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看過你這個模樣。”莎拉推開自己的盤子,仔細打量廚房餐桌對面的喬頓。“又是另一場表演嗎?”
喬頓搖搖頭。“表演已經全部結束,舞台布幕也已正式垂下。”他站起來。“吃飽沒?我來拿咖啡。”
莎拉看著他橫過廚房,雙眉迷惑地皺在一起。今天晚上喬頓顯得有點不一樣。以往顯著的沉靜依然故我,意志力更加明顯,但是總覺得少了什麼。她突然明白哪裡出了毛病。往日潛伏在每一個動作裡的緊張不見了。“你……看來挺輕松的。”
他從櫥台邊轉身,手中帶著咖啡壺走回餐桌旁。“是嗎?”他在莎拉的杯子裡注入熱騰騰的咖啡。“我倒不覺得,不過,我猜你從來沒看過我拋開絕望的時候。你說得對,從我遇見你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像在舞台上演出。”
“絕望,”她重復一遍。“用這個字眼很古怪。”
“比古怪的感覺更難受,它令人渾身不自在。”他為自己倒好咖啡,把咖啡壺放在桌上,然後坐回自己的椅子。他向後倚在靠背上,兩只長腳伸向前方。“你從來沒絕望過吧,莎拉?”
她沉思片刻。“沒有,我想沒有。”她曾經抑郁不樂,甚至自感淒涼,但從來沒體驗過絕望的鋒利邊緣。“我沒想到你竟會有絕望的感覺,你一向控制得很好。”她咬緊嘴唇。“包括對每件事、每個人。”
他端起杯子湊近唇邊。“以前,控制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唯有如此我才能避免自己的世界粉碎成千百萬片。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你說『以前』,但你現在仍然想控制我。你怎麼解釋?把我擱淺在這個小島上,不讓我離開。”
“最後的歡呼?”他舉起杯子,模仿干杯祝福的姿態。“還是拯救我健全靈魂的良機?你怎麼說?”
“炫耀你的傲慢。”她站起來。“我不想繼續喝咖啡,我想我該去睡了,明天麥隆來這兒時,我要順便離開小島。如果他不帶我回去,相信游艇上的無線電總可以借我用用。但我無法相信他真的和你同流合污。”
“如果他不打算如此,就不會久留,而你也將面臨那個邪惡的婦女殺手。我相信你不希望發生那種事。”
“你顯然認為這件事很有趣?呃,我可和你不一樣。”
“噢,對不起,我從來不喜歡黑色喜劇。”他也緩緩起身。“但我或許看見這種情況裡某種尷尬的諷刺。你一直希望看到我撤除所有保護的屏障,如今我可以和你坦誠相對,它卻已經失去重要的意義。你不覺得有點滑稽?”
“我恐怕並不欣賞這種歪曲的幽默。”
“我知道你不會欣賞,對你來說太陰沉。在你的心目中,我太陰沉。我向來明白這個事實,”他把杯子放入碟中,微微笑著。“而你卻不明白。我猜,過去正是這陰沉吸引了你,你想照亮我每一個隱密的角落,對你而言,我是一項挑戰。”
“不,”莎拉抗議道,並且萬分驚愕。“事實並非如此,我愛——我那時候迷戀著你。”
“是嗎?想想看。在你一生當中,所有的人都愛你。你提過,你在父母去世之前,始終和他們保持美好的關系。你身邊一直有知心的好友,也從來不用心機對待別人。”他停頓片刻,然後用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太單純了,於是,當我在你的生活裡出現時,就顯得與別人不同。沒有一個女人會認為我單純,而我也無法給你你早已習慣接受的溫文反應。我像洪水一湧而至,用我對你的感受淹沒你,但我也挑起你的興奮。你准備接受一些不同的東西,而我正好可以提供;你需要挑戰,我也正好符合條件。當你詛咒我使你成為受害的犧牲者時,或許會記起這些。”
他說得沒錯嗎?莎拉難以確定。她向來有探索內情的熱情,而喬頓確實在她面前呈現謎樣的神秘。難道她真的基於挑戰而產生本能的反應?難道她懷著無情的心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現在卻又無情地控訴他自私的占有?“你是說我以前只是利用你?”
“不是故意的。”
她不安地嚙咬自己的下唇。“你一定弄錯了,我從來不利用別人。”
他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注視她。
“我恨利用別人的人。”
“別激動,莎拉。”喬頓的語調溫和。“我並不介意被人利用,我願意讓你用任何需要的方式利用我。對我來說是值得的。”
她搖搖頭,退後一步。“但我從來沒——”她用力咽下一口氣。“喬頓,我不是一個利用者。”
“我們全都彼此利用,唯有利用別人卻不讓別人利用時,才是罪過。而你經常付出的多接受的少,莎拉。”
然而,她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接受了什麼。現在她很好奇,喬頓到底偽裝多少占有欲,以便給她某些“不同的”東西。他深刻了解她,很有可能洞悉她性格中的某些方面,而這些方面若不是由他揭開面紗,她或許迄今仍在不自知的情況裡。“你以前為什麼不提醒我?為什麼要讓你自己承當所有的責難?”
“因為是我的錯。”他簡單地說。“正因為你的動機並不如你所想的那麼理想,所以不能構成你的罪過。我做了你控訴的每一件事,而且,每當我發覺吸引你趨向我的原因時,也利用那個原因。”
不過她還是有錯,莎拉開始了解。她過於專注想解開彭喬頓這個謎,因此有可能對自己的自私視而不見。
“別擔心這些,”喬頓溫和地說。“一切都已事過境遷。上床好好睡一覺吧!”他歪著嘴邊笑。“昨晚我沒讓你休息多少時間,是不是?”
回憶像洪水泛濫,莎拉可以感覺紅潮刺痛面頰,灼熱的性感之箭不斷戮刺她困惑的心。喬頓在她體內移動的時候,火光在他赤裸的身體上搖曳,他的臉朦朧、熱情地俯視她,帶來既甜又苦的快感。她可以感到乳房在寬大的毛衣下發脹,體內也開始郁積炙熱。她的目光不知不覺掃過喬頓身上,沉醉在他散發的男性力量裡。她突然發覺自己的情況,立即抽回視線。不對,她絕對不會再度陷入。她怎麼知道這個面貌一新的喬頓不是
和以前的幾次同樣的虛假?她轉身離開。“今晚我會睡得很好,晚安,喬頓。”
“希望你說的沒錯。”他轉身開始疊起桌上的盤子。“你總要試一試。”
“我會立刻呼呼大睡。”她面無表情地表示,然後離開廚房走向門廳。
然而,她並沒有立刻呼呼大睡,一直到天色微明時,才好不容易勒住喬頓惹起的紛亂情緒,不安穩地睡去。
“對不起,親愛的,我幫不了忙,”麥隆溫和地說。“這一次不行。”
“我不敢相信。”莎拉的目光在麥隆與喬頓之間來回移動。“你真的在幫他?法律禁止這種行徑。”
“我們沒有犯罪,”喬頓平靜地說。“你自己願意來這裡停留幾天。你要改變心意並不表示麥隆或我有義務提供你離開的工具。”
她轉向麥隆。“但是我不想留下——”她戛然中斷。麥隆雖然一臉同情,但是和喬頓一樣的堅決。挫折與憤怒霎時湧上她的心頭。“我以為你會幫助我。”
麥隆聳聳肩。“他是我哥哥,而且他相信自己的作法是正確的。他誠心誠意希望一切事情都對你最有利,莎拉。”
“我的天!你究竟有多強烈的排外主義?”她的雙手在兩側緊握成拳。“只有我才能決定什麼對我最有利。”
兩個男人都沒回答。
她的怒火又燃得更烈。“該死!”她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兩個都該死。”然後一轉身沖出房間,奔過門廳,闖到屋外。她一路直奔通往坡頂巖塊泥土摻雜的小徑,四周一片濃霧,濕冷的海風刮過臉部。
“莎拉!”喬頓的聲音緊跟在後面,但是她毫不理會。“莎拉,快停住。你不能隨便登上游艇,我還沒——”他突然止住,但她聽見他的腳步砰通砰通地踏在石徑上,緊跟在她後面。
游艇!當她沖出屋外時,並沒有想到它。她只想趁自己做出暴烈的舉動前離開喬頓與麥隆。但是,如果她能跑到麥隆的游艇上……即使激活的鑰匙不在,她也能利用無線電呼叫陸地。突然上升的血壓使她的腳步速度更快,像飛一樣的翻過坡頂,沖下另一側山坡。亮麗的白色游艇泊靠在小碼頭邊,她的心在燃起的希望中狂跳。
“莎拉,別——”
皮靴下的石塊又濕又滑,她滑了一下,重新恢復平衡,繼續再跑。喬頓更接近了,她可以聽見他粗重急遽的呼吸從後面傳來。
她已經抵達海岸,水濱的巖石更滑溜,她跑得太快,停不下來。她腳絆了一下,倏地跌向一側,雖然死命地掙扎也無法重新站好。
太陽穴爆開劇痛,令她頭暈目眩,一陣昏黑襲來,像四周圍繞的濕冷霧氣帶來朦朧一片。
“莎拉。”喬頓的臉在她上方出現,他的聲音夾雜無限的痛苦與憂煩。“噢,上帝,別讓莎拉受傷。告訴我你沒事。”
他明明看得見她已經受傷,為什麼還要說這些白癡一樣的話!“我的頭。”
喬頓的臉在旋轉、分解。多麼神奇與怪異,但他是個魔術師,她模模糊糊地記得,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編織奴役與誘惑別人的符咒。誘惑,又是那個聖經裡的字眼。萍妮曾經提到——
“跟我說話,”喬頓的聲音急迫、慌亂,他的手匆匆忙忙撫過她的手臂及兩腿。“哪裡受傷了?”
“只有我的頭,”她閉著眼睛說。“我好暈。”
“別睡著,你聽到了嗎?你一定要保持清醒。”
他的語氣命令十足,使她覺得仿佛唯有借著他的意志力才能保持清醒。或許是吧!目前她似乎沒有多少屬於自己的意志。
“說說話呀!念句詩,隨便什麼都好。”
他的行為多麼古怪,為什麼要她做這種白癡的事。念詩?“我現在想不起任何詩句。”
“那麼復誦效忠誓詞或人權宣言。你們美國佬不是全都記得這些玩意嗎?來,睜開眼睛和我說話。”
她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臉近在咫尺。喬頓的臉多麼有力、迷人,盤據她整個世界。她以前怎麼沒發覺?系在他們之間的結比任何拆散他們的力量都更牢,她究竟為了什麼而對抗他?她模模糊糊記得和過去發生的某些事情有關,只是她現在疲倦得想不起來。或許明天……
“不!別睡著,跟我說說話。”
保持清醒實在困難,還有,她能說些什麼?即使那要命的效忠誓詞她也記不住,她只記得萍妮曾經引述的一句話,也許他樂意聽聽看。“噢,你為何如此誘惑我?”
他猛然吸口氣。“上帝,親愛的,我從來沒存心……”
他在說什麼?她不期然地傷害了他,她必須設法……濃霧逐漸籠罩、迫近,她拚命地想推開它們。喬頓需要她。
他用雙手緊緊攫住她的肩膀,彷佛強迫她保持清醒。“不,別閉上眼睛!求求你,莎拉!”
她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張開眼睛,發覺麥隆正俯視對她微笑。“你也該清醒啦,足足四個多小時,何況我還有另一個病人。喬頓幾乎像個手足無措的家伙,擔心你會昏迷不醒。”
莎拉提起手伸向悸動的太陽穴。奔跑,她曾經不斷地奔跑,而石塊那麼滑溜。“我摔跤了。”
“一點也不錯。”麥隆坐入床鋪旁邊的安樂椅。“而且重重地撞了一下。你已經昏迷了好幾個小時。”他拍拍她的手。“別擔心,醫生說你只是有點輕微腦震蕩,躺在床上放松休息一天就可以復原。”
“醫生?”她坐起來,但是一陣劇痛竄過腦袋,使她躺回床上。“什麼醫生?”
“喬頓要我用無線電召來一名醫生,從陸地飛到這裡為你檢查。馬爾森大夫剛剛離開。喬頓陪他去搭乘直升機。”麥隆做了一個鬼臉。“醫生說你隨時會恢復知覺,並想同時檢查喬頓這可憐的大塊頭時,我看他一臉不敢相信醫生的神情。你覺得如何?”
“好象狠狠宿醉了一場。”
“你怎麼會知道那種感雩?”麥隆的黑眼睛閃閃發光。“我甚至沒見過你有微醉的記錄。”
“我像每個人一樣,曾經縱情欲樂。記得有一回當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從酒醉中醒來,痛苦得連床單蒙在頭上也難以忍受,而且——”她突然止住,因為另一陣疼痛像刀一樣刻劃過腦部。她往後靠在枕頭上,閉上雙眼。“就是那個時候我學到對每件事情保持中庸的態度。”
“這麼做必定失去不少樂趣。就個人而言,我喜歡時時讓自己耽溺在稍微-越的狀態裡。”麥隆在她前額上放了一條冰毛巾,並用近乎母愛的溫柔擦拭她的臉時,莎拉大為輕松地歎口氣。“覺得好些了?”
她不敢冒險點頭。“是的。”
“醫生開了一服止痛藥,又留了一些藥片晚上再吃。”麥隆繼續用毛巾擦拭她的臉。“你很快就會好的,只要再忍受短暫的麻煩,我們保證讓你重新站起來。”房間裡持續了一會兒的寧靜,像麥隆的輕拭一樣地舒適。不久,從遠處傳來直升機旋轉翼的軋軋聲,打破寧靜。“醫生走了,表示喬頓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喬頓。莎拉的肌肉霎時僵硬,麥隆輕拭的動作亦隨之停頓。“放松,沒人會和你爭吵。喬頓的情況或許比你更糟。”
“我懷疑,”她澀澀地說。“只有我才會覺得每一道聲響都在腦子裡爆炸。”
“那麼我最好閉嘴。”他停頓片刻。“還有另一件事,莎拉。別為已經發生的事情過分責備喬頓,好嗎?我保證他的自責已經夠你們兩人受的。”
“我沒有因為自己跌跤而責備喬頓。”她憂心忡忡地說。“那是意外,即使我沒有從他身旁跑開也有可能發生。我不為這一點責怪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抵制他。”她扭開頭望向別處。“我不想談喬頓,談他比跌跤更令我頭疼。我想再回頭睡一覺。”
“好主意。”麥隆柔和地說。“莎士比亞曾說,『安眠帶來智能』。我認為我們都可以用得上一點小小的智能。這一團混亂總會有解決的方法。”
“有嗎?我不知道……”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時,房間裡幾乎一片漆黑,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床邊的椅子裡坐了一個人。“麥隆?”她睡意朦朧地問道。
“不是。”喬頓彎身向前。“你還好吧?需要什麼嗎?”
“水。我的喉嚨好干。”她從床上坐起來,大為寬慰地發覺原先的頭疼已經消褪成眼球後方隱隱的悸動。“我自己可以拿。”
“坐著別動。”喬頓的聲音沙啞。他擰亮床頭幾上的燈,又從幾上的熱水壺倒出半杯水。“你需不需要一片止痛藥?”
“不,我想不必。”她接過杯子,如獲甘飴地喝下。“我不喜歡服用強烈的止痛劑,除非——”她突然止住並抬起臉盯著他。“看來你更需要服用藥物。”
喬頓滿臉風霜……空茫。她覺察一股激動的同情,匆匆垂下眼瞼,不敢讓他發覺一陣短暫的柔弱。“你為什麼不上床去睡覺?我不需要你。”
他略略牽動嘴角,接過莎拉手中喝干的杯子,放回床頭幾上。“我知道,但我必須留在這裡。我答應絕不打擾你,只坐在這裡遠遠望著你,可以嗎?”
她蹙起眉頭說道:“不,不行。我很好,顯然不需要也不希望任何人守望我。去睡吧!”
他站著不動,凝視她許久。接著出乎她的意料,他轉身走開。“好吧,我不打擾你,天知道,我不能因為你想看我的廬山真面目而責怪你。”他按熄台燈。“如果你需要什麼就盡管喊我。”
她目送喬頓走向房門,在黑暗中形成一個完整的輪廓。喬頓不該這麼輕易就放棄的,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喬頓。”
“什麼事?”
“麥隆說,你為我的跌傷而自責。”她遲疑地說。“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知道你從來無意傷害我。”
“謝謝你的好意。”他的語音出奇地含糊。“但是,完全是因為我的錯才發生這種事。”
說不出為什麼,她極度渴望安慰他。她的憤怒與苦澀都藏到哪兒了?
他打開門,轉眼即被走廊上昏暗的燈光籠罩。他站得直挺挺地,背脊撐得好象准備承受重重的一擊。門扉終於在他背後掩上。
那麼深的痛楚。即使他已經離開房間,莎拉仍然可以感覺他身上輻射出的沉痛一波波地圍繞著她;像她自己的痛楚,像某種不知名的神秘將他們系在一起。
她模模糊糊地記起,自己身心受創之後,曾經想過類似的事情。那裡面有股溫暖,有種肯定,有一份契合。
還有一番領悟。
莎拉慢慢躺回床上,但沒有睡,剛才突來的體認像電流一般使她驚覺、錯愕,她必須仔細想想,了解剛才的發現。
然後,她必須做出決定。
麥隆聽到喬頓踏在樓梯上的步伐,立刻從長沙發站起並趨向前去。他仔細搜索哥哥的臉龐。“她醒了?”
喬頓機械地點點頭。“她似乎沒事。”他露出苦笑。“頭上經過這麼重的一擊之後,能夠這樣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件事純屬意外。”麥隆溫和地說。“你的語氣彷佛是自己拿了棍子襲擊她。”
“結果還是一樣。老天!我很可能使她喪命。希望這次會有所不同,希望我能夠保住她的安全。”
“是有所不同。”麥隆沖動地向前一步。“忘了彭德樂。如果當時有任何罪過,那也是父親的而不是你的。”
“不,當時我也該受責難,就像現在一樣。”
“喬頓,該死,你不能——”麥隆戛然止住,他以前也曾介入這場戰爭,但是從來無法說服喬頓。他早該知道莎拉受傷後,喬頓對這件事會更加頑固。“你錯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
喬頓搖搖頭。“謝謝你的努力,麥隆。”他走下最後三階,穿過門廳邁向大門。“我去散散步。”
麥隆驚訝地瞪著他。“三更半夜裡?”
“我必須做點事情,”喬頓迅速拉開門扉。“隨便什麼事。請保持清醒,以防萬一莎拉需要什麼,好嗎?”他抑郁地笑一笑。“如果我回到她的房間,她或許又會頭痛。她表示得十分清楚,她不希望我在那裡。但是誰能怪她?”
“我會注意她。如果你到海岸邊,務必小心。我們可不想要別的意外。”
“反正不會有更大的損失。”他回頭望了一眼,苦澀地笑著說。“但是別擔心,我是世界的摧殘者之一,而不是受害者。”
“一派胡言。”
“是嗎?何不看看過去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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