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急奔而出的一伙人正是“六魔煞”,另外一個是穿青色衣褲,頭戴青色衣帽的年輕小伙子,俊帥非常,只是兩道眉尾向上倒勾了些,有點陰詐的樣子,想來就是“玉面青衫”李輝吧,只見他們七人的身形急如怒矢,轉過了街角,在一塊廣地上停下來。
微喘著氣,“六魔煞”中的老大“神刀魔煞”翁動唇上的一把大胡子道:“媽的,總算讓我們逃出來啦,被蹩了一個多月,也真個窩囊的。”
老二“胖魔煞”搖著頰上的兩團肉,道:“誰叫你,非要動那丫頭,好啦,原來攪的是‘百艷幫’的婢女,人家‘百艷幫’當然要找我們了。”
面如白蠟,死板板的老四“冷面魔煞”道:“這也不能怪老大,只怪那女子臉上沒刻上‘百艷幫’三個字,否則咱哪敢動她呀?”
少了一手,一眼,一耳以及塌了一個鼻翼,和破了上唇的老麼“天殘魔煞”頓了頓他腋下的拐杖刀,哼道:“咱這次真丟盡了臉,被十二個女娃子像孫子的困在‘金銀幫’,幸好贏了錢,要是輸光了,豈不餓死去哪?”
腰間纏著一條黑皮鞭的老三“血鞭魔煞”,憤憤道:
“其實‘十二太妹’也不過是十二個欠打的臭娘們吧,老子就不相信她們不是娘生的,有多了得!”
站在他身旁,身子細瘦得如船櫓竹竿,肩上背著一條丈來長,身如碗粗,頭比兩個拳頭還大的毒蛇的老五“驅蛇魔煞”,輕輕撫摸著如沉沉睡去的大蛇頭,接著道:“是嘛,我就不明白咱弟兄們為什麼不放手和那些騷娘們干一場?‘百艷幫’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有啥好怕的?咱們被憋得差點窒息,而又這般狼狽兼窩囊的逃出來,真丟人丟到家了!”
“神刀魔煞”呵著氣,搓著手道:“話是是這麼說,所謂人不輸陣,‘百艷幫’乃當代武林大幫派,人多勢眾,就算咱拼得過‘十二太妹’,也萬萬斗不過‘百艷幫’啊!”
“胖魔煞”睜著浮腫的眼皮兒,接著道:“老大說的是,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我們一向打沒有把握的仗,咱忍讓‘百艷幫’不過是權宜之計,雖然臉上不太光彩,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日後我們再爭口氣不會遲,對不?”
“驅蛇魔煞”哼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話是沒錯,但我們還要忍讓多久?日後那時再爭口氣,又如何個爭氣法?”
一直沒開口的“玉面青衫”忽上前道:“好啦,你們別再吵了,反正丟人也已丟盡了,說也沒用。前幾天我和你們老大談過,最近武林上的煞星魔頭‘鬼見愁’干上‘龍虎會’的會主,正大興土木,廣招兵馬,咱不如前去投效,日後混得不錯的話,還怕對付不了‘百艷幫’啊?”
環視眾人一眼,“神刀魔煞”沉聲道:“未知眾兄弟對李老弟之話有何意見?”
話尾剛一停,忽地背側傳來一陣笑聲:“哈哈……”
倏一轉身,“玉面青衫”冷喝道:“誰?”
“六魔煞”也忙不迭循聲望去,猛地,他們啊了一聲,全都愣住了!
站在他們身後發笑的人,自然是隨尾而來的邵真了。
他和明毓秀並肩站在五尺外,明毓秀雙手環胸,粉臉凝霜,夜風拉起她的披風,看上去,既冷肅又威風。
邵真則縮著頭,“神刀魔煞”驚聲道:“小子,你沒死?”
“胖魔煞”也吃驚道:“小子,你不是瞎子的嗎?怎麼眼睛又看得見了?”
瞇著眼,邵真怪裡怪氣道:“怎麼,太令你們失望了是麼?”
迷惑的望著邵真,“玉面青衫”朝身旁的“神刀魔煞”問道:“這兩人是誰?”
“神刀魔煞”收回視線。回道:“男的叫吳知,就是殺死老二的朋友‘陰陽使者’,‘玉魔子’和‘藍龍’的家伙,女的卻不認識。”
“玉面青衫”訝道:“你不是說連他和‘劍中寶’、“大憨俠”兩個瘋怪,都一齊殺了嗎?”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胖魔煞”咬牙道:“上次他是掉入萬丈深淵裡去,想不到居然沒死,哼,好大的狗膽,竟然還敢找上來,這次非叫他死得干淨而徹底,為老子死去的朋友報仇!”
一拐一拐的走上前去,“天殘魔煞”在邵真面前停了下來,睜著獨眼,冷冷的低笑,他這笑聲和他的長像一樣,七分像鬼,三分不像人,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像梟魁般的降叫:“我說啊老弟,你真命長哪!”
縮了下鼻子,邵真咬牙道:“可不是,古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來少爺我今後必洪福齊天,渾身發光,不得了,了不得啦。”
嘰嘰生笑,這一笑,“天殘魔煞”那兔唇原本遮不住門牙,更顯得這不住了,只見黃污污的大板牙,和紅漬漬的牙床都一起展現出來,他瞪著邵真道:“說得是,閻王老大手下正欠個無常小鬼,你姑爺爺今方便保你去抵個缺如何?”
惡心的蹙柳眉,明毓秀道:“老鬼,你的心比你的外表還要丑惡!”
獨目暴睜,“天殘魔煞”缺殘的臉上陡然地泛起一股暴戾、怨毒和殺氣,他掉頭怒瞪明毓秀寒聲道:“臭娘們,叫你騷了?”
含霜的俏臉更凝層冰,明毓秀生硬道:“真,這半個願不願讓手?”
搖了下頭,邵真道:“我說過一個也不給。”
眉宇間的殺氣已漫熾了,明硫秀生冷的又道:“他算不上一個,半個還算他多了。”
莫名其妙,“天殘魔煞”咆哮道:“呀呀,你們兩個小畜牲在說什麼?”
哦了聲,邵真道:“好吧,我忍痛割愛就是了。”
怒不可遏,“天殘魔煞”正欲張口,忽然一雙纖纖玉手神出鬼沒的一個斜刺裡抽來!
唔哼一聲,“天殘魔煞”一個踉蹌,歪斜的仰栽過去!
大吃一驚,其余的“五魔煞”和“玉面青衫”連忙沖上去扶起他,只見他已滿嘴鮮血,上唇的兩只門牙已不翼而飛矣!
驚駭裡,猛又灌進無比的憤怒,“天殘魔煞”暴跳如雷的急撲前去!
撲身中,他手中斜劈的白色拐杖叭一聲輕響,底端已伸半尺來長,亮森森的利刃,已隨著他憤怨但顯得模糊不清的語音刺向明毓秀:“啊呀!你這濕褲襠的賤貨!”
煞氣盈眸,明毓秀盈盈可握的細腰兒溜身一轉,輕松的,也是驚險的讓“天殘魔煞”那只拐杖刀擦身而過,閃身之時,鏘聲急音,一道銀光猛振狂跳,執著劍,用力一帶一轉,但聞“唰唰”兩聲,明毓秀已快速的,凌厲的回了五招十七劍!
血淋淋的口大張,像是哈進了一把泥巴,“天殘魔煞”驚惶的收刀,抽身,猛退,狂閃!
然而盡管他這一連串動作熟練精純,但明毓秀那只漾著朵朵劍花的劍鋒,卻陰魂不散的似的,始終保持著那段令“天殘魔煞”心悸膽顫的距離跟進!
“啊哇——!”
陡地一聲淒厲的慘嗥刺破這寂靜的黑夜!
一剎那中的一剎那以前,明毓秀那只泛著冷芒的劍鋒,已又狠又准的戳進了“天殘魔煞”的胸膛,當她退步抽劍之時,劍身的前一截已清淌著紅嫣嫣的濃漿熱血!
缺殘不全的“天殘魔煞”早跟在她的抽劍之時俯栽僕地。
可憐他和明毓秀只不過對了兩個照面而已,就這兩個照面,他已連他僅有的一只眼也永遠睜不開了……
驚叫著,“五魔煞”急奔前去,當他們發現“天殘魔煞”那大張著的血嘴再也不能說話之時,一股強烈的驚駭和悲憤同時在他們的臉上跳出!
“還我弟命來!”
一聲悲切、憤怒的狂吼,隨著一條激射而出的身子揚起!
蓮足斜蹬,明毓秀滑出讓開,躍到了邵真身旁,說道:“真,這個,也讓我麼?”
朝她擠了擠鬼臉,邵真哼聲道:“你倒食髓知味,得寸進尺,貪心不足啊!”
話一落,方才那撲了個空的人影,已又狂撲前來!
一撩眼,邵真生冷的道:“你就是“血鞭魔煞”吧,慢慢來,咱還沒敘家常呢!”
話聲中,邵真輕描淡寫的一抬腿,嗯,就只這一腿,那急撲面來的“血鞭魔煞”哦呵一聲,像撞著了彈簧的倏又反彈了出去!
總算沒傻呆,“玉面青衫”眼明手快,射身而起,一探手,半空中接住了“血鞭魔煞”急墜的身子……
落地之時,其余的“四魔煞”已驚嚇的擁上前來,圍住了“玉面青衫”,查看“血鞭魔煞”……
“血鞭魔煞”昏死了半天,在“玉面青衫”的推穴揉筋之下,才醒轉過來,不過似是沒啥打緊,只見他活動了下四肢,吸吸風,吐吐氣,完好無恙—…-
憤怒加上罩上一層難堪的神色,“血鞭魔煞”作態又要沖身前去,還是被“神刀魔煞”擋了下來……
也不過是短短的須臾片刻,“六魔煞”中已有一人上天下地稱魔做煞去啦,另一人不過一個照面,便叫人一腳像踢雪球般的踢了出來。
這,決不是素來囂張狂妄,欺寡凌弱的“六魔煞”所能意料得到。
他們吃驚,也害怕,眼前的對手竟然這樣厲害啊!
在“六魔煞”的原則裡——不打沒把握的架,照講他們是應該立刻夾著尾巴逃的,但他們這些“好漢”已吃了眼前虧,就像陷入了泥淖,拔也拔不起來啦!
最主要的是,他決不相信“吳知”的武功居然“變”成這樣厲害了,所以他們在吃驚和害怕之下,還有一股不甘心的懷疑……
這個時候,邵真已一步一步的走近場中,當他站定身子,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倏地換上一副冷狠,殘酷,惡戾,暴虐,嗯,還有一撮明顯的怨毒,憤恨!
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使人覺得他好似變了另一個人——一個凶魔惡煞也似的人1
怒瞪的眼珠有幾條殷紅的血絲隱隱跳動著,挫了挫牙,一絲冰冷得看不出有點兒人味的話語,徐徐滑出他的牙縫:“‘六魔煞’,不,該說是‘五魔煞’了,總算少爺今天能夠看諸位的廬山真面目,何其有幸啊。回想幾個月以前,少爺兩目失明,喪失記憶的時候,多蒙各位雅愛照顧,尤其是少爺的兩位摯友,‘劍中寶”和‘憨大俠’……”
說到這,邵真的喉結一顫,嗆住了話語,“劍中寶”和“大憨俠”臨死的慘狀,像走馬燈的在他腦中輪流回旋、過份的悲憤,使得他原本是英俊瀟灑的臉龐走了樣——濃澀的殺氣,在他陰霾的眉宇間跳蕩著,那麼地猙獰可怖!
色厲內茬的揮了下手,“胖魔煞”道:“姓吳的,事情是你先扯開的,誰叫你那狠心的殺死我們三個朋友?”
凝視著他,邵真怪異的微笑著,冷冰冰道:“你就是‘胖魔煞’吧?好一副福相啊,朋友,告訴你家少爺,你們現在怎不再狂跳咆哮了?”
咽了一口唾液,“神刀魔煞”搭話道:“小子,你真不怕死,上次被我們打進了深谷裡去,現在又敢找上來了?”
停了一停,“神刀魔煞”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咬了下牙,接著道:“我問你,你那時候的武功……”
鄙夷的睨著,邵真不等他說完,便道:“哦啊,皮厚心黑也不過如此罷了,大胡子,也真虧你們問得出口,以前,少爺是個瞎子,甜甜的太好吃了對不?現在你們覺得燙嘴,吃不下,感到奇怪是麼?”
聳肩笑起來,邵真接著又道:“好吧,讓你糊裡糊塗的死去,未免有欠厚道,少爺就告訴你吧,也讓你們心安理得一些……”
熬忍不住,“玉而青衫”張口叱道:“龜孫子,你別開口少爺,閉口少爺,你別弄錯,咱老大奇怪你的武功比以前強,是懷疑誰再教你武功,只要說出教你武功的師父來,我們連他也殺,並不是怕你啊,千萬弄清楚!”
側著瞥了他一眼,邵真又把視線放在“神刀魔煞”身上,含笑道:“哦,大胡子,你是這個意思嗎?”
騎虎難下,“神刀魔煞”窒了窒,咬牙道:“不錯,我是這個意思。”
瞇了下眼,邵真冷著聲道:“假使我說出來了又怎麼樣?”
哦哦了兩聲,“神刀魔煞”語塞一陣,才又道:“方才你那一踢腿,很像我一位朋友的用法,說不定教你武功的師父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問你,假使真是的話,看在我那位朋友的份上,我可以放過你這檔子事,不再追究!”
嘖嘖的笑了出來,邵真呵了一聲道:“說你朋友還不夠深入,簡直是不要臉哪!”
原來“神刀魔煞”是奇怪邵真的武功比四個月前和他們交手的時候強多了,所以他才厚著臉皮問邵真。
誰知“玉面青衫”不明究裡,瞎猜了“神刀魔煞”的意思,“神刀魔煞”為求下得了台,也只得厚著臉皮兼硬著頭皮胡亂瞎扯下去了!
“玉面青衫”未曾參予那件事,也難怪他不懂“神刀魔煞”的語意,他見邵真那種咄咄諷辱,狂妄自大的樣子,一股年輕人特有的火氣和傲氣,一時沖了上來,一閃身,他飄進場中,指著邵真的鼻尖說道:“狗小子,死在臨頭,你還恁地狂傲,真不知死活!”
睨眼,撇嘴,邵真冷漠道:“你閣下莫非就是‘玉面青衫’吧?”
傲然的一點頭,“玉面青衫”道:“正是我李某人。”
微微一笑,邵真道:“念在你我無冤無仇,少爺尚能勉強容忍你三番兩次的這樣對我說話,假使你現在站到一旁去,或離開這兒,說不定,你閣下還能多活幾年……”
勃然大怒,“玉面青衫”吼道:“呸!放屁!無名小卒,你家少爺今天非叫你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
飄身近來,明毓秀忽道:“喂,別狂吼吼的,姑奶奶方才殺了你們‘半個人’的,不想找我報仇麼?”
青筋暴跳,兩眼通紅,“玉面青衫”齜牙道:“是‘天殘魔煞’,不是半個人!”
明毓秀懶懶道:“還不是一樣,反正不是一整個人就是了。”
“玉面青衫”怒不可遏地道:“本想慢點殺你的,你這賤人,居然還侮辱死人,饒你不得!”說著,一搗拳,凌厲至極的擊向明毓秀的胸脯!
斜刺裡一伸手,邵真那麼令人匪夷所思似的又那麼輕描淡寫的扣住了“玉面青衫”的腕脈,然後邵真看也不看他,徑自望著明毓秀,說道:“你怎麼硬搶我的生意?”
明毓秀道:“這是額外的,並不在預算之內,不是嗎?”
無奈似的噘了下嘴唇,邵真哺哺道:“好吧,這個給你,我看,還是趕快干掉那些牛鬼蛇神,免得你丫頭又冒出一手來了。”
說著,松開“玉面青衫”的手腕,抬步走向“五魔煞”。
但只見“玉面青衫”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實在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叫人輕易至極的扣住腕脈!
由頭至尾,他渾身上下整個人確確實實的麻木,僵凝住了!嗯,就像個雕刻本人。
皺了皺眉,明毓秀道:“怎麼,你失魂了?”
大幅度的顫抖了一下,“玉面青衫”像是猛然醒過來似的,啊了一聲,用力閉了閉眼,那兩顆眸裡原先的狂傲早已不見了,湧上的是無比的驚駭、驚駭——
像是見了無常大吉般的驚駭!顫抖的兩足,已開始緩緩的向後退…….
修地,他暴吼一聲,雙袖猛抖,兩只手指長的“袖箭”泛起兩道寒芒,急如摯電的射向明毓秀!
在同個動作裡,“玉面青衫”的身子一個倒掠,已斜飛出去!
明毓秀道:“朋友,現在想跑已是太慢了矣。”
說話之時,明毓秀那雙潔白晶瑩的玉手,已一絲也不差的接住了那兩只袖箭,當她那一“矣”字才滑出她的舌尖兒,那兩只袖箭已被她用力一抖,急跳而出!
“玉面青衫”的身形還不過在半空中,那兩只袖箭已“完壁歸趙”——
准准的射進了他的背心!
“啊哇——!”
一聲幽長淒淒的嚎聲掀起,當它倏然停止之時,“玉面青衫”已墜到地上,微微掙扎一下,然後兩腿一伸,便一動也沒動了矣……
這個時候,邵真剛不過才走到那個如石雕像的“五魔煞”面前,嗅,“艷屠煞”,她使江湖上黑白道的人物聞而打顫,見而股栗,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明毓秀神態依然,只淡淡的在“玉面青衫”的屍體上望了一眼,便朝邵真道:“咱還有事要辦,別再拖泥帶水的!”
邵真回道:“我是在等‘十二太妹’啊!”
話一落,遠遠的,便聽到一陣急劇的蹄聲傳來!
凝目向前望去,明毓秀道:“總算來了!”
邵真扭頭望去,“十二太妹”已來到眼前,動作敏健而劃一,一個翻身,全都下了馬來,“大大妹”首先奔近邵真,抱拳道:“邵公子,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邵真微笑著道:“你們再不來,我打算一個都不留了,這樣吧,兩個給你們,你們也來兩個人,一對一,免得讓他們都死得不服。”
“大太妹”凝眸注視著呆呆如砧上肉的“五魔煞”,道:“好的。但不知邵公子你願意要哪兩個?”
邵真沉吟了一下,哼道:“實在捨不得割愛,既然魚與熊掌難以兼得,我只好捨去這兩位大爺了。”
說著,伸手指了指“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
大太妹回首招呼了一聲,道:“二大妹!”
一聲嬌諾,那立在一旁的“十一太妹”中有一人立即掠上前來!
“大太妹”冷聲道:“‘二太妹’,讓咱侍候‘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兩位爺兒上路吧!”
可憐,真可憐,窩囊,真窩囊!
“五魔煞”見“玉面青衫”居然像個泥人似的被擺平在地上之後,他們便像中了魔似的,兀立於地,一待‘十二太妹”前來,他們已是面如死灰了矣!
五個人擺在那,就像五頭馴羊,站在那乖乖的任人論兩稱斤……
這使人想起當初他們圍殺邵真和侯愛鳳,以及誅戮“劍中寶”和“大憨俠”的時候,他們表現得是何等的豪壯,何等的勇猛,何等的不可一世呵!
這或許使人感到疑惑不解,但說穿了,實在也沒啥好奇怪的。
他們之中,除了“玉面青衫”是在江湖上打滾之外,“六魔煞”只不過是“三水鎮”的地頭蛇罷了,在三水鎮上他們是威風八面,氣焰萬丈,魚肉鄉民,專挑軟的來吃,一旦跳到這五花八門的江湖上來,他們再也吃不開了。
是以邵真和明毓秀一動手就殺死“天殘魔煞”和“玉面青衫”,以及打傷了“血鞭魔煞”,業已使他們嚇得魂兒出竅,更何況“十二太妹”那些惡婆娘又趕來了!
這時候,“大太妹”和“二太妹”已取下腰間的吳鉤劍,“大太妹”剽悍道:“別站在那像死人一樣,既然你們敢奸殺本幫的婢女,必然就是好漢,來,‘血鞭魔煞’‘冷面魔煞’,你們給我站出來,看看是否能夠吃下我姐妹倆?”
死板的臉上,除了驚駭之外,立刻又泛起了一灘難堪,“冷面魔煞”顯然是無法忍受“大太妹”的指名叫陣,狂吼一聲,已撲向“大太妹”!
在那個同時,“血鞭魔煞”也已解下腰間的皮鞭,一點足,業已射向“二太妹”!
其余的“三魔煞”也皆撲身而出,企圖打他們一貫的戰法——以多吃少!
然他們方不過一動身,邵真已豪笑著截住他們……
於是乎,一場混戰終於干上了。
“五魔煞”可說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所謂是狗急跳牆,人急不管三七件幾,只見他們一上手,就是一連串的猛攻狠打!
“六魔煞”在往時如聯手的話,還算蠻具威力的,但他們在半刻前已折了兩人,而且現在又被分了開來,就顯得孤單而薄弱了。
“大太妹”和“二大妹”的武功果然不同凡響,盡管“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瘋狂的猛攻,卻絲毫動不了她們一根毫毛,“大大妹”和“二太妹”已苦守了“六魔煞”一個多月,心中的怨氣是可想而知的了,是以她們絲毫不容情,也拼全力猛打!
這麼一來,“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便相形見絀,立刻屈於下風!
一剎時,已險象叢生,發發可危……
“大”、“二太妹”的武功是同一個路子,俱都很怪,招式詭異,高深莫測,莫怪乎“六魔煞”被“十二太妹”困於“金銀幫”一個多月,而硬是不敢伸頭出來了……
一個剽悍的回旋,“大太妹”那亮閃閃的吳鉤劍交錯猛揚,“冷面魔煞”招架不住,一陣急閃急退,然煞氣盈眸的“大太妹”,像頭凶悍的母獅,硬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嬌軀暴拔,躥起二丈來高,一到頂點的時候,倏然往下來個俯沖,像只噬鷹般的飄忽而下!
兩條身影交錯於一點之時,一陣叮當和幾點火星竄起,然後便見兩條身影緩緩飄落……
“大太妹”一落地,手中那吳鉤劍卻夾著一柄長劍——“冷面魔煞”那柄長劍。
顯然,勝負已見,不是麼,“冷面魔煞”站落在地上的時候,兩手緊捂著小腹,殷紅的血水擠著指縫流出,也沒見他有啥哀嚎或哼叫,只是兩眼翻了翻,然後叭地一聲倒在地下,稱神做鬼去了矣!
稍後,與“二太妹”對搏的“血鞭魔煞”也差不多了,只見他手中的皮鞭雖然舞得呼呼生風,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它一點也沒勁道。
反觀“二太妹”卻愈戰愈勇,一雙吳鈞劍板板有眼,出神入化,凌厲非常……
鼓起余勇,“血鞭魔煞”倏然回光返照似的,猛揚皮鞭,急急劈向“二太妹”!不退反進,“二太妹”單劍一揚,鉤尾卷住了鞭梢,同個動作裡,她使勁一拉,“血鞭魔煞”整個人硬是被扯得騰空而起!
正好“二太妹”另一只吳鉤劍迎空而上,很准的斬去了他的左臂!
再補一劍,“二太妹”毫不留情的劈開了他的胸膛!
嚎叫著,“血鞭魔煞”的身子一陣抽搐,也緊隨“冷面魔煞”赴“閻王宴”去了!
嗯,目前“六魔煞”,僅剩和邵真對壘的“神刀魔煞”,“胖魔煞”及以“驅蛇魔煞”“三魔煞”了。
盡管“三魔煞”全力猛撲,但邵真始終貓戲老鼠般的不出全力,是以,“大太妹”和“二太妹”分別斬死“血鞭魔煞”和“冷面魔煞”,邵真的對手卻依然存在。
一旁的明毓秀,雙手環胸,悶得發慌似的喊叫道:“伙計,到逗了,什麼時候啦?”
騰身閃開“神刀魔煞”的大金刀,邵真揚聲回道:“別急,快了哪!”
話聲中,他已連續的躲過了“胖魔煞”連刺七次的矛,同個當中,他也連回轉兩次,堪堪的讓過了“驅蛇魔煞”那吐著紅信的大蟒頭……
吊兒郎當的神情倏又一凝,邵真鐵青著臉孔,他已毫不保留的露出他的猙獰、殘恨、冷酷、暴戾,和人性中所有最丑劣的一面——殺意!
只見他兩足輕輕一治地,倏又一彈,像一團綿絮般的,緩緩飄向“神刀魔煞”,飄身當中,他的“大龍手”已使他成了多手怪人……
金刀猛揚,“神刀魔煞”怪叫著劈向那漫天罩來的手影,同時,他的身子也往旁急挪猛閃……
殘酷毒辣的笑意,自邵真的唇角漾起——他業已成功的,也是狠毒的掐斷了“神刀魔煞”的喉嚨!
金刀急拋,“神刀魔煞”雙手緊捂喉嚨,但卻捺不住喉管的血自他的指縫中急噴而出!他叫著、跳著!
痛苦的!
森森陰笑著,邵真輕巧讓過急急前來救駕的“驅蛇魔煞”,順著避開“驅蛇魔煞”那顆斗大的蟒頭的勢子,邵真業已像道流星電光的撲到了瞠目吃驚的“胖魔煞”身前!
一晃手,就只這麼一個單純的動作,“胖魔煞”手中的那支點鋼矛不知何時已“跑”到了邵真的手上,仿佛,嗯,仿佛那支短矛就是邵真拿著似的,那麼熟練的,怪異的一轉矛頭,一陣叫聲,那尖銳而森寒的矛鋒已狠狠的戳進了“胖魔煞”大張的嘴巴裡!
幽森的、淒厲的、令人毛骨驚然的嚎叫聲,陡地掀起,歷久不歇!
磨著牙,睜著眼,邵真那張鐵青的臉更猙獰、更恐怖了!
他像魔鬼幽靈般的豪笑著,他不打算將短矛自“胖魔煞”的嘴裡抽出來,反而殘忍的再往裡戳——嗅!
老天爺!
“胖魔煞”的情況是可想而知的——紅殷殷的矛鋒自嘴裡穿過他的後腦袋!
當邵真再狠狠的扭轉一下點鋼矛的時候,他號哮的聲音猛然停止,變成了低促,濁混的呼嚕魯的聲音!
他暴睜兩眼,那兩顆眼珠幾乎就要突跳出來,他渾身抽搐著、顫抖著,以致於他倆頰上兩團肉團,也一勁子的晃著、顫著……
簡直就像惡魔,邵真圓睜的眸孔已是紅綠遍布,他得意的笑著,猙獰的笑著,當他猛力抽回短矛的時候,“胖魔煞”那渾圓臃腫的身子,業已撲通的一聲的趴到地下了。
當“驅蛇魔煞”瘋狂的撲上來之時,邵真已經很從容的離開了他撲殺的距離,半空裡,他瞥見“神刀魔煞”依然捂著喉結在蹦跳、在嘶號,毫不憐憫的,他猛一抖手,那只血漬斑斑的點鋼矛已飛快的脫手而出!
“噗”一聲,不偏不倚的,正中穿射過了“神刀魔煞”的那顆腦瓜子中心了,穿突出來的三角矛鋒,卻不再是紅紅的鮮血,而是白皙皙的——腦漿!
以那只點鋼矛穿射而過的同時,“神刀魔煞”那睜瞪得銅鈴大的眼珠也已暴跳了出來,只見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在地上滾了滾,依然勝睜,紅紅的血絲還隱隱的跳呀跳的,那情景呵——天!
當然,“神刀魔煞”已不再嘶號,也不再蹦跳,他靜靜的蜷曲在那,魂歸奈何橋矣!
“好狠毒的心啊!我與你拼了!”
目毗欲裂的號吼著,“驅蛇魔煞”瘋狂的揮動著他的大蟒蛇,他通紅的臉孔,跳漾著刻切的怨毒和憤怒!
一口氣,他連連揮動大蟒蛇已有十九次了!
跳縱的閃避著,邵真心知“驅蛇魔煞”那條大蟒蛇奇毒無比,且普通刀劍斬不入它的鱗片,所以他每和他交手的時候,總要凝幾分心防著它……
瘋狂而凌厲的撲擊持續著,“驅蛇魔煞”緊咬牙關,白白的牙齒已咬住了下唇,那咬牙切齒的神情,巴不得立刻把邵真抓個生吞活剝啊!
“狠毒?我就再一萬倍的狠毒,也比不過你們當初殺死‘劍中寶’和‘大憨俠’那般的狠毒!”
閃著身,邵真怨毒的嚎吼道:“會的,我會盡量的使自己比你們更狠毒,更殘酷!朋友,我願意替你剝皮!”
話聲中,忽地千霞流光暴射而起!
連續三個跟斗,邵真也匪夷所思的逼到了“驅蛇魔煞”的身側,手中的“眨眼劍”已使“驅蛇魔煞”驚惶的閉著眼,而且驚惶的抽身暴退!
每當邵真抽出“眨眼劍”之時,必然會有流血,當然這次也不例外——那無堅不摧的“眨眼劍”已輕而易舉的斬斷了那顆斗大而猙獰恐怖的大蟒頭了!
鮮血直噴當中,那條蟒頭急飛出去,大張著口,噗的一聲,尖銳的門牙已鑲咬進一棵葉子落光的梧桐樹干,好生駭人聽聞啊!
兩眼依然睜不開,“驅蛇魔煞”被蟒蛇那有一股濃澀惡腥味的血水兜了滿頭之時,他狂叫一聲,猛力睜開眼,當他發現心愛的大蟒蛇已先他走一步,熬忍不住的,他悲痛的嘶號著,奮身撲前而去!
哀嚎著抱住那緊緊咬住村干的蟒頭,“驅蛇魔煞”忽地湊嘴吸吮著殷紅刺目的蛇血,那副叫人頭皮發麻的恐怖景象,竟叫一旁觀戰的明毓秀和“十二大妹”皆掩袖不敢卒睹,即連邵真也看得脊梁一陣涼嗖嗖的……
瘋狂、貪婪的吸吮著,忽地“驅蛇魔煞”那細瘦的身子一陣劇烈的顫抖抽搐,很明顯的,他露在衣服外的頭部和雙手已逐漸呈烏黑,嗯,就像烤焦了的木炭。
當邵真走近前去之時,“驅蛇魔煞”已中毒死命矣,但他依然緊抱著那顆大蟒頭,半跪著靠在樹干死去,那張烏黑發紫的臉孔,彷佛抹上一撮安祥,似乎,他的“殉蛇而死”得其所哉也……
緩緩的透了口氣,邵真冷酷陰晦而森澀的表情,已慢慢的褪淡下去,凝眸打量地下的七具屍體,他仰望著漆黑冷肅的穹蒼,他仿佛看見了“劍中寶”和“大憨俠”那兩張充滿稚氣的面孔在朝他微笑……
熬忍不住的,那被他壓抑了太久的淚水,已奪眶而出
揮著熱淚,邵真哽聲道:“老友……安息吧,你們永遠活在我心中……”
邵真終於如願的殺死了“六魔煞”,替“劍中寶”和“大憨俠”報了仇,“六魔煞”死得並不冤枉,殺人者,人恆殺之,他們是該死的。
只是他們一直到死還不知道邵真和明毓秀便是鼎沸江湖的“鬼見愁”和“艷屠煞”,尤其是“玉面青衫”還想到“龍虎會”去投靠邵真,當他們七人到了森羅地府,得知殺死他們的人便是他們想投靠的人,那副表情,該怎麼形容——笑?
或者哭?
嗯,想大概是哭笑不得,認了吧。
將七具屍體就地掩埋之後,便告別“十二大妹”,邵真和明毓秀折返“金銀幫”——
孤劍生 OCR,闖蕩江湖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