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在艙壁前停了片刻,防火門的門閂是打開的。底艙裡總是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熟悉氣味,乾燥的過濾的空氣,有一點點油,機器和人的微妙的混合香味。塗的油漆是淺灰色的,在過道兩側上方是大量的管道,還有電線導管,將電線送到甲板下面去。空調機、水管和電子儀器發出嗡嗡聲。這一切使你感到艦隻活了,並在海上航行著。
在他前面是其他的艙門,以前是執行軍官住的,現在他們搬到了住艙甲板或是艦上的其他區域。再向前是又有一道艙壁,有另一個海軍陸戰隊隊員在站崗。他知道這兒原來是下級軍官住艙,現在是女子勤務部隊特遣隊住在這裡。
在越過第一道艙壁之前,邦德給那個敲他艙門的滿臉通紅的海軍陸戰隊隊員迅速下達了命令——「不管是誰,海軍上將也好,隨同他們一起上船的特勤人員也好,你都給我核對一下,看誰住在哪一個船艙,並開一張清單給我。我至少要知道在過去的一個小時裡他們都在什麼地方。另外盡快叫醫生來,你最好把你們的軍士叫來幫你一把,我命令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個年輕的海軍陸戰隊隊員點點頭,邦德向克洛弗轉過身去。「好,屍體在哪裡?在女子勤務部隊使用的前艙?」
她聲音沙啞地答了一聲「是的,」邦德擦過她的身子朝過道奔去。他聽見在他身後那個年輕的海軍陸戰隊隊員正在用他的步槍的槍托敲著第一間艙門。
在第二道艙壁前,他告訴另一個海軍陸戰隊隊員負責警戒,並問他是否有任何軍官或是他們的人曾經經過他這個地方到女子勤務部隊駐紮的禁區去過。
「我來這兒剛15分鐘,長官。在艦長下令集合時,我們重新安排了執勤任務。」
「那麼,這個區域有多長時間沒人守衛了?」
「不太清楚,長官。最多15分鐘。」
克洛弗帶領他穿過靠近女子勤務部隊住艙的走道,一個非常驚恐的穿著睡衣的女子從一個艙門裡探出頭來。「回到房間裡去,迪利。」克洛弗厲聲喝道,那女子眨眼不見了。
一串帶血的足跡在離通向前艙緊閉著的艙壁門前12英尺左右的一大灘血跡前突然中止。出於某些原因,一個疑問鑽進了邦德的腦子。皇家海軍通常將浴室和廁所稱為前艙——用的是複數——而美國海軍稱它們為「前艙」——用的是單數。另外,在戰鬥機上使用的平視顯示器也是這樣,美國人用複數,英國人則將它們變成了單數。當邦德打開艙壁門時,對英國人和美國人的語義學的一個奇怪想法在他的腦子裡變得清晰了。
克洛弗說得不錯,這地方的確像一片屠場,血流成河,地上的屍體隨著船身的搖晃來回滾動,使人產生錯覺,以為血還在朝外湧。
「你碰過他了嗎?」
克洛弗搖搖頭,雙唇緊閉,彷彿在強壓著不嘔吐出來。
「最好出去,回去告訴海軍陸戰隊隊員,醫生應該帶兩個救護隊的士兵來幫忙把這個地方清理乾淨。」
「我將用最近處的電話告訴他們。」一個高個子灰頭髮的人站在他們身後。「軍醫指揮官格蘭特。讓我看看那具屍體。」
邦德在登艦的那天在軍官室見過格蘭特一面,這位醫生看來是個嚴肅的人,話很少。他身著制服,但將他的褲腳紮在綠色的軍醫靴裡。「把它交給我吧,我會叫我的助手給你多拿一雙靴子來,邦德上校,把血沾得到處都是是件很可怕的事。」
邦德點點頭,站在門邊,格蘭特踏著甲板上的淤血走了過去。他彎下身來檢查屍體,發出噁心的咕噥聲。他搖搖頭,步履沉重地走回來,拿起了過道牆壁上的內部通訊電話,撥打救護隊的號碼。「巴納斯?對,到406來,帶上靴子和橡膠圍裙,多帶一雙靴子來,叫幾個不會嘔吐的小伙子來,還要橡膠清潔器和水桶,越快越好。」
他朝邦德轉過身來。「不管是誰幹的,都不是偶然的,邦德上校,他們幾乎把他的頭割下來了。刀口平整,從左到右,從刀口看,是從他身後下的手,抓住他的頭髮,用非常鋒利的凶器干的。他是誰?」
「一個美國保安人員,領頭的,我想。」
「如果問他有沒有敵人,那是很愚蠢的,因為顯然他至少有一個……」他的話頭被兩個趕來的救護隊員打斷了,隨他們而來的還有兩個拿著擦洗工具的水手。
「哦,老天!」一個救護隊員朝前艙看了一眼,便縮了回來。
「把靴子給邦德上校,」軍醫指揮官急匆匆地說道。「在他驗完之前別讓他們進去擦洗。最好乘這會兒去搞副擔架來,我們必須把它放到冰櫃裡去。」
邦德脫下他腳上的鞋子,穿上長靴,朝屍體走去。那是埃德,沒錯,他被殘暴地殺死了。邦德甚至擔心該如何搬動這具屍體了:害怕腦袋會脫離屍身而掉下來,因為喉管上用力割出的刀口又長又深。
邦德捲起他的皇家海軍海藍色的套衫袖子,將屍體翻成側臥。他的手立刻沾滿了濕漉漉的鮮血,但他還是將手伸進了死人的口袋裡,取出一個皮夾子和兩份身份證件。他剛準備把屍體還原,忽聽到一絲細微的刮擦聲,這聲音好像發自這個美國聯邦經濟情報局特工的右肩下面。邦德用沾滿鮮血的手在屍身上搜尋到了一片金屬,他拉出來一個微型的指令錄音機。
邦德雙臂遠離身體,回到艙門旁,他告訴軍醫指揮官他可以將這個地方打掃乾淨了。一個救護隊員疑慮重重地上前擦去他手臂上的血跡。邦德朝他點頭致謝,朝自己的船艙走去。
在海軍上將和他們的隨員居住的船艙所在的那截過道裡傳來一陣騷動。一個海軍陸戰隊的軍士在邦德走近他時揚起眉毛。「邦德上校,長官……」然後他看到了血跡和血跡斑斑的微型錄音機,「你沒事吧,長官?你身上的血跡就像真正的布利梅酒漿,長官?」
「我恐怕那是才釀出來的新酒。船上發生了一起謀殺事件,這兒的形勢如何?」
「都變得討厭起來啦,先生。三個海軍上將全都在艦橋上和艦長在一起。海軍上將戈爾德的一個將官和他在一起,布利克利中尉;卡姆中尉要求允許他離開船艙——」
「任何人不得離開。」這是一個斬釘截鐵的命令。
「我就是這樣對他們說的,長官。並增派了崗哨。」
「好。還有什麼其他問題嗎?」
「海軍上將古德恩和他的一名保安人員在艦橋上,其他兩個,斯坦利-黑爾先生和布魯斯-特林布爾,那個黑人先生——他們在大發雷霆。他們說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要和自己的人生死與共。」
「但他們呆在船艙裡?」
「是。長官,」軍士答道。
「好,守住他們。告訴他們我在適當的時候見他們,俄國人呢?」
軍士歎了口氣。「非常難辦,長官。全都說英語,但一點也幫不了忙。」
「那位女士?」
「拉特尼科夫小姐嗎?她好像有點心神錯亂的樣子。當她走進女子勤務部隊前艙時好像是這樣,就在屍體——」
「她心神錯亂。你通知他們所有的人,我要在一個小時內在我的船艙見他們,一個一個接見。」
「是,長官。」
「叫他們保持安靜,軍士,派一個你手下的人到我的船艙前站崗。我馬上要到艦橋上去,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我的船艙,我說的是任何人,就是你們的海軍陸戰隊上校也不行,沒有商量的餘地,特別是當我到艦橋上去見艦長時。」
軍士點點頭。「遵命,長官。」
邦德洗去身上的血跡,擦乾淨錄音機,飛快地掃了一眼死音的身份證件。他的名字叫埃德-摩根,很清楚他是聯邦經濟情報局小組的高級官員。他搜了搜皮夾子,發現了第二張製成薄片的身份證,深藏在有拉鏈的皮夾的夾層裡。他端詳著摩根的照片,讀著那上面不可思議的文字。摩根先生不是正式的聯邦經濟情報局成員,他只是執行海軍情報部門的其他任務,他在那裡具有指揮官的官銜。
他擦乾錄音機,看到裡面的小磁帶已經轉到了頭。他檢查了一下電池,然後倒帶,小磁帶倒了回來,他按下了放帶鍵,看到紅燈亮了,然後調節音量。從微型的揚聲器裡清晰地傳出了死去了的埃德-摩根的聲音。
「第四項報告。擬將轉化成明白易懂的密碼,並通過女王陛下的『不可征服號』的第一個機會發出,23X5號。需要下列姓名的全部詳細背景。首先,俄國軍官,有可能是克格勃或GRU。尼古拉-拉特尼科夫,俄國海軍特派員;葉夫根尼-斯圖拉、吉納蒂-諾維科夫和伊凡-蒂伯拉辛。還需要英國皇家海軍下列成員的進一步資料……」邦德聽著這串名單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如果全部屬實無誤,」這聲音繼續道,「我建議跳舞者將週末旅遊車安排好。如果不能落實,明確建議中止管家會議。重複……」然後出現了其他聲音:喊叫聲,這個小金屬錄音機碰在地板上發出的重擊聲,摩根臨死前發出的最後一聲可怕的聲音,伴隨著還在轉動的磁帶發出的低沉的響聲,以及除此之外的其他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然後是另一個女人。她們的聲音不太清楚,但他認為他還能聽到一種聲音,好像有人想移動屍體,有在地板上走路的低沉的腳步聲,然後一片寂靜。
邦德最關切的是已故的摩根想要華盛頓查證落實的皇家海軍人員名單。很顯然,在「不可征服號」上可能安裝有一台美國人的密碼機。所有的過程都是自動化的:錄音機的磁帶轉到密碼機的磁帶上,密碼機會將它們轉化成他們所使用的密碼,整個信息不到一秒鐘功夫就能傳到華盛頓。這還在其次,真正擔心的是摩根想要查證的人員名單。
邦德拿起電話撥通了艦橋。艦橋上的一個年輕軍官接的電話,幾秒鐘後是海軍少將約翰-奧姆斯利的緊急指令。「不要聲張,邦德。我正在讓我們的軍艦通過英吉利海峽而不被藍方的潛艇把我們都送下地獄。」
邦德沉默了不到一分鐘。長長的沉默,然後,奧姆斯利說道,「到這兒來,你最好親口把這個壞消息告訴古德恩上將本人,現在就來。」
「遵命,先生。」邦德收藏好已故的埃德-摩根的身份證和錄音機,抓起聽到帽子,奔跑著離開了他的船艙。
「我不能拖延這項軍事演習,邦德。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都不行。這項軍事演習太重要啦。特別是明天晚上我們到了比斯開灣時所要發生的事,那從政治上來說太重要啦。」約翰-奧姆斯利先生長滿鬍鬚的下巴朝前突著,這使他看上去有點頑固,他們這時是在海軍少將的夜艙裡。
邦德聳聳肩。「至少要通知管家會議的小組呀。」
「作為安全聯絡官,你是告訴我這樣做?還是僅僅是個建議呢?」
「我認為你應該這麼做,先生。」
「如果你能確定是誰幹的,我就不用為這事大驚小怪的啦。」
「恕我直言,先生,我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
「我還以為你們的人——男人和女人都是全能的哪。」
「那我姑且試試當一回福爾摩斯吧,先生。我想最好讓我將這個消息告訴古德恩上將和他的人——」
「伊斯雷爾先生,」海軍少將幫他說出了名字。
「是的,喬-伊斯雷爾,他們倆在一起,我想,先生。」
奧姆斯利在門邊站住。「愛吵架的老頑固,古德恩,甚至想在我的軍艦上指手畫腳。」
「這一點也不使我感到意外,先生。」邦德朝他溫和地笑笑,奧姆斯利沒有抓住這樣一個事實,他被眼前這個「滑稽」軍官溫和地嘲弄了一番。
5分鐘後,古德恩上將和喬-伊斯雷爾來到了邦德的船艙。伊斯雷爾是個高個子,邦德估計約摸有6英尺4英吋。他有一頭亂蓬蓬的灰髮,慢吞吞的有教養的步伐,以及一個子彈捕手所具有的隨時保持警惕、應付意外情況的警覺性。當他在古德恩上將前面走近船艙時,臉上露出一種特殊的笑容。喬-伊斯雷爾很喜歡笑;一種閃爍在他的眼裡的過度的微笑,他還張著嘴大笑,笑聲具有感染力,喬-伊斯雷爾在會見開始時沒有笑。
「約翰-奧姆斯利說你要見我們兩個,邦德。」古德恩的聲音很不高興,好像是正在玩電動火車玩具時被叫過來的孩子——從某種程度上說他是在玩著類似的遊戲,因為「不可征服號」在飛快地變化著航程,艦橋上充滿了令人激動的氣氛。潛艇企圖包圍艦隊,已發出了警告,但尚未開火。
「請坐下,先生。我有相當嚴重的壞消息要告訴你們兩位。」
「哦?」古德恩的聲音好像所有的消息對他來說都是壞消息。
「你們保安隊的高級軍官——」
「摩根?」古德恩一屁股坐在椅子裡,喬-伊斯雷爾站在他的身後。
「埃德-摩根。」邦德點點頭。「我恐怕埃德-摩根已經死了。」
他注意到喬-伊斯雷爾看上去很震驚,古德恩則張大了嘴。「哦,我的上帝,」他說道,這一次他真正關心了。「怎麼死的?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被謀殺了。」
「謀殺?」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伊斯雷爾比他的上司稍稍早一點。然後古德恩獨自說道:「怎樣謀殺的?在女王陛下的艦上是不會有人遭謀殺的呀。」
「這個人卻被謀殺了。」
「怎麼殺的?」
「把他的喉管切斷了,在女子勤務部隊駐紮的前艙,很可怕。」
古德恩剛要繼續問,伊斯雷爾發出了一個好像要說「可是!」的聲音。
「我對伊斯雷爾先生有幾個問題要問。然後,先生,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海軍上將只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轉眼工夫,他看上去又蒼老又震驚。
「喬?我能叫你喬嗎?」
「當然,先生。」
「好。你以前和埃德-摩根一起工作過嗎?」
「從未一起工作過,我剛認識他,在執行這次任務以前甚至連面也沒見過,但他是機敏的。」伊斯雷爾說這話的時候的語氣彷彿是在說他太機敏了。
「我覺得他的下場很不機敏。」
伊斯雷爾搖搖頭,僅略有一絲悲哀和震驚,「這真棘手。」然後他看著海軍上將。「誰負責呢,先生?」
古德恩清了清嗓子。「呃,呃,你是高級軍官,不是嗎?」
「所以我才問你,先生。」
「好吧,你接替下來,等我們和舞蹈者的人把這事搞清再說。」他眨巴著眼,看了看邦德,好像他說錯了什麼似的。
「好的,古德恩上將,我是全面負責保安的。我知道誰是舞蹈者,我知道他不是皇家園林的馴鹿。現在,我只想和伊斯雷爾先生對一下時間。」他抬頭看著那個高個子。「你今晚和海軍上將在一起。」
「正是。」
「一直和他在一起。」
「和他一道吃的晚飯,先生。是的,然後,我們換了衣服,我陪他上了艦橋。」
「那是什麼時間?」
「23:40,大約在演習開始前20分鐘。」
「從那時起,你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一直到現在,到要我們來這兒為止。」
「我們是否需要將詳細情況報告華盛頓?你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程序?」
「是的,我來負責辦這一切。」
「好吧。」邦德假裝陷入了片刻沉思。「不是立刻,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請你到外面去和海軍陸戰隊衛兵一起等著。我需要一點時間和海軍上將單獨談談,然後我們把這件事正式處理一下,對不起。」邦德邊對古德恩說對不起邊走到艙門口,告訴衛兵伊斯雷爾先生將在艙外等候,在海軍上將出來之前不能走開。
「埃德-摩根?」邦德回到他的辦公桌後,用疑問的語氣說道。古德恩看上去很憂慮,而他似乎並不是那種會輕易對事情感到憂慮的人。
「關於他的什麼?」
「我需要一些回答,先生。我有權要求回答,特別是因為我將負責管家會議的安全,我對於在國際範圍內處理個人保鏢的事務一點也不感到高興。現在,埃德-摩根事實上並不是聯邦經濟情報局的保鏢,是嗎?」
「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的工作需要我知道,先生。」
「這事是不該對任何人走漏風聲的呀。」
「我也幹過這類工作的,你願意告訴我關於他的情況嗎?」
古德恩歎了口氣。「看來如此。」他現在看上去是真的更加蒼老更加陰沉了。如果不是因為一身制服的話,他看上去很像諾曼-羅克威爾畫中坐在搖椅上的老人。
「埃德是我提名的。我們以前一起工作過,我認為他是幹這工作的最合適的人選。順便提一下,他是個指揮官,海軍情報部門——包括戰地任務。」
「好的。你是否知道他如何與華盛頓聯絡的呢?」
「知道。」
「是直接通過我們在艦上的通訊人員嗎?」
停頓良久。「不,在我的船艙裡有一台閉路頻道微型發報機,當埃德需要發報時,他要到我的船艙來,得到我的准許。」
「是如何工作的呢?」
「那玩藝是這麼工作的,我看來就像變魔術一般。裡面有一個放小磁帶的地方,我看他就是將錄有他口信的磁帶插進去,鎖定在我們所使用的專用頻道上,然後這口信就用密碼發送到另一艘軍艦上去。他們再將它轉送到華盛頓,不管怎麼講,這是基本的步驟。」
「這個專用頻道一般用於美國海軍衛星通訊,對嗎?」
古德恩微微點點頭,就像是有人戳了一下他的後頸窩。
「你們登艦以後他發過報嗎?」
「沒有。聽著,邦德上校,我願意和你合作,但我手上的問題也夠多的啦。摩根要在黎明時分使用我們的通訊系統,我說我將下來打開它,並將鑰匙插進去。他信不過我,但他是在擔心什麼事。擔心艦上的什麼人,他要華盛頓進行核實之後再告訴舞蹈者前來舉行管家會議,現在我處於困境啦,我必須作決定,而且我必須在不知道摩根想要瞭解什麼的情況下作決定。」
「我實在不該過分擔心——」電話鈴響了,邦德道了聲歉,去接電話。電話是軍醫官格蘭特打來的。「那地方已經打掃乾淨啦,先生;我自作主張拍了一些照片——你是知道的:屍體的各種部位,臉、傷口,諸如此類。在幻燈上放出來看了一下,無法確切判斷死亡時間,但是我敢說是在我看到屍體前一小時內。」
「嗯——哼。那離我看到屍體的時間也不久,你把一切都冰凍起來,咱們等會兒見。」他放下電話,向古德恩轉過身去。「別太擔心啦,先生。我會讓舞蹈者按時上船的。」
「有那麼簡單嗎?」
「就那麼簡單,我想我知道他想要查出來的是誰,我想這就是他被砍死的原因。」
「如果你知道,那你就有義務告訴我。」
「我說的是我想我知道,先生,那離知道還遠著吶。」
「你甚至不願……?」
「對不起,古德恩上將,但是,不。我還是這樣說。我想我知道,我會採取措施將此事搞個水落石出,並在舞蹈者到來之前確保安全。如果有什麼意外,我將取消管家會議。同時我建議你回到艦橋上去,讓伊斯雷爾和你在一起。此外,如果你不同任何人談到此事的話,我將十分感激。我這裡說得是任何人,先生。」
「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邦德。」古德恩看上去不高興,但007只能讓事情到此為止。在他能為被他們稱為管家會議的行動採取果斷措施之前,他還有許多事要做。首先,他得傚法歇洛克-福爾摩斯召見所有有關的人,然後至關重要的是讓他信任的人來核實埃德-摩根錄在磁帶上的人名——哪怕是皇家海軍的人員。他靠在椅子上飛快地決定著下一個該和誰談。這時是凌晨3點鐘,沒人會樂意和他談話,他考慮最好是先和他知道現在是醒著的人談話。他給艦橋打電話要求會見艦隊海軍上將傑佛雷-戈爾德先生和他的副官布林克利先生,幾分鐘後他們來了,他向他們報告了情況,接著還是那些問題——晚餐以後布林克利是否一直和海軍上將在一起?他們是否分開過?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分別是肯定和否定。
戈爾德大為震動。「在女王陛下的艦上是不會有人遭謀殺的呀。」他說道,像是古德恩的回聲。
「這次似乎是一個例外,」邦德尖刻的說道。
「我們能幫什麼忙嗎,詹姆斯?」特德-布利克利問道。
「可能,但還不到時間。我推測所有在船上的俄國人都能說英語。」
「是的。」布利克利的這一信息得來得非常快。「莫基和我做的第一件事,試試他們的英語,雖然有點滑稽。」
「有多滑稽?」
「他們的頭兒——斯圖拉,葉夫根尼-斯圖拉。那個臉上有疤痕和一個酒糟鼻子的傢伙。」
「他怎樣?」
「他想冒充,冒充他不懂英語。」
「但他懂?」
「他一整夜都和海軍上將波克爾在艦橋上,英語說得像個英語人,稍帶一點美國口音,但他能說能懂,就是和我們在一起時不讓我們知道。那個對你大肆眉目傳情的特派員給他翻譯,真奇怪。」
「並不奇怪,」邦德揚起了眉。「克格勃的遊戲,他們常玩這種花招,這幾乎是他們的常規訓練。」
他請他們回到艦橋上去,不要和任何人談起這件事,並問艦長能否恭請波克爾上將和那個有酒糟鼻子的葉夫根尼下來見他。
他們幾分鐘之後就來了,邦德對他們提出了同樣的問題。奇怪得很,葉夫根尼-斯圖拉回答問題時一直裝成聽不懂英語,玩著手勢猜字謎遊戲,而波克爾對此視而不見,直到邦德不得不提醒他們,他們現在是在英語領土上,如果他們不能對他以誠相待的話,那麼,他們就有可能導致「海陸89」軍事演習的最重要部分,即管家會議被迫中止。
波克爾上將變得好戰起來,衝著邦德大聲嚷嚷,對他說他是艦上官銜最高的軍官——「我是蘇聯海軍的總頭目。你敢對我這樣說話,我要讓你丟官、身敗名裂!」他結束道。
「悉聽尊便,上將,但是我要對整個管家會議的安全負責,我也能夠提出要求,我不能忍受斯圖拉先生的遊戲啦。他既能說也能懂英語,我知道,他自己也知道,我們大家全知道。所以,別再玩遊戲啦。」
俄國人走了,稍稍受到了一點嚇唬。邦德派海軍陸戰隊衛兵去請卡姆先生。莫基-卡姆證實了他的同伴所說的情況,並毫不躊躇地迅速回答了所有問題。他們商量好,今晚由特德-布利克利負責保衛波克爾。莫基將在黎明時替換他,他沒有再看到或是聽到什麼不尋常的情況,直到艙外出現騷動,然後便是海軍陸戰隊隊員和他的軍士叫他起床。
還有其他一些務必回答的問題。他是在什麼時間上床睡覺的?大約11點。在那以前你看到什麼人和情況嗎?他和另外兩個俄國人、以及布魯斯-特林布爾,那個美國黑人一起喝酒。他們有一間特殊的小住艙,艙裡有酒——原是軍士長住的,騰出來讓他們休息。他們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下崗的,你們是同時下到那個船艙去的嗎?是的。
他一個接一個詢問了其他的保鏢。莫基之後是布魯斯-特林布爾和那兩個俄國人,俄國人之後是其他所有的人。
另一個摩根聯邦經濟情報局特工斯坦利-黑爾睡得很早,「和埃德同時睡的。我們談了一會兒,特林布爾回來我們一起玩了一會兒牌。」不,他沒有聽到埃德走出艙去,連船上廣播系統的吵鬧聲,斯坦也沒有聽到,直到海軍陸戰隊士兵敲門才醒。「幹我們這種工作,你得學會在曬衣繩上睡覺才行。」
每個人都有出乎預料的幫助,因此他派人去請來了海軍陸戰隊軍士。
哈維軍士是個典型的皇家海軍陸戰隊軍士,不會花時間去為自己尋找什麼借口。
邦德對他提問直截了當,他的回答也十分清楚明白。
「我理解派誰在那下面站崗有過一點問題,是嗎,哈維軍士?」
「是的,嚴重的問題,長官。」
「有多嚴重?」
「當氣球升起的時候,按預訂時間正好是在23:59,所有的海軍陸戰隊隊員都進入了戰鬥崗位,長官。我,作為值班軍士,應該立即覺察到這個問題。可我沒有,長官。」
「說下去。」
「大約在0:20的時候,我意識到我們沒有人在甲板下守衛。事實上我們的人有一定的靈活性——第42海軍陸戰突擊隊在真打起來之前是無事可幹的——所以我派了兩名海軍陸戰隊隊員下去,命令他們守衛一個小時,然後向我報告。我曾想再多派幾名,但我沒有這樣做,長官。這是我的過錯,我願受罰。那兩名下去值班的隊員是我讓他們按時回到正常戰鬥崗位上來的,當我想起來下面又沒人時,我才用船上電話發佈了派崗命令。我的錯,長官。就那麼簡單,我詢問了所有下去值過班的隊員。根據他們的回答,估計下面的崗位沒人守衛的時間有10分鐘。我,就我的過錯而言,覺得應該是15分鐘。」
「沒有什麼可譴責你的,軍士。不過照你說的看來,至少有15分鐘的時間可以讓人隨意出入那個警戒區。從什麼時間開始的呢?1:15到1:30?」
「大約就在那段時間,長官。」
「好,謝謝你。」
他還需要和三個人談。克洛弗、誘人的尼基和另一個上了已故埃德-摩根想要查證的海軍人員名單的人。俄國人的報告可以暫緩,但是自己人裡面的問題必須馬上查出來。
他已筋疲力盡,可以一氣睡上24小時。他伸了個懶腰,戴上帽子走到通訊室——高度機密的神聖的地方。一個咄咄逼人的海軍陸戰隊隊員攔住了他,他亮出了發給他的通行證和其他參加「不可征服號」行動的證件。除了約翰-奧姆斯利之外,通訊人員可能是唯一知道他們的特別安全軍官竟是一個裝成「滑稽佬」的人。值班通訊官肯定這麼想來著,邦德給他看授權使用與切爾膝漢的總指揮部衛星聯網的秘密情報計算機的證件時,你能從他的眼神和他不斷抖動的腦袋上看出來。
他們交換了密碼口令,當通訊官帶著他穿過繁忙的房間到一間封閉室去時,不少腦袋抬了起來。軍官打開門,啟動了很大的克雷計算機。一切就緒,值班通訊軍官便離他而去了。
計算機的屏幕閃著綠光,邦德鍵入第一套數字,叫醒切爾滕漢的「小伙子」。
授權狀況,計算機用大寫黑體字對他發出詢問。
邦德鍵入了梅裡戈朗德。
給出備份在計算機上閃現。
邦德鍵入26890/8。
所需資料類型?沉默不語的機器詢問道。
現在「二號鳥巢」服務的皇家海軍人員資料,他告訴它。
什麼行動?它問。
「海陸89」和可能召開的「管家會議」。
具體。陳述全部檔案還是有關的保安事項。
兩者。
輸入姓名——先輸入姓氏,後輸入名字和職務(如果知道的話)。
邦德系統地回憶著埃德-摩根臨終前的最後遺言,將名單輸入機器。
幾秒鐘內計算機就將檔案在屏幕上顯示了出來。一項接一項地顯示著,邦德可以上下翻動屏幕閱讀那些正是摩根需要查證的人員的正式記錄。他看了六個人的檔案,每看完一個便鍵入「OK」。
第七個是一等女子勤務兵薩拉-迪利。
答覆出來了,迅速閃動——
沒有一等女子勤務兵薩拉-迪利派往「二號鳥巢」請等候。
他等候著,接著——
記錄上沒有班長女子勤務兵薩拉-迪利。請立即向你的上級長官報告這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是啦,他回想起當他和克洛弗匆忙跑向前艙時所見到的那個穿睡衣的人影。克洛弗還厲聲喝令她回船艙去。
所以他現在要見克洛弗和尼基。然後,最後一個,那個不存在的一等女子勤務兵薩拉-迪利,他可沒法向他的上級長官報告任何事情。
邦德回到他的船艙,傳令他要立即召見女子勤務部隊大副彭寧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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