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揚天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孩子本由江振祿照料,奶媽每日來餵奶幾次,他們以為有個孩子在身邊,也許高凌宇的心情會開朗些,可是萬萬沒有料到,看小孩居然這麼累人。他一天要拉屎幾次,餵奶、換尿布,除了這些之外還會沒理由的哭鬧。

    但今天這麼一哭就不對勁了,江振祿是過來人,一摸孩子的額頭,吃了一驚道:「凌字,孩子發燒,要馬上找位大夫看看。」

    高凌宇道:「老哥哥,我去請。」高凌宇走後,孩子一直哭鬧不停,只好再請奶媽來餵奶,孩子立刻就停止哭鬧。而且吃飽就睡了。這真讓大男人氣短。

    高凌宇將近一個時辰才請來了大夫,但進入內間一看,同時大吃一驚,孩子又不見了。江振祿此刻像三九天凍麻了腿的雞,道,「老弟……你走後孩子不停地哭。而你又不回來,我保好把奶媽找來餵奶,孩子吃奶就不哭而且還睡了。奶媽走後,我在外間怕驚醒孩子,所以不敢進去,想不到……」

    高凌宇冷冷一笑,道:「十之八九,又被宮蓮花抱走了!如果不是她,麻煩可大啦,必是倪征鴻的人幹的。」

    江振祿哭喪著臉,道:「老弟,老哥哥無能,連個孩子都看不好,我真沒有資格再罵李乾是個大拉酥了。」

    高凌宇道:「老哥哥,就是我在家,也會在外間,也照樣會把孩子丟掉,不論是蓮花或倪征鴻的人,都能自內間把孩子抱走而不使我們察覺的。」

    江振祿道:「老弟,我馬上出去找找看。他們二位回來,也叫他們外出試試看……」高凌宇拉也拉不住,不讓他出去他一定會更難過的。

    高凌宇倒是不急,並非他對孩子不關心,而是他猜想,九成九是宮蓮花抱走了。即使不是她,現在去找也晚了一步,他要好好想一想。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他進入內間,赫然有張紙條放在桌上,上寫:「三月之期僅旬日之差,如不反對約期提早,請於今夜初更在雨花台見。」

    下面勾勒幾筆畫了個「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畫面,看了文字及畫面,他相信必是宮不屈了。為何提早?而且不在紫竹坪舉行?他想不通。而且回憶上次分手時情況,這紙條上的語氣也稍嫌冷漠失禮了些。

    不過高凌宇以為,這樣也好,此刻要他離開金陵到普陀山紫竹坪,實在無暇抽身,對方移樽就教,正合他的心音

    決戰在即,又關係四大掌門人的生死,上次技遜半籌,可以佔個理字而改期,這一次如再不敵,還有什麼話說?

    肩頭沉重,立刻取刀練起合研的刀法來。「回春刀法九絕」,他已將其中五絕與自己的刀法加上四大門派的武功合併,自認極有威力。至於宮不屈上次是否深藏不露,也很值得懷疑。

    他由傍晚練到掌燈時,孫七先回來了,他說了孩子不見的事,孫七和李乾略似,都是胡同趕羊,直來直往的大好人,一時氣忿道:「娘格細皮!喜歡孩子自己就生一個,整天抱別人的孩子,這算哪一門子?」

    高凌宇道:「孫兄,這只是猜測,沒有證實之前不可斷定是她,現在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三更不回來,可到雨花台去找我。」

    孫七一楞,道「高大俠,您到雨花台幹啥?」

    高凌宇道:「去會見一個朋友。」

    孫七道:「是敵人還是友人?」

    高凌宇道:「就是『漁幫』幫主宮不屈……」高凌字已出門而去,孫七弄不清高凌宇去幹啥,想跟去又伯高凌宇不高興,再說他也希望把這事對江、李二人說一下,必須等他們回來一個再走。

    雨花台是我國銅雀、黃金、歌風及雨花四大名台之一,它是南朝梁武帝在該台講經,感天雨花而得名的。

    高凌宇到達雨花台時,宮不屈和左護法已先到達。右護法卻不見了。高凌宇抱拳道:「宮幫主久違了!能在此相見,可謂幸會……」

    淡然一笑,稍微抱拳作勢,道:「久違了……」

    高凌宇對於此人的傲慢也不在意,此人年紀只比他大兩三歲,少年得志,趾高氣揚,本也是易犯的通病。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人,道:「宮幫主提前邀約,高某也以為一時權宜,實為兩便的事……」

    宮不屈冷冷一笑,道:「在下提早邀約高大俠,實則是另有其事,合併在此解決而已,並非權宜,也非兩便。」

    高凌宇一愕道:「宮幫主找在下另有其事……」

    宮不屈負手踱到一邊,面向東方,望著剛湧出地平線的一輪皓月,冷漠地道:「左護法,把你所見到聽到的再說一遍。」

    左護法躬身道:「是!」目注天空,似在回憶往事,道:「不久之前,卑職和右護法到金陵辦事,在廢園中遇上了少幫主蓮花,她背了個孩子……」

    高凌宇心頭一動,幾乎已猜到被約來此的原因了。

    宮不屈道:「繼續說下去!」

    左護法道:「在下與右護法叫她少幫主,且問她為何在金陵,背的是何人的孩子,蓮花姑娘最初不承認是蓮花,她說她是鐵梅心。後來終於承認自己的身份,卻說孩子是她的,不要別人管。我倆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她毫不在乎,也末加考慮地說是高凌宇的……」

    高凌宇暗吃一驚,這是不必要的糾紛和誤會。

    宮不屈語音冷澀低沉地道:「左護法遇上這等事,自然不便處理,就趕回來報告了本座,本座兼程來到金陵,經三人日夜找尋,終於找到了蓮花……」

    高凌宇道:「宮大俠是什麼時候找到宮姑娘的?她如今在何處?在下也正在急著找她……」

    左護法冷冷一笑,望著幫主不出聲。

    宮不屈道:「你找她有何事?」語氣非常不客氣。

    高凌宇一時情急,也未注意這個道:「她抱走了在下的孩子,我正在派人四出找她,她在哪裡?」

    宮不屈轉過身來,目蘊厲芒,道:「本座正要問你,那孩子可是她生的?如是她生的怎說她抱走了你的孩子?」

    高凌宇道:「孩子是我的這有什麼疑問?至於說孩子是她生的,這是一派胡言,孩子是鐵梅心生的。她卻抱著不放……」

    宮不屈厲聲道:「這才是一派胡言,沒有一個女人會抱著別人的孩子不放,尤其是一個未婚的閨女。高凌宇,上次在紫竹林坪,本座以為你是一條漢子,捨己為人,不計個人成敗生死,乃生敬仰之心,才另訂數月之期再作了斷,事實上宮某並未全力施為,想不到你是個小人……」

    高凌宇也忍無可忍,冷笑道:「高某作事不敢說光明正大,卻也不失『拙誠』二字,宮幫主的話請三思而後出口。」

    宮不屈冷冷一笑,道:「一個人作了壞事不要緊,怕的是想盡方法來隱瞞這件壞事,這罪就大了。正如行善本是好事一樣,但就怕有人不知而宣揚,這是沽名釣譽,根本不是善行了。所以貪官污吏之害遠較盜賊之害為大,其理在此……」

    高凌宇沉聲道:「宮幫主聽了流言,未加思考,就斷章取義,曲解武斷,未免幼稚可笑,而更可笑的是,一個女人根本未生孩子卻硬說那孩子是她生的,那才是荒天下之大唐,滑天下之大稽,哈……」

    宮不屈厲聲道:「在下對自己的胞妹尚能瞭解,事實若非如此,她絕不會大包大欖,背著孩子拋頭露面的……」

    高凌宇一時氣極反而說不出話來,左護法道:「事情到了這般田地,他居然還不承認,這可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

    宮不屈手一揮,打斷了左護法的話,道:「高凌宇,本座不妨桃明瞭說。上次是手下留情,末盡全力,此番動手,像那種事永不會再發生了!你要心裡有數。」

    平靜地踱了兩步,道:「宮幫主,上次手下留情,在下不能不表示感激之意,尤其肩負四大掌門人的大好生命。至於此番不再留情,高某也絕不會抱怨,只不過動手過招,若非雙方相差懸殊,成敗之算,實難逆料!」

    「呸!」左護法輕蔑的道:「說這話你也不臉紅氣促,可真是無恥之尤了!你唬別人尚可,在幫主面前乃是手下敗將,豈可言勇……」

    高凌宇不屑和他一般見識,甚至也知道這誤會全是左護法挑撥起來的,道:「現在高某再重複一次。那孩子是在下與鐵梅心生的,由於鐵梅心生產後被奸人追趕,不治而亡,緊要關頭,宮姑娘趕走了奸人,把梅心的遺體暫埋雪中,背走了孩子,這是因為,梅心臨終曾向她托孤,至於是否還有其他囑托,由於宮姑娘執意不吐……」

    左護法大聲道:「幫主,卑職以為目前似已沒有必要聽他的一面之詞了!姓高的,準備自衛吧……」

    兩人都撤出了刀。宮不屈手一揮,左護法後退七八步外。而高凌宇卻道:「宮幫主,為了慎重,在下仍要再問一次,此番的對決,生死成敗自然各負其責,如果在下萬一承讓略勝半籌的話,四位掌門入……」

    官不屈大聲道:「果真如此,本座立刻下令,叫左護法兼程返幫釋放四大掌門人,絕不食言。」

    高凌宇抱拳道:「高某先謝了!不過高某有個小小的要求,萬一高某僥倖,而幫主差人回幫故人的話,務請派遣右護法……」

    宮不屈一怔道:「這是為什麼?」

    高凌字肅然道:「事關四大掌門人的生命,非同小可,而在下對右護法的品德與為人也較有信心些!」

    宮不屈又是一愕,左護法不敢再出聲,卻惡意地向雪地吐了口唾沫,以示報復。

    夜風振衣,獵獵作響。這在宮不屈主僕來說,是十分篤定的,上次未盡全力尚且小勝,才不過事隔三四月,會有什麼奇跡出現?

    古刀寬長,寒芒如鏡,「白骨斷腸刀」窄厚泛出淺紅焰霧,似乎象徵著此刀嗜血若狂。刀身頻頻相接,每接一次就是一次死亡的危機。宮不屈之所以以少年大成,主要是父親昔年在武林中不成器,且受過奇恥大辱;激發了他的向上之心。如今又在辱妹家醜之下,亢奮了他的鬥志和殺機。此番對決的目的不僅是取勝,而是改變宮家的形象。

    高凌宇只想小勝,挽救四位掌門人的性命。

    絕對沒有超過十招,宮不屈故技重施,就在三個極少有人用的角度上揮出九刀半。這半刀不進不退,似進似退;不左不右,不上不下,當然也可左右,也能上下。當初高凌宇就栽在這一招上。

    這麼詭譎、險峻的招式,而瞬間即可決定四人的生死,誰能不兢兢業業全力以赴?高凌宇的刀勢正值變招之時,無暇思考,沒有自由選擇地施出了與「回春刀法」合研的四招中的第一招。

    他所以不用以前在莽林古洞中所研的招式,是因為已經用過,對方也見識過,必會研究克制之道。此戰不能敗;敗和死一樣地可悲。

    這一招出乎對方的意料,也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宮不屈以為那招又可取勝,刀尖在他的肩頸之間點了一下,衣破見血,而他的刀也在宮不屈的心窩附近劃了個圈,一塊比茶碗稍大的布片被刀罡狂飆捲上空中。

    左護法剛剛噙上嘴角的笑意突然凝凍而僵冷了。

    一個是想一刀而見血封喉,另一個是直指靈台,收到嚇阻之效。死亡危機瞬間過去,各施出了下一招。宮不屈的這一招,信心十足,因為過去沒有用過。

    而高凌宇的這一招,對方更是十分陌生。自己卻有信心,原因是第一招接下了宮不屈上次擊敗他的一招,這第二招應該威力更大了些。

    念頭還未轉過,古刀已如千仞萬仞的峭壁絕巖形成的一堵牆,猛壓過來,而「白骨斷腸刀」卻如冬眠中剛醒來自枯草竄起的毒蛇,這第一口咬上是最毒最猛的,眨眼刀尖顫動了千萬次,在對方刀幕上發出驟雨或狂沙灑擊的集密扑打聲。

    狂飆過去,二人各退兩步,高凌宇的右袖由袖口到腋下全被切開,而左護法歡呼了半聲,突然又張口僵住。因為宮不屈的夾衫,已自腰上截斷,只差三四寸就全部一分為二變成短衫了。在勁烈的寒風中「噗噗」鼓動作響。

    「莫非上次他未出全力,留了幾手……?」宮不屈不能不這麼想,而高凌宇卻不免在興奮,激動之餘痛定思痛,餘悸猶存。

    宮不屈吼嘯著,兩人再次疾撲,他只留下兩招,這是最具威力,代表他的信心和尊嚴的一招,竟有五式之多。地上殘雪狂旋激射,這簡直不是肉與肉,骨與骨的接觸,而是生鐵和生鐵,精鋼和精鋼的撞擊。

    磨切聲不看而知是森森的白牙,「格巴」聲乃是幾乎不堪負荷的無濤力道自全身的骨節上爆出。宮不屈先天的自卑形成的孤癖和狠勁,此刻已充分表露出來,有如瘋神對惡煞,拳掌如狂風驟雨,腿浪像絕崖落盤,「嗤嗤唰唰」聲撕裂著氣幕刀撕裂著人心。兩人的衣衫,已片片樓樓在狂風中翻飛飄蕩著。

    一聲尖嘯,白芒電瀉而過,自高凌宇的大腿上橫掃而過,褲裂血出,深幾及骨。在此同時,淡紅寒焰如幻似真,眼前一花,窄刀已抵在宮不屈的心窩處。衣已破,刀尖刺在皮向上居然未流一滴血。

    「回春刀法」之絕之妙之仁,就在於它玄妙無方,但卻招招式式蘊藏生機。可謂仁人仁術,天下至學。

    血在高凌宇的大腿上流濺,也在宮不屈的心瓣上流濺。左護法面色一變,悶聲不響撲了上來,但宮不屈冷峻地道:「滾下去!難道咱們『漁幫』丟的人還不夠嗎?」

    左護急忙煞住,道:「幫主,姓高的也沒佔到便宜!」

    「呸!」宮不屈吐了口唾沫,這工夫高凌宇已收回刀,宮不屈道:「在這三招之中,第一招本座點中了人家的肩頸之間,僅皮破見血,而目的卻是咽喉,已偏了很多,人家卻將本座心窩處的衣衫劃破一個圓圈。老實說,人家居心至善,手下已經留情。第二、三招那就更不必說了。人家的心地如像咱們這樣狹窄,本座此刻恐怕……」

    高凌宇抱拳道:「宮幫主客氣,在下也僅略勝半籌,為了救人,事不得已,宮兄請多擔待……」

    這工夫正好右護法急馳而來,乍見這景況,急喘中為之色變。不知誰勝誰敗,兩人的衣衫像賣零碎網子似的,而高凌宇更是血染下衣。

    宮幫主道:「右護法,本座命你馬上回幫,當眾釋放四大門派掌門人,且親自送出三十里外,不得有誤。」

    右護法道:「卑職遵命,不過卑職是否可以與聞剛才所發生的事?」

    宮不屈道:「本座要求高大俠提前對決,本座不敵,理應照約放人。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

    右護法道:「卑職這就兼程趕回,幫主保重。」同時向高凌宇抱抱拳,回身疾馳而去。

    宮不屈回過身來,目注遠方,道:「左護法……」

    左護法躬身道:「卑職在!」

    宮不屈冷峻地道:「你身為護法,對本幫律法可還記得?」

    左護法知道不妙,弓著的身子一直沒有直起來,道:「卑職忝為護法,對幫中律令理應熟記不忘……」

    宮不屈道:「那好,為洩私忿,欺蒙幫主該當何罪?」

    左護法身子弓得更低了,道:「卑職如有過錯,請幫主示知,以便卑職及時領罪,如無過失,也好申辯。」

    宮不屈冷冷一笑,道:「你明知蓮花對高大俠早有好感,只因高大俠對鐵姑娘情有獨鍾,不假詞色。此番鐵姑娘不幸……臨終托孤,蓮花為了獲得高大俠之垂青,據有孩子不放,她本可說出鐵姑娘臨終托孤的事,由於本性倔強,執拗而不吐。你卻以為本座剛來金陵不知始末,離間挑嫌,意圖借刀殺人,實則你早就中意蓮花,唯蓮花對你不感興趣……」

    高凌宇道:「宮幫主請看在下薄面,事已過去,不必追究。」

    左護法仍然躬身道:「卑職知罪,唯幫主明知此事始末,卻仍然和高大俠提早力博,這一點……」

    宮不屈道:「如你能猜出本座的動機,可念你心思靈巧,且跟本座多年,從輕發落。」

    左護法不由一喜,道:「多謝幫主法外施恩。卑職愚昧,哪知幫主胸中丘塹,但卑職素知幫主心地寬仁,對朋友更是尚仁重義,剛才故示盛怒而翻臉,看似無情,實則有倩

    宮幫主仰首天空道:「說下去。」

    左護法道:「據說高大俠遭遇了曠古甚少見的困擾,要面對一個既不能戰而戰又包敗不勝的局面。然事實所迫,又不能坐以待斃,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可。幫主關心高大俠的未來一戰的勝敗契機,乃趁機將計就計,激高大俠全力施為,而不計個人榮辱,以便試探,估計高大俠和那魔頭到底有多大差距,然後再設法援手。不知卑職有未猜錯?」

    宮不屈道:「想不到你素日心地較為狹窄,心思卻極細密,本座確有此意,但也盡了全力,仍非高大俠敵手,看來高大俠近數月來必然另有遇合,武技精進不少,和那老魔之戰,固然仍極凶險,卻並非絕對無望,差距應不太大

    高凌宇顯得十分激動,兜頭一揖,道:「宮大俠援手助人,別出心裁,高某感佩不已……」

    這一戰非但末加深雙方的戾氣反而加深了友誼。原來宮不屈此來金陵,早己暗中注意,獲知鐵梅心之不幸,鐵夫人之被囚及高凌雲之代兄以卵擊石,視死如歸,真正作到了兄友弟恭,感人肺腑。是以激於義忿,暗作決定要助高凌宇一臂之力。

    由於對鐵梅心的慘烈遭遇難以遣懷,對高凌雲的故作邪惡隱蔽身份,明哲保身,待機而動,也十分折服。所以事後執意連夜到二人墓上去憑弔一番。

    遣回左護法,二人來到墓地中。大地春回,墓上已生了青草,二人拜後,繞墓低徊,哀傷不已。

    突然,宮不屈探手自墓上的冥紙上捏起一件東西,道:「高大俠,你看這是什麼?」高凌宇接過一看,竟是一枚金簪,上面卻纏了一根柳條。

    高凌宇在手中一顛,就知道金簪是純金的。兩人望著金簪和纏繞了七八道的一根細柳條,再看看墓泥上畫了三橫,高凌宇道:「宮大俠,這金簪絕不是某人不小心遺落的,您的看法如何?」

    宮不屈道:「在下也有同感。但到此地來的女人,可能除了舍妹別無她人,如果是她留下此簪,且纏以柳條,真不知道她要暗示什麼?」

    高凌宇微微搖頭表示不解,道:「在下也想不通,且看看這金簪有無什麼記號?」金替反面平滑,卻刻有一個「華」字。

    宮不屈道:「高大俠,『華』字代表一個姓還是一個人的名字?不像是銀樓的字號,您或者能猜出來吧?」

    高凌宇略一凝思,道:「秦淮河上有位名歌妓名叫華素素,聽說舍弟生前和她時有往還,但以舍弟那時的狂賭濫嫖作風,不可能交個風塵中的知己,人在人情在,人都死了,她不會前來憑弔而且留下金簪以示哀思吧?」

    宮不屈道:「這也很難說,風塵中也不乏奇女子,如果令弟與此女一見鍾情,而吐露心聲,華素素敬慕令弟是一條漢子而私下深交,也不無可能,但留替於此,卻非必要。會不會前來憑弔而遇上了危難……」

    高凌宇微微動容,道:「宮大俠,你這句話提醒了我,咱們不妨大膽地假設一下,這柳條纏簪是暗示代表華素素,柳條代表一個人纏住了她。至於土上畫了三橫,可能是暗示三日內不以獲救即有失節或生命的危險。」

    宮不屈道:「高大俠,你猜得可能有道理,只是纏住華姑娘的人你能猜出是誰嗎?再說,這墓地四周,到處都有各種草梗或其他蔓生植物,她為什麼一定要用柳條纏住呢?」

    高凌宇道:「過去舍弟手下有個叫柳怡齋的蓖片人物,身手平平,卻陰險狡詐,專出餿主意……」

    宮不屈道:「這就更可能了。用柳條纏住金替,可能暗示她已受姓柳的所制,咱們不妨找找看,印證一下咱們的猜測是否正確?」

    高凌宇道:「宮大俠來此,是否另有公幹,或重要私務,會不會誤了你的正事?那小弟可就罪過了!」

    宮不屈道:「高大俠,在下這些年來一直在幫中處理幫務,嚮往外面的海闊天空卻抽不出時間,難得這次在此邂逅,正好在一起盤桓幾日,走吧!如果這確是個特立獨行的奇女子。是值一救的……」

    大家全部出動,終於被孫七和李乾找到了華素素被藏匿的地方。而且知道那兒只有柳怡齋和三人護院。李乾道:「孫猴子,這下子你可逮著機會了!俺救華姑娘,你殺此賊為你的啞兄及鐵姑娘報仇。」

    孫七道:「小李,依我看,為了牢靠,還是通知高大俠和你師兄比較好些,如果再辦砸了,咱們怎麼交待?」

    李乾道:「他奶奶的!俺就不信憑咱們兩個,拾掇不了一個柳怕齋和兩三個護院,咱們幹了一檔的窩囊事,非露一鼻子不可,像這碼子事兒要辦不利落,乾脆拔根鳥毛吊死算咧!」

    孫七畢競不像李乾那麼楞,道:「娘格細皮!別忘了飛得高跌得重的道理,救人的事馬虎不得,既然有聯絡訊號何不先發出去,然後馬上動手?反正他們趕到,咱們的風頭已經出盡了!」

    李乾道:「就這麼辦2你先發訊號俺下去拎那個姓柳的雜碎。各幹各的,俺一聽到這雜碎的名字手心就癢癢咧!」

    孫七去放「雙聲」(發出兩響,類似沖天炮,但在空中響了之後,還有火花冉冉降落,歷久不滅,這也是爆竹之中較受大人及小孩子歡迎的一種。)

    孫七連續放了三個,這工夫李乾已和兩個護院幹上了。以一敵二,尚可應付,但柳怡齋很詐,他絕不信只有李乾一個來了,所以李乾一露面,他馬上派出一個護法去請韋天爵來。

    孫七放完了「雙聲」,就去救華素素,自然就和柳怕齋拼上了,孫七的軟劍有如一條毒蛇,婉蜒擺動候機而噬。但柳怡齋也不全是個空子,他的點穴額也頗有造詣,玩久了孫七未必能討了好去。柳怡齋道:「姓孫的,柳爺擒住你就是大功一件,是不是救兵快到了?」

    孫七道:「姓柳的,你這冷血作的孽太多了。娘格細皮!姓孫的是逮蛇高手,今天晚上跑不了你的。」

    孫七手上加勁,接了三五十招,柳怕齋故意賣個破綻,孫七以為這小於只有這兩下子,軟劍全力送出,忽被點穴蹶粘上,突感不妙,但對方是個狐狸,哪容他撤招,點穴撅一攪,孫七腰上一麻,差點栽倒。

    柳怕齋其快如風,點穴撅戳在他的「京門穴」上,道:「孫七,你的啞兄生前須你照料,死後也不能放單,柳爺乾脆一個人情送到底,讓你們兄弟來個大團圓。」

    孫七道:「姓孫的死不足惜,但我相信你這狗賊的下場比我慘上千百倍……」「啪」地一聲,柳怕齋以腳代掌在他的面前上蹴了一腳,道:「這辰光還有你動嘴皮子的資格嗎?」

    孫七厲聲道:「拆那格娘格細皮!你有本事馬上給我個痛快2別淨是玩陰的。」

    柳怕齋道:「把你拎回去可以領賞,活的和死的價碼不一樣。姓孫的,死亡對你來說,也太奢侈哩……」幻影如烏雲庶日,瞬間到了柳怡齋身邊。柳怕齋幾乎猜得出是誰到了,收回點穴橛順勢掃出。

    大概要誠心來個下馬威,一把抓住了點穴橛,雄厚的內力順著點穴橛傳出,無濤的震動和高熱使柳怕齋真如抖掉一條毒蛇似的鬆手疾退。

    但不論哪一方面都相差不懸殊,僅一旋,已站在柳怕齋對面,以無比冷厲的嗓音道:「姓柳的,是什麼邪魔附體,而使你失去了人性,時時表現你的獸性,對一個剛生產過的女人用那種慘絕人寰的手段,哦,只要你能說出理由,我就考慮減刑。」

    柳怡齋知道,老爺子不在金陵,能對付高凌宇的只有韋天爵一個人,要不,唐繼耀來了也成。在這兩個未來之前,好漢不吃眼前虧,溜為上策,道:「高凌宇,柳某並非怕你,但要鐵梅心逃走的可不是在下……

    「呸!」高凌宇道:「我最恨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狼心兔膽的人!讓你這東西活在世上,必然使太多善良的人受害而懷疑是否真有所謂天道在!」

    柳怡齋鼠目滴溜地疾轉,生命危在旦夕,他不能不想辦法磨蹭時間,道:「高凌宇,小翠並沒有死……」

    對於小翠,幾乎和梅心同樣地關切,高凌宇道:「既然沒有死,她的人呢?」

    柳怡齋道:「這該自那天鐵姑娘生產時說起……」

    高凌宇厲聲道:「別胡扯!休想拖延時間,快說!」

    柳怕齋道:「小翠似乎是被人救走了。由於當時她被唐繼耀的藥物迷倒,當我們叫鐵梅心逃走,正要去追她時,發現小翠已不見了……」果然被他等到了時機,首光射入風火牆的是韋天爵,後面競有二十餘人之多。柳怡齋趁高凌宇稍一分神,疾退一丈二三。

    但高凌宇絕不放過這個使他抱愧終生,毒絕人寰的狗賊,幾乎柳怕齋剛剛停下,孫七即已撲了上去。柳怕齋深藏不露,很會裝熊,他以為把自己的身手隱藏一部份是有利無害的。過去曾受過傷而未炫露。

    現在孫七要為啞兄報仇,左手軟劍提著不用,一定要用自己的手親自靡其心肺五臟,碎了其筋骨百骸,才能消解心頭之恨,立掌平戳猛貫背心。但他絕未想到,柳怡齋早已有備,一扭一轉,已到了孫七身側,一把揪住了孫七的左臂一扭,「格崩」一聲,臂骨立折。

    孫七面色慘白,虛汗直冒,卻不吭一聲。知道這是個陰透了的傢伙,卻未能及早提防,這能怪誰?

    這工夫李乾和那兩個護院還在折騰,還一邊大叫道:「韋天爵,李爺等的是你,今夜你帶的人手不少,真正夠資格侍候俺的人也只有你一個咧!」

    韋天爵吐了口唾沫,這工夫跟來的二十八條大漢之中竄出一人,一瀉而至,背上的跨虎攔都未撤下,赤著雙手招呼了李乾十餘環,揪住了李乾的衣領。

    一陣轟笑傳來,李乾道:「操你個老妹子!你是什麼人乘人之危?俺沒提防,你卻淨來陰的,奶奶的!不信放了手咱們另來,看看李爺甩不甩你?」數十人又是陣轟笑。

    那邊的柳怕齋乍見李乾也被逮住,像拎小雞似的被提了起來,而韋天爵又帶來了黃得功摩下的悍將「九天王二十八宿」立刻就硬了起來,道:「姓高的,你只出了不到半個時辰的風頭……」

    高凌宇是打定了主意,今天非廢了這人面梟獍不可,「盤古旋」施展到極致,柳怕齋正要以孫七的身子作屏障,可惜還不夠快,人家已到了他的左後側,一手捏住他的右手腕部,他只好鬆了孫七,而高凌宇另一手只用了中、食及拇三指一捏一抽,「嚓」地一聲,硬自柳怡齋的左腋下抽出了一根肋骨,連血帶肉,完完整整。

    這一手固然狠極慘極,但比起要剛生產的人奔逃而在後面猛追,眼見雪地上留下一個個血足印要慈悲得多。

    這一手震住了現場上三十多人,目光都集中在高凌宇手中那根肋骨上,就連拎著李乾的二十八宿之一及柳怡齋自己也都注目而視。尤其是柳怡齋過了一會才體到左腋下有如萬蟲噬嚼,錐刺刀切似的,低頭一看,發出一聲尖嘶。

    幾乎在此同時,人影再幻,一隻手已伸了過來,「噗噗」兩聲,在柳怡齋的雙膝上各戳了一個兩寸多深的窟窿。幾乎又是停了好一陣子,柳怡齋才發現自己是真正的廢了,一旦發現就再也站不穩了,倒在地上瑟索一團。

    如果二十八宿或韋天爵要出手阻止,雖然未必能救得了柳怡齋,至少不至兩腿皆廢,此人太陰詐,連同僚都不喜歡他。以致二十八宿有人想出手,韋天爵示意禁止了。

    而此刻,拎著李乾的二十八宿之一,人高馬大,臂部幾乎有李乾的大腿粗,他狂妄而粗獷地道:「各位,人家毀了咱們一個,而且表演了抽肋骨、碎膝蓋的絕活兒,咱們也不能裝熊,讓兄弟把他摔在麻石牆上喂蒼蠅吧……」此刻高凌宇要馳援已不及,況且一邊還有個韋天爵。

    此人剛剛把李乾蕩起來,一道幻影有如投林的倦烏一閃而自屋脊後瀉下,只見那拎人的漢子踉蹌後退四五步,李乾已到了來人手中,且向李乾低聲說了幾句話。

    李乾又逮著理啦,嚷嚷著,道:「他奶奶個熊!你要把俺摔到牆上喂蒼蠅?哈!你們聽到沒有?就憑你這塊料子,長了一身的熊肉,吹大氣不貼邊兒,扇得俺的鳥毛忽嗒忽嗒地響!真他奶奶的!屁股上畫毛——好大的臉哪!」

    來人是宮不屈和左護法,另外還有江振祿。江振祿連連向李乾使眼色,李乾只好去扶孫七。

    孫七的左臂骨折不輕,一頭大汗,但啞兄之仇未報,他知道高大俠留柳怡齋的活口是讓他為兄報仇的,他以為殺了此賊太便宜他,走到他的身邊,正好雙足踏在他的雙肘上。又發出一陣「格巴」之聲。

    二十八宿躍躍欲上,韋天爵道:「朋友們,侍會有各位一展所學的機會,至於對方手段稍嫌狠辣,這也是有原因的……」

    江振祿道:「對!江某要告訴各位,姓柳的是個冷血,他今日有此下場,猶有餘辜……」隨即說了和唐繼耀殘害鐵梅心的一切惡行。

    而此同時,宮不屈已在高凌宇耳邊說了一陣子,高凌宇失色低聲道:「有這回事?宮兄請速回,這兒小弟自信還能應付。」

    宮不屈道:「事關本幫存亡絕續,小弟是非馬上回去不可,臨陣退去,高兄請多擔待。」

    高凌宇低聲道:「這是什麼話?小弟此刻不克脫身,後之,必將與宮兄同往貴幫逮住那個兇手的。」

    宮不屈道:「高兄,我一個人回去即可,留下左護法在此聽你差遣。多個人總是好的,韋天爵身手了得,而他帶來的『天九王二十八宿』,一色大麻子,是黃得功的護身符,以前也是魏老奸的鐵衛。高兄不可輕敵。他們尤精於聯手群戰……」

    高凌宇道:「小弟不會輕敵,宮兄請即刻動身吧!恕小弟不克遠送了!」

    宮不屈交待左護法幾句話,主要是叫他隨時注意唐繼耀,此人沒有出面,更要嚴密防範。

    柳怡齋被拾下去時,簡直不像個人樣了。而宮不屈臨去時也順便把受傷的孫七帶走。同時在街上由孫七指認了華素素,趁混亂時逃了出來,由宮不屈一併帶回住所,且為孫七接了臂骨上了藥後才走的——

    station 掃校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