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董玉嬌明月一帆風 鄭玉卿吹蕭千里夢
詩曰:
江南自古斗妖燒,無數煙花上翠翹。
百寶不辭妝舞帶,千金何借買春宵。
海棠過雨胭脂冷,岸柳經風眉黛遙
東去伯勞西去燕,玉人何處憶吹蕭。
單表這人生世上,都為這個情字,生出恩愛牽纏,百般苦樂。就是聖賢英雄,打不破這個牢籠,如何脫得輪迴生死!即如來佛的大弟子阿難,被摩登淫女所迷,幾乎破了戒體,幸虧如來天眼解救,度他成佛。那道家以女色叫做革囊,說是血布袋裹的一堆白骨。雖是這等說,古來求佛求仙的人,不知被個色字壞了多少。許族陽祖師見弟子大道將成,不知何人可傳真丹,將爐中煉丹的炭化作美婦十餘人,夜間遍試弟子,無一人不被點污的。至今江西有一地名炭婦鎮,可見一點情根,原是難破的。《大學》講正心誠意,開首頭一章就講了個如好好色,從色字說起,才到了自慊的地位。可見色字是個誠意之根,仙凡聖賢這一念是假不得的。即如倩女離魂、尾生同死,才滿得個誠字,與忠臣孝子的力量一樣滿足,只分了邪正兩途。因此講理學的不可把色字抹倒。如今做小說忽然講理學起來,分明可笑,只為好色的人還把良心壞了,並好色也沒有點實心,豈不可恨。
即如鄭玉卿一個浪子,初時與銀瓶如魚似水,生死難開,只為兩人情厚,把千萬金妝奩寶玩,捨死從他,連夜逃上揚州。誰料玉卿見了董玉嬌,變了初心,又貪財負義,得了苗員外千金,把銀瓶輕輕棄了,以致銀瓶自縊而亡。天下負心人到此,你說可恨不可恨。他便說有了董玉嬌一個名妓,又騙了銀瓶、櫻桃一切妝資,財色俱足了,可知道他能享不能享!那日換上苗員外家浪船,移過箱籠物件,把銀瓶哄上苗青大船,說去別董玉嬌,卻使玉嬌從後艙上了自己浪船。
一篙點開,順風南去,也不管銀瓶死活,捧擁著玉嬌,船上作樂,早已備下完親喜酒。那櫻桃不解其意,還想是銀瓶在苗員外船上,一定後面趕來。又只見董玉嬌坐著要茶要酒,不似個生客。叫了幾聲櫻桃,便奴才長奴才短罵起來,似家主婆管家的光景,好不疑惑。聽了半比見他二人相偎相抱,說是兩下換了。那櫻桃才知道楊花風送無歸處,燕子巢空少主人。大叫一聲,也不斟酒,也不煎茶,倒在船艙裡。
有《哭山坡羊》為證:
癡心冤家,一場好笑,大睜著兩眼往火坑裡就跳。實指望說誓拈香,同生同死;誰承望負義絕情,把恩將仇報。嬌滴滴身子,空貼戀了幾遭;沉甸甸的金銀,干送了他幾包。轉葫蘆子心腸,誰知道口甜心苦;密甜般舌頭,藏著殺人的毒藥。蹊蹺,才見了新人,把,舊人丟了,聽著,只怕那舊人的樣子,新人還要遭著。
那鄭玉卿才方發興,要與玉嬌盡歡,叫著櫻桃不應,又被玉嬌激了兩句,道:「你家的奴才,也沒見這樣大的。」鄭玉卿跑到後艙,採出來一頓拳腳,打得可憐。沒奈何,艄公叫個後生送酒來。兩個人勉強成歡。
一夜順風,直過了瓜州,泊舟金山之下。鄭玉卿從不曾見金山風景,但見:長江萬里,天風浩蕩接青霄,高塔九重,海日蒼茫開翠壁。突兀是佛頭,一片粉牆籠竹樹;周圍如螺轡,千家金碧出煙波。江間隱現,遙聽兩岸鐘聲,石勢參差,依。
稀中流樹影。郭璞墓前碑不沒,伍胥關上月常圓。
玉卿觀之不盡,正要上岸一遊。艄公說妙高台中冷泉,許多妙處。恰好有一個浪船,先在岸邊,繫在寺門石邊松根之上,內有少婦二人,不上十八九歲,艷妝對坐,在船上圍棋。見了玉卿,偷目掩口而笑,全不迴避。玉卿舊病又發,上得岸來,有一少年領著一個家僮,早在寺門相候,深深一躬,間:「老兄要上金山,畢竟是有趣的,可以同往。」玉卿喜之不盡,攜手而行。早有僧人接住,讓到經樓後面一座方丈,甚是精潔,經卷繩床,古爐名畫,清雅異常。方才坐下,就是一盞泡的香茶。隨後便是小菜十香豆豉,斟上三白泉酒,入口異香撲鼻,早已辦齋留飯,齊整非常。玉卿一看,少年生得眉清日秀,齒白唇紅,不上二十一二歲,戴一頂片玉羅巾,紗袍朱履,一團和氣。見了玉卿好似同胞模樣,十分親熱。玉卿忙問:「仁兄貴姓尊表,鄉貫何處?」少年便道:「小弟姓吳名友,字虛舟,本府京口居住,家君是前朝蔡太師門生,官至開封府尹,止生小弟一人,因好頑耍,略曉些音律,以此教了這一般女戲,費有萬金。每日只與江湖上朋友飲酒做戲,傾家結客,小弟又性好揮霍,一時興發,就是千金一擲而荊這些心愛的家樂們,也常常贈與朋友,一邊贈人,一邊又去揚州買幾個瘦馬來頂補,不消半年還教唱的一樣。以此,人起做小弟一個渾名,叫做吳呆子,又號做撒漫公子。小弟其實不呆,看的這些金銀美色不過是供我們行樂的,何必認作己有的物件。今日船上兩個女子是妝正旦的。兄如有興,可呼來情酒。這僧房中不便,咱將氈移在妙高台上,使他酒家送上酒餚來。看這江天一色,萬里風帆,到是助興。」說到妙處,把個鄭玉卿弄得骨軟心麻,暗中尋思:「我小鄭這一路風光,好不助興得緊。這兩個美人,又有幾分了。看這個憨公子比苗員外又是傻的。休說是白白送人,如肯再換,就貼上這董玉嬌,我情願捨一得二。」口中不言,心裡喜得沒縫。那寺門前酒家,早已移上席來,擺在妙高台上,四面窗開,江流在底,望見俟山北固江南一帶,城郭煙雲,往來舟楫,真是畫圖,看之不荊吳公子斟上一杯酒,送在玉卿面前,方才問:「仁兄姓字?下次好的到寒家,住上一年半載,結個生死之交,也不在了今日相遇。」玉卿答道:「小弟姓鄭,賤字玉卿,汴梁人氏,因到鎮江訪親,不期今日相遇,容小弟明日登門奉叩。」說的入港。家僮斟酒數巡,那酒家上來送酒,問道:「今日是要席要飯?那位相公作主?小人好送上來。」吳公子便道:「有好酒好菜,鮮魚筍雞,只管照常添換,到是飯不大緊,這些果碟酒菜,俱要精緻些。來問甚麼誰是東道主,忒小覷了我們。」一言未盡,腰間掀起紅綾搭膊來,拿出一個錦幅,解開是四大錠銀子,外有散碎的三十餘兩,又是半截金子在裡面。吳公子取了一錠銀子約五兩重,丟在酒保面前說:「你拿去總算罷。」酒保欣然去了。玉卿見他慷慨義氣,甚不過意,道:「小弟也有小舟在此,自該作主,如何敢先取擾!這等,明日小弟回敬罷。」飲得半酣,那吳公子又向水紅襯衣腰下取出一枝紫竹蕭來,品出那穿雲裂石之聲。那個小後生腰問取出檀板,刷著蕭聲,唱了一套《念奴嬌》:江海狂游,二十年,再問廣陵花柳。邗水吳山明月裡,忍向東風回首。嬌鳥啼春,名香籠玉,半露纖纖手。朱闌綠水,是處有人消受。那知潘岳頭白,沈郎腰減,歸興濃如酒。歌舞樓台人散後,城上時聞刁斗。北地胡前,南中烽火,非復江都舊。座樓如昨,人在樓中知否?
不一時,酒保添換新席。八碗大菜是:一盤新出水的白魚,一盤燒的肥鵝,一盤燉的香菇和水晶豬蹄,一盤金華火腿,熏的臘肉紅白透亮;一盤豆豉炒的麵筋拌著銀絲;又是一盤紅糟蒸的帶鱗鰣魚,又是一盤鎮江燒鱉,剝得琥珀似圍裙,軟美如脂,入口而化,又是一盤蘇州油酥泡螺,兩大盤糖酥水晶角兒,每人面前一碗雜湯,無非是新筍蛤蜊海粉蛋膏肉丸,又有桃仁瓜子,打扮得紅白清美,其實可愛,各人面前換個大杯,才飲到熱處,那僧人又送上中冷泉的新茶,領著個白淨沙彌,一個雕漆盤,四個雪靛般雕磁杯,俱是哥窯新款。二人讓僧同坐,茶畢,斟上酒來。那僧也不謙讓,就橫頭坐下,看他二人發興滑拳。將茶杯斟滿,鄭玉卿連贏了吳公子兩拳,吳公子稱獎道:「兄這拳高得狠,小弟全伸不得手。待小弟吃幹這兩杯再滑!」玉卿卻要與僧人滑拳。
這僧綽號月江,原是蔑片出身,住在金山前院。因見這玉卿和吳公子俱是美少年,在妙高台飲酒,想來幫閒助興。見鄭玉卿興發,就連贏了玉卿兩拳。玉卿吃得高興,見吳公子吹的好蕭,即忙取過來細看,誇道:「好蕭!」吹了一套《楚江秋》,甚是清亮,飄渺之聲透出雲霄,引得這吳公子船上美人在山下吹笛管相和,真是鸞鳳和嗚。玉卿誇之不盡,吳公子便道:「這兩個家樂,是揚州上年使了五百兩銀子買來的。
學了這一年才略開得口,家下還有一樣的八名,和他們打十番鼓兒,到也好聽。因有一個相知金員外,十分愛那正旦,小弟即時送了他,至今還少一人頂補。老兄如不嫌他們醜陋,叫他們上來侑酒,十分愛他,就是相贈也不難。」這月江和尚兩個涎眼睛如餓鷹一樣,恨不得兩個美人上的山來,暖暖眼兒,在旁攛掇著說:「吳公子這才是高人。」玉卿心裡十分指望,卻口裡謙道:「初會取擾,已是過情,如何敢勞盛使們趨走,只是這個笛和管子吹得十分妙,要和蕭合起來,到也有趣。」吳公子便叫那小後生道:「你快下去叫他兩個上亭來,一個笛管連提琴都取來。」那後生才待要走,月江道:「天色晚了,這亭於上不便點燈燭,到是小房近些,茶水方便。不如移席到小僧樓上去好些。」吳公子道:「極妙!」即便起身,隨月江過了半山堂,往塔前來。那小後生飛也似下山去了。吳公子也囑咐快些上來,怕夜晚了山上不好行走。後生去訖。
這玉卿和吳公子攜手相扶扳肩而行。到了禪堂,正面一座觀音,琉璃點著。那月江忙叫徒弟取水來淨了手。吳公子便向玉卿道:「兄如不棄小弟愚拙,情願八拜為兄,與兄為生死之交。明日接到舍下同住幾時。」月江在旁道:「從來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爺們天生的如親兄弟一般,小僧就是主盟。」玉卿大喜,問了年庚,玉卿長吳公子一歲,就分左右向佛前拈香八拜,又和月江也拜了。大家起來,進了方丈,上的望江樓,小沙彌點上蠟來,又是新茶,擺上素食,滿桌都是異品,南果糖纏,十分有味。茶罷,才是酒來。月江取出些糟姜醃豆腐,十香水菜下酒之物,件件稀奇。吳公子要與玉卿對棋,月江取出一付雲南棋子、花梨木棋盤來,燈下對賭。公子說:「一個子一兩,就是明日的東道,現賬還算一大杯。」玉卿棋原不高,輸了四子。吳公子讓了先,又對下一盤,卻是公子輸了十一子,准了四子,還欠七子,又該是公子的東道。即忙斟上,該七大杯酒,公子一飲而盡,只斟上兩杯,煩玉卿、月江賜陪,十分豪爽。
這時約有二更天氣,江中煙霧不明,等了許久,全不見後生和二女子到。吳公子十分焦燥,罵這些人無用。月江道:「只怕不曉得這裡,又錯走到山頂上,倒繞了許多路。少不得還走到這果來,」忙叫沙彌取個燈籠兒去接接去,一個沙彌取了個燈籠,油紙糊著上寫「月江」二字,飛也似去了。這裡又斟了一大杯,送在鄭玉卿面前,要他行令。取了一個龍泉窯豆青骰盆來,擺上六個紅綠象牙骰子。玉卿取在手裡,只管滾骰,卻不記得個好令,叫吳公子行令又決不肯。讓了一會,月江道:「我有一個舊令,是『雙生趕茶船會蘇卿』的故事,用四個骰子,那蘇卿是個美人,算一個紅四,雙生是個才子,算一個六點。兩人對擲,有了四六便算趕上了,湊成多少點數。如沒有紅六,也是一杯。有了,趕不上點數也是輸。只要趕上數,才罷了。」玉卿和吳公子對擲,吳公子擲了一個四,一個六,又有一對五,共算二十點。玉卿連擲了三色,先有了四,沒有六,罰一杯,又一擲有六沒四,又罰一杯;第三擲,有了四六,卻是一個二,一個三,止湊成十五點,比吳公子少了五點,算趕不上,連輸了五杯。又擲了一回,到底趕不上,吃了十餘杯。天有三鼓,那後生全不見到。吳公子大怒,發燥道:「這些奴才們,船上不知干的甚麼勾當。待小弟自己下山去叫他。」忙呼沙彌又點一個燈籠,昔留不住,下山去了。公子去後,月江與玉卿對擲,到底趕不上月江,也輸了幾杯。
天將三鼓,蠟換了三枝,只聞得江口南風大作,那江潮之聲,震得山下石根如戰鼓相似。月落江心,滿天黑霧,玉卿憑樓一望,夜深又不能回船,如何是好?月江便道:「這山有兩條路,一路通到山後,一路直到寺前。多是去的人不知路徑,如何小沙彌也不回來?待我下樓去,再使一人點著亮子接他。」說畢,月江也下樓去了。只落得玉卿一人,孤孤淒淒,在樓上乘醉而臥。忽然一陣異香飄來,卻是櫻桃來,喚起玉卿道:「俺姐姐來了。」玉卿醉眼朦朧,只見銀瓶走到面前,把玉卿拍了一把,道:「冤家,你閃得我好苦也!指望和你同生同死,背井離鄉,一路南來,誰想你被苗員外賺哄,把他的賊船換了我去,又要謀害你的性命。我今在上帝告了冤狀,把他問成凌遲處死。我還了你的欠債,托生了男子去了。今日趕來送你過江,快快走過江去。不久金兵到了,我的冤家,你有家難奔,誰是你的親人!」說畢,抱頭而哭,推了一把。玉卿醒來,才知是夢,看見桌上燭已將殘,聽見隔岸雞聲報曉,忙叫方丈裡沙彌,通沒一人答應,只落了一枝好蕭。玉卿下樓來,只見旁一小門關著不開。天已將明,玉卿叫了半日,有一老僧出來,間道玉卿:「那裡的香客,起的好早!」玉卿把月江讓他上樓飲酒,同吳公子下船去接美人的話說了一遍。老僧全然不省,只道:「這個樓是接待官客的去處。先一日,有個僧人定下請客,給了五錢銀子。我們不知甚麼人,只聽見樓上吃酒。我們不管這些閒事。」說畢,關上門去了。玉卿好生疑惑,只得從舊路而回。「江上大霧,又不知船上董玉嬌和櫻桃這一夜如何盼我,那曉得我和朋友在摟上耍了一夜,或者吳公子和月江都在他船上,見天明了,不肯上金山來。今日他輸的七兩銀子東道,少不了還樂這一日,再過江去訪他,定然有些妙處。」一面想著,一面走下山來。走到山門前,那裡有只船影兒?唬了一驚,疾忙走過江口上岸的去處,自己的船也沒了。那江上風浪大起,黑霧述漫,石勢橫空,飛濤卷雪,鄭玉卿獨立岸邊,好一似——風飄斷絮,水泛浮萍。孤零零,喪偶的鴛鴦;冷清清,失群的孤雁。金屋屏空,往事一朝成幻夢,玉蕭聲斷,不知何處覓秦樓。煙花化作空花,慾海總成昔海。
錦簇花攢,說巧嘴的朱門蕩子;酒闌人散,吃蒙藥的白面憨哥。翻巧弄拙,依舊赤手空拳;財散人離,只為負心忘義。水裡得來水裡去,被人欺處為欺人。
看官聽說,只因人心機巧乖滑,百般要貪人的便宜,到底才弄巧成拙。如賭博一樣,偏是善賭的到頭來輸個精光,沒有一個成起家事的。如使蕩子騙了妻財,強盜造起家業來,又講甚麼天理,說甚麼報應!只因這李瓶兒欠下花子虛前世宿債,托生了銀瓶,拐帶家財,與鄭玉卿勾消這本舊賬,完那些情緣罷了。豈有鄭玉卿一個浮浪子弟,到處裡就有騙了美色橫財的理。因他認真是個花花太歲,見人家色就恨不得弄到手裡,因此把自己的本錢,反被別人弄去。這樣翻使了演鎮法兒,火燒了自己衣裳,往往都是有的,豈不是現前報應!原來苗青換船時,就把自己慣走水的賊船,換上鎮江去,要水裡謀害殺鄭玉卿的性命,依舊把董玉嬌和櫻桃,金珠寶玩,全全得了回來。先使一班梨園叫著兩個妓女,妝成吳公子和僧人,接引他入港,哄他醉了,要吃板刀面,拋在江心,做粽子樣去祭屈大夫的。誰想天憐這鄭玉卿是個傻心子弟,不叫他死,只把他這些浮財了賬,還他一個精光棍罷了,因玉卿與吳公子上山吃酒,到還騙得一場大醉,一夢醒來,做了個飄瓦虛舟,落得個玉卿在岸上走來走去,一似尋針的模樣。那江船上客人,看見玉卿道:「這個人真是有趣,倒像得了山水真景,苦吟敲句的光景。又不知是等甚麼親眷,這等守株待兔,望眼將穿,可不作怪。」那知道,董玉嬌和艄公約就在今夜裡害他性命,後因他金山飲酒,入夜不回,才將船連夜放開,把櫻桃家事寶玩古董一船載回。正是:拋將明月為釣餌,留得長江與客囊。但不知後來玉卿作何結果,苗員外何等快樂。正是:比翼鳥被風吹散,故巢不定幾時歸,合歡花冒雨摧殘,別院未知誰是主?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