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個人立即逼了過去,包圍在四周的「青龍社」弟兄一見魁首來到,不由歡聲雷動,紛紛讓路,但是,這一來卻也驚動了四名灰衣人,他們突然一聲喚哨,四人中的兩個驀然騰空斜掠,大鳥般越眾而脫。
另兩名灰衣人也在一聲叱喝下往相反的方向衝突,力戰後的孫三能等人正自猶豫看不知追那一撥是好,熊道元與何三已截住了衝過來約兩名灰衣人!
孫三能抹著汗大叫:「老鄧,我們去追另兩個!」
雙槍如電閃縮的熊道元急吼:「不用了,一起圈住這兩頭瘋狗吧,那兩個王八跑不遠的,魁首已追上去啦!」
是的,燕鐵衣就在他的手下們歡呼讓路之際,已立即醒悟了什麼迅速穿入人叢,果然,驟動聲驚擾了拚哄中的灰衣人,如個人分做兩撥脫走,燕鐵衣早已認定,率先突脫的人必是那隱形仇家的爪牙,於是,他便緊緊追躡著那兩個越眾遠去的灰衣人而去。
一面追,他一面慶幸,這樣一來,替他省了事後辨認的麻煩,活擒兩個總比活擒四個來得容易!那兩名灰衣人確是各俱有一身了得的本領,奔掠之間,疾若鷹隼,且落地的兩點距離在六丈之上,僅一眨眼,他們已越出了「青龍社」的總壇範圍,沿著趄伏崎嶇的地形朝「楚角嶺」下狂奔!
燕鐵衣的追趕之勢更是有如流星曳空,鴻飛電掣,他連起連落,步步緊逼,片刻後;已到了那兩名灰衣人身後尋丈之遙!
這時,燕鐵衣已想到了一個可慮的問題,這也是一個很自然發生的問題,於是,他在萬分不情願的形勢下將他的「太阿劍」斜斜抗在右肩肩頭!
果然,他的猜測對了,當前奔後追的三個人來到「楚角嶺」的半中腰時,前面的兩名灰衣人驟然一聲不響的分往左右兩個不同的方向散開奔逃!
暗笑一聲,燕鐵衣身形驀而凌空暴旋,怒矢般撲嚮往右邊逃走的一個,同一時間他拋肩揮臂,斜抗肩頭的「太阿劍」便像一溜白光閃射而出,去勢是那樣的快,以至破空聲尚未響起,朝左奔逃的灰衣人業已慘號著被透胸穿過的「太阿劍」帶出了三丈多遠又一頭栽進了一個凹坑內!
沒有回頭,燕鐵衣逕自追趕眼前這一名灰衣人,他十分明白他這出手後的效果,他知道憑那往左邊奔逃的灰衣人的修為是斷然躲不開方纔那一手射殺的……。
同夥的慘號,顯然也令奔逃中的這名灰衣人驚悚了,他本能的將前奔之勢頓了頓,惶然回頭顧視!
這一看,不禁令他魂飛魄散,燕鐵衣就這須臾工夫,竟已追近到他的身後不及六尺之處!
映入這灰衣人視線的,是燕鐵衣那張童稚未泯的臉龐,是那柄斜抗肩頭的空劍鞘,但是,在這灰衣人感覺中,燕鐵衣那原本十分可愛的圓圓又天真的面容,此際竟有如厲鬼惡魔般的猙獰,而那柄沒有了劍刀的空劍鞘,卻也變得如此般的空洞可怖,就彷彿一條毒蛇張開的嘴!
於是,越來越近了……
灰衣人汗透重衣,喘息如牛,他拚命奔掠,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但是,卻就拉不長與燕鐵衣之間的距離,非但拉不長,反而更逐漸接近了。
一點一點趨前,燕鐵衣在灰衣人背後冷清的道:「省點力氣吧,朋友,你認為你還有希望?」
灰衣人悶不哼聲,粗濁的喘息著,一個勁的往前跑。
燕鐵衣冷冷的聲音便如響在他的耳邊:「我勸你不要逃了,朋友,我現在就可以用手觸著你的後頸了!」
心跳如鼓,汗水迷眼,灰衣人幾乎就要累得癱倒,他嗆咳著狂喘,卻就是不停,宛如只要繼續跑下去便可以脫卻被擒的厄運一樣……
現在,他們日逐漸接近斜坡下的那片疏林邊緣--。
燕鐵衣身形如電閃,語氣卻分外溫柔:「你真的不到黃河心不死麼?」
灰衣人幾乎像發了狂一樣,頭也不同的往前猛跑,他的喘息聲,似是在拉動著一具特大號的風箱般袒書,汗水隨著他的奔跑起伏而酒落,他彷彿沒聽到燕鐵衣的警告,彷彿沒有見著任何身外的一切,他像是只有一個單純的意念——跑、跑、跑……
突然間
燕鐵衣緊躡於後的身體斜側彈出,又在彈出的一剎往回暴截,空劍鞘飛砸灰衣人——他已到了灰衣人的面前!
張大了嘴,灰衣人連叫也叫不出來了,在驚恐震駭之下,他喉嚨裡「咕」的悶嚎一聲,拚命往一邊撲去,然而,燕鐵衣卻似早已料到對方會有這個動作一般,飛起一腳踢出,剛好將灰衣人蹴翻滾地!
那灰衣人的確算是個強悍的角色,他身子甫一沾地,立即反彈,手中的淬毒「雙刃刀」猛刺燕鐵衣!
站立不動,燕鐵衣的空劍鞘猝揮,「噹」的一聲震開了那毒刀的一刺,幾乎就在震開敵人刀勢的同時,劍鞘「「篤」的一下按住了那人咽喉,按得結結實實!
灰衣人仰面朝天的躺在那裡,滿頭的汗,滿身的汗,他像一條涸池的大魚一樣,口鼻急速嗡動著,迫促的喘息,一雙眼也連連翻滾,四肢更在不斷的抽搐顫抖……
燕鐵衣目光冷寒的俯視著這人,慢慢的道:「你先喘過氣來,然後,我再問你幾句。」
灰衣人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好一會,才算略略歇息過來,他的一面灰巾早就脫落了,所以,現在看上去他的模樣一目瞭然。卻是個長相不惡的精壯人物!
燕鐵衣凝視看他,平靜的道:「行了麼?」
灰衣人忽然閉上眼,嘴巴也緊緊合著,他合得那樣緊密,以至令人想到恐怕要用鐵鍬才能給他將嘴巴撬開!
燕鐵衣笑笑道:「何必做出這個樣子來呢?朋友。」
灰衣人表情僵木,眼嘴緊閉,一點反應也沒有。
燕鐵衣低沉的道:「你這是告訴我——你不會回答我任何問題,是這個意思麼?」
仍然毫無反應,灰衣人似是變得又聾又啞了。
燕鐵衣輕輕的道:「如果你因為搬出這樣的姿態而能超然物外,忘卻自我,那麼,你可以不必回答我所問你的話。否則,你的意志若仍與你的肉體不能分割,你還是光棍點的好,我對於強迫人家說話這方面,可以大言不慚的講乃是很有火候的,甚至可以稱為一等一的高手,——但只要你忍受得住身軀上的折磨,我就拿你沒法子--。」
笑笑,他又道:「不過,很多人是忍受不住的。」
燕鐵衣道:「你真想試上一試?」
灰衣人在咬牙了,兩邊的腮幫子各自鼓起一條肌肉的緊扯痕跡的,他宛似準備接受刑罰!
燕鐵衣輕細的道:「朋友,你這副臭皮囊,你捨得任它被人糟蹋?」
灰衣人不響。
燕鐵衣靠近了點,道:「你可要搞清楚,人的身體只有一具,若是遭到損毀,便沒有法子可以再行配製了,而且,我這損毀人體的方法與過程乃是十分痛苦的呢……」
顫抖了一下,灰衣人的汗水更淌得急了。
燕鐵衣的語調也逐漸轉為生硬:「還要堅持?」
灰衣人又抖了抖,眼皮子也在不停跳動!
抵在對方咽喉上的劍鞘稍稍一鬆,燕鐵衣微笑道:「充英雄不是像你這樣充的,朋友,這是一種蠢昧的好強意識,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願合作不?」
似乎牙關咬得更緊了,灰衣人硬生生的挺著不哼。
燕鐵衣點點頭,道:「這可是你自找——我已很久不親自動手逼人說話了,我憎厭這樣的行為,但無可否認的,這卻是眼前唯一有效達到目的的方法!」
滿臉的油汗浸沾在那張僵硬面孔的紋褶之中,而紋褶也是抖動的,隨著表皮的抽扯,汗水使往脖頸裡流淌了,灰衣人仍咬牙不響……。
燕鐵衣猛的將按在灰衣人咽喉間的劍鞘移開,反兜在灰衣人的下頷上,就在灰衣人方待掙扎的瞬息裡,他已抖腕將灰衣人摔了個大馬爬!
摔得昏天黑地,金星並繞的灰衣人尚未及喘過氣來,兜在他頷下的劍鞘又」呼」的反抬,一下子把他倒翻過去,而他背脊方才沾地,卻又像先前一樣再次翻了個觔斗狼狽跌成一堆!
一腳踩在灰衣人的背上,燕鐵衣倒掉劍鞘,又準又狠的斜側著以鞘端戳下,於是「嗷」的一聲淒顫慘叫夾雜在一響骨骼的清脆斷裂聲裡,灰衣人的一根肋骨業已被劍鞘尖端硬生生戳斷!
燕鐵衣圓圓的面龐上是一種可愛的、溫柔的笑容,但他的動作意韻卻與他的笑容全不相配,他毫不憐憫,更不遲疑,劍鞘第二次又猛戳下去!
「哇……」
叫聲有如獸嗥--一頭傷了的野獸的嚎號,令人有些毛髮悚然的感覺,總在耳裡,像能絞腸剖心,灰衣人的第二根肋骨又斷了!
燕鐵衣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做著什麼事一樣,劍鞘一抬,又待往下搗落--。
灰衣人一頭一臉的泥灰,口鼻間也全是灰土,他用牙齒啃著地面,突然昂起頭來嘶啞又慘厲的吼叫:「住手……住手……」
燕鐵衣的劍鞘半懸,冷然道:「你同意合作了?」
灰衣人痛苦的歪曲著面孔,黏糊糊的口涎合著泥土染污得他滿嘴黑穢,顫抖著大叫:「燕鐵衣……你殺了我吧……你是有種有血性的,你就乾脆一刀殺了我……」
燕鐵衣搖搖頭道:「不想你仍然執迷不悟--。」
劍鞘那半圓的,堅硬的尖端,再落「克察」一聲,灰衣人的肋骨又斷一根,他的號叫聲頓時便像殺豬一樣「嗷」「嗷」的嚎得能叫人全身起疙瘩!
燕鐵衣平靜的道:「朋友,這才只是開始,離你洩氣的終點還有一段路途呢!」
灰衣人全身痙攣著,他用力吸氣,臉色青白的呻吟:「好……好……我說………我說……」
「嗯」了一聲,燕鐵衣道:「這才是識時務,如果你早一點開竅,又何必吃這些苦頭?你該曉得,這可是你逼得我這樣做的……」
抽搐了一下,灰衣人咬著牙,「嘶」「嘶」呼吸,兩隻眼珠子全像要突出眼眶……
於是,燕鐵衣好整以暇的道:「最近,『青龍社』發生了一連串的意外,這些意外組合起來便是一片血腥,而且是被人有計劃的造成災難,易言之,即是有人隱在暗地裡對『青龍社』施以打擊與殺戮,你,是否便乃其中的一份子?」
灰衣人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我是……」
燕鐵衣吁了口氣,道:「你們是一個集團麼?」
灰衣人沙啞的道:「不錯。」
燕鐵衣柔聲問:「有多少人了?」
抖動著灰衣人聲音細弱:「五個……」
燕鐵衣緊迫的道:「誰是首腦?」
灰衣人乾裂的嘴巴歪扯,雙眼十分恐怖的睜得滾圓。胸口急劇起伏著,宛如一提起他的「首腦」,便令他感到無比的驚駭一樣!
燕鐵衣低沉的道:「沒有關係,你用不看畏懼,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要找的只有他一個,你們這些幫兇爪牙可以從輕發落!」
灰衣人面頰的肌肉在扭動跳顫,喉結上下移抖,他異常驚恐的道:「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首腦』是誰……」
燕鐵衣緩緩的道:「不要怕,你把那罪魁元兇說出來,我可以保護他的安全,而且答應你不再追究你對『青龍社』的冒犯--。」
淒然笑了,灰衣人嗆啞的道:「燕鐵衣……你不錯是江湖上的巨擘,是道中的二皇上……但你卻不一定能對付得了他……燕鐵衣……你連你自己的手下……不也有很多沒護住麼?」
窒了窒,燕鐵衣冷冷的道:「話不能一概而論,朋友,一個人以及一個組合,不可能事事佔上風,也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頰,不遭點挫折。但是,強者即是強者,雖然他亦會跌跤,亦會失敗,他卻將很快站立起來--你要知道,最後的勝利才是真正的勝利,現下就談輸贏,未免還為時過早!」
灰衣人痙攣了一下,痛苦的道:「目前來講……你們卻已居於劣勢……」
燕鐵衣哼了哼,道:「我們很快便會將形勢扭轉過來。『青龍社』以及我燕鐵衣,並非習慣於承受打擊而不反抗的!」
灰衣人吶吶的道:「可是……可是……」
燕鐵衣厲聲道:「不要可是了,朋友,你立即說出你們的首腦人物是誰來,你仍有活命的希望,否則,你便必無幸理——我可以看出來,你們的頭子是以恐怖手段或嚴酷的律條約東你們,但你不可忘記——『青龍社』對付敵對者方式也一樣不會容情!」
灰衣人驚愕的道:「他會……會殺死我的……」
燕鐵衣大聲道:「有我在,什麼人能殺你?你若不說,難道就不怕我來殺你?你們的頭子心狠手辣,姓燕的也不是吃素的!」
乾澀澀的嚥了口唾液,灰衣人孱弱的道:「你不知道——他的殺人手法多麼歹毒……」
燕鐵喪生硬的道:「朋友,你也該打聽打聽,燕鐵衣懲治敵人的手法又是多麼歹毒!」
灰衣人深深歎息,絕望的道:「只要我洩露了他的秘密……我是必死無疑………燕鐵衣,你救不了我……」
燕鐵衣憤怒的道:「他是什麼三頭六臂?是什麼神仙妖怪?竟還這樣的玄奇詭異,法力無邊?你不要叫他嚇昏頭了?」
灰衣人軟弱的道:「你不瞭解他……燕鐵衣……他是個幽靈與惡魔的化身………他不像是個人……一個人不該有他那樣的邪異和詭奇……也不該似他那樣的陰狠與殘酷……他沒有情感,也沒有熱血,他只知道仇恨、殺戮、仇恨、殺戮……我們跟著他……等於立了賣身契……更等於連靈魂也賣給他了……他跟著我們,拴著我們,如影隨形……我們無法背叛他,不能拋棄他……我們做不到,否則,千里迢迢,天涯海角,他也會索取我們性命,煎熬我們的靈魂……他一定會這樣做的……」
「呸」了一聲,燕鐵衣道:「我看你是被蠱惑住了。你中了邪一樣,天下那有這等荒唐怪誕的事?簡直不值一笑!」
灰衣人喃喃的道:「你不清楚他……所以你才會這樣說……」
燕鐵衣冷硬的道:「我就會清楚他了,而且,我更會把這個禍害從人間世上消除掉,他在你們眼裡是魔是邪,在我眼裡,只不過是個詭計多端又殘暴寡絕的狂人而已--有如陰溝的老鼠,暗裡施虐永遠見不得天光!」
說到這裡,他已不耐煩了,嚴厲的接著道:「你到底說不說他是誰?」
灰衣人惶悚又憚忌的道:「我……我……我不敢說……」
燕鐵衣陰森森的一笑,道:「很好,我不管你們背後的操縱者是用一種什麼樣的手法掌握你們,現在我首先叫你嘗試一下『梟霸』的味道,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你斷氣之前你會有機會做個比較!」
灰衣人恐懼至極的叫:「不……你不能這樣做……」
燕鐵衣惡狠狠的道:「人身上有二百零六塊骨頭,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也有軟有硬,我要你先嘗一嘗這二百零六塊骨頭一根一根斷裂以後會是一種什麼感受——。」
顫抖不停,灰衣人面色慘白的嚎叫:「請不要……我受不了……我已經不能再遭折磨了……」
燕鐵衣冷酷的道:「那就回答我方才問你的話!」
灰衣人以一雙乞憐的目光瞧向燕鐵衣,他慌亂又失措的道:「但……但你得庇護我……」
燕鐵衣用力點頭:「當然!」
深深吸了口氣,灰衣人惴惴的,恐懼的道:「我們當家的精擅易容之術………」
燕鐵衣道:「這一點我已知道,而且我也可以猜測到他亦擅長揣摸被他裝扮的人的習慣舉止,甚至談吐音調,商傳勇的出現可是他化裝的?」
灰衣人細微的道:「是他裝扮,那夜,他總算吃了點虧……」
燕鐵衣冷然道:「他跑得快,否則,他就會死得更快了!」
像只嚇破膽的兔子一樣,灰衣人惶惶不安的又道:「他發誓要報復你,用你身上的皮來補他的傷疤……」
燕鐵衣冷笑一聲,道:「歡迎之至,他儘管來試!」
灰衣人驚悸的道:「他做得到的……」
燕鐵衣沉下臉道:「你最好還是設法恢復一點理智,你已被你們後面那個陰魂不散的人物嚇傻了、唬癡了!」
灰衣人吶吶的道:「我說的是真話……」
燕鐵衣怒道:「你且等著,我會用事實來證明你是如何的愚昧及幼稚!」
不待灰衣人再說話,他已緊迫的道:「他的姓名及出身?」
灰衣人艱辛的舐舐嘴唇,語聲含著極度驚慄的抖索:「他姓麼--」
一溜藍汪汪的寒電,就在這時從疏林中暴射而至,來勢之快無可言喻,僅見光芒倏現,業已來到眼前!
恐怖的尖嚎著,灰衣人的表情頓時轉變得不似一個人了!
燕鐵衣右手猝翻,准狠無匹,空劍鞘「噹」的一聲已將一支細若小指,長約半尺,通毒藍光閃爍又尖銳至極的暗器磕上了半天!
灰衣人嚇得顧不及身上的創痛,全身拳曲,抖如篩糠,他發了狂似的城:」饒命啊……我沒有說……當家的,我沒有說……」
燕鐵衣對著林子厲喝:「朋友,你是個男人你就出來,讓我們明槍對仗拚個生死存亡,如此鬼祟掩,藏你還有一點江湖漢子的自尊麼?」
疏林蕩蕩,毫無反應,灰衣人驚恐欲絕的叫:「當家的來了……那是他的『心魔梭』……見梭奪魂啊……」
燕鐵衣冷峭的道:「看看他能奪誰的魂?」
就這個「魂」字才從嘴裡吐出,突然間疏林之內藍電飛映,溜溜激射,破空尖嘯有如鬼泣,約三十餘支「心魔梭」業已以那種驚人的快速,彷彿一片蓬散的光芒般捲到!
身形暴旋,燕鐵衣的「照日短劍」彈流穿飛,有如豪光凝練,又似星弧躍閃,成條成點成片,只見各形各樣怪異的,以光芒組合成的眩目異彩並射璀璨,漫天的「心魔梭」已經「叮噹」串響,紛紛拋散歪斜四處!
凌空翻滾站定,燕鐵衣對著林子大吼:「不管你是什麼人,你也只是一頭下流的畜生,一個齷齪的劊子手,一個不知恥的無賴漢,你有半點骨氣,有絲毫血性,你就滾出來硬對硬的拚上一場!」
疏林中,依然聲息全無,沒有一點動靜,好像那裡面只是有風有空氣在寂寥中流動一樣……
燕鐵衣想衝進林子裡追搜,卻又怕那俘虜遭到暗算,他猶豫再三,只得悻然作罷,剛剛他才轉頭,目光瞥處,卻猛的大驚失色——。
那灰衣人捲曲在地下,頭臉卻朝向他這邊,而灰衣人的臉孔卻竟已扭曲得不成人形了,他凸瞪雙眼,罪孔大張,嘴巴微微開合,雙頰的肌肉全往上吊,整個容顏都泛了紫黑——那是一種可怕的,瀕死的紫黑色!
倒吸了一口冷氣,燕鐵衣急步走近,又驚又恐的吼叫:「你,你這是怎麼回事?你並沒有中上暗器呀!那些什麼「心魔梭」不錯全淬有毒,但已通通被我震落了,你卻是怎麼搞成了這樣?」
灰衣人的嘴唇無力嗡合,目光已開始擴散,他似是想掙扎,想蠕動,但他卻什麼也不能做,甚至連面孔上的肌肉也無法牽扯,他已完全僵麻了!
燕鐵衣迅速搜視,這一看,不禁又使他心房狂跳——原來,灰衣人的胸口間正叮咬著一條細細的,青綠色的小東西,像是蛇,卻太小,只有三寸來長,而且胴體上還生長著密密的薄鱗,鱗片是一種黯淡的青綠色,不注意便分辨不出,這玩意的頭部是橢圓形,只及一枝小指甲蓋那樣大,但是,上面的一雙眼卻是猩紅的紅得瑩澈,紅得鮮艷,卻也紅得邪惡——現在,這軟滑可怖的東西便正叮咬在灰衣人的胸口,而灰衣人的雙手則已死死捏掏住了它的七寸之處!
燕鐵衣勃然大怒,左手飛閃,劍芒猝映,這小玩意的猙獰頭部業已被斬拋丈外,卻連半滴血也未見灑出,只有幾絲黏稠的綠綠沾到草地上!
猛蹲下身,燕鐵衣急問:「這是怎麼搞的?要如何解救?快告訴我!」
灰衣人甚至連表情也做不出了,他僵硬的捲曲著,雙眼一再上翻,卻光只嘴巴嗡動不停--。
急忙將耳朵貼在灰衣人的嘴上,燕鐵衣大叫:「你想說什麼?要說什麼?你儘管告訴我——。」
於是,自他耳沿微微蠕動的嘴唇感觸上,燕鐵衣覺得一絲冷寒泌來,也聽到一些舌頭打著轉的斷斷續續的字句:「公……木……木……『普城』朱………少……凡……」
燕鐵衣焦急的吼:「說清楚點,公木?什麼公木?『普城』朱少凡又如何?你挺一挺,沉住氣,說仔細一些,你——。」
他驀然住口,灰衣人業已瞪凸著眼,停止了嘴唇的嗡動,茫然凝視著天空的一點,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就這樣不甘不願的斷了氣……。
燕鐵衣蹲在一邊,悵然若失的望著這張可怖又可悲的面孔,一時感觸萬千,心頭慼然,人的生命,成長何其艱辛,但一朝殞落,卻又何其草率……
唯其叫人不能忍,不能平的,卻是燕鐵衣心頭那口氣,那憤怒又帶著慚愧的氣,他曾多麼自信又多麼堅決的表示過要庇護這個人,但是,言猶在耳,他所要庇護的這個人卻已在他的而前失去了生命——。
他想到了這灰衣人所說的那幾句話,他連自己的手下也未曾庇護住,又怎能奢言庇護別人?現在,灰衣人竟是不幸言中,他果然未能將這個俘虜的生命挽留住,最令他難堪的,是連這個人的姓名都還不知道,這是一種多麼深刻的羞辱與諷刺!
怪叫一聲,燕鐵衣飛撲入林,他的動作快逾電掣,就像一抹流光在那裡迴旋穿射,倏東倏西忽上忽下,眨眼間,他已將這片方圓並不太大的疏林子裡外搜查了三遍!
有些喘,也有汗水透出,燕鐵衣四處追尋,一邊憤怒的吼叫:「躲在暗處的王八蛋,你給我滾出來,你除了暗箭傷人之外,還有沒有點別的本事?」
空林寂寂,木葉蕭蕭,毫無回應,燕鐵衣穿進穿出的搜索,聲音有些嘶啞的再喊:「齷齪的狗賊,卑陋的兇徒,你是個積天下污穢於一身的無賴,你是個不要臉,沒有人格,沒有骨氣的畜牲。禽獸……」
燕鐵衣口中大罵,穿葉折枝的往返追尋,正搞得滿頭大汗,林外,從「楚角嶺」下來的方向,已經傳來隱隱的衣袂振動聲與涉履疾快的移展聲,燕鐵衣全身一弓,暴射而出,宛加一團從尢天之上衝下的隕石,只見黑影倏映,已經來到了林外九丈之處,剛剛迎上兩個從坡頂掠來的大漢!
那兩位仁兄,一是熊道元,一是「鐵腿」何三,他們正探頭探腦的四處找尋什麼,燕鐵衣己凌空而至,那種快速法,那種身體破空所帶起的強勁風聲,驚得他兩個怪叫一聲,分向左右撲地滾出!
一個旋轉落地,熊道元抹了把冷汗,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我的大爺,魁首,可真是你,嚇得我幾乎尿濕了一褲襠!」
燕鐵衣怒道:「你真長進,越歷練膽子越小了!」
熊道元乾笑一聲,道:「可不能怪我,魁首,方纔你那猛一撲出來的勢力委實驚人,我們根本連影子也沒有看清,才一發現,你老已到了頭頂,這樣的身法,這麼的快速,如果是對頭的話,我跟何三兩個就有苦頭吃了……」
何三也來到一邊,亦是驚悸的道:「魁首的身手好了得,假是剛才不是我們兩個,恐怕早就叫魁首給放倒了,乖乖,只一照面,我竟覺得已被罩死了路………」
熊道元舐舐嘴唇,道:「何三,像是一團風猛的捲上頭頂,可是?」
連連點頭,何三吶吶的道:「好厲害……」
燕鐵衣一揮手,道:「不用囉唆了,光會拍我馬屁有什麼用?對頭仇家仍然碰不著一根汗毛,仍然由他們在暗裡繼續整我們的冤枉……」
熊道元怔了怔,急問:「魁首,那兩個灰衣人不是已被你宰掉一個了麼?另一個呢?沒追上?」
燕鐵衣伸手朝林前一指,冷冷道:「喏,那不是!」
熊道元引長脖子一瞧,立時眉開眼笑的道:「哈哈我就知道這兩個狗種任是那一個也逃不掉,魁首親自出馬追人,還有追不上的道理?」忽然,他又皺皺眉,低聲道:「但--魁首不是說要擒活的麼?也好逼出點線索來如今這兩個人全叫魁首給宰了,卻又怎麼問他們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