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使命 18 突擊行動
    邦德本以為走出地道後會見到一片點綴著鑽石般的繁星的深藍色夜空。然而,事實上,他剛從路邊的出口鑽出來,迎面襲來一股熱浪,像走進了蒸汽浴室一般。天空彷彿起了戰火,遠處出現了一道道劃破長空的閃電,還伴隨著驚天動地的雷聲,好像上蒼已給它的對手以先發制人的一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本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吸進的卻只是叢林裡那令人難受的潮濕氣味。邦德低聲咒罵著,啟動機關,使石板復歸原位。

    在會議廳的檯子底下藏了這麼久,在那兒一動不動,呼吸著污濁的空氣,將近九個小時就是這麼過來的。他覺得現在有必要洗個澡,換套衣服。

    這一天的工作終於在下午晚些時候結束了。四下無人,邦德偷偷溜了出來——腦子裡滿是「天堂之狼」行動的細節:地點、交通方式、武器、會合點、應急方案。這個針對夏廷山北美防空聯合司令部總部的陰謀,非常重大、險惡而又狂妄,現在他什麼都知道了,尚未明白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到底由誰去扮演那位四星將軍,美國防空巡察總長。

    大廳裡空無一人。緊迫的使命感使得邦德心裡惴惴不安。「天狼」衛星無疑是目前西方防禦體系中最重要的一環。單憑這些「天狼」就可頂住任何核大戰的威脅。「天狼」在任何緊急情況下都可立即投入使用,因為它們高高游弋在地球上空——覆蓋面包含世界各大洲。每一個北約成員國都悄悄地密切關注著這一形勢,關注其他即將被送入軌道的「天狼」衛星,它們的運行軌跡均由設在科羅拉多州夏廷山脈深處的控制室監控操縱。

    邦德已聽說過改變運行控制中心的計劃,他認為這是明智之舉。所有屬於秘密權力階層的人都十分明白,在粒子束武器得到完善之前的這幾年時間,對世界來說就像早期的加農炮取代弩機和投石機那段時期一樣重要。

    站在路邊,眼睛拚命地四處搜尋著紳寶車和賽達的蹤影,邦德想到了一些正在同時進行的行動:冷藏車正準備把那些看似無害實則致命的冰淇淋送往北美防空聯合指揮部總部;此時那些「天狼」衛星也正圍繞著地球旋轉。

    都快午夜了,還不見賽達的影子。邦德趴在叢林邊上,越來越煩躁不安。等到午夜過十分,他聽到了紳寶車的轆轆聲:汽車的燈光從長滿樹林的小山那邊急速移過來。

    賽達的臉上也像邦德一樣顯出疲勞的神情。她眼圈都熬紅了,反應敏捷,但神經過分緊張。跟邦德一樣,她穿著黑色的牛仔褲和一件汗衫。他跳向紳寶車車門時,發現左輪手槍就被她放在伸手可及的變速桿旁。

    「他們在找我們,到處找。」她喘了口氣。「我繼續開車嗎?」

    邦德叫她繼續開,往火車站方向開。

    「這不行吧。」她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們幾乎把所有的路都堵住了,車站還有警衛。」

    邦德拔出他那把大手槍。「那我們就只有殺出一條路來。你如果『遇到路障』就繞開。他們總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方都堵上。如果我們不得不用槍打開通往單軌火車站的路,再在鐵路那一頭對付把門的那一對可怕的孿生兄弟,那也只有這樣干了。我已獲得了自珍珠港事件前的軍情警報以來最十萬火急的情報——只不過這一回當局會重視的。喏,我得把情況跟你講一講,賽達,就怕咱們中間只有一個能出得去。」

    他開始告訴她最基本的,但也是最重要的情報。他一講完,賽達便把他講的重述了一遍,自己又加了一句:「不過,詹姆斯,咱們還是一起逃出去吧。我可沒打算一個人先出去。」

    她沿著小路開,有時駛離小路和大道,讓紳寶車在草地和有車轍的路上奔馳。很快他們就見到塔拉莊園了。它周圍到處都亮著一排排強烈的泛光探照燈,遠方那一道道閃電似乎正在慢慢移來。即使在車內他們也能聽得到轟隆隆的雷聲正在逼過來。

    最終還是這場暴風雨幫了他們的忙。跟大多數沙漠地區一樣,這裡的天氣變化得非常劇烈而景色又特別壯觀。他們一直靠著分界牆行駛,在牆邊樹木的掩護下行進,狂風挾帶著閃電雷鳴呼呼刮來——哦!是一團雷暴雲砧,像一塊巨大的鐵砧高高懸浮在俾斯馬克牧場上空,傾盆大雨接踵而至。

    他們透過擋風玻璃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即使把刮水器打開全速運行也無濟於事。暴風雨看來把正在戒備的警衛也趕去躲雨了。只好等這陣大雨過去了——這兒離單軌火車站還有半英里之遙——雨點像子彈一樣拍打著他們的車,打得鋼板砰砰直響,邦德決定暫時停下,等大雨停歇再開車。

    賽達說她覺得單軌火車此時已經到站待發了。「他們準備一大早運一些小車出去。」她還對他解釋說自己從莊園逃出時碰到了困難,因為屋裡又來了很多的人和警衛。

    「最後我總算鼓起了勇氣,假裝到外面去散步。馬科斯見到我就問我幹什麼去,我跟他說想呼吸點新鮮空氣。隨後我就像兔子一樣溜了。自從我大二那一次被一位足球隊長追著跑到現在,還從沒跑過像今天這樣快。」

    「他追上你了嗎?」邦德問道。

    「當然啦,詹姆斯。過一會兒我就慢下來了。為什麼不呢?他很討人喜歡。」

    他們正說到這裡,雨看上去小了一點。

    「現在就走。」邦德急促地向她發出指令:「拚命地開,別怕開槍,我們在車裡是不會被傷著的。你只要能在雨中看得見的話,就直接往鐵路的坡道上開,上了坡道以後直接開進運送車輛的那個車廂。」

    「你知道怎麼開單軌火車?」汽車開動後,賽達大聲問道。

    邦德說幹任何事情都會有頭一次。

    他們到了離車站只有兩百碼的地方,此前一直沒有被發現。但到此時,一定有警衛在雨中瞥見了他們。

    邦德看到有一輛轎車在他後面緊追不捨,不一會兒,一陣狂風在兩車之間激起了一大片水花,這車就不見了。接著從右邊又出現了一輛,就好像跟他在沿著車站賽車。為了尋找坡道,賽達頭往前伸都快靠到擋風玻璃上了。

    一右一後兩輛汽車的前燈光在雨中忽隱忽現。紳寶車忽然輕輕晃了一下,一顆子彈擊中邦德這一側的車身銅板。緊接著又有兩顆子彈射到司機座位窗上那厚厚的無法擊穿的鋼化玻璃上。

    然而,這一次還是天氣救了他們。而有一陣子雖然小了一點,但緊接著又突然大了起來,變成了真正的傾盆大雨。

    「在那兒,」賽達大聲喊道,發現他們已開到坡道邊上,再開就要開過去了。她繃著臉,眼睛緊盯著擋風玻璃外面,把車子倒回去,掛到一擋,穩穩當當地把紳寶車的輪子移到了那條通往單軌鐵路的隱蔽廊道上。

    邦德擔心追趕的車會在大雨中找到他們的行蹤,甚至擔心他們會發覺紳寶車的目的地是哪兒。在黑暗的廊道裡開車,賽達把車前燈開著,後面看上去沒人。

    一分鐘後,紳寶車的燈光照住了那扇很大的推拉門,他們駕車飛入運輸車廂,正好停在限制軌那兒。

    邦德唰地躍出車門,大聲招呼賽達要她關好車門,自己則祈禱通往司機艙的門沒有上鎖。待到摸進司機台,聽到關門時發出呼一聲,他感到放心了。現在只要分清操作裝置就行了,這費不了多少腦筋。

    雨還是傾盆而下,抽打在司機艙的大窗戶上。艙內有一個固定的小椅子,放在一排控制桿和儀表前面。開關看上去都標明了功能。邦德鬆了口氣。一個紅按鈕,下面有兩個開關,上面標著。「氣輪機:開/關」。他打開開關,按下這個按鈕,眼睛盯著別的操作裝置。油門是一個沿半圓形軌跡滑動的拉桿,剎車裝置就在腳邊,油門右邊有個二級輔助裝置。他找到了速度顯示器,風擋刮水器,車燈及一連串標著「門:自動,開/關」字樣的按鈕。

    一按下紅色按鈕,便傳來一聲令人欣慰的馬達響聲,氣輪機運轉起來了。邦德把所有自動門的按鈕都定在「關」,再打開風擋刮水器和車燈,鬆開剎車,試著去拉動油門桿。

    他沒料到會這麼快就有了反應。火車猝然一動,開頭顯得很費力,隨即十分平穩地駛離了車站。賽達已來到他身邊,透過大大的前窗往外看去,竭力想藉著車前燈射出的穿透大雨的強烈燈光看清軌道。

    邦德加大油門,又提高了一擋,看著速度盤上的指針已指到了每小時七十英里。等時速到了八十英里時,他們似乎已經超越了暴風雨所及的範圍。暴雨來得猛,去得也快。現在只有一點毛毛細雨了。長長的單軌,在明亮而強烈的火車頭圓錐形燈光的照射下,也清晰可見了。

    鐵軌兩側,帶電的防護鐵絲網陰森森地高高聳立著,急得賽達忙問到那邊終點後該怎麼辦,「他們會準備好對付我們的,機關鎗,鐵絲網,什麼都會用上。」

    「到了再說吧。」邦德又加大馬力,高聲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那就是不知這輛火車能否經得起衝過那邊火車站時的撞擊。「如果咱們能待在紳寶車上,那倒可以得到保護。」

    「要是火車翻了,待在紳寶車上也不頂用,」賽達說道,「詹姆斯,我看你要把咱們都撞扁。那一頭終點肯定有減震墊。」

    「而且他們正等在那兒。」邦德又加了一句。

    火車繼續向前飛馳,速度不斷加快,人就好像浮在一個柔軟的氣墊上一樣,完全沒有一點震盪感。現在雨也停了,前方的視野極好。

    邦德思索了一會兒。他們已經走了大約十分鐘了。他輕輕地降低油門,再吩咐賽達從紳寶車裡拿出左輪槍和夜視鏡。

    她去了之後,邦德又將油門降低一點,感到火車輕輕地晃了晃,車速慢下來了。

    「我馬上要把車燈都關上。」賽達一回來,邦德就這樣對她說道,「要衝出去只有一個辦法,用夜視鏡,出其不意地在到站前就停下來。你在這兒守著,我要進去了,沿著鐵軌往前走。」

    強烈的聚光燈光柱照射的範圍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遙望遠方,風暴仍在肆虐,不時亮起一道長長的閃電,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邦德帶上夜視鏡,拿出VP70手槍,把它放在儀表台上,繼續降低馬力,接著他關上了車燈。

    現在他們在一片黑暗中緩緩行進。賽達站在邦德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臂膀上,邦德正用夜視鏡向外望,鐵軌稍稍有點彎曲,他得判斷出火車現在離車站還有多遠。他判斷大約有一英里,便把油門又降了一擋,接著完全關掉,並輕輕地拉閘剎車。

    司機艙本身有一個滑門,當別的門被調到「自動開啟」時這門可能也會自動開啟。司機艙這兒還應該有個階梯,可以把他往下至少帶幾步,畢竟,從這兒跳下去有點高。

    邦德還是那麼簡潔明瞭地告訴賽達他準備怎麼幹。「有了這東西我就有了夜視眼。」他摸著夜視鏡說道,「我開門後,氣輪機得關掉,你就單獨留在這兒,我悄悄地沿鐵軌摸上去。」

    「詹姆斯,小心那些鐵絲網。」賽達的聲音有點顫抖,她的心此時也一定在發抖。

    「別擔心,我會十分謹慎地提防那些該死的鐵絲網。」在黑暗中,邦德透過夜視鏡注視著列車前方的動靜。「如果他們在等待著我們——我敢肯定他們一定在等待著——我想格林兄弟一定不會明白為什麼我們熄了燈,而且還沒到站就停下來。運氣好的話,他們兄弟倆至少會有一個過來看看,這樣對我來說可是正中下懷了。等收拾了他們以後,我再關掉電源,打開門,就趕快回來,你的任務就是待在這兒殺人——我的意思是殺死——任何企圖登上火車的人。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放他上來,明白了嗎?」

    她非常堅決地回答了一聲「是」。

    邦德按下自動門的按鈕,關上氣輪機,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司機艙門很輕巧地滑開了。「好了,賽達,動作一定要快。」他低頭往下看,尋找下機艙底部的階梯。

    邦德將夜視鏡的亮度和視距調到最大,縱身躍出司機艙,準備下車。

    邦德爬到列車的底部時,猶豫了一下,伸長脖子沿著鐵軌望去。他估計往下這一跳大概有十五英尺高,支撐鐵軌的水泥柱與電絲網之間的距離有十二英尺多。

    邦德緊緊抓住最底部的一層梯檔,讓自己的身體順著墜下去,人在半空懸著,稍稍晃了晃,等到他控制住了自己身體晃動的節奏,就看著底下那模模糊糊的一片,估算自己的位置,再鬆開手墜落下去。地面又平又硬,邦德動作利索地著地了,膝蓋彎著,晃都沒晃一下,更別說打滾了。

    腳一落地,他就掏出了手槍,一動不動,一聲不響,睜大眼睛從鏡框裡往外看,豎起耳朵細聽周圍動靜。

    夜,靜得有些異乎尋常,空氣中有一種沙漠地區雨後特有的清新氣息,前面沒有響動,邦德把手槍靠在大腿邊,開始向前走去,移動時盡量緊靠著高高的鐵軌混凝土支柱,他注意到每隔三個柱子就安有一個可能是供養路工用的梯子,不由得鬆了口氣。

    邦德不時地停下來,往遠處張望,他雖身材高大,卻能像貓那樣輕手輕腳,完全不出聲地走動,十分鐘後,前方那座沙漠火車站就已清晰可見了。

    他們關掉了車站的燈,顯然是為了使火車進站更為困難。前方開始有了動靜,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緊靠著柱子,慢慢向他這邊移過來。

    這人手裡拿著一桿槍,不是挎在腋下,而是已經端了起來,他老練地把槍端在身邊,槍托放在離肩膀幾英吋的地方,槍口斜著朝下。

    邦德向旁邊移了一步,靠在一根柱子後面,很快就聽到了正在靠近的那個人發出的聲音——是個老手,邦德得出了這樣的判斷,因為只聽得到他那輕輕的克制住了的呼吸聲。

    這位殺手一定也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在離邦德所在的柱子還有一步之遙時,他停住了,原地轉身察探動靜,接著邦德就看見了那支槍管。

    邦德一直等到此人離開柱子之後才開始行動——他動作快得像條眼鏡蛇,也狠毒得像條眼睛蛇。邦德那把重重的手槍,一直緊緊地攥在右手。他把手臂往後一縮,使出全身力氣向前狠狠砸去。黑暗中猛然遭到襲擊,那位殺手一定也察到了風聲,可躲已來不及了。邦德手腕一彎,把這一擊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了WP70手槍的槍管背上——穩准狠地砸在了那傢伙的右耳下方。馬上傳來一聲嘶聲,這傢伙傷著後,重重地吐了口氣,發出一聲鬼叫般的呻吟,身體向後倒了下去。邦德伸手去抓這位失去知覺的傢伙,但已經太晚了,他倒在帶電的鐵絲網上。繃得緊緊的電絲網,頓時抖動起來,迸發出一團團藍色的火花,在他的軀體周圍跳躍著,一股強大的電流穿過他的體內,把他激得渾身抽搐,雙腳亂蹬。

    一股燒肉的焦糊味飄到邦德的鼻孔裡,使他簡直有點噁心。不過一會兒味就沒有了,這位火車站的警衛已被從電網上掀飛了,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的槍——一把溫徹斯特連發步槍——幾乎摔到邦德的腳底下。

    邦德就是從夜視鏡裡也看得見電網發出的火花所產生的少許亮光。沒什麼值得驚訝的了。邦德眨眨眼,醒醒神,蹲下一條腿撿起溫徹斯特步槍,把自己的手槍放回槍套。

    這把拉推槍栓式的溫徹斯特步槍裝滿子彈,已上了膛。他的手才摸到槍,就聽到鐵軌前方離他不足五十碼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呼喊:「兄弟,你沒事吧?兄弟,你抓到他沒有?」

    是另一個巨人警衛,死了的這個人的孿生兄弟,登登地沿著柱子和電網之間的小道走過來,他是被電網的閃光和聲響給驚過來的。邦德舉起了溫徹斯特步槍,對準了正在走過來的聲影大聲喝道:「站住!別動!把槍放下!你兄弟已經完蛋了。站住!」

    這人確實站住了,但卻把他的溫徹斯特指向了邦德的聲音所在的方向。沒等第一槍射來,邦德就躲到了柱子後面,從柱子的另一側出來,又端起了那把槍。

    這人不停地射擊,瘋狂地開著槍,指望能有一顆子彈碰巧擊中對方。邦德只回擊了一次,子彈又低又准。對方的腿看上去像是被腳下的東西往後扯了一下。這一槍把他整個人掀了一個底朝天。一聲長長的哀叫,接著是一聲抽泣,然後就再沒聲音了。

    邦德輕輕地搜了搜那個被電死的警衛的屍體。沒有鑰匙。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不知道俾斯馬克派了多少援兵來把守這個沙漠火車站。

    另一個警衛已失去了知覺,但還能活下去,他的腿上滿是槍眼,血流得厲害,但還沒有大股的血從動脈裡噴出來,表明動脈沒有破裂。

    邦德將他全身上下仔細搜查了一番,也沒有鑰匙,他斷定這兩個警衛一定是倉促應戰,把鑰匙留在了他們那間控制電網的小崗樓裡。情況要麼就是這樣,要麼就是還有別的人埋伏在那兒,等著捕獲他和賽達。

    他不慌不忙地朝鐵路終點摸過去,把溫徹斯特上了膛,沿小路朝那排低矮的房子摸索過去。

    一片寂靜,當邦德走到月台上時,什麼動靜都沒有,那條寬大的汽車坡道從月台這兒一直延伸過去,與鐵軌相交。

    他停在房屋附近,在黑暗裡留神察看周圍動靜。

    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邦德從掩蔽處裡走出來,迅速走進了那座小崗樓,裡面燈還在亮著,但沒有人了。無論是電網裡面還是鐵軌外面,都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鑰匙放在一個桌子上,旁邊是一個大保險絲盒和控制電網的主要開關。邦德迅速拉下主開關,拾起鑰匙,接著把溫徹斯特步槍往電網上一扔,確信沒電以後,把大門完全打開,這樣他們就可以直接把紳寶車從火車上開下來穿過這道大門。

    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小時內他們就可以到達阿馬裡洛,給有關方面打電話了。

    他飛快地一路跑回去。那個受傷的士兵仍未恢復知覺,但已經開始發出呻吟聲了。他的兄弟仍靜靜地躺在地上,身上散發著血肉和衣服的焦糊味。

    邦德終於看到了火車,就在前方,高高懸在他的頭頂上。它那巨大而彎曲的車身懸在柱子支撐的站台邊上。邦德毫不遲疑地攀上離他最近的金屬梯子,站台上的鐵軌和柱子邊緣有一塊地方,用水泥砌著,上鋪三四英尺寬的壓縮鋼板。

    邦德以直立姿勢沿著狹窄的通道摸著走過去,一直走到聳立在他頭上的火車頭前面。周圍僅有剛夠身子下蹲的地方,邦德在這兒看得到長長的鐵軌的斜面。司機艙門仍然敞開著,門下的階梯通向他身下的一個地方,剛才自己就是從那兒晃著跳下來了。

    此時還夠不著司機艙的門梯,邦德直起身子,向後走了幾步,再雙手合攏身子前傾,盡可能向他夠得著的火車頭左邊的金屬殼面靠攏,同時又不致於滑倒。

    他身體傾斜幅度太大了,於是他把腳往前移了移,彎下膝關節,眼睛緊緊盯住那一排從艙門延伸下來的梯環。此時他若不小心讓自己的手一滑,肯定就會腳朝天地從支撐鐵軌和火車的站台上摔下去。

    這回他的動作必須更敏捷一點。一旦雙手離開了平滑的金屬殼面,他就得縱躍一下,設法躍上前抓住司機艙門下的梯環,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致摔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把膝蓋彎了彎,使出渾身解數使自己身體奮力向前方的火車一側躍去。一隻手碰到了梯環,僅僅是手掌——但沒能緊緊抓住。他的身子在往下墜落,手臂不停地揮動,雙手往從身邊滑過的梯環上亂抓。這一切都只是發生於一秒鐘內的事情,但給人的感覺像是時間停止了似的,接著他的整個身子被猛震一下——一隻手臂幾乎脫臼,他的左手終於搭在了倒數第二級梯環上。

    邦德靠一隻手吊著晃了一兩秒鐘,最後終於用雙手牢牢地抓住了梯環。過了不大一會兒,他喘過氣來,開始穩穩地往上爬。

    他的臉一露出艙門,便大聲叫道:「好了,賽達,我回來了,我們可以走啦。」爬進艙門時,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

    賽達不在艙裡,他又喊了一聲,也沒有聽到她回答。

    邦德連忙奔向控制板,打開照明燈開關。整個列車都亮起來了。正在這時,艙門莫名其妙地關上了。他走過去,使勁擰手動把手,但怎麼也擰不開。

    邦德掉過頭來又喊了聲賽達,掏出手槍走到運輸汽車的那節車廂。紳寶車停在原地未動,但仍沒有賽達的蹤影。他正站在那兒發愣,忽然間,通往司機艙的門——還有對面那頭的門,同時砰地關上了。

    「賽達?」邦德高聲喊道,「你在哪兒?那幫狗雜種抓住你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幽靈般的聲音,嚇得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哦,是的,邦德先生,彭布蘭納夫人是走不了的,就跟你一樣。為何不放鬆一下呢?邦德先生,放鬆一下,好好歇一歇。」

    是瓦爾特-盧克索爾的聲音,聲音很細,又有些嘶啞,通過揚聲器傳了出來。

    邦德吃了一驚,幾秒鐘後又發現了新情況——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怪的香味,聞起來很舒服,但又挺刺鼻,隨後他就看到一團模糊的煙霧從地板上的小篩孔中升起。毒氣,一種毒氣,他明白了。

    邦德似乎以一個局外人的感覺意識到自己行動變遲緩了,頭腦反應遲鈍。氧氣,對,要的就是這東西。他有氧氣袋,放在車裡,從車座底下就可以把氧氣袋拿出來。

    現在他的行動變得很遲緩了。「氧氣……氧氣……」在他的頭腦裡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邦德伸手去拉紳寶車的門,把它打開。他轉身朝車內移去。這時他覺得自己的身子彷彿在往下滑——沿著一個平緩的斜坡往下滑,彷彿是一個長長的滑梯,往下是灰濛濛的一片,光線越來越暗。最後,他彷彿飛入了太空,世界變成一片黑暗,頭腦裡的一切都被抹掉,變成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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