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窯山」之所以叫「瓦窯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典故或是形勢上的附會,只因為這座山的半山腰一片平陽地上曾經開設過一片瓦窯而已,如今,那片瓦窯早已坍廢棄置,上下—片傾頹倒塌,野草埋蔓的遺跡了……山下,很容易就找到那間小小土地廟,土地廟也和半山腰上的瓦窯遺跡一樣,殘舊破落,意味淒清,連廟內供奉的土地公像,亦是黝黑模糊,不可辨認了。
這地方非常荒僻.非常寂靜。荒僻寂靜到偶而出現個把山精魅客,妖魔鬼怪,也不算是樁什麼出奇的事兒……那干綁匪,挑選了這麼一處所在來交換肉票,真可謂慧眼獨具,揀得合宜之極。
一條靜蕩蕩的驛道,便自瓦窯山南邊的山腳下遠遠繞了出去,這條路修得實在絕,就好像瓦窯山帶著什麼邪氣—樣,僅是路的—個彎兒沾了沾就以那樣斜折的角度跑開了,因此,瓦窯山也就更顯得冷森、顯得幽寂啦。
敖楚戈他們來得很早,未到午時即已趕到了地頭,一共六個人——敖楚戈、趙可詩、賈掌櫃以及三輛驢車的三個車伕。
三輛封蓋嚴密的驢車,在解下牲口後。成一排並歇在那裡,三個車伕聚在一起卻不是聊天,只似三個呆烏般發著楞——當然,他們已明白這一趟不是好差事。
靠在土地廟的半頹牆根上,敖楚戈的鋼棒子斜支在殘缺的一角的麻石階側。盛著「鬼泣環」的黑布套子便背在背上。現在,他一面啃著夾肉燒餅,一面就著左手羊皮囊中,清水送下壯去,吃得津津有味,—派意態悠閒……趙可詩可就沉不住氣了,一會坐下,一會又站起來。不是伸長腦袋左盼右顧,就是心神急燥地來回走個不停,臉上的表情也時時變化,豐富得可以。
賈掌櫃是硬充者成,坐在一截樹樁子上倒能穩得住,就是那股子假窘勉強的味道叫人看了難受,若是誰突然大喊一聲,準能將這位老先生像受驚的兔子似地嚇跑。
來來回回走了半天,趙可詩再也蹩不住了,他湊到敖楚戈身邊,用力擠出—絲笑意:「呃,敖英雄。那些人……怎的還不見來?」敖楚戈滿嘴塞著夾肉燒餅,伊晤了半天,吞下肚去,方才透了口氣道:「時辰未到呀,這豈不是最佳的理由?」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水。趙可詩抬頭望望天色,吶吶地道:「哦。時辰未到……」敖楚戈笑道:「才過正午多久,趙老闆,還有得等,人家信上定的時間是酉時,他們來,也恐怕要在太陽下山之、後了……」趙可詩又擦著汗,邊道:「怎的非要挨到太陽下山不可?」敖楚戈道:「摸黑交易比較方便,於這種買賣的人,不到必要,他是不願意讓你認清他的廬山真面目的。」
歎了口氣,趙可詩道:「簡直把人都等瘋了,活了這大半輩子,至今才知道古人所謂的『度日如年』的味道……」敖楚戈又咬了一口夾肉燒餅,嘴嚼著,含混不清地道:「不稀奇……有的人活上一輩子,沒有這種體驗的也多得很……人生在世,總不能般般件件的感受全品個遍……對不對?」趙可詩苦笑道:「這個當然……」嚥下口中的食物,敖楚戈揚了揚吃剩—小半的夾肉燒餅道:「別乾著急了,趙老闆,不到時間,急也沒用,你晌午沒吃飯,先來上一套燒餅吧?酥軟香甜的芝麻燒餅,夾的是五香滷牛肉,味道不錯、只是稍嫌涼了點……」搖搖頭,趙可詩愁眉苦臉地道:「你請自便,我這會兒……實在是吃不下去……」敖楚戈道:「我勸你還是吃一點,肚皮一飽,自然心平氣和,五臟熨貼,除了想睡上一覺,就不會再想別的了……」趙可詩舐了舐肥嘟嘟的嘴唇,澀澀地道:「不客氣,敖英雄,我是真吃不下;尤其這顆心就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樣,悠悠幌幌的不著實,睡覺,更談不上了……」喝了口水,敖楚戈同情地道:「真可憐,也真難為你了,所以說是『天下父母心』啊,只希望你那少君平素懂得孝敬你才好,看他老子擔的這份心,唉……」趙可詩忙道:「我那犬子笨頭笨腦的,平時那個『孝』字是談不上,但他還算能順著我就是了……」敖楚戈道:「那也就不錯了,這年頭。做兒女的有幾個還能明白尊親們的苦處?」說著,他又白乾糧袋裡摸出另—個夾肉燒餅來。
嚥了口唾沫,趙可詩羨慕地道:「敖英雄,你真好胃口。這業已是第五套夾肉燒餅了……」敖楚戈笑道:「我倒沒算得這麼清楚,只知道吃飽算數,如今,也才不過只是個六成……」「能吃也是福氣,像我,想這麼吃也吃不下……」本嚼著燒餅,敖楚戈邊道:「你和我可大不相同,趙老闆,你是家財萬貫,有產有業又有人侍候,一呼百喏,爭相奉承,我呢?睡下一身,起來一根,孤家寡人—個、天幸沒病沒痛,已是阿彌陀佛燒了高香,吃得睡得,骨架硬朗,就是唯一的指望,也是唯一的樂趣,像你,有個不適不爽還有人照顧,換成我,可又到那裡喊天去?」望著敖楚戈嘴嚼的動作,以及兩顎上下交合的肌肉牽扯,趙可詩無限嚮往地道:「敖英雄,你這討身底子可真夠壯實!」
哈哈一笑,敖楚戈道:「回趙老闆的話,我就是全靠這付身底才能掙口飯吃哪……」趙可詩搓著手,道:「敖英雄的本事大著,和一般只待著幾斤粗笨力氣的莽夫,可是大不相同……」敖楚戈也歎了口氣:「都是靠勞力生活;相差有限。」
那邊,坐在樹樁子上的賈掌櫃也酸了過來,一開口就是奉承:「敖英雄,捨東主骨肉連心,業已坐立不安了,連老朽我一樣也是強自鎮定,總覺得神不定,氣不寧,恍恍忽忽的,不似英雄你,那等的雍容穩重法兒,兩相一比,我們委實慚愧……」敖楚戈淡淡地道:「沒什麼,這只是個經驗的多少而已,練到眼下的這份火候,可也是擔了若干驚,受了若干怕,水裡去,火裡來硬將膽氣磨出來的!」
搖搖頭,賈掌櫃道:「英雄說得好,可是這也得看是怎麼塊料,就以我來說吧,根本不是上供的果子,任怎麼也拿不上台盤,硬要我去磨出膽量,怕早就連老命也磨掉了!」
敖楚戈笑道:「掌櫃的你不知道,人這玩意天生就犯賤,只怕不逼到那節骨眼,一旦逼得非在某一類環境裡掙扎,否則便不能生活下去的時候,再不適應,也會慢慢適應了;有些走江湖耍馬戲的班子裡,養著一種叫做『壇童』的畸形孩子,這種『壇童』矮胖如壇,四肢幼細,頸窄頭大,看上去就和一隻酒罈子相彷彿;那種製造『壇童』的方法,是將買來或拐來的幼兒養進罈子,整日喂以飲食,卻不准離瓦壇,久而久之,幼兒的骨骼肌肉,便隨著罈子的形狀生長定型了,掌櫃的,人會長成大壇狀的怪異體形,照說是不可能的,但事實上卻做到了,畸形的孩子本心並不想長成那個樣子,只因為他處在那種非生成那等形態不可的環境裡,他便不能不生成那種形態,當然,這是很殘酷暴虐的,比喻側身江湖中的人們,也是由於殘酷及暴虐逼使他們成為適應的形態,除非他不想活下去了……」賈掌櫃沙沙地一笑,道:「我也聽說過這種事情,可尚未曾伸引到這些道理上去,經英雄你這一指點,可不是?入的處境往往就是這麼個悲慘法兒……」敖楚戈道:「想穿看透了,也就淡得不如一口清水啦……」趙可詩喃喃地道:「唉,這人間世上原本可以和和泰泰的,全叫人自己給弄得烏煙瘴氣,詭異複雜了……」點點頭,賈掌櫃道:「可不是。」
敖楚戈把咬了兩口的夾肉燒餅順手拋了,懶洋洋地道:「不提起這些事,心裡還不煩,一提起來,不知怎的也就覺得沉甸甸,灰黝黝的了……甬再扯啦,二位可要暫且噸上一會?」趙可詩道:「我那還有心情合眼?」賈掌櫃堆著笑道:「英雄約摸是乏了,請自個歇了吧,我這裡且陪著捨東主挨時辰——」敖楚戈眉毛揚了揚,也不再多說什麼,兩臂作枕、斜躺向地上,就這樣仰天酣睡起來。
趙可詩嘴巴蠕動了幾次,呆滯地搖搖頭,與貿掌櫃面面相視,互相作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苦笑。
就這樣,他們一直等待下去,這兩位是愁腸百結,咳聲歎氣,加上說不盡的惶恐驚慄,那一位正是天下太平,高「枕」無憂,睡得可香可甜,對比強烈,但卻有著滑稽突梯的味道。
於是,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接近黃昏了……趙可詩焦急地連連向賈掌櫃使著眼色,朝敖楚戈那邊奴嘴,意思是時辰到了,要賈掌櫃去把敖楚戈請起來。
賈掌櫃猶豫著,滿臉的疑難之色,說實話,像這麼一號有若老祖宗似的江湖人物,又在求幫於他,對方的脾氣更捉摸不定,確然是招惹不起……急了,趙可詩一雙豬泡眼不禁瞪了起來;比牛蛋子還大!
吃人家的飯,就得聽人家的使喚,賈掌櫃的不敢再遲疑,他只好萬分無奈地點點頭,拖著重迂萬斤的腳步磨磨蹭蹭挨向敖楚戈那邊。
就在他隔著敖楚戈還有五、六步遠的當口,眼看著睡得如此沉酣的敖楚戈突然坐了起來,賈掌櫃的正自吃了一驚,尚不待解釋,敖楚戈已低「噓」一聲,冷靜又平淡地道:「他們來了!」
賈掌櫃還沒聽清,吶吶地道:「天色晏了,英雄。躺在郊野泥地上容易受風寒,我正在想請你起身活動一下——」敖楚戈稍稍提高了嗓門:「我說,他們來了。」
猛的打了個哆嗦,賈掌櫃神色大變:「什麼?他……他們來了?」那邊的趙可詩聞言之下,也不禁抑止不住,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一面抖,一面倉惶四顧,兩條腿踉蹌不穩的移向了敖楚戈這邊。
敖楚戈目光沉凝,注視向廟前那條黃泥小徑上;小徑兩側的竹林子簌簌地隨風搖幌,影綽聲幽,越發令人疑神疑鬼。驚惶不可自己了。
賈掌櫃面色清白,眼珠亂轉,結結巴巴地道:「在……在哪裡?英雄?在……在哪裡?有多少人?」擠在一邊的趙可詩更是一個冷顫接著一個冷顫:「天……天爺,好像……來了不少了……竹林子裡,我就看見很多入影在幌,看,又是一條影子竄了過去了……似乎是還聽到那樣張狂的笑聲……」敖楚戈冷冷地道:「不要瞎扯,竹林子裡根本沒有人,體是心裡緊張,神暈眼花,被幻覺惑住了。」
脖子上一根老筋跳了跳,賈掌櫃揣揣地道:「但人呢?英雄不是說他們已來了麼?」形態蕭索而酷厲,敖楚戈煩耳聆聽,一雙眼睛半開半合;驚悚的回顧,趙可詩上下牙床交顫不停,剋剋作響:「他們……怎的還不現身呢?是不是有什麼其他……意圖?」驀的,敖楚戈歎了口氣,表情沉重:「事情有些不大對,二位,請隨我一起到銀車那邊去再說。」
賈掌櫃心驚膽裂地道:「不大對?什麼事情不大對?英雄,可嚇死人了……」趙可詩也幾乎喘不過氣似地道:「我們……全照他們信上所說的話一一做了……他們怎能不守信用?而且盜亦有道……江湖上,不是也有江湖上的規矩麼?」雙手各挽著—位,敖楚戈大步走向三輛車之前,邁步中,他低沉地道:「你們不要慌張,一切全聽我的交待行事,天塌下來。我先使頭頂著——目前別再提『江湖規矩」了,江湖上的朋友們,有很多是不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法的。」
銀車前面,三個車伕早已滿臉恐懼蹲到車輛旁邊,三張面孔全在泛灰,但是。卻沒有—個人吭聲一—道上的行規他們明白,受雇於車主伕役,不管車船力腳,只要在發生情況的時候不問不聞,保持緘默,車役守口如瓶,便大多不會遭到池魚之殃。
扶著兩位已軟了骨頭的「東家」坐到車踏板上,敖楚戈將自家的鋼棒子撐在身前,雙手交疊棒端,一言不發。
非常突兀,也非常詭異的,廟前竹林中間那條黃泥窄徑上,也不知什麼時候,從那裡冒出十幾條白色身影,像是飄在空氣中,飄在沉沉的暮色中一樣往這邊移近,毫無聲息,毫無徵兆,只是猛然裡,他們業已出現在眼前了!
不但如此,土地廟背後的山坡林子裡,也開始冉冉浮動著白色的影子,看那恍恍悠悠的一大片,怕沒有幾十條之多!
是了,這卻是敖楚戈剛才的意思——事情有些不大對!
一般的綁匪,在點收贖金,交換肉票的時候,大多只是幾個人出面而已,但來的人多少不關緊要,卻全是隱伏著的,為的是越少叫苦主認出模樣來越好,此外,也伯嚇著了對方,不似眼前,居然突冗出現了這麼多人,況且,來勢不善,竟是採取包圍的姿態!
敖楚戈有些納罕,有些迷惑,他搞不清那夥人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但他負有談判於旋的擔子,此等陣仗,就和衝著他來的是一樣!很快的,那些宛若鬼魅般的白衣人由幾個不同的方向湧出來後,在不覺間業已凝成了一個圈子,—個不規則的,但卻四面八方把持得死死的圈子:不是坐在車踏板上,幾乎是癱在車踏板上的趙可詩,雙手緊抱著後車槓,哆嗦得不能成聲地道:「這……這是要幹什麼?敖英雄……他……他們想怎麼對付我們?」賈掌櫃的乾癟嘴巴也扁裂著,齒縫裡直往後吸氣:「英……雄……看這光景……不會……出岔子吧?」敖楚戈低沉地道:「你們不要說話,讓我來應付!」
夜色已經籠罩下來,傍黑的時分,不像深宵那樣黑暗一片,在摧沉的暮靄中,尚浮動著一抹淡淡的灰白,於是,山林曠野間,便似漾著一層濛濛的霧氣了。
在片刻的僵窒之後。
圍立四周的白衣人中間,突然有一人挺身站出幾步,在朦朧幽暗的光影裡,只見那是一個瘦長的身形,面孔的輪廓似是屬於清瘤一類;他面對著敖楚戈,聲音堅冷得像玄冰:「敖楚戈,你果然來了。」
微微一怔,敖楚戈隨即笑了笑:「不錯,我來了,敢情列位早就知道我要來?」那人陰冷地道:「我們知道你貪得無厭!價值矩萬的『幻星』你想要,連區區一點幫場的酬金,你也捨不得不賺,我們未出預料,你正是這樣的人!」
那抹笑容頓時凝凍了一一敖楚戈吃驚不小,他聚集目力,仔細打量對方,仔細觀查四周的一個個白衣人:他的心在一下強似一下地跳動著,喉嚨裡泛干泛苦,老天爺,這些人莫非是?」
那人酷烈地一笑,道:「敖楚戈,是的,我們是『十龍門』來的人,我是『十龍門』大掌門摩下直屬『赤膽六衛』的頭領,『血判』柴雲帆!」嚥了口唾沫,敖楚戈暗地裡叫苦連天,這遼闊江山,是何其大卻又何其小?什麼地方不好遇見「十龍門」的人?卻端端在這等境況之下狹路相逢?柴雲帆生硬地道:「姓敖的,嚴宜森與他的同黨業已被我們廢了,『幻星』並不在他身上,所有的只是一雙空然無物的斑玉球,可恨你勾結了嚴宜森、林翔等人,夥同你的舊黨章塗、武海清、白羽、蕭錚、唐全五個,潛入『十龍門』總壇之內盜出異寶『幻星』,卻而詭計陷害了嚴宜森與林翔等人,更假借我們的手來替你完成陰謀的過程,只怕你那五名舊黨也遭到你同樣的暗算亦未可言——敖楚戈,你真正是個心狠手辣的匹夫!」
敖楚戈聳聳肩,道:「別說這麼難聽,我並沒有你口裡形容的此般壞法……」柴雲帆肅然地道:「少說廢話,敖楚戈,你是自跟我走呢,還是要我們抬著你走?」舔舔嘴唇,敖楚戈道:「這樣看來,你們今天在此地出現,至少有一半是衝著我來的了?」冷冷一笑柴雲帆道:「一半?不,你錯了,我們今日來此,全是為了你!」
敖楚戈迅速思考著,有些不解:「全為了我?」柴雲帆尖銳地道:「『十龍門』是一個嚴密又有功效的組合,強大而威武,它恩怨分明,利害分辨得極其清確,它擁有各式各樣的人才,因此便也設下了這個圈套來叫你往裡鑽,不錯,姓敖的,你果真把脖頸伸得好長!」
敖楚戈無奈道:「我只是嗅著了銀子的味道才來的,卻做夢也想不到這竟是早已經設好的圈套,尤其更沒想到居然是『十龍門』設下的圈套!」
柴雲帆不屑地道:「你該想到的,我們已留下一個引使你想到的暗示,可惜你愚蠢,你不會運用你的腦子及連想力,你毫無警覺的本能!」敖楚戈搖頭道:「我怎糟到了這步田地?」輕蔑地笑了,柴雲帆道:「那封信,料想趙可詩已拿給你看了?回億一下,信的留款是一朵雲。」
敖楚戈哼了哼,道:「就算那寫得拙劣無比的玩意是一朵雲吧,怎麼樣?」柴雲帆緩緩地道:「雲破龍現,敖楚戈,雲破龍現!」
喃喃念了兩遍,敖楚戈懊惱地道:「娘的原來竟是這麼一個含意,可不是?雲破龍現,真的我一點也沒想到這上面去!」
柴雲帆冷森地道:「先由你的挑撥,你的貪婪,你的惡意侵犯,再由你的愚昧,敖楚戈,目前就是你需要償付代價的時候了2」敖楚戈艱辛地道:「那麼,這樁事,從頭到尾,全是你們為了誘我入殼,方才設計而成的陷阱?」柴雲帆道:「不錯,只為了你2」敖楚戈歎了口氣:「也真難為你們,其實,何須繞這麼大的圈子?」柴雲帆冷淒淒地道:「『十龍門』行事,一向講求完美,敖楚戈,不要忽略了『完美』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那是像征著愉快的成功以及功效,不似你們那般浮躁唐突,雜亂無章又破綻百出;如果你們也曉得如何達到『完美』的境界,今天,『幻星』的被盜,『十龍門』便不會有線索可循了,這是你們的愚昧及不幸,在『十龍門』來說,卻是一種意外的收穫!」
敖楚戈搖頭道:「你們耗如許心血,佈置了許多情況,動員大量人力,其實全不需要,假若是我,對著目標去圈起來不就結了?」傲然一笑,柴雲帆道:「姓敖的,你把我們看得太簡單.將你自己也比喻得太生嫩了,如果我們大舉出動來圈擒你,你只怕早已得著風聲遠揚天涯,豈會坐以待斃更自投羅網?但是,我們做了這種安排,你卻會在毫無警覺的情形下順理成章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敖楚戈,你江湖跑老了,『十龍門』更全是些才智超人的老行家,要和我們玩手法,你的火候還欠純呢!」敖楚戈敲敲腦門,道:「可是,趙可詩的兒子——」柴雲帆緩緩地道:「趙可詩的兒子的確被我們綁了來,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在綁了那趙根泉以後,我們又向開設驢馬行的魏黑子施壓力,或者說是加以恫嚇亦無不可,我們強迫魏黑子去遊說趙可詩,叫姓趙的設法請你出來同我們談斤兩,當然,我們知道趙可詩一個生意人,怎會與江湖上的角兒,尤其是你這樣的角色有交道?但沒關係,我們卻清楚魏黑子認識孫道朋,『小無影』孫道朋,魏黑子和姓孫的有過來往,又去遊說趙可詩找你出來,很自然的,魏黑子便要去請孫道朋搭橋了——我們在進行這個計劃之前,曾對目標的選擇下了一番功夫,在選擇的條件上做過多方面的比較與深入查訪,有關對象的家世、淵源,地方背景,財產狀況,甚至個人的習性、嗜好,為人等也都測探得一清二白,瞭若指掌,我們一層層的往內排,一圈圈地向上套,便形成了這天衣無縫的計劃,你閣下也就自動自發地墜入陷阱中了!」
敖楚戈吸了口道:「你們是怎麼威脅那魏黑子的?」柴雲帆淡淡地道:「姓魏的開驢馬行,做的是旅途生意,幹這行營生,必須同江湖道上的朋友有來往,而我們在附近地面上有一點影響力,如果他不照我們的話做,只要我們點點頭,他的生意就砸啦——更休提我們可以直接摘下他的腦瓜子了!」
敖楚戈沉重地道:「那……你們又是怎麼知道魏黑子認識孫道朋,而孫道朋又認識我?」冷笑一聲,柴雲帆道:「這是最容易不過的事,只要隨便一問魏黑子驢馬行中的夥計,以及同魏黑子打過交道的江湖朋友,即可知道魏黑子平素的來往,關係一一而姓魏的並非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日常之間,他已把我們想知道的問題說得太多了,因此,我們得悉他有那些江湖關係,然後,再查詢這些人當中有誰和你相識,交情如何?於是,孫道朋即脫穎而出,當這些情況全在掌握中之後,我們馬上便向趙可詩下手了,不錯,我們在向趙可詩下手以前,自是已將他同魏黑子彼此間的關係,同時查得清清楚楚;這連串的環結,套成了一個鑄定的形勢,再由鑄定的形勢開始演變為一完美的計劃,每一步,每一著,俱在我們預料之內,我們知道你會來,我們所要做的事,只是等待而已,敖楚戈,果然你來了,準確無比!」喃喃地,敖楚戈在咒罵:「娘的,真是大意失荊州了……」柴雲帆輕藐地道:「也別把你自己拾得太高,大意?縱然你不大意,亦一樣逃不出我們精心編製的羅網!」
注視著對方,敖楚戈平靜地道:「對你而言,柴雲帆,我並不陌生;我會在潛入『十龍門』盜取那『幻星』的時候暗中見過你——當然你沒有發現我——那時,我就覺得你不簡單,好像我沒有看錯,你確然是有幾下子!」
柴雲帆冷冷地道:「過獎了,『十龍門』中似我這樣的人物,車載斗量,數不勝數!」
笑笑,敖楚戈道:「也沒有這麼個『玄』法,姓柴的,別高帽子給你一扣,你就騰雲駕霧,飄飄然上了南天門啦!」柴雲帆生硬地道:「任你俏皮吧,只怕也俏皮不了幾時!」
敖楚戈忽然一挺胸,大聲道:「柴雲帆,我與你們『十龍門』之間的梁子是一回事,人家趙可詩的兒子你們綁了票又是一回事,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兩樁事不能混成一團,我問你,那趙根泉你們打算怎麼辦?」柴雲帆重重地道:「按規矩辦!」
微微一怔,敖楚戈道:「按規矩辦?按什麼規矩辦?」柴雲帆狠酷地道:「不要裝迷糊,姓敖的,趙根泉的身價是紋銀三萬兩,我們點銀子交人,半點不留難,但是,少了一文也就甭談!」
敖楚戈怒道:「你們綁了趙可詩的兒子,只是為了籍以將我引來,如今我來了,你們就該放人才對,哪還能再要贖金?贖金多少原來就不是你我的目的,你們『十龍門』家當豐厚,也不是靠這一行維生——」柴雲帆強硬地道:「我們花費的心血與勞力須要報酬,這就是了;我們主要的獵物就是你,但三萬兩銀子也是附帶的收穫,『十龍門』富有,不錯,可是銀子也永遠不會嫌多,敖楚戈,你就把這件事當成真的綁案來看好了!」
敖楚戈火辣地道:「既然叫我當成真的綁案來看,行,今天我出面了,你們總該給我一個交待!」
柴雲帆怪笑道:「什麼『交待』?」
敖楚戈暴烈地道:「我這臉面值多少?你們要折個價!」
柴雲帆揶揄地道:「姓敖的,你是迷糊了,我們主要的就是拿你的人,想想看,連你的人我們都要帶走,更何況你張臉面值多少?豈不是笑話,你說,看還能值多少?」咆哮著,敖楚戈道:「你的意思是分文不減?」用力頜首,柴雲帆道:「正是,分文不減!」
敖楚戈憤怒地道:「姓柴的,你他娘也不要惡劣到這步田地,我敖楚戈縱說不成材,卻兩肩擔得起一個『義』字,任是鋼刀架頸,也不會對你們這種霸道行為低頭!」
柴雲帆冷笑道:「好氣魄,敖楚戈,只希望你這股氣魄要有始有終才好!」
背後,早已嚇癱要車踏板上的趙可詩,勉力掙扎著往前湊,伸長了脖頸,抖抖索索地道:「英……英雄……別……別再同他們……爭,到最後……就怕……大家的性命……全難保……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吧……」賈掌櫃也哆嗦得宛似打擺子地道:「是……東翁……說的是……英……雄,好漢……不吃眼前虧……湊合著忍這口氣……三萬兩……就三萬兩……強似……賠了財……又賠上命!」
敖楚戈大吼道:「柴雲帆,你們不給我留面子,可是認為姓敖的可欺?」趙可詩驚得就差尿了一褲檔,他臉色青白,近乎哀求地道:「別……別……再吃喝了……英雄……萬一激怒對方……我們就得全跟著……你陪葬在這裡……英雄……可憐我有家有人……可是死不得礙……」賈掌櫃也聲淚俱下:「求求你……英雄……好歹放我們過關……你就點了頭吧……我六十多歲的人……一輩子積德行善……總不該落個橫死礙……英雄……銀子我們照付……更不會為了此事低看你……你自然是我們心目中的……第一條好漢!」
上下牙床交顫,在連串的「剋剋」聲中,趙可詩要能站起來,早就下跪了:「英雄……孝敬你的份子……一文也不會……少就算……再多加一點也行……我們還是……尊敬你……佩服你……只求你……別再逞能了……」滿面激動之狀,敖楚戈暴跳如雷:「奶奶的我敖某人走三江、過五湖,肩膀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馬,水裡來,火裡去,上刀山,下油鍋,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什麼樣的險惡沒經過?誰敢給我姓敖的釘子碰?哪一個又膽敢冒犯於我?今天可好,『十龍門』居然明著掃我的臉面,我他娘是王八好當氣難受,說什麼也不成,我拼了!」
嘿嘿冷笑,柴雲帆道:「好一套說詞,姓敖的你真會裝扮,可就伯嚇壞了出錢雇你的主兒哪!」
敖楚戈怪吼:「老子豁上這條性命,拼了!」
車踏板上,賈掌櫃滾跌下來,他爬著,撐著,抱住敖楚戈的兩條腿,老淚縱橫地哭叫:「英雄……敖英雄……我們服了你……怕了你……求你別再將我們一起……拿鴨子上架了啊突然一一趙可詩扶著車尾槓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像瘋子—樣呼出:「各位好漢爺,刀下留人礙……我們答應啦,三萬兩銀子全在驢車上……請各位好漢爺照數點收……我們連驢車也一起奉送,只求放了我的犬子,放了我們……」行了,敖楚戈的目的就是要造成這樣的氣氛,在一方的極度棲惶,一方的極度輕蔑,迅速交銀贖票,等打發過這檔子事,剩下他自己來應付以後的場面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目前,三萬兩銀子贖票是一文少不掉的,至於以後如何再找回這場「過節」這是以後的事了。
在敖楚戈來說,事態的發展當然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根本沒有想到綁票的主兒是『十龍門』,更沒想到這樁綁票的勾當澈頭尾澈就是衝著他而安排下的圈套,如今,交多少銀子贖票已是次要的問題,主要是他自己如何脫險突圍;他相信,只要他走得掉,遲早能把這筆冤枉銀子找回來,怕就怕連他自己也過不了關,而眼前的顏面是否好看,業已不在考慮之列了!
這時,柴雲帆昂首道:「你怎麼說?姓敖的?還要居中作梗麼?」咬牙切齒地,敖楚戈大叫:「好.好,你們兩個無用的老東西,你們既然不照我的話做,竟然擅自與對方妥協,老子也就撒手不管這檔子驢事了,隨你們的便去,不要說拿給他們三萬兩銀子,那怕獻上你們的全部家當,老子也權作不見!」一邊叫罵,他一邊走向十幾步外,憤恨的仰頭望天,不問不聞,不看不視。
抹著滿臉涕淚,賈掌櫃嗚咽著道:「各位好漢……銀子便在車上……敬請各位好漢點點數收下……」柴雲帆威儀十足地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包圍四周的白衣人當中,立時搶出了二十餘條大漢,他們動作熟練俐落,套車、緊轡、扣簾,直到揚鞭而去,從頭到尾,也不過是眨幾次眼的時間,那麼快,三輛驢車已被趕進了沉沉的夜黯之中,車上的三萬兩白花花紋銀,也就泥牛入海,無形無影了。
目注著那好似自身上割下來的肉一樣沒入夜色裡的銀車,趙可詩忍住了眼眶中的痛淚,抖索索地道:「好漢,三萬兩紋銀業已如數奉上,我那犬子……」柴雲帆一探手,冷冷地道:「來了。」
接著他的語尾,就在土地廟後面,一大團黑影凌空飛起,又一個漂亮無比的跟斗翻落於地。這黑影之所以是一『大』團,因為那是兩個人體連在一起的緣故——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
柴雲帆頭也不回地道:「許老鐵,把肉票放了!」
那塊頭粗大,黑暗裡看去橫眉豎眼,滿臉凶像的「許老鐵」回應一聲,一把拎起了背上背著的「肉票」,三把兩把解綁之後,又取下塞在那人嘴巴裡的一團布絮,然後,用力在對方背上拍了一記,喝聲「滾」,那位仁兄便一如狗吃屎般搶跌出五六步遠,同時殺豬也似的哭叫出聲:「娘礙……」父子天性,骨肉情深,趙可詩一待認出那是他的寶貝獨生兒子之後,便也不雇一切的衝了上去,父子相擁,哭作了一團:敖楚戈端詳著那個「趙根泉」,二十來歲的年紀,卻生了一付胖敦敦的身材,肥頭大耳,頗得乃父真傳,模樣倒是相當「福泰」,只是,眼下那涕淚交流。驚嚇得連哆嗦都走了樣子的窩囊像,卻委實可憐得不堪一瞧。
賈掌櫃的趕緊踉踉蹌蹌,走了上去,一面勸一面求,好不容易總算把父子兩人分了開來,這位老賈掌櫃的又叫過來瑟縮在那邊的三個車伕,幫忙攙扶,在向柴雲帆不停地打恭作揖之後,—行人惶惶然有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去……於是,敖楚戈長長吁了口氣。
注意著敖楚戈的動作,柴雲帆陰沉地道:「敖朋友,我們也該上路了吧?」敖楚戈放作愕然之狀:「上路?上什麼路?」柴雲帆厲聲「少裝佯,姓敖的,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嘿嘿一笑,敖楚戈道:「別他娘給我來這一套,嘩嘩喝喝的。你想唬你那個爹?我一不違聖旨,二不犯國法,三不逆綱常,憑什麼要跟你走?」柴雲帆粗暴地道:「姓敖的,你侵犯了『十龍門』的禁地,盜取了『十龍門』的珍寶,勾結匪人,暗中挑唆本門故友背義求利,利用情勢戲弄本門十魁,借刀殺人,更傷害了本門之無數弟子,凡此種種,任是那一樣也足夠令你分屍八段,化骨揚灰!敖楚戈道:「胡說,這一切都是故意栽誣,有心編排,我完全否認!」
柴雲帆獰厲地道:「鐵證如山,只怕不容你狡賴!」
敖楚戈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們含血噴人,胡說八道,簡直一派渾話!我潛入『十龍門』幹那當子熊事,乃是受了嚴宜森、林翔等人的逼迫,我也沒有勾結什麼『匪人』,只不過幾個老朋友適逢其會,替我幫個場而已;嚴宜森同林翔他們見利忘義,是他們自己沒肝沒心,關我鳥事?你們那十條草龍去追姓嚴的又怎能說我『利用形勢』?腿生在他們身上,我又不會來邪法,他們若不動,我吹口氣能動他們?殺害你們的手下,是那幫混球想收拾我們,我們為了自衛,不得已才採取的下策,火拚之下,刀槍無眼,他們自己學藝不精,能怨得誰來?如今那『幻星』也不在我身上,是叫嚴宜森獨吞了,或者他隱藏起來,或者你們業已搜回,卻故意在這裡喊冤,意圖弄個雙份本利亦未可定,總之,我絕不承認你們對我的無理指控!」
真真假假,敖楚戈是一概不管他個羊上樹,通通往外推得乾淨,他也知道今天的場面不可能善了,而既不可能善了,他承認也是那個結果,否認也是那個結果,何不乾脆—推六二五,來個死不認帳?一剎間,柴雲帆的面孔都氣成了鐵青,他粗濁的呼吸著,嗔目切齒地道:「敖楚戈,便是你舌上生蓮,有一百張嘴,也無法為你的罪行辯解,不論你如何推搪,如何狡賴,我們有憑有據,有人有證,斷不會容你開脫,叫你這首惡罪魁逍遙於『十龍門』的懲治之外!」
敖楚戈大吼:「娘的皮,你們冤枉老子,還硬要強迫老子,『屈打成招』?柴雲帆,莫說你只是個毛人,就算你是大羅金仙,我也不低這個頭!」
柴雲帆冷森地道:「我看你今夜還有什麼邪門道可使!」
「呸」了一聲,敖楚戈叫道:「老子受冤受屈,老子就不會服貼,老子就要反抗!」柴雲帆陰側側地道:「你是受冤受屈!姓敖的,你方纔的狡辯,多有前後矛盾,無以自圓其說之處,總言之,你是罪魁禍首,頭上生療,腳跟流濃,你已壞到透頂;我不問你所謂的幾個『老友』為何恰巧『適逢其會』,不問你他們肯替你『幫朝卻不肯替你抗拒嚴宜森、林翔等人脅迫的因由,我也懶得詳告你那些『老友』被擒後招的是些什麼話,嚴宜森遭虜後如何吐的實?我只憑你擅闖『十龍門』禁地,盜取本門珍寶,又敢害本門弟子等事,便要拿的問罪!」
敖楚戈大刺刺地笑道:「行,老子也豁上了!」柴雲帆幽冷地道:「如許場面便是全為你安排下的,敖楚戈,你不豁上也不行,而你豁上,結果不會有二致!」
鋼棒子上肩,敖楚戈汕笑道:「假設就是列位這些角兒的話,我不是放句狂話,就伯交手以後的結果就會大大出乎你們的想像了!」
哼了哼,柴雲帆道:「你並不是拔尖兒的,我們也不是三九流的,所以;敖楚戈,你的狂傲與囂張便愚昧幼稚得可笑可悲了!」敖楚戈笑道:「靈不靈一試便知,我說柴老兒,你要是輕估了我,就是你的霉運到了!」
柴雲帆冷硬地道:「姓敖的,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一挺胸,敖楚戈道:「不錯,我就正是這麼付賤毛病,問題是,柴老兒,你倒要擺出一具棺材叫我看看呀!」
柴雲帆陰沉地道:「你就會看到的,敖楚戈,就會了!」那邊的「許老鐵」大吼道:「柴頭兒,還與這廝多說什麼?下令做翻了他萬事皆休!」敖楚戈正眼也不瞧過去,輕藐地道:「姓許的,你省點力氣吧,我知道你的跟斗翻得好——適合耍猴戲!」
那「許老鐵」頓氣湧如山,破口大罵:「狗娘的敖楚戈,你竟敢嘲笑我?我活劈了你這畜生!」
伸出左手小指頭勾了勾,敖楚戈瞇著眼,道:「姓許的,我們打個賭,如果你有種先與我單挑,我就給你叩個響頭,而且,我一手掐著老鳥一手陪你玩幾趟!」
一下子紅了眼,那「許老鐵」大吼著瘋虎一樣往上衝:「狗王八蛋,我這就劈死你——」敖楚戈嘻嘻笑著,但雙目森酷如刃,他右手握棒的五指淬然緊縮——猛然往中間一攔,柴雲帆暴叱:「站住!」
「許老鐵」被柴雲帆擋住去路,不禁又怒又躁地跺腳吼叫:「頭兒,柴頭兒,你聽聽這灰孫子說的話,可是些人種說的話?再不教訓他』,他就騎到我們頭頂上來啦,你別攔著我,讓我來收拾他!」
柴雲帆蕭索地道:「退下,不要亂了我們預定的步驟!」
「許老鐵」才待抗辯,圍立四周的白衣人忽然齊齊躬身垂手,在—片突兀凝成的凜烈澀窒氣氛中,朝著黃泥小徑那邊的包圍圈並立時,分開一道缺口,十條白色身影,徐徐又肅穆地魚貫而入——
大唐中文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