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緊抓著蓮娜像抓著個布娃娃一般。他似乎要抓起扔上肩頭,然後帶她走向晦暗的、未知的命運——為什麼此時此刻她會想到這個特別的景象呢?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黑眸閃亮,菲力重復他的問題,“小姐,說呀!告訴我,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們不是表兄妹,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做什麼,做什麼?”她瞪著他,鸞著掙脫他的控制。“我認為我們什麼也不要做!我只是生氣,你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告訴我?”
“為什麼?有什麼差別嗎?”他以灼熱的眼神盯著她,“如果你知道你的母親個是我父親的妹妹,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有不同的發展嗎?”
“當然不!我所要說的是,打一開始你就沒有告訴我實情,這個是人怪異了嗎?”
“怪異?所以你才這麼生氣和煩躁?只因為你覺得我行為怪異?”
“是的。”她勉強地看著他。
他的眼眸中閃著嘲岸的神情。“小姐,我可不相信你。”
“我可能會有別的後果嗎?”
“這只有你才知道,我可不知道。我看不見你的心思。”
“沒什麼可看的。”她的心悸動不已。她生氣地掙扎著。“請放開我。立刻放開!”
菲力聳聳肩放松了她。“現在,你自由了。”他露出調皮的微笑。“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了。”
他的目光仍逗留在她臉上,笑得賊賊的。他那句話似在挑逗她。
蓮娜感到內心的不安逐漸增強。她退離他一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離開這裡!這也是你進來之前我正要做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要開始進行了!”
她自大的語氣引發了他的笑。她自己也差一點要笑出來。“我絕不敢阻止你。所以,請進行吧!”他催促她,自己站到一邊去,看著她快步走過,到樓上去拿自己的衣物。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蓮娜在樓梯上停住,轉身看著她。
“嗯,說起來也不算是問題,只是不方便,真的,不是無法解決的……”
他只是椰榆她,開她的玩笑,享受她處於懸慮中的表情。蓮娜深深地吸口氣,控制住自己,然後間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菲力已走到樓梯旁,倚在欄桿上,從容不迫地露出令人氣憤的微笑。“我要說的是,你怎麼樣進行離開這裡的事。”
“當然是坐車啦,你的司機可以送我。”她發誓,如果他再提一次“進行”,她就會揍他!
“哦,這就是問題……”
蓮娜膛目不語。她可不陪他玩這種令人氣惱的游戲。
看她在等著,他繼續道:“問題是,司機沒空送你回多塔多。不巧的很,我剛派他去做別的差事了。”
“故意的,我就知道!只為了給我添麻煩!你知道我得靠他送我回去的!”
他不理她的責難。“不過,有個補救的方法。等我完成幾件雜事,我自己送你回去。”
“我明白了!為你的方便我得困在這裡!”她氣憤至極。原本她計劃要逃離他,而現在,他竟使她成為他的俘虜。“我想你很自得其樂吧?”
他搖頭。“和平常一樣。”她愈生氣,他愈高興。“你很急嗎?有約會嗎?”
蓮娜隔著欄桿對他皺眉。“都不是。我要回家的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家”這個字已不只一次地脫口而出,蓮娜毫不自覺——多塔多已變得像她的家了。
“我不會太久的,只要打幾個電話。”菲力說著,同時瞥了一眼腕表。“我在四十五分鍾內可以准備好。”
他轉身,闊步離開大廳。
事實上,剛過半小時,當蓮娜和菡妮在陽台上喝著冷飲閒聊時,菲力出現了,告訴她“我准備好了。”
“別忘了,你答應過在離開之前會來見訪我的。”菡妮提醒她,又擁抱她,和她道別。“如果你忘記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噢,別擔心,我不會忘記的。”蓮娜向她保證,“在我離開之前一定會來看你。”
她關上車門偷瞧了菲力一眼,他正發動引擎,沒有出聲。蓮娜猜想,他是否打算一路都保持沉默呢?也許他沒有討論問題的情緒吧!
好吧,那真可惜了。她可不想保持沉默。她有許多問題要問,而且她要求所有的問題都有適當的答案。
蓮娜靠著椅背,腦中不斷地思索著。她要他付出代價。他不能不受懲罰。她要對他嚴刑拷打,迫使他發狂。她要使他心情無法平靜。
她瞪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田野、樹木、肥沃的紅土。然後開口道:“昨夜,你說我不了解你,我當時無法理解你這句話的真正含意。”
“是嗎?”他並未轉頭看她。
“那時候,我怎麼可能知道。”她注視著身旁黝黑的側影。“我怎麼可能猜得出來你想掩飾的那些事情?”
她所知道的他是個很兩極化的人。照他妹妹的說法,他是個盡責的哥哥。照胡力歐的看法,他是體貼的雇主。有趣、可愛、幽默、有魅力。但這同一個人卻也讓葛洛麗姨婆掙扎多年,獨自經營著多塔多。這同一個人也誤導蓮娜,使她誤解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一切加起來就是迷惑——蓮娜現在要追根究底,理出一個頭緒來。
她深呼吸後開口道:“你知道,我一直以為你稱呼我小姐——是因為你心理上對我有排斥感。”蓮娜轉身望著他。“我以為你是想借這種方式造成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迎著她的目光。“哦,這個解釋不對。”
蓮娜移開目光。“是的,我現在明白了。”
“因為你不是我表妹,所以采取這種比較生疏的稱呼,一切覺得這很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蓮娜狠狠地瞪著他。“你何苦保守這個秘密呢?”
“我並不是保密。我只是略過不提而已。”黑眸轉向她。“你不必知道這事。”
“我認為我應該知道。”
“為什麼?有什麼關系呢?”
“當然沒關系。我並沒有說有關系呀!”她對這樣的問題感到極不舒服,因此,她指控他道:“我只覺得奇怪,這種重要的事你竟會略過不提。連菡妮都覺得奇怪。她以為我早就知道整個前因後果了。”
蓮娜繼續陳述道:“而同姓的巧合也讓我忽略了此事。你母親的兩位丈夫剛好都姓孟,這種機會是很少的。”
“非常幸運的機緣。”菲力承認道。“菡妮和我從沒發生過因不同姓所造成的不便。其實這並不重要。我一直把她當做我的親妹妹看待。”
“可惜你對葛洛麗姨婆並沒有同樣的親密感,尤其她一直把你當親侄孫看待。”
“我和她是很親密。我也把她當做真正的姨婆。”
“所以你才忽略她?所以你讓她獨自奮斗掙扎多年?”
“我並沒有讓她獨自奮斗掙扎多年。”
“噢,有的!你忘記了,你向我承認過,你在她最後幾年才接近她的。”
“我沒忘。”他轉頭看她,黑眸中充滿感情。“我先前沒接近她是因為我不認識她。”
“那怎麼可能?我不相信你!”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炙熱的黑眸閃耀著。他說的是實話。蓮娜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
她沉靜地問:“這怎麼可能?”
菲力將眼光自她臉上移開。“原因很簡單。家族間的宿怨。”他告訴她:“你舅舅和葛洛麗姨婆的丈夫之間有歧見。我一直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兩邊的家族爭吵多年未和解。我和菡妮長大後還不知道有葛洛麗姨婆和她丈夫的存在。我是無意間發現的,那時候你舅舅已經去世了。我一直很遺憾沒有早一點知道這件事。我後來非常愛老太太。”
蓮娜沉默了一會,思索著他所說的這一切。之後,她細聲問:“而你又是什麼時候才開始幫助她的?”
“真希望能早一點幫助她。我認識她時,她已經獨力掙扎許多年了。”他以手掌重重地擊在駕駛盤上,蓮娜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懊惱及煎熬。“如果我能早點為她經營牧場,她也許可以多活幾年。”
“你已經盡力了。”蓮娜本能地知道這是真的。她對他的評價突然完全地改變了。她原先以為他想染指多塔多是為了圖利。現在她終於明白,她將他當成姨婆的無情無義的侄孫,實在是犯了天大的錯誤。
但是,如果她曾誤解他,那也是他的錯。她近乎憤恨地問道:“你使我相信你忽略了她。為什麼你不把實情告訴我呢?”
“沒有什麼可解釋的。你要相信什麼,完全在於你自己。”
這使她覺得自己很渺小,真是咎由自取。她曾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判定他有罪。
“我很抱歉,真的抱歉。”這是真心的道歉。她對他所下的斷論是如此地不公平,她覺得非常內疚。
但菲力對她的道歉並無興趣。他近乎嚴酷地看著她。“別擔心那個。”他盛氣凌人地告訴她:“不論你對我有什麼看法,都無關緊要。”
她知道這無關緊要。但他以這種無情的、殘忍的方式表達出來,使她感到錐心之痛。
愚蠢的反應,蓮娜自責著。這以後他們一路上都保持緘默。現在,她應該很習慣他對她的嫌惡了。
最後,當平房在望時,蓮娜感到松了口氣。他們才駛進車道,蓮娜已准備好要下車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車一停,她便打開車門跳下來。“希望沒給你添大多麻煩。”
蓮娜期望他會調轉車頭,馬上離去。但是,令她沮喪的是,他熄掉廠引擎。
蓮娜的心往下沉。“我以為你急著回去呢?”
他推開車門;步下車後,用力關上車門,然後便踏著傲慢的步伐朝前門走去。
“首先,我想喝罐啤酒。”他說。
蓮娜跟在他身後,心中百感交集。受傷、後悔、生氣、悲痛。她希望獨處。他為什麼要折磨她?
當她趕上他時,他已經在起居室中,手中拿著啤酒。他扯下罐上拉環拋在煙灰缸中,舉罐就唇。“你不介意我自己拿吧?”
“一點也不。如果你喜歡用杯子,請自己拿。”
“不,謝了。我寧願用罐子喝。”他認為用罐喝可以使她感到懊惱!蓮娜思忖著。
即使不看他,她也知道他已轉身看著窗外。最後,他終於說了這句話:“你什麼時候要離開呢?”
蓮娜幾乎笑出聲來。自他們離井菡妮之後,她一直在等他問這句話。這段時間,他一直把這句話憋在腦海中?無怪乎他會鬧情緒!
帶著嘲弄的微笑,她以脾脫的態度坐在搖椅上。“當我決定離開時。”她意味深遠地回答道:“而我還沒決定。”
“哦,我認為你應該開始決定了。你應該盡快開始決定。別浪費時間,回倫敦去吧!”
“我會……”她故意停頓下來,許久不做聲,直到他半轉身來朝她望去。
“我會……在決定該離開時就離開。”
他放下啤酒罐。“小姐,現在就該離開了。”
他背向著光站著,她無法看見他的眼神。但她能感覺那雙黑眸中難以抗拒的力量。她體內湧起一陣涼意。
“別告訴我該做什麼。”突然地,她感到口干舌燥,心也開始怦怦亂跳。但她仍以清朗而堅強的語調接下去說:“我要留在這裡,直到我有充分的理由才會離開。”
“你現在就有充分的理由。”他朝她走了幾步,直直地站在她面前:“我勸你不要再逗留了”
蓮娜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著搖椅的手把。她可以感覺到體內熱血狂奔。她以略微顫抖的語氣說:“不論是這件事,或任何其他的事,我都不需要你的勸告。”
“也許你是對的……”他仍站著沒動。
蓮娜生氣地盯著他:“我向你保證我是對的。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
他那寬闊的肩膀似乎聳了一下。她可以感覺到黑眸如利刃般刺穿了她。“那麼,你也許需要勸告以外的東西……”
蓮娜握緊雙拳。雖不見他移動,但他似乎靠得更近了。她忽然希望自己是站著面對他。
但是她覺得自己粘在椅墊上動彈不得。他繼續道:“也許你需要一點點說服吧”
說服?說服?這個詞飄浮在她腦海中。突然,他轉身,她又看見了他的眼眸。那凝視著她的眼眸中充滿誘惑。
時間在他們周遭停頓了。沒有動作、沒有聲音,甚至沒有時鍾的滴答聲。蓮娜覺得這一刻連她的呼吸也都停止了。
充滿誘惑的黑眸似乎更黑了。蓮娜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的心幾乎要迸出來了。然後,他伸手將她自搖椅中拉起來,她無法抑制地啜位著靠在他身上。
他的雙臂環抱著她,把她拉得更靠近他。她的雙臂圈著他的頸,她的心狂喊著想要他。突然地,他彎腰將自己的唇壓住她的唇,令她興奮不已!
她體內的洪水猛獸終於掙脫桎梏,一陣撕裂般的感覺在她體內狂竄。她必需緊緊地依偎著他,否則她將墜入萬丈深淵。她的意志,她的力量已然融化於無形。
然而,她的體內卻另有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力量正在醞釀。當菲力的唇狂野地、蠻橫地緊貼著她的唇,這全新的,不可思議的力量在她體內擴散、亢奮,直到她完全地被激情淹沒。
這是生命力,這是活力,這股力量喚醒了她的靈魂。這股力量如怒潮澎湃,一瀉千裡。
她軀體內有某種感覺開始蘇醒了,這是靈與肉的的覺醒。她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她渴望在精神上、肉體上完完全全的降服。
益增甜蜜的折磨,令她熱血沸騰奔流。
她感到饑渴的需求是如此地強烈,她緊貼著他,唇中逸出了愛的呼喚。
“噢,菲力!菲力!”
她的手指扯著他的黑發。這一切是如此地甜美,令她無法自拔。
他熾熱的唇如火焰般的燒著她。他的溫熱氣息使她全身燥熱。當他的唇拂過她的雙頰,她的下顎、她的喉頭,她覺得自己一寸一寸地隨著無可名狀的喜悅熔化——而她體內的欲望,也已如脫韁野馬,欲罷不能。
正當這狂野的春夢要吞噬她時,他緊握著她的腕井將她推開到一臂之外的地方,皺著眉深深地望著她。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你必須離開這裡了?”他的黑眸鞭笞著她,無情地,殘酷地。“你現在了解為什麼你一定得離開嗎?”
他一直抓著她的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粗魯地放開了她;
“你是另一個男人的女人,而我的本性不允許我攫取屬於別人的東西!不過,你要是繼續引誘我,我也會做的。所以,小姐,離開這裡,回倫敦去。立刻回去!”
她仍震驚地屏息僵在那裡,而他已經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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