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大的面孔古怪的晃了晃,海承佳道:「你是吃錯藥了,所以才有這種瘋了似的話說出來!」
燕鐵衣冷靜的道:「我在稱雄道霸的時候,並未曾將你們這幾號人物放在心上,現在也一樣。」
海承佳嘿嘿一笑:「燕鐵衣,你關著門起你的道號,海氏兄弟又何曾看你在眼中?」
茫然的眼睛微微眨動,燕鐵衣道:「那麼,如今就該是我們分強弱,判成敗的時刻了。」
海承佳幽冷的道:「你目不能視,身陷重圍,面對的又是海家兄弟--第一流的好手,但你卻張狂如舊,燕鐵衣,我不知該說你是勇敢呢,還是說你不識時務?」
燕鐵衣陰沉的道:「不須用言語來推測,行動的結果便是最明確的答覆!」
海承佳生硬的道:「你真是活膩味了,燕鐵衣,只怕這『虎林山』後山北麓,就將是你的埋骨之地!」
燕鐵衣冷悄的道:「等你要了我的命,再說這話不遲。」
站在下邊掠陣的海明臣暴然的道:「姓燕的,你今天要被活剮!」
臉上的表情狠酷,燕鐵衣正視前方,目不稍側:「海明臣,你只是一頭會狂吠的瘋狗!」
勃然色變,海明臣大叫:「承佳退下,我來宰他!」
冷冷笑了,燕鐵衣森寒的道:「不必客氣,你兩頭畜生一起上吧--甚至海公伯也最好湊上,這樣彼此都乾脆俐落!」
海明臣憤怒的化喝:「姓燕的,你膽敢藐視我海家兄弟,我們海家--。」
燕鐵衣冷淡的道:「你們海家只是一堆腐朽的渣,碎爛的垃圾!」
宛若一抹來自極西的流光,那是由清冷的芒電,與晶瑩的光帶組合成的半月形刀影,只見盈眼的閃亮晃動,已經來到了燕鐵衣的頭頂。
燕鐵衣的眼睛看不見什麼,但耳朵卻聽得清,他沒有移動身體,當那抹一閃而至的流光臨頭的瞬間,他的左腕往上一揮,倒貼在腕上的「照日」短劍,擊磕著海承佳的大彎刀,火星迸濺的一剎那,短劍已滑過大彎的刀口,刺耳的擦動聲,像要斷人的心腸,直削海承佳握刀的虎口。
整個人往空中彈起,海承佳又在彈起的同時暴掠而下,大彎刀流燦著飛旋的光華,仿若冷瑩的凝雲穿繞,猛向燕鐵衣罩落。
「照日短劍」倏然抖灑出一蓬系星似的光點,當光點散射的須臾,快得宛似要逸向永恆,短劍的鋒刃斜偏透穿--閃過那繞回的光束,暴刺海承隹的胸膛。
大彎刀急收貼身,海承住迅速凌空滾進,但是,燕鐵衣的「太阿劍」猝然間凝映自虛無,寒芒飛揚處,海承佳的面頰上「哺」聲翻裂一件血口!
右側的海明臣驚鴻一現,已到燕鐵衣身邊,不知何時握在手上的一對「王筆」分開左右合擊燕鐵衣,而筆尖的冷芒才映,「太阿劍」已當頭點到了海明臣的眉心,劍勢快至如此,海明臣雙群急架,拚命後躍……。
燕鐵衣翻腕揚臂,「錚」聲脆響,「太阿」歸鞘,「照日」短劍倒貼腕內,他仍然倚柱而立,形態冷漠而平靜--就彷彿一直沒有過任何舉動一樣。
偏殿中是一片死寂。
破鑼般的嗓音更有些沙啞了,海公伯喉嚨裡像梗塞著什麼東西似的:「承佳退下,讓我來。」
海承佳面頰上的那道傷口,皮肉翻捲,血肉淋漓,翻捲的血口子尚在濕濕蠕動,有如一張小兒吮吸的嘴,這一劍,深可見骨……。
咬著牙,海明臣怨毒的道:「好狠辣的東西。」
海承佳痛得直在吸氣,但卻憤恨至極的道:「阿哥,我要同他拚命!」
燕鐵衣冷淡的開口道:「海氏三妖,你們自己所謂的『第一流好手』,莫非僅有這麼個火候?在我看來,似列位此等的身手,只配給『第一流的好手』提鞋!」
海明臣怒叫:「燕鐵衣,你不要賣狂,這才只是開始,你的樂子在後頭!」
冷冷一笑,燕鐵衣道:「對付似你們這種豺狼其心鼠兔之膽的江湖流痞之屬,第一就是不聽讕言,第二便是痛下殺手,而且,不須全力施為,輕描淡寫,即可一筆勾消!」
海承佳嗔目厲吼:「姓燕的,今日我們與你必分生死,論斷存亡!」
燕鐵衣不屑的道:「你臉上的一劍,這麼快就不覺痛了?」
一時氣得混身發抖,臉孔泛赤,海承佳大叫:「阿哥,我們要凌遲了姓燕的!」
圍立周圍的「大紅七」及其黨羽們,說不出面容上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他們全有些幸災樂禍的快意,雖說燕鐵衣是他們目前的死仇,但總算間接為他們出了一口,方纔所受「海氏三妖」的烏氣,而這種的快意卻只能竭力掩飾著,他們又極度的恐懼與憂慮,深怕連「海氏三妖」也一樣奈何不得燕鐵衣,「奈何不得」的後果,便是他們日後潰亡及敗滅的先兆了,這好比圍堵洪水,要就堵牢,否則,一發便不可收拾。
悄悄的,賀大庸道:「卓老大,這一傢伙,『海氏三妖』可掃盡面子了,張牙舞爪了半天,也同我們差不多,連邊也靠不上,空落個灰頭土臉。」
卓飛又是稱意,又是擔心的壓著嗓門道:「這固是當堂出醜,叫他們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可是,後果卻大大的不妙了,假設他們三個老怪物也一樣對付不了姓燕的,我們處境就更險啦!」
一側,任廣柏的面色十分陰晦的道:「老大,我們先別顧著方才與『海氏三妖』的不快,這到底是小事,至多生點閒氣罷了,但姓燕的問題可就嚴重了,萬一擱不下他,我們就不會笑啦!」
當然,「海氏三妖」是「大紅七」如今唯一的王牌,也是他們倚仗著對付燕鐵衣的最大靠山,如若「海氏三妖」也坍了台,「大紅七」及其黨羽們便確然束手無策了,這個後果的嚴重,卓飛自是十分明白,是而,現在他已經開始憂心忡忡,一面擔憂,一邊猶在肉痛著付由的一大票錢財竟泡了湯。
這時,海公伯深深的吸了口氣,十分緩慢的自懷中抽出他的兵刃來--那是一隻巨長的銀簫,兩尺半長,似臂粗細,遍體光耀流燦,略一揮動,便漾起閃閃芒影,海公伯的手掌卻握在簫身的中間。
低促的,賀大庸與卓飛道:「這是海老大的拚命傢伙--『幻刃簫』,看樣子,這老怪物要徹底同姓燕的較量一番了!」
卓飛沉沉的道:「一萬五千兩黃金的代價,他不出力,行麼?」
賀大庸澀澀一笑:「看他的了!」
手中的「幻刀簫」輕輕轉動了一下,海公伯沙啞的道:「燕鐵衣,我們親近親近。」
陰影籠罩著燕鐵衣木然的面龐,他毫無表情的道:「早等著了。」
海公伯怪異的雙眼閃出一抹光芒,幽冷的道:「你傷了我的兄弟,我必須要你付出代價,燕鐵衣,你將會後悔你做過了這樣遺憾又可惡的事!」
燕鐵衣平淡的道:「我並無絲毫你所說的這種感覺,如果有,也只是我覺得下手太輕了,方纔那一劍,設若能夠切下海承佳的頭顱,那又該多好!」
頰旁血跡淋漓的海承佳切齒咆哮:「千刀殺的燕鐵衣,我的頭便在脖子上,你怎不過來切呀?」
微微擺手,海公伯陰沉的道:「你未能在我弟承佳身上達成的願望,便在我海公伯身上試試看吧,燕鐵衣,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燕鐵衣緩緩的道:「我會試的,海公伯。」
海公伯的雙目輕合,他深沉的道:「你準備了,燕鐵衣,我這就--。」
話並沒有說完,海公伯的身形已欺到燕鐵衣跟前,他的「幻刃簫」流芒一點,猝指燕鐵衣咽喉,燕鐵衣微微仰頭,左手暴翻,「照日」短劍已閃電般插向海公伯小腹!
海公伯弓背縮腰,當尖銳的劍鋒搜腹而過的一剎那,他原式未變的銀簫已在「奪」聲輕響中,自簫頭圓心裡倏然彈出七寸尖刀!
燕鐵衣只是微微仰頭避開簫端的頂插,但是,自蕭內彈出的尖刀卻驟然長出了七寸,這就不是他原先可以料得到的了--眼睛看不見,這就是弱點,無法鑒定敵人的兵器形式預先作有效的觀察與防範。
冷泓泓的鋒刃猝刺過來,先是那般尖鐘的寒風,燕鐵衣猛然驚覺,急迫之下,他變腳飛伸,整個身體往下滑出--而滑出的同時,「太阿劍」也已旋起一圈眩目的虹光!
銀簫的尖刀「嗤」一聲空扎進圓柱中,海公伯飛快閃退,「太阿劍」的冷芒,掃過他的身前,劍氣四溢,「絲」「絲」破空。
一退又進,海公伯的「幻刃簫」在手中飛旋迴繞,倏刺忽點,縱橫穿掠裡,簫孔灌風,便發出一陣一陣「嗚」「嗚」的怪嘯聲來!
這樣的聲音,卻是如今燕鐵衣最大的忌諱,也造成了他無比沉重的威脅,嘯音擾亂他的聽覺,影響到他的反應,頓時,他的出手準頭就差了!
海公伯是武家高手,非但見多識廣,經驗豐富,更且觀察敏銳,燕鐵衣的動作甫始顯出了紊亂散落,他立即便已發覺,更且迅速知曉了原因何在!
狂笑著,海公伯攻勢越加凌厲,起落如飛,閃掠回騰仿若驚虹來去,「幻刃簫」嘯聲急厲尖銳,銀芒流燦中,業已形成了一面密密交織的羅網!
燕鐵衣很快的便遭到了壓制,他已無能採取主動,無法搶制機先,因為他的聽覺受到干擾,摸不清敵人招式變幻下所帶起的音響及風聲,於是,他立時陷入了艱危之境!
海公伯傾以全力施為,攻勢急勁,其銳如鋒,動作之間挾以萬鈞之力,宛若狂風暴雨,在迴盪回起的嘯聲裡,迫得燕鐵衣左支右絀,招架困難。
金鐵的交擊聲,震動著這座荒落陰黯的偏殿,密集而串連,火星飛濺,偶而閃亮了拚鬥中,兩張表情各異的面容,甚至連觀戰者的心腔,也都緊張得一陣一陣的收縮了。
正在燕鐵衣遭過到這樣危殆情況的時候,「海氏三妖」的老三海承佳,已含著滿腔的仇恨與激憤投入了戰圈,會同乃兄攻擊燕鐵衣。
於是,海明臣也打「鐵」趁熱的衝了進來。
「幻刃簫」「閻王肇」「大彎刀」三式四件兵刃便組成了一溜溜交織的光網,一片片流曳的鋒面,一條條矯掣的蛇電。
燕鐵衣更苦了,更險了,他已完全陷入了困窘的境地,他的「太阿」「照日」長短劍飛閃旋舞,布成了嚴密的光輪衛護自己,他的耳膜被尖銳的嘯聲震撼,聽力受到雜亂無比的干擾,他已無法辯清敵人的攻勢的來路,招式的所指,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一片迷濛,他只能竭力求得自保,連退也還不出了!
興奮的情緒一時充斥著「大紅七」以及他們各個同黨的胸懷,每個人的眼睛裡全都閃耀著激動又歡欣的火花,他們有著無比的得意與滿足,照現在的形勢看,燕鐵衣不會支持太久了。
卓飛同樣被眼前的優勢所眩惑,他的氣色也馬上變了:「賀大哥,娘的,所以說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海氏三妖』古怪是古怪了點,可是人家確然有兩下子,舉動狂的人便有他賣狂的道理,看看,就連燕鐵衣這樣不可一世的人物,居然也被『海氏三妖』圈穩了!」
喃喃的,賀大庸道:「這付情景,真是難以思議--北六省的綠林巨擘、黑道上的大豪,『青龍社』的魁首燕鐵衣,竟也會落到這等窘困無奈,命在旦夕的絕境!」
呵呵一笑,卓飛振奮的道:「十年風水輪流轉,今天也總算熬到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值得,真值得,儘管花了大票錢財又流了這許多血,折了這麼些條人命,只要能活剮了燕鐵衣,再多損耗我也甘心樂意!」
賀大庸被眼前的形勢,壓窒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似的道:「我們事先就沒想到擾亂姓燕的聽覺這個法子,否則,我們也能將他收拾了亦未可知,但無論怎麼說,姓燕的今天總也劫數難逃了。」
卓飛痛快的道:「人間最為爽心之事,莫過於能以報仇雪恨,眼見仇家受戮當場;賀大哥,且等著看我親自手刃燕鐵衣,剜其心肺以祭我兄弟亡魂!」
賀大庸緊張的道:「我會看的--但眼前還是注意海家兄弟先放倒姓燕的要緊!」
全神凝注中的任廣柏低促的道:「不用太久了,燕鐵衣業己破綻百出,招架無方--海家兄弟擾亂了他的聽覺,他就變得又聾又瞎,像個無頭的蒼蠅一樣,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啦……」
在週遭環伺的人們中,只有石鈺是最不願看到燕鐵衣落得悲慘下場的,但是,他卻無能為力,他心痛如絞,愧疚至極,這一陣,他像僵木似的非但無法活動他的肢體,甚至連思維也近乎麻痺了。
就在這生死將分的俄頃間,燕鐵衣已經最後決定了他搏命求生的痛苦方式--。
在四周盈耳的銳風、嘯音、金刃破空聲交雜激盪裡,汗透衣衫的燕鐵衣,陡然雙劍並飛,二百一十九劍四散穿射,幻成了一大蓬長短參差,又密集又凌厲的光芒,彷彿一個碩大的光球爆碎,而燕鐵衣倏然躍空翻滾,斜落一角,飛上堵截燕鐵衣的,正是海承佳!
海承佳的大彎刀恍同新月落,暴劈而下,外面,海公伯的「幻刃簫」也流星過空也似一閃來到,帶起一路的厲嘯尖號!
燕鐵衣突然拳身縮腹,雙劍卻不擋不截,錚聲指地--。
於是,海公伯的「幻刃精」與海承佳的「大彎刀」,已疾若電單般沾上了燕鐵衣的身體!
四周的觀戰者齊齊張大了嘴巴,一陣由腹腔內擠迫出來的呼叫,剛才湧向喉頭,尚未從口中凝成音浪前的一剎那。
燕鐵衣緊緊繃曲著的身體,像一根拉扯擴張到了極限的機簧一樣,在海公伯與海承佳的兵刃掠觸到他身體的瞬時,驀然彈起,宛若圓球在空中翻滾!耀目的冷芒紫電,快速得不可言喻的掣閃飛旋,寒光流燦,往四面八方蓬射穿掠,刀鋒的破空聲頓時恍同鬼號!
狂嗥尖叫的音浪像是泣血一般揚起,海承佳的身子速速翻滾撲跌,濺酒的鮮血加雜著飛濺的,大小小一的肉塊,似是被凌遲了一般散揚各處。
海公伯也又急又快的踉蹌倒退,額門上皮肉翻捲,前襟處血湧如泉,他的左手五指也完全齊根削斷,只剩下一隻光禿禿的巴掌!
現在,他們見識到燕鐵衣「冥天七劍」的第五式「天顏震」了!
燕鐵衣的聽覺遭到了干擾,他的目不能視,耳又不能聞,在先前的苦苦支撐中,他已意識到危在旦夕的險況;他有生以來,遭遇過無數次的生死難關,也經歷過無數次的血腥風浪,但卻極少有這一次的險惡與艱困,他當然不能認命,也不甘認命。以他的威望,名份,地位,及武功修為來說,如果喪生在「海氏三妖」或「大紅七」的手中,實在是一種羞辱,也是一種委曲,因此,他必須要求生,要掙扎,要活下去,但他看不見又聽不清,而他又須活下去,不在混亂中遭致殺戮,他就只有用一個痛苦的方法來掙扎--用他自己的身體,實際接觸敵人的兵刃,當敵人的兵刀割切到他的身體時,便是最明確的指示出敵人方位的答案,所以,他便用了這個方法。
當然,燕鐵衣深切明白使用這種方式的內涵乃是極具冒險性的,異常凶危的,而且避免不了肉體上的痛楚,但他卻只有這唯一的一條求生之途,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不願送命,便只有挺身試刀。
他不願在試過之前揣測這樣做後成功或失敗的可能比率,他只須去做;至少,他知道一點--施用此法尚有求生之望,不然,便必無幸理!
現在他總算成功了,但成功得並不完備,燕鐵衣未曾料及對方的出手是這樣快,而刀鋒的切割又竟是如此銳利,幾乎剛在刀口沾肌的一剎那便已裂膚穿肉而入,他的反應已是奇速無比,可是,仍然免不了在背脊上留下一條長有半尺的血槽在,左脅間翻捲了一道三寸長的皮肉!
連心的痛苦扯著他脈搏的跳動,背後脅間的傷處,更似火炙般抽搐著,他落地之後,也是和他的敵人一樣踉踉蹌蹌,幾乎站立不住。
在瞬間的驚變裡,四周的觀戰者再也叫不出聲,喊不出聲了,原先那一鼓作氣準備好的歡呼,立即變成了一聲駭噎合著苦汁也似的,回小肚內!
震駭過度的海明臣,在俄頃的僵窒後,狂叫著撲向了他的兄弟,這時,「大紅七」與一干黨羽們方纔如夢初覺,想到了圍截燕鐵衣!
但是,燕鐵衣卻不會再給他們圍截的機會,他在幾步踉蹌之後猛然往前暴施、雙劍電飛,兩顆人頭拋空而起,那個手執三節棍的仁兄甫始揮棍橫掃,燕鐵衣已順著棍端飄起抖手一劍,將這提棍者通了個喉穿頸裂!
賀大庸往上一撲,手上傢伙尚未放上位置,燕鐵衣劍勢如雨,當頭已將這位「三心老狐」逼得手舞足蹈的沒命奔開!
那先扮充年輕道士的黑壯青年拚命截到,一柄「蛇信劍」斜起猛刺,燕鐵衣咬唇切齒,平起橫掠,雙腳翻彈,「碰」的一聲已將那假道士踢了個四仰八叉!
假道土身子一跌,燕鐵衣的身形已側飛而出;千不該,萬不該,偏殿的側門與後頭邊門中,就在這時湧進了大批聞驚赴援的「大紅七」手下,他們蜂擁奔進,殺喊震天,卻不覺造成了形勢的混亂,以及--告訴了燕鐵衣門戶所在的正確位置!
鋒刃的寒光蛇電也似,掣掠閃縮,隨著燕鐵衣的身影流旋飛騰,頓時呼號慘抖,血肉迸濺,人擠人,人推人,兵刃撞擊,化喝吼罵聲亂成了一片!
像一抹幻發的煙霧,就在這混亂嘈雜又朦朧昏暗的局面裡,燕鐵衣飛身逸去。「不要往裡擠啦,這裡就有幾個死人躺著啊!」
不知是誰在嚎叫,聲音像在撕裂著什麼一樣。
「操你六舅,你的像伙小心點,別往老子身上挨呀!」
「喂喂喂,你站遠幾步,莫把我朝前推!」
「天爺,這是誰的斷腿哇?」
「我的乖乖,怎的一伸手就摸了一掌的血?」
「大家靜一下,靜一下,正點子那裡去啦?」
就當這幾成修羅場的偏殿裡大呼小叫,吶喊聲摻合著呻吟悲號,亂得不可收拾的時候,卓飛突然抖亮了火摺子,暴跳如雷的吼叫:「龜孫王八蛋,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狗頭和雜種,那一個叫你們闖進來湊熱鬧的!看看這個場面簡直是混成一團了,姓燕的呢?姓燕的又跑到那裡去了哇?」
賀大庸目光回掃,氣急敗壞的叫:「不得了,這裡全是我們的人,姓燕的影子不見,八成是溜掉了!」
「大紅七」的幾個人到處亂轉,一邊驚惶莫名的喊將起來:「壞事了,老大,姓燕的不在這裡啦!」
「老大,姓燕的一定逃了,殿裡沒有!」
「得趕快去追呀!老大!」
頭大如斗,面色灰敗的卓飛急出滿身冷汗,他嘶啞的大吼:「亮火摺子,快亮火摺子清查,我操你們這群飯桶的老娘啊!」
賀大庸口四濺的幫著吼:「馬上四面搜,有火摺子的亮火摺子,其他的人預備火把,這裡沒有就得搜山,決不能讓姓燕的逃掉!」
點點的亮光紛紛燃起,幾十隻火摺子,便照明了這間面積不大的偏殿,青紅的火光搖晃著,更有些人搜向了觀裡其他的角落。」
但是,那有燕鐵衣的影子!
偏殿中,遺狼籍,傷者仍在輾轉呼號,血肉斑斑,觸目驚心,尤其在這點點鬼火也似陰森青紅光暈映幻下,越增恐怖和厲的氣氛。
海明臣坐在地下,一面替乃兄海公伯敷藥包紮,一邊滿臉沾黏著縱橫的涕淚。
隔著他們幾步遠,血糊一團的海承佳體,早已僵冷!
「大紅七」已然確定燕鐵衣業已突圍脫走,這時,他們正在慌亂的調兵遣將分頭追趕,當一撥一撥的人手匆匆離開之後,卓飛和賀大庸訕訕來到海家兄弟身邊,兩個人的臉上,全都流露著一種「不知說什麼好」,以及「閣下如今打算如何」的尷尬與愁苦表情。
殿角一隅,石鈺依然僵立著有如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