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近四更,這一來一往耽誤了不少時刻。
進了「金銀幫」的大門,兩人直接登堂入室,進入那座高聳入雲的閣樓。
「金銀幫」的大部編製的是這樣的,底樓有兩部分:一是「四獸舵」,二是「洛陽堂」。
上樓也是兩個部份:「人爺閣」和「天地樓」。
「四獸舵」供人賭的「限量」是最少的,所以,通常在那兒賭的賭客,可說都是比較苦哈哈的走卒販夫,和一些市井地痞,「洛陽堂」就比較高級了,賭客大都是手頭比較寬裕,所以賭的「限量」又較「四獸舵」為高,依序上去,「人爺閣」當然又要高級多了,通常一夜輸贏在萬兩銀子左右,至於「天地樓」,則都是囊袋鼓鼓,出手闊綽的王孫公子和富商巨賈這般的「高級賭客」,他們的豪賭,往往一個人一夜間的輸贏,讓沒鞋穿的窮措大一輩子也賺不了!
「四獸舵」是由「千手神猿」、「黑猩猩」、「魔豹」和「追風虎」四位舵主鎮守的。
「洛陽堂」,則由「賽孔明」,「青葉子」和「隱冥郎君」三位堂君鎮守。
半年前,明毓秀被「毒心郎中」邰肇賡出賣的時候,曾被「洛陽堂」主下了毒藥,並遭圍殺,當她浴血逃出時,並受到了「四獸舵」的四個舵主的追殺,所幸邵真及時趕來,方免一死。
這雖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明毓秀猶有餘恨,她曾經與邵真打算登門尋仇的,但不巧和邵真鬧翻,她則成天在「百艷幫」以淚洗面,哀傷成癡,所以也一直都沒再上「金銀幫」。
今番她終於來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的,她巴不得立刻將「四獸舵」和「洛陽堂」搗個稀爛,以洩心中之恨!
但這回他們來的主要目的,是要「贏三百萬兩銀子」,是以明毓秀為顧全大計,也就忍下這口鳥氣。
事實上,邵真和明毓秀真能贏得「金銀幫」三百萬兩銀子的話,也幾乎等於把「金銀幫」弄垮了。
邵真和明毓秀並沒有進入「四獸舵」和「洛陽堂」,直接上樓,繞過「人爺閣」,往「天地樓」走去……
當他們兩人掀開翡翠珠子的門簾進入之時,耳中便聞嘩嘩啦啦的洗牌聲。
一張四方形的銅桌,圍滿了一二十人。
那些賭客相當高貴,所穿的服飾珠光寶氣,外表驚人不說,就單他們那文雅閑靜的「牌品」,便與人不同,絕沒有走卒販夫玩牌時那樣的喧嘩嘈雜,一派斯文,硬是氣質高尚,讓人激賞。
裡面的設備,五光十色,琳琅滿目,一應俱全。
除了一張大得驚人的銅桌之外,人們左側有換籌碼的櫃檯,右側也有個櫃檯,擺滿各種各樣的陳年老酒,以及各類的水果,另外還有一條市道,那是供這些賭客飲食和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天地樓」裡的佈置,一點也不流於俗套,墨畫書法掛滿牆上,古董器皿點綴擺放於各角落,這確實是個最高級和最文雅的賭場。
這地方,邵真和明毓秀當然不會陌生,他倆曾在這沉迷於好些日子,他們連「天地樓」裡的每一位跑堂的臉孔都熟悉萬分呢。
他們一進門,照例的有一名滿臉含笑的夥計,哈腰迎來,客氣至極的擺手道:「公子,姑娘,請進,請進……」
可是當他抬頭瞧個清楚之時,他猛然地啊一聲,傻愣住了!
這個時候,就連兩個櫃檯七八名的夥計也皆大驚失色,瞠目結舌!
苦笑似的扯了下唇角,邵真朝明毓秀道:「我們真該加入『金銀幫』。他們每人都這般的惦記著我們啊。」
明毓秀笑著道:「可不是,他們一見我們來,居然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哪。」
走近櫃檯,邵真和明毓秀在鋪有虎紋皮的太師椅坐下,這個時候,有一名年約四句,身披白色罩袍的中年漢子,已急步走上前來,朝兩人一抱拳道:「邵公子,明姑娘,兩位久違了。」
兩人起身回送一禮,邵真含笑道:「范樓主,你還是老樣子啊。」
盈盈一笑,明毓秀也道:「范樓主,現在已是四更天了,你身為一樓之主,居然還親自掌櫃啊?」
范樓主?
是的,那中年漢子便是「天地樓」樓主范一引江湖外號又叫「蜈蚣劍」,在武林上還算小有名氣,三年前「金銀幫」成立時,他就被「金銀幫」主網羅於麾下,且加以重用,任為「天地樓」主,可說是「金銀幫」的「開幫元老」。
范一弓打了個哈哈,道:「有啥辦法,掌櫃的一個返鄉探親去了,一個值日班,夜班只好由我范某接替了,我范某乃是吃人之飯,忠人之事,哪似兩位這般逍遙啊?」
邵真與明毓秀認識「蜈蚣劍」范一弓,差不多有兩三年了,只覺得他做人很有手腕,交情不差。
邵真朝他笑了笑,淡淡道:「令幫主呢?」、范一弓凝眸道:「敝幫主寢息去了,兩位找他何事?」
蛾眉梢子挑了一挑,明毓秀咬嘴道:「范樓主,如果你、這是裝傻的話,未免太傷感情了。」
四方形的國字臉一窒,范一弓打了個干哈哈,道:「明姑娘言重了。這兒非談話之地,兩位請裡面坐好嗎?」
邵真冷漠的點點頭,提步之時,眼角不自覺瞥向牌桌,微愣了下,朝明毓秀低聲道:「毓,你瞧誰在推莊了?」
美眸微凝,明毓秀也向牌桌望去,只見推莊的人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賡,明毓秀哼聲道:「哼!賣友求榮的賤骨頭!」
兩人跟著范一弓進入市道,來到一間華麗的廂房。
這間廂房是范一弓招待朋友客人的專用房間。
大凡天娼賭館的人,通常不僅不輕易得罪人,而且主動的交結朋友,尤其是有權有勢和有錢的人,更要積極的加以籠絡和討好,邵真和明毓秀雖算不了什麼達官顯貴,但他們也算得上「小富翁」,且在江湖上鼎鼎大名而大名鼎鼎,是以一向范一弓對他倆籠絡巴結,也曾在這招待過邵真和明毓秀不少次,所以說,邵真和明毓秀對這廂房就像自己家裡的廚房那般熟悉。
坐定之後,范一弓照例要吩咐部下擺上酒席,但明毓秀卻搶先制止道:「范樓主,我看免了吧,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知道我今番來不是和你套交情,講客套,我是特地來謝謝貴幫上次對我的恩寵照顧。」
臉上一陣難堪漾起,但范一弓乃長袖善舞,機敏而圓滑的老江湖,很快的,他已有「什麼人說什麼話,何等事何等辦」的腹案了,只見他經驗老到而世故的陪著笑臉道:「明姑娘既然這般直言快語,那我也只好先公後私了,只是在講話之前,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要求明姑娘靜靜聽我范某人解釋?」
淡漠睨著他,明毓秀道:「范樓主,清說。」
微微一笑,范一弓道:「上次本幫對明姑娘過不去之時,適巧我有事不在,這事你是知道的,我敢保證當時我范某人如在家的話,決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事後和知悉後,曾責敝幫主行事過於草率,誤聽別人讒言,而鑄成大錯,敝幫主事後也自知過錯,極為後悔……」
懶慵慵的望著他,邵真打斷他的話道:「范樓主,過去的,怎麼講還是過去了,反正你們貴幫對明姑娘下毒手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也不必再費時解釋。我們想知道的只有一事——貴幫打算作何善後這檔子事?」
又碰了個釘子,范一弓訕訕的笑了笑,轉口道:「好吧。那我就長話短說,本幫願意向明姑娘鄭重認錯……」
不等他說完,明毓秀嗤了聲哼道:「怎麼個認錯法?叩三個響頭,叫聲娘?」
四方臉頓時變了色,范一弓顯然對明毓秀這尖酸苛薄的話語難以忍受,他顯出了被激怒的神色,但他立刻又緩和了下來,他知道,他比誰都知道,眼前一對煞星是萬萬得罪不得的,他更知道,就算整個「金銀幫」也擺他們不平的,更逞論他姓范的了。
世故圓滑的笑容又浮上來,范一弓很快的轉變神情道:「本幫願意發武林帖,昭告江湖豪傑,公開向明姑娘表示歉意,並願意賠償十萬兩銀子,不知明姑娘是否願意接受?」
吹了個口哨,邵真輕佻道:「十萬兩銀子?好大一筆款子哪!我這苦哈哈的窮措大,十輩子也見不著這筆錢哩!」
明毓秀也輕笑道:「范樓主,這大使我受寵若驚了,我只不過讓貴幫暗中下毒藥,並予以圍攻和追殺而已,居然有十萬兩銀子可拿,不知道當時我假若榮幸的死了,貴幫要付我多少錢?」
察言觀色,范一弓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邵真和明毓秀並不滿意自己的條件,他笑笑,說道:「這是敝幫所能做到的最好方法,假若兩位不同意,不知道你們的條件是如何?」
斜眼睨著他,明毓秀冷聲道:「范樓主,你這不等於廢話麼?你既然說這是你們最好的方法了,難道我開出的條件你們能接受嗎?」
范一弓被問得沒話說,尷尬的唔唔了兩聲,這才又道:「既然如此,就請原諒我范某人直說了——我們悉聽尊便!」
此話一落,邵真和明毓秀雙雙吃了一驚!
他們一萬個也料不到范一弓居然膽敢說這種話,這是明顯的攤牌了啊!
腦中迅快的一轉,邵真忽然笑了,他道:「范樓主,貴幫請來了何等樣的人物為你們撐腰呢?」
大驚,范一弓溜口道:「邵公子,你知道了?」
搖搖頭,邵真慢條斯理道:「我又不是諸葛孔明掐掐指頭算一算便知道,我只不過胡言瞎猜罷了……」
望著他那驚愣、訝異的神色,邵真索性又道:「其實這等事情用屁股想便知道了,我邵某人和明姑娘雖非三頭六臂,但我敢不避被譏誇大之嫌的直說,你們『金銀幫』中所有的人,當然包括令幫主和你閣下在內,決非我或明姑娘的對手,假若我姓邵的和明姑娘聯起手來,儘管貴幫人多勢眾,在江湖上聲名遠播,但我敢打賭,我倆能夠一夜之間把貴幫夷成平地!當然,或許我和明姑娘要付出重大的代價,但失敗一定是貴幫。范樓主,們心你自問,我邵某人可有誇大之詞?」
嚥了下口液,范一弓搖搖頭,啞聲道:「沒有……」
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邵真道:「這就是了,貴幫除非另請高明,為你們撐腰做靠山之外,否則你姓范的敢說『悉聽尊便』這句話麼?」
用力的吞了下口水,范一弓發現自己慣有的世故笑容,再怎麼也笑不起來了,他現在更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可怕,他是那般的料事如神啊!
定下神,范一弓吶吶道:「不瞞你們說,當本幫毒殺明姑娘失敗之後,便立刻前往西疆重金請來『九指血煞』……」
陡然跳了起來,邵真吃驚道:「九指血煞?」
他這突如其來的失驚舉措,使得正在說話的范一弓驀地停下來,詫異的望著他,即連明毓秀,也掉轉頭來,疑惑的望著邵真……
臉上激浮的神情很快的被壓抑下去,邵真用舌頭掃了一下被凍干的唇角,這一剎那,他忽然變得有些陰沉,眼光冷冷的緊瞅著范一弓,他冷聲道:「范樓主,請講下去!」
他已嗅著氣氛有點不對勁了,畏縮的笑了笑,范一弓低聲道:「明姑娘方才說過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所以我范某人開誠佈公,照實的對兩拉說明,本幫為爭生存,為保利益,我們不得不另請高手……」
明毓秀截斷他的話,凝聲道:「當然,貴幫是有充份的理由這樣做的,我願意你們這舉動,最聰明而且正確的。」
頓了頓,明毓秀側著頭接口又說道:「有一點,我不太明白,既然你們請來了幫手,又為何願意花十萬兩銀子,向我和解道歉呢?」
沉吟了二下,范一弓道:「明姑娘,對不起,這個我范某人就不便明白了,常言道:『吃飯千人,主事一人』。我終究不是一幫之主,容我去請敝幫主到來,向兩位談判好麼?」
倏地一眨眼,邵真忽然冷哼一聲道:「談判?姓范的你別抬高自己,你以為我是來和你討價還價的是嗎?」
暗地裡打了個哆嗦,范一弓那張老練世故的正方臉上,湧上了難以掩抑的恐懼,他噤若寒蟬……
忽又淡淡一笑,邵真的表情有時候和他的武功一樣——令人難以捉摸,一剎前他還是冰冷的,現在他看來卻是和顏悅色的道:「范樓主,你應當很明白,貴幫用無恥,卑鄙,下三濫的江湖宵小手段,幾陷明姑娘於死,而今番我倆重臨貴幫,到現在為止大概也快要半個時辰了吧,貴幫依然完好,即連一絲絲的打擾也沒受到,你大概不會認為『鬼見愁』和『艷屠煞』是紙糊的吧?」
猛搖頭,范一弓連聲道:「不,不,邵公子,你這話說哪去了?您,您是瞧得起我姓范的……」
邵真接著道:「你這話說對了,常言道:『嘴臉不變,交情常在。」你我雖然算不上是知心知腹的朋友啦。但好歹也是朋友一番了。我姓邵的,雖然心狠手毒,邪氣了點,但勉強的還稱得上恩怨分明。范樓主,事實上你應當比我更明白,今天我倆要不看在你的份上,大可直截了當的去揪令幫主出來,勝過在這和你磨牙根兒強多了,你說是麼?」
世故圓滑的笑容,已滲進了強烈的謅媚意味,范一弓笑聲道:「是的,我范一弓當然明白兩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有個緩和的餘地。」
笑笑,邵真道:「既然我倆賞你臉,來個『場外交易』,難道說你不還臉,是麼?」
張了張臉,范一弓只得道:「我,我只怕越俎代庖,會超過了我的職權,我希望兩位明白我的苦衷。」
臉色又沉了下來了,邵真生硬的道:「范樓主,我們之所以不直接找令幫主,而先來找你,無非是看在你我之間還有那麼點私交,希望藉著這一點點私交,尋求我們和貴幫解決或緩和問題的辦法。當然,假若能找一個合理而又適當的方法,那是最好不過了,皆大歡喜,但現在閣下顯然沒有這個誠意……」
范一弓急急插嘴道:「邵公子,請別誤會,我范某人是有一萬分的誠意……」
撇了下嘴,明毓秀冷冷打斷他的話道:「既然,范樓主有誠意,為什麼支吾我的問題呢?」
臉上又浮起笑容來,邵真這忽冷忽熱真叫人捉摸不定,只見他含笑道:「范樓主,當然啦,你有你的立場,你有你的苦衷,我姓邵的不便勉強你,但話說回來,假若你閣下不把話擺明,那咱們之間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啦,就來個直來直往,大家撕破臉,誰也不怨誰!」
說著,淡淡的一擺手,含笑自若的又道:「現在,就麻煩你閣下去請貴幫主出來,嗯,當然還有你們的救星『九指血煞』,請!」
呆了一呆,范一弓愣了半晌,心中一陣前思後慮,這才謅笑道:「好吧,既然邵公子和明姑娘這般瞧得起我姓范的,我也就剖心割腹的向兩位直說了。」
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本幫因懼兩位前來報仇,因此派人深山西疆,以重金二十萬兩銀子請『九指血煞』前來對付兩位,但本幫又怕『九指血煞』應付不了兩位,所以,仍願花十萬兩銀子和解,以求息事寧人。」
呵笑了一聲,邵真道:「倒難為你這般高估我們了。」
眨眨美眸,明毓秀道:「假使我願意接受你們的講和,那你們豈不又白白損失了二十萬兩麼?」
范一弓道:「不,本幫先付他十萬兩,假若明姑娘接受和解,或者是在一年以內不登門尋仇,那『九指血煞』便可以離去,但其餘十萬兩銀子本幫不付給他,所以明姑娘願意接受和解的話,本幫實質上只損失二十萬兩。」
邵真道:「如果我們不和解的話,那麼貴幫將打算付給我們的和解費,給『九指血煞』來替貴幫消災,換句話說,這檔子事,貴幫是打算花二十萬兩銀來解決的了,對不?」
苦笑了一下,范一弓道:「是的。」
明毓秀抬眼道:「萬一在一年後我們才上門找你們報仇,那『九指血煞』豈不白賺貴幫十萬兩銀子,這不是說,那時你們沒幫手了,又要怎麼辦?」
莫可奈何的聳了下肩,范一弓道:「說老實話,到那時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這是可以預想到的,明姑娘你不可能一年以後才來找本幫復仇的,是不?」
冷笑了一聲,明毓秀說道:「不錯,我事隔半年才來,已是出乎我本身的意料了。」
支著下頷,邵真嘖聲道:「嘖,二十萬兩,據我所知道,武林未有人願意出這麼高價來解決一件事情,貴幫算是十分誠意了。」
坐正身子,接著又道:「貴幫還是很聰明的認為『九指血煞』不一定能『拿錢消災』——打敗我們,但假若『九指血煞』不幸真的敗給了我兩人,那時貴幫主又打算如何?」
連連苦笑,邵真道:「貴幫未免太抬高了我們哪。」
洩氣似的吁了一聲,范一弓道:「敝幫主營前在邵公子手下連五十招都走不過,便繳械負傷,何況又多了個明姑娘?本幫人雖多,但勢卻不見得眾,我們很清楚的知道:本幫在兩位的眼裡不過是個空心大佬倌吧!我們不是抬高兩位,而是有自知之明。」
明毓秀恭維道:「人說范樓主知人知事,明察秋毫,一點也不假啊。」
恭維?放屁!范一弓當然知道邵真是在挖苦他,他尷尬的笑了笑,道:「邵公子,既然我這般開誠佈公的說出了本幫的正反條件,兩位是否也能開誠佈公的說說你們的條件呢?」
邵真連忙道:「當然,禮尚往來,我這姓邵的豈會這般不夠朋友?」
大喜,范一弓忙不迭道:「邵公子,請說,只要條件不過於苛刻,說不定本幫願意放寬談和的尺度。」
邵真望向明毓秀道:「毓,你算是直接受害人,當然由你說啦。」
范一弓連忙向她謅笑道:「明姑娘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故作沉吟,明毓秀慢吞吞的說道:「本來嘛,我本人是堅持沒什麼可談的干開算了,但我的合夥人卻堅持要顧全范樓主的面子……」
說著,瞥了范一弓一眼,只見范一弓面上一片受寵若驚之色,心中一陣好笑,停了一停,才又道:「所以我就乾脆算啦!」
「算啦!」猛的得住,范一弓不相信的說道:「明姑娘,你是說願意化干戈為玉帛了」
點頭,忽又搖頭,明毓秀道:「但有個不成條件的條件。」
又是∼楞,范一弓簡直被搞迷糊了,他傻了眼道:「不成條件?明姑娘,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明毓秀道:「很簡單,我既不要你們賠十萬兩,也不要你們道歉……」
詫異萬分,范一弓忍不住插嘴道:「那明姑娘你到底要什麼呢?」
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明毓秀道:「人家話還沒說完,你急個什麼,反正不會是要你的腦袋就是了,真是!」
自討不趣的被凶了一頓,范一弓訕訕無語……
有點過意不去似的笑了笑,明毓秀緩下語調道:「我要和貴幫主牌桌上一見高低,如何?」
猛又是一怔,范一弓詫聲道:「牌桌上見高低?你是說要和我們賭牌九?」
明毓秀點頭道:「正是這個意思。貴幫既然認為我『艷屠煞』詐賭騙財,那麼咱就來個豪賭,看看姑娘,是否有詐?」
迷惑的望著兩人,范一弓不解道:「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是邵真兩手抱胸,冷冷道:「很簡單,古話說,捉姦捉雙。貴幫只憑『毒心郎中』片面之詞,便認為人家詐賭,當然叫咱不服氣。今番我們雖願與貴幫化解恩怨,但仍難消被誣陷之恨,所以特地公開與貴幫挑戰——牌桌上的挑戰。」
明毓秀接口道:「要不然我若因為看在范樓主的面上,而不予追究貴幫對我毒殺,別人家不明究理,還以為我姓明的真詐賭,而做賊心虛才與你們講和呢,那姑娘黑鍋豈不背定了?」
范一弓好奇地問:「怎麼個賭法?」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很簡單,貴幫派出兩人來,和我們兩人賭牌九,輪流推莊。」
范一弓移動了下身子,道:「很有意思,如何算勝負?」
明毓秀道:「雙方各拿出賭資三百萬兩銀子,輸光為止。」
嚇了一跳,范一弓驚道:「三百萬兩銀子?這是一筆大數目哪!」
明毓秀繃著臉道:「不錯,我們在牌桌上來個徹底的大輸贏!」
范一弓吶吶道:「三百萬,只怕本幫挪不出這筆大錢呢……」
冷峻的撇了下嘴,邵真打岔道:「范樓主,你這句話恐怕不是真話吧!」
一窒,范一弓捲了捲舌尖,低聲道:「不瞞兩位說,儘管本幫創立三年多以來,業務還算不錯,但收入雖多,吃飯拿錢的人更多,木幫的盈餘哪有三百萬啊?」
冷冷一哼,明毓秀道:「范樓主,你也未免太不老實了,昨兒我才到過『洛陽錢莊』……」
吃了一驚,范一弓急急道:「明姑娘,是這樣的,本幫雖然在『洛陽錢莊』放有三百二十萬兩銀子生利,但那是本幫所有的財產啊!」
噗哧的笑了出來,邵真道:「你的意思是怕輸?」
尷尬的笑了笑,范一弓紅著臉道:「說出來也不怕兩位見笑,現在年關就在眼前了,一切帳務都要清算,本幫過年以前,還須付人五六十萬,假若輸光了,本幫豈不要關門大吉了?」
忍住笑,明毓秀道:「這哪成理由?就憑你范樓主的面子,沒錢也能做生意,何況你們不一定輸啊,對不?」
范一弓道:「我的意思把賭資降低一點,別賭恁地大,我說句坦白話,三百萬兩銀子,實在是一筆大數目,不管是你我哪方輸了,都是致命的打擊……」
不等他說完,明毓秀轉向邵真道:「真,范樓主似乎是怕咱買空賣空,鉤大頭哪。」
邵真笑道:「這是什麼話?難道范樓主是怕咱沒三百萬兩銀子是麼?」
范一弓連忙接口說道:「不,不是這個意思。」
溫和的笑笑,邵真道:「范樓主,咱早說過,打開天窗說亮話,用不著客氣,想說什麼,便說什麼,這才是我們強調的『開誠佈公』,你說是麼?」
鼓起勇氣,范一弓微笑道:「那我就直說了,假若要在牌桌上見勝負的話,咱是否應該雙方先把三百萬兩的賭資,彼此過目?」
邵真點頭道:「這是應該的,三百萬兩銀子是一筆驚人的數目,我和明姑娘不過是武林草芥罷了,是否有這筆錢,當然是令人懷疑的事,范樓主這般細心,乃是十分合常理的事。」
說畢,笑吟吟的從懷中拿出那只精緻的皮囊,抽出了小苑借給他的那張飛錢,遞給了范一弓,說道:「范樓主,你就請過目吧。」
接過來細細的端詳了一番,范一弓不自禁的道:「這是禹子明的飛錢,最保險不過了。」
把飛錢交還邵真,訝異道:「我真佩服兩位,居然這般富有啊。」
邵真淡淡道:「不知范樓主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沉吟了一下,范一弓道:「這我必須請示敝幫主才能決定。」
輕笑一聲,邵真道:「范樓主,別客氣了,誰不知道貴幫的大小事業都由你決定?你雖不過是一樓之主而已,但事實上等於『金銀幫』的二當家,只要你閣下願意在牌桌上與我們較量,貴幫主是沒話可說的,對不?」
得意似的笑笑,范一弓道:「話是不錯,原則上我是必須徵求他的同意的。」
說畢,起身抱拳,范一弓便去請示「金銀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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