
「一半對一半。不管我是否抓到兇手,都是一半對一半。我們對該死的BAST還瞭解得不夠,很不夠。威脅始終是很大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的人是正確的話,BAST是個殺人的組織,並耗費巨資組織某種形式的突襲,我們估計那是針對管家會議的,但我們不能肯定。」
約翰-奧姆斯利爵士等了一分鐘左右。「如果你抓到了殺害摩根的兇手,如果能夠從他嘴裡審問出什麼,將會對我們有所幫助。」
「如果是我設想的那個人,我估計審訊不會對我們有多大幫助。如果像我懷疑的那樣,這是BAST為保護他們在船上的人而幹的事,那麼這個兇手必定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一般的審訊對他不會起作用,而我們又沒有時間請專家到船上來審訊。不管怎樣,先生,我懷疑兇手知道的很少。BAST似乎是個訓練嚴格的組織。如果是這樣,它們就會按恐怖組織的一般方式行事:捨車保帥、殺人滅口之類的,這都非常需要事先知道。」
奧姆斯利站了起來,在小船艙裡走來走去。「你來不來,能否請你來,你來不來,能否請你來,你來不來參加跳舞?我想告訴你,邦德,除非要發生什麼情況——我是說得到確切情報——一旦你把兇手捉住看管起來,我就要召開管家會議啦,我可不能提出半途而廢的要求。」
「遵命,先生。但是,我是否能建議給所有各方某種警告——」
「他們已經得到了警告,邦德。他們已經知道這些BAST可能企圖使這次行動流產,所有三方都聲稱已經考慮到風險了。換句話說,他們都要按原計劃召開管家會議。」
「他們知道摩根的事了嗎?」
奧姆斯利搖搖頭,縮攏嘴唇表示「不」。
「那麼他們自己的腦袋就有可能搬家。」
「說得容易,邦德。如果什麼事真的發生了,人們總是希望知道個究竟的。如果你最擔心的事果真發生的話,那就該輪到我們的腦袋搬家啦,咱倆對此都很清楚。」
邦德咕噥著。
「我們在劫難逃,邦德上校。無論我們採取什麼步驟,他們都會把我們當早餐吞了的——油炸,我看還要放上一點番茄和鹹肉。」
「那麼我最好先去把我的一個嫌疑對像打發了,然後再來燒烤我自個兒——不加番茄和鹹肉。」
「讓我知道。」奧姆斯利的聲音又變得好鬥了,「讓我知道結果,但是到今天下午當地時間5點以後,所有打賭都輸啦,我們只有走下去啦。」
「當然,先生。」邦德離開了船艙。到了該見見可愛的尼基-拉特尼科夫和那個不是女子勤務兵的女子勤務兵,薩拉-迪利時候了。
「詹姆斯,我可以叫你詹姆斯,對嗎?」尼基-拉特尼科夫搖著她的頭。她那一頭亞麻色的金髮捲曲而自然地朝後梳著,沒有一絲凌亂。邦德可以明白為什麼別的女人不喜歡尼基。
「可以,」他說。「可以,就叫我詹姆斯吧。」
「我有一點detresse……distrait……喔,那是法文,英文怎麼說來著?」
「煩惱?心煩意亂?」
「是,是,就是這個。詹姆斯,我一生中見過許多可怕的事,許多。幹我這種工作,這是不可避免的。但這次簡直是瘋狂,就像你們英國古老的故事裡說的那個用刀砍人的瘋子吉姆,對嗎?」
「傑克,」邦德糾正道:「用刀砍人的瘋子傑克。」
「過分的暴力,那可憐的人,他的頭都幾乎被割下來了,被斬手了,對嗎?」
「是斬首。」
「哦,斬首,還有那血,這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嚇死人啦。」
「對,尼基。確切地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儘管尼基-拉特尼科夫說她心煩意亂,但她還是很清醒,很講究實際。「好吧,我醒了過來,我沒有看時間。我只是醒了過來,外面太鬧,我睡不好。但我醒了過來並意識到我要去……我需要去廁所,對嗎?」
「對的。」
「好,我穿上睡袍離開我的船艙,我還沒完全睡醒,詹姆斯,你懂嗎?」
「是的,尼基。對,尼基,我懂。」
「我走到廁所,我爬台階時注意到我的腳。」
「爬過艙壁的台階,對的。」
「我抬起腳,這時我看到滿地都是血水。然後我看到了那個英國女兵和那具屍體。我的上帝,真讓我震驚。我朝後退,大聲尖叫起來。」
「你叫得很厲害,尼基。」
「太突然啦。那可怕的傷口和地上的血泊,然後那個英國女兵也尖叫起來。」
邦德收集著她的陳述中出現的線索。「確切地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麼,尼基。」然而他和海軍陸戰隊隊員以及克洛弗-彭寧頓到那裡時,屍體是朝下俯臥著的。「確切地。」
「那個海軍女兵——你們是怎麼稱呼她們的呀,皇家海軍女子勤務部隊女勤務兵,對嗎?」
「叫女勤務兵就行啦。」
「好吧,那個女勤務兵正在那個可憐的人身邊彎著腰。她的一隻手抱住他的肩,把他放下去,好像她剛剛發現他。他的頭朝後仰著,我能看到那條可怕的傷口。紅色的,喉管被砍斷了——是這樣說的嗎,砍斷?」
邦德點點頭讓她說下去。
「太可怕啦。她看到了我,鬆開了放在那人肩上的手,他臉朝下倒了下去,然後,我想,她就開始尖叫啦。」
「她穿的是什麼,那個女勤務兵?」
「她身上穿的是睡衣,和一件白色的睡袍,好像是毛巾做的,是嗎?」
「她的睡袍上沒有沾上血跡嗎?既然她是彎著腰……?」
「她有點像是,你們的話是怎麼說來著,蹲伏著的。她把睡袍拉了起來,所以那上面沒有沾上血跡。」
「接著發生了什麼?」
「我們倆都在尖叫,一個男人來了,然後是女子勤務兵的軍官。她叫我回到我的船艙裡去,那個女兵就匆匆跑了出來。」
「你看到她跑出來的嗎?」
「是的。」
「還記得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嗎?」
「不,然後我就離開了。」
「想想看,尼基。你是否還注意到什麼別的呢?她是怎麼跑出來的呢?她是不是提著她的睡袍免得那上面被沾上血跡呢?」
「是的,這個我記得。她出來時提著睡袍,但是很奇怪……睡袍上有血跡,在她的胸前有血跡,在睡袍的前面,很上面的地方。」
「啊。好。你還能認出這個女兵嗎,尼基?」
「當然,走到那兒我都能認出她來。」
「好的,請稍等片刻。」
「為了你,詹姆斯,等再多少片刻也無妨。」
他沒有去理會這顯而易見的美意,走到艙門,向在門外值班的海軍陸戰隊隊員招招手。
「我要你把拉特尼科夫小姐帶到過道去。然後去把一等女子勤務兵迪利找來。」
「是,長官。」
「尼基。」他朝俄國姑娘轉過身去。「我要你在外面等著,等海軍陸戰隊隊員把那個女子勤務兵帶到過道來。如果她是你昨晚看到的那個女兵,你就朝她笑笑,如果不是,你就扭過頭去,懂嗎?」
「這不難,如果我認識她,就笑笑。如果我不認識她,就不理?」
「對。」他轉向海軍陸戰隊隊員。「當你把一等女子勤務兵迪利帶進艙來的時候,你只說是或不。如果拉特尼科夫小姐微笑,你就說是。如果她沒有笑,你就說不。明白了嗎?」
「明白啦,長官。沒問題。」
「那就去吧。」
邦德將手放在尼基的肩上。「現在去吧,尼基,拜託你可別搞錯啦。」
「這沒問題的。我笑或扭頭,謝謝你,詹姆斯。」他還沒來得及躲開,她就在離開船艙前仰起頭在他的面頰上親了一下。不知為什麼,這使他想起了比阿特麗斯給他的第一個吻,那吻使他的面頰多麼灼熱啊。一絲沮喪的陰雲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搖搖頭,彷彿要使自己擺脫比阿特麗斯-達裡奇的那副最後的畫面。那濃煙、那火光和那爆炸已使她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那副畫面總也抹不掉,甚至連他拿起電話找衛兵班長——他們叫他「喬恩迪」——的時候,也是如此。喬恩迪是高級軍士長,在士兵中有很大的權力,在某種意義上說,他是艦上的警長。邦德對他下達了一些簡潔明瞭的命令,放下了電話。
直到有人敲邦德的艙門時,他才意識到真應該讓克洛弗也在場,但現在太遲了。
海軍陸戰隊隊員隨著邦德的一聲「進來」,打開了艙門。
「是,長官。」他說道。這麼說來尼基已經認定這個女兵就是在前艙屍體旁的那個女勤務兵。
「一等女子勤務兵迪利到,長官,」海軍陸戰隊隊員通報道,女兵跨進艙門後他便將艙門關上了。
「你要見我嗎,長官?」她是個矮個子,身材粗壯,顯然很健康。她的面容保持著平靜,她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邦德。他看了看她的臉,不漂亮,有點醜,肌肉的線條有點怪。
「是的,一等女子勤務兵薩拉-迪利。那是你的姓名和官銜嗎?」
「是的,長官。」她沒有表示出絲毫畏懼。
「你的部門和番號?」
「普利茅斯,762845,長官。」
「好的。你能否告訴我,迪利,為什麼沒有關於你是皇家海軍女子現役成員的記錄?」
「我不明白,長官。」
「喔,你還是明白的好,而且要馬上明白,迪利,沒有你的記錄。進一步說……」他站起來,開始繞著他的小桌子踱步。「我已經派人去請士兵班長啦,你應該想到你已經被捕了。」
她的臉色毫無變化。「為什麼被捕,長官?」
「為謀殺埃德-摩根,美國聯邦經濟情報局的一名成員。」
他甚至沒有看到她的手在動。他只看到了一道寒光,一把匕首颼的舉上了她的頭頂。甚至在這時,他所看到的也只是她眼裡仇恨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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