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莫歎一臉苦窮相,搓搓手涎笑道:
「姚爺,強梁不如商量嘛,又何必製造流血掉肉場面?沒得倒影響賭坊生意,還是……」
姚爺冷冷笑道:
「娘的老皮,怕了?我就說嘛,骨頭賤找挨宰,『財神賭坊』照樣擺出殺人揚,關起門來臉一抹,奶奶的,老子我就是二閻王!」
有個握刀的大漢已吼道:
「二爺,別同這四個潑皮囉嗦,先教訓他們一頓!」
阮莫歎道:
「何必呢,不就是為了銀子嗎?姚爺,你坐下來說,如何?」
姚剛的金背刀翻轉面,左手大拇指在金光爍爍的刀刃上輕刮著,道:
「操,寶刀好一陣子未舐人血了!」
阮莫歎忙伸手搖,吞著口水,道:
「姚爺,你先收起傢伙,彼此推心置腹,坦然一談,該怎麼的就怎麼的,行吧!」
姚剛突然把金光閃閃的鬼頭刀拍在桌面上,側臉指著推莊夥計的手,沉聲吼道:
「娘的,你操傢伙毀了我的夥計—手,這筆帳又如何清算?」
阮莫歎雙手推開一聳雙肩,道:
「錯不在我呀!」
姚剛叱道:
「動手殺人錯不在你?操,老子也要殺人,錯也不在我了?」
阮莫歎面無表情的道:
「你想怎樣?何不坦坦蕩蕩的直說出來?」
姚剛冷哼一聲,道:
「看來你是真有誠意談判了?」
一笑,阮莫歎道:
「有,王八蛋才願意動手,你請快說,我洗耳恭聽!」
一腳踩在椅子上,姚剛紅光滿面的點點頭,道:
「既然你怕流血,我這裡主不厭客,兩樁事情我們先解決一樁!」
阮莫歎笑笑道:
「都是哪兩樁?又是些什麼你以為滿意的條件?」
姚剛道:
「頭一樁當然是你殺了我的夥計這碼子事,第二樁,三忿口你傷了我『大皇莊』兩名武師的事情。」
阮莫歎道:
「解決了頭一樁,緊跟著便是第二樁了?」
姚剛道:
「不錯,我押你四人去大皇莊,聽憑我大哥處置!」
猛的吞下一口涎沫,阮莫歎似乎看到大堆銀子等著他伸手去取的露出一副饞相,哈哈笑道:
「姚爺,先說說看,這頭一樁你準備如何解決?」
姚剛沉聲道:
「伸出你的手,照樣由我扎個洞,完了再把你們身上的銀子全部留下來,你們四個的狗命便暫時保住了!」
阮莫歎雙眉皺起,淡淡的對石逵三人,道:
「兄弟呀,你們這可體會出江湖這碗飯吃起來有多辛酸吧,唉!苦啊!」
袁小七點點頭,道:
「大哥,你多擔待吧,兄弟們知道大哥心意了!」
姚剛怒喝道:
「小子,你還不伸出手來?」
阮莫歎搖搖頭,道:
「姚爺,你提的辦法有待商榷,你想想看,天底下有你這種老橫人物,那不就是強盜嘛!」
姚剛冷笑道:
「你拒絕?」
苦兮兮的,阮莫歎道:
「姚爺,你也該問問我的條件吧?」
忽的拉下踩在椅子上的一腳,姚剛罵道:
「我的兒,你還敢提條件?」
阮莫歎一笑,道:
「我當然有條件,而且是對姚爺,甚至對大皇莊上坐地分髒的成莊主也相當有利的優厚條件,你可要聽?」
姚剛一怔,道:
「快說!」
阮莫歎面色突的一寒,道:
「我的條慚很簡單,—千兩銀子我贏的,拿了我們走人,撈個彼此和氣,如果真的要動傢伙,價碼方面就得另行商談了!」
姚剛剎時面色褐紫,破口大罵,道:
「我操,你他媽準是屬燈草,不點不著是吧?一旦動上傢伙,你還有他娘的什麼價碼好談?」
阮莫歎立刻道:
「有,當然有!」
姚剛咬牙切齒,道:
「說!」
阮莫歎望望袁小七甘小猴與石逵三人,四個人會心—笑,他才緩緩對姚剛道:
「動上傢伙的代價是一萬兩銀子,如果你姚爺高招,那就狠著下手,我哥兒四個的命全奉獻給你姚爺,殺剮隨意,否則,嘿嘿,一萬兩銀子我是一個崩子也不會少拿!」
姚剛嘿嘿一陣奸笑,驟然喝道:
「老子先劈了你!」
鬼頭刀閃劈如電,帶起嘯聲窒人,「卡嚓」一聲驟響,阮莫歎坐的那張椅子已齊中劈爛……
一個黑影,宛似幽靈一現,一片金星碎芒掠著自側面罩向姚剛,阮莫歎已冷笑道:
「只要有銀子,阮大爺願意奉陪!」
豎刀疾阻,姚剛已紅了眼,金背鬼頭刀連展橫砍,疾速犀利,金光爍爍中,胖大的身形半步不退,一時間連串的「叮噹」衝擊在二人之間激盪響起,溜溜星芒噴射似銀河流星!
陡然—個大旋身,金背鬼頭刀旋斬十三刀如波波金浪,立把阮莫歎逼退三步,勁旋右手銅筆,忽的平飛疾躍,金光迴繞,銳風絲絲,硬生生點中十九筆,氣定神逸,阮莫歎狂笑道:
「大皇莊的二當家刀上造詣是不差,但還是啃不了我阮莫歎!」
姚剛身形倏變,他像是一下子長高了三尺,就在這巨人似的一長身間,他的身子怒旋如旱地旋風,只見一團黑影中成束的刃芒閃射不已,勁力激盪,宛如席捲大地,大廳上桌翻椅飛,好不嚇人!
於是,阮莫歎騰身疾閃,繞著那團黑影,他只落地一次便已繞了敵人一匝,就在這狂飆般的力道摧動身形暴翻不已中,阮莫歎猛可裡一頭衝去那團黑影!
「咚」聲十分清脆,但跟著那聲「咚」便是「噗」的一聲,有一隻金球自阮莫歎的右肘下方,反方向的微射而出,神奇的打在敵人的左面頰上!
狂吼著,這位大皇家的二莊主馬上一個倒翻閃退兩丈站在倒翻的桌子上,他的金背鬼頭刀橫胸,高大的身體衝向一支桌腳,左面頰一團血糊淋湯,上下牙齒紅中透白的隱隱可見!
左手捂著傷口,泉一般的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流,姚剛罵聲不清的道:
「你……你施詐……」
阮莫歎未追殺,因為他從不追殺一個被他打敗的敵人,這並非他對敵人仁慈,而是要在落敗的敵人身上撈銀子,他找上敵人就是為了銀子。
現在,「索命筆」末端的那只「降龍伏虎珠」早又彈回銅筆管中,托起右掌,「索命筆」勁急的在右掌上激旋,阮莫歎嘿嘿笑道:
「姚爺,你敗了,你知道敗的代價是一萬兩嗎?」
姚剛氣忿的仰天冷笑,道:
「王八蛋,你作夢!」
阮莫歎搖著頭,道:
「姚爺,珍惜自己吧,別為了銀子把老命賠上,那多划不來呀!」
姚剛突然沉聲喝道:
「殺!」
阮莫歎見圍在四周的八個大漢要動手,暴喝一聲,道:
「等等!」
八個大漢一怔,阮莫歎已接道:
「一場搏殺,一個價錢,價銀子未談妥,怎好動手?」
姚剛已接過布巾堵住左頰傷處,聞言大罵道:
「操你娘,你那麼喜歡銀子?」
阮莫歎笑道:
「天下有誰不喜歡銀子的?大皇莊在這快活集開了這麼一家坑死人不償命的賭坊不也是為了銀子?我操!」
姚剛笑道:
「殺了你這王八蛋!」
阮莫歎伸出一個手指頭,道:
「下一場搏殺也是一萬兩銀子,姓姚的,他叫他們出手吧!早早完了,我們收銀子走人!」
姚剛雙目噴火,他不停嚷嚷的狂叫道:
「殺!」
石逵反手拔出特號大砍刀,潑風阻浪似的橫斬狂殺而上,兩個大漢吃他連人帶刀砍得直往廳角跌去!
就在兩把鋼刀被石逵砍飛的同時,一個大漢突然「哦」的一聲箕張雙臂貼地平飛,猛然抱住石逵雙腿,側面一個大漢鋼刀已怒擊而來!
幾乎同時發難,正面剛剛沖在牆上的漢子,雙肩一晃而起,沒頭沒腦的低頭往石逵肚子上頂去!
大砍刀一招劈空,石逵的身形猛往下方壓去,就在弓腰的瞬間,「嗖」的一聲,頭皮光涼絞痛,痛得幾乎頭裂,藍頭巾已隨著一片頭皮帶發飄飛在血雨裡!
側面大漢還以為砍爛石逵腦袋,一喜之下回刀再殺,只聽衝向石逵肚皮大漢已「吭叱」一聲遭石逵刀把砸在頭上,灑著一片血雨壓在下面一人身上!
就在側面大漢回刀斬來的剎那間,大砍刀猝斬如電,「噹」「卡」兩聲合為一聲,那漢子已淒叫著托起右手上臂往一邊跌衝而去,一隻握刀右手臂兀自握在刀把上,緊緊的握著跌在緊抱石逵雙足漢子的面前!
一把揪住那人的頭髮,石逵已提起漢子,大砍刀未下殺於,刀把「忽」的砸在那人鼻樑上,「叭」的一聲血花爆開來,漢子粗聲狂叫著昏了過去!
猛回身,石逵不顧自己鮮血流向脖子,雙手抱刀直往大漢撲殺過去!
甘小猴的三節棍毒龍出洞般左砸右敲,圍著一張長方桌同兩個大漢拼得有聲有色!
袁小七的鏈子錘就在閃擊中砸爛一隻吊燈,三個大漢把他圍在兩張桌子中間交互狠砍,不料石逵忽撲過來,兩個背對他的大漢已拋刀狂叫著跌出三丈外!
另一個大漢見石逵滿面鮮血如同厲鬼,一窒之下,晌前被錘擊中,就在袁小七反手收回的剎那間,這位仁兄身上一挺,噴出一股子血雨,「呼」的一聲歪倒在地!
那面「彭」的—聲,一個大漢已抱頭萎坐地上,甘小猴揮了個棍花,「吆吆叫」著直撲向另一個大漢!
鋼刀斜劈,勁力激盪,那漢子抖手連砍七刀落空,側面,袁小七的鏈子已怒擊在背上,「哦」的一聲剛出口,正面甘小猴的三節棍已敲中大漢頂門!
宛如砸爛一枚紅柿,大漢已抱頭栽在地上,背上頭上鮮血氾濫,嘟嘟嘟的往地上冒!
那面,阮莫歎已沉聲道:
「快給水牛敷藥扎傷,娘的,果然銀子難賺!」
提刀站在阮莫歎面前兩丈地方的姚剛,見轉眼之間自己的八名手下全躺在地上,有三個還得立刻救治,否則,就出人命,不由罵道:
「王八蛋,你們這漏子可捅大了,『大皇莊』同你們沒完沒了!」
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阮莫歎罵道:
「娘的老皮,姓姚的,你別拿『大皇莊』來唬爺們,惹惱了阮大爺,不定—把火燒了你的睹坊!」
姚剛道:
「殺了人還放火,強盜不成?」
阮莫歎一步步逼近姚剛,沉聲道:
「老子便簡單明瞭,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們,我是強盜的開山祖,土匪的二大爺,惹了我阮莫歎,便只有認倒霉……」
阮莫歎話未完,一抹金芒猝映乍現,姚剛的金背鬼頭刀自下上劈而來,光景是要開阮莫歎的膛,破他的肚!
「索命筆」下壓的同時,阮莫歎倏然暴旋,他似是知道敵人有此一招,倏忽間人已站在敵人右面,「索命筆」尖已血花飛揚!
「吭叱」—聲,姚剛的左肘處往外冒血,金背鬼頭刀「噹」的一聲落在腳前,口中兀自「絲絲」叫痛!
冷笑連連,道:
「他媽的,拿著銀子來賭的,沒來由的倒侍候各位一場,可還真費了不少功夫,這光景也該拿出算盤清點清點了,早結帳早完事!」
面頰上一個血洞,右臂下垂難伸,姚剛已叫道:
「小子,你,你把我們糟蹋成這般光景,還待怎樣?」
阮莫歎大聲道:
「先是你們詐賭,後是你們耍狠,怛不論你們詐賭也好,使詐也罷,事先我可是醜話說在先,只有銀子才能把事情擺平,因為我是個最反對使用武力解決問題的人,只可惜這裡一而再提醒,你那裡死不買帳,其結果連我兄弟也幾乎被你的人把腦袋砍下來,算算,我還真的大歎不值!」
姚剛喝道:
「要銀子沒有,你看著辦!」
冷冷一笑,阮莫歎道:
「我操,腰裡沒有銅筆豈敢橫行,敢情你與我是同行,提拎著腦袋找銀子?」
姚剛尖聲道:
「要銀子你休想!」
阮莫歎一聲無奈的道:
「看吧,想弄幾個花花,就憑般的不容易呀!」他回頭對甘小猴道:
「猴崽子!」
甘小猴已把石逵頭上包紮好,聞聲便走近阮莫歎,道:
「大哥,你請吩咐!」
阮莫歎道:
「找根繩子來,把他所有賭坊的人全捆在這座大廳中央,後面若有人在,一併拉過來!」
袁小七躍身落在一個大檯子上後面,一把便揪住個灰髯老人,笑道:
「這老小子我最清楚,是專門收當換銀子的老毛!」
阮莫歎道:
「別管他老毛老鳥,先拴起來!」
剎時間,袁小七與甘小猴二人又拴了五個未動手的,其中三個是專門在賭場當莊的賭國高手!
八個打手,五個夥計,剎時全被推到大廳中央,阮莫歎冷冷望著石逵,道:
「傷得如何?」
石逵笑道:
「不痛!不痛了!」
阮莫歎頭一甩,道:
「把姓姚的拴上!」
石逵大步走進姚剛,抖著繩了,道:
「你是乖乖的要我上綁?還是要石大爺玩狠的?」
姚剛怒道:
「你媽的,滾!」暴伸右足踢去。
石逵左手一撈,一把抓住姚剛的腳踝,「呼」的便把姚剛倒提起來,順勢往地上一摔,麻繩已把姚剛雙足扎牢!
阮莫歎已高聲道:
「快把所有桌椅堆在四周!」
姚剛已在狂叫道:
「你們想幹什麼?」
嘿嘿一聲笑,阮莫歎道:
「一把火先從這裡面燒,火苗子上了房,老子便領著弟兄們走人,娘的皮,銀子我也不要了!」
大廳上面,桌椅板凳已堆在姚剛等人四周,袁小七與甘小猴二人的手上托著兩盞玻璃燈,光景就等阮莫歎一聲令下,二人就要放火燒人了!
突聽管帳的老者狂叫道:
「二爺!二爺!不能叫他們放火呀!」
姚剛喘著大氣,道:
「阮莫歎,是姚大爺低估了你!」
阮莫歎冷笑道:
「這一點我就同你相反,因為我永遠都不會把我的敵人低估!」
姚剛一咬牙,道:
「好了,我認栽,我給銀子就是!」
哈哈一笑,阮莫歎道:
「直到現在,我才聽得你說出這麼一句悅耳動聽的話,可見你已開竅了!」
姚剛怒吼道:
「把毛管帳放開,總得由他去拿銀子吧!」
阮莫歎沉聲對袁小七道:
「沒聽見姚師爺的話?快把毛帳房的繩子解開!」
灰髯老者抖落繩子,便匆忙往一間小屋走去,邊回頭問姚剛道:
「二爺,拿多少?」
姚剛沉聲道:
「當然是一千兩銀子!」
阮莫歎一聲罵,「叭」的一個老嘴巴,打得姚剛面上血洞鮮血狂標,殺豬似的長嗥一聲,姚剛破口大罵:
「姓阮的,你為什麼專打我的左臉,可……惡……」
阮莫歎把一手鮮血盡往鋪在桌面上的白布單上擦拭,邊鼻孔連哼的罵道:
「我這裡剛讚揚你兩句,你那裡又得意忘形的忘了你眼下的處境,一千兩銀子是阮某贏的,你不給能行嗎?」一把揪住滿面血噴的姚剛頭髮,阮莫歎雙目噴火的又道:
「至於另外兩萬兩銀子,也是你必須立刻償還的賭注!」
姚剛紅眼更紅的道:
「憑什麼?」
阮莫歎冷嗖嗖的擠出個笑,道:
「一開始我是好話說盡,但求息事寧人,只要你償還賭債,我們便立刻走人,不料你卻露出一副吃人樣,擺出的是活閻王當殿罵小鬼,幾曾對我的熱心勸導當碼子事?我們便在你的這種吃定的惶惶心情下,勉為其難的,看在銀子份上出手應戰,說起來也是辛苦賣老命的錢,這種銀子比賭的還掙得苦也掙得慘,你不給成嗎?」
姚剛幾乎雙目噴血的吼道:
「從拚殺的結果看,我們業已栽觔斗,躺下一地,人也丟了,盤也完了,難道這尚不夠嗎?你,你還狠心的要我們損失大批銀子?」
阮莫歎怒道:
「是你不聽勸導,忠言逆言,更是你自以為『大皇莊』的二當家,平日的囂張呼喝,勢大氣粗的一定要動刀子,沒得倒自己先栽觔斗,這時候又想耍賴,門都沒有!」
一邊,袁小七道:
「大哥,同他囉嗦個鳥,乾脆我進櫃房自已動手,娘的老皮,這些年水牛同我也送了他們上千兩銀子,小弟一併收回來了!」
大吼一聲,阮莫歎罵道:
「小七,你他娘的在放什麼屁?別人口袋銀子我們動手掏,幹嘛呀!當強盜不成?再說你與水牛輸了銀子那是活該,誰叫你們上門來的?別人可沒有八抬轎的抬你們來賭,這時候提出來也不怕臉紅!」
涎臉一笑,袁小七道:
「一時之氣,小七忘了,哥哥是個正經八百的人,殺人放火搶銀子的事自然非我弟兄所屑於干的了!」
姚剛吼道:
「姓阮的,你們這種行為比之強盜還狠十分,操!」
沉下臉來,阮莫歎道;
「姓姚的,你到底是給不給?阮某已唇乾舌焦的不耐煩再同你囉嗦了!」
姚剛急道:
「多少?」
阮莫歎伸出兩個指頭,道:
「一共兩萬一千兩,少一個崩子也不行!」
姚剛全身一抖索,叫道:
「阮莫歎,我把你這橫吃倒啃的黑心豹,你一開口就是兩萬一千兩銀子,娘的皮,你敲老子那麼多銀子,花得了用得完嗎?你!」
阮莫歎突然一副苦兮兮的道:
「姚爺,提到用完用不完,王八老蛋騙你,看看我這身衣衫,那還是大前年做的,今年冬天還不知道怎麼過呀,你以為我弄了銀子找地方養老?咳,冤枉呀!」
姚剛罵道:
「你他娘的苦話說盡,壞事做絕,只有笨驢才信!」
面色一緊,阮莫歎道:
「這麼說來,你是絕對不給了?」
姚剛抬頭咬牙道:
「數目太大,我沒有!」
猛的回身便走,阮莫歎道:
「你們準備放火,記住,一定要看看火苗子上了屋頂再出去,哪一個往外面爬,頭給我剁下來!」邊大步往外大廳外面走去……
阮莫歎剛要跨步出門,管帳的老者已叫道:
「爺,別走呀,你要的數目我們有,有!」
回頭一笑,阮莫歎道:
「姓姚的死不給,有什麼用,我們又不能下手拿……」
萎在地上的姚剛幾乎以頭撞地的吼道:
「天下哪會有你這號雜碎呀!」
管帳的期盼的道:
「就算是被人剮肉吧,二爺,也強似丟了老命,姓阮的表面上仁義道德,骨子裡心狠手辣,他是說得出做得到的道上老橫,今日暫圖過關,遲早我們還會撈得回來,更何況賭坊加上十幾條人命,二爺……」
姚剛手掌拍地,長歎如夜梟的道:
「阮莫歎,我給你一萬兩銀子,如何?」
冷哼一聲,阮莫歎道:
「他娘的,兩萬一千兩你只給一萬,這是攔腰斬,算了,留著你的一萬兩銀子帶到閻王殿去吧!我說完!」
管帳的老者見阮莫歎又要走,忙招手叫道:
「別走,別走!我們照數給,如何?」
一笑,阮莫歎道:
「姚二爺不開口,你說了不算數!」
姚剛已大叫道:
「給!我照給就是了!」
呵呵笑著走回頭.阮莫歎撫掌笑道:
「姚爺,你終於還是想通了吧,早點頭說這句話,省得多少麻煩,看看,一大堆血淋淋的兄弟們還在往外淌血,連姚爺也得馬上醫治——」
姚剛怨毒的望向跌臥在一起的手下,沉聲道:
「老毛!」
帳台後面灰髯老者忙應道:
「二爺,你吩咐!」
姚剛已雙目灰暗,粗啞的對姓毛的老者道:
「兩萬一千兩,付完了馬上叫他們滾,老了不要看到他們,娘的老皮,往後『財神賭坊』不歡迎你們再來!」
毛管帳似是早已把銀票準備好,聞言立刻走出帳台,抖著雙手把五張銀票托在阮莫歎面前,道:
「兩萬一千兩銀票,一個崩字可不少給,你數數!」
阮莫歎接在手上,一張張仔細看,邊點頭笑道:
「嗯,不錯,是兩萬一千兩銀子!」邊拍拍老管帳的肩頭,阮莫歎又笑道:「毛先生,你是十分識時務的聰明人,今晚若非你見機而動,快活集的『財神睹坊』便完了!」
伸手一讓,毛管帳道:
「別多說了,拿了銀子你們請上路,我們惹不起躲得起!」
阮莫歎仰天一聲哈哈,遂對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三人道:
「走吧,沒聽主人下逐客令了!」
四個人走出『財神賭坊』,附近暗中正有不少人圍觀,阮莫歎四人躍上馬,已有人往賭坊這面走來!
於是,阮莫歎高聲道:
「今日賭坊關門,各位明日請早,哈……」
阮莫歎四人剛剛馳出快活集,官道邊,他們勒馬停下來,抬頭仰望天色,道:
「二更天了吧!」
袁小七笑道:
「大哥,可願去我同石逵住的地方?屋子小了些,可也滿舒適的,如果大哥想熱鬧,桃花院的姑娘我們叫他幾個過來,如何?」
搖搖頭,阮莫歎道:
「我哪有你們想的好命!」邊掏出一千兩銀票一張往袁小七的手上一塞,又道:
「馬上離開快活集找個清靜的地方住起來,半個月後到沙河岸的小屋找我去!」
不等袁小七三人多說,阮莫歎拍馬疾馳而去——
望著消失在黑暗夜色中的阮莫歎,甘小猴不解的道:
「大哥究意在辦的什麼事,每次帶著大把銀子走人,回來卻又只剩下三五兩銀子,真怪!」
石逵摸著頭上傷處,道:
「小七,回我所住的地方,我要關起門睡上三天三夜,娘的老皮,頭上這一傢伙可真不輕!」
袁小七點點頭,笑道:
「便我同小猴也要好生歇兩天,走,我們回去!」
三個人沒有把阮莫歎臨去之言細琢磨,幾乎丟掉性命,這件事連阮莫歎也大感意外——
現在——
從快活集飛馬馳向沙河岸的阮莫歎,心情愉快,精神煥發,不時吹上一陣口哨,他沒有過河,因為他那間黃土小茅屋在快活集這邊,沙河便是從固縣與快活集中間流向東去。
牽馬繞過山邊,遠處山嶺上傳來陣陣狼嗥聲,半圓月偏西,應是四更將盡時候,阮莫歎緩緩往這茅層馳去,那棵他經常坐在下面的老松樹,像一把黑傘似的把茅屋遮掩一大半,從外面望去,茅屋頂幾乎已碰在樹枝叢中,那扇窗……
猛的勒住馬,阮莫歎忙將馬拴入山邊荒林,反手摸摸插在腰帶上的「索命筆」,冷笑連連的繞向茅屋潛過去,如果他的模樣像頭欲撲老鼠的大野貓,那麼阮莫歎走路的聲音比個貓還輕巧!
暗中在想,才幾日不在家,是哪個不要命的竟然敢找上門來鵲巢鳩佔?
茅屋附近的地形地勢,阮莫歎自然十分清楚,只幾個起落便貼身靠在牆邊,偏頭望向裡面,舊木桌面上那盞燈像個銅茶壺嘴,燈光已暗,壺嘴上結了個玉米花似的燈花,往裡面看去,阮莫歎心中一陣狂跳,他那個只能睡他一個人的木板床上,我的乖,正睡著兩個赤裸裸的人物,兩個人睡姿一仰一俯,下面的人頭奇大,四腳拉叉的正自鼾聲如雷,爬在大個身上的個頭小,粉頸低垂在一片草鬍子上,雙手分垂兩邊,雙腿一垂一伸,光景是兩個人就這麼湊合著沉入夢鄉了。
阮莫歎伸頭進窗仔細看,不由得想笑,那個黑不溜粗眼眶深陷而又滿面紅鬍子的,敢情就是黑龍口「叫天鷹」丁爾壯,這時候他出氣如豬,把個身上壓的人物托得一高一低如坐搖籃,而上面那人,嗯,白得像面缸裡爬出來似的,又圓又大的屁股宛似曹操的大圓面,阮莫歎把頭側著看,幾乎脫口叫出聲來,敢情正是花小紅!
阮莫歎猛的坐在牆邊,想笑,因為他從二人模樣看,大概二人來時不只一天半日,娘的老皮,渡蜜月渡到老子家裡來了,操!
伸頭再往裡面瞧,阮莫歎不停的在琢磨,花小紅怎麼會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二人這種點燈辦事的精神,倒是不能不叫人心癢癢而大為佩服!
想起花小紅曾經受傷不輕,阮莫歎伸頭再看,花小紅從臉上到胸前,阮莫歎紮了她七個血洞,這時候連一個血洞也看不見了,不料就在此時,阮莫歎鼻孔一下了奇癢難耐,猛的張口一個噴嚏!
「啊哧——」聲音之大,連屋子裡的油燈也幾乎熄滅,阮莫歎乾脆也不躲的雙手一按,人便靠在窗子上望著從木床上急速爬起來的丁爾壯與花小紅,咧著嘴巴呵呵笑……
花小紅拿著褲子當上衣,穿了一陣才發覺不對勁,阮莫歎已呵呵笑道:
「對不住,對不住,實在無意打擾二位雅興,哪會想到趕夜路受風寒,忍不住把二位驚醒了,對不住!」
「叫天鷹」丁爾壯只蹬上長褲子,便抓起靠在床裡的一對虎爪撲出茅屋外,後面,花小紅也相繼跟出來,兩個人分左右的把阮莫歎兜著,花小紅破口大罵,道:
「阮莫歎,你這個潑皮,你來多久了?」
阮莫歎哈哈—笑,道:
「好戲沒撈到看,剛來呀,花二姐!」
丁爾壯大怒,罵道:
「阮莫歎,你該死,夫妻睡覺你也偷窺?」
阮莫歎一聲尖銳口哨聲,呵呵一笑,道:
「真他娘的快,光頭雷才死不滿一個月,你們就叩頭拜花堂的夫妻同床了,二位,要說也太那個了吧!」
花小紅羞怒交加的道:
「阮莫歎,你騙得老娘好苦,這口氣不出,花小紅誓不為人!」
淡然一笑,阮莫歎道:
「花二姐,你雖未得到我,可也並未孤守空閨呀,說不定姓丁的技術高超,功夫獨到,這對你而言,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馬又焉知非福?又何必一定找我拚命?」
花小紅戟指阮莫歎,對赤膊上身雙手握著虎爪的「叫天鷹」丁爾壯尖聲狂叫道:
「當家的,殺了他!」
丁爾壯虎爪一掄,「霍」聲激旋,人已勁射彈空,半空中—對虎爪交叉閃擊,倏忽間又揮出七十七爪罩上了阮莫歎!
是的,一上手丁爾壯便全力出手,虎爪絕學「飛虎搏龍」立即展開,因為他早聽花小紅說,姓阮的十分高招,而光頭雷之慘死阮莫歎之手,更證明姓阮的絕非一盞省油的燈!
此刻,阮莫歎一聲呼嘯,雙腿力挫,怪異的閃移八尺,伸臂展翅一個大迴旋,「索命筆」已在右掌勁旋,笑道:
「娘的,說幹就幹,場面話也不交待幾句?」
一擊落空,兩隻虎爪雙手力旋,丁爾壯齜牙咧嘴抖著滿腮紅鬍子,斜肩挺胸厲吼道:
「你娘的,老子住在你這狗窩裡早要發瘋,只為我老婆一心要報仇,才不得不住在這破屋裡等著你,王八蛋,早收拾你,丁大爺早早攜嬌妻回山寨!」
花小紅已尖叫道:
「別同這個王八蛋囉嗦,快殺了他吧!」
眼珠子暴閃,「叫天鷹」丁爾壯突然沉穩的向阮莫歎逼近,他之不再狂撲是因為發覺阮莫歎十分狡猾,若想一擊而中,必得雙方縮短距離!
「索命筆」閃出一抹冷光,阮莫歎十分沉穩的移動著碎步,邊淡淡的笑道:
「花二姐,你真捨得殺我?」
花小紅忽聽出阮莫歎語中含意,忙尖聲道:
「等等!阮莫歎,你這個負心漢,你叫老娘什麼?」
阮莫歎笑道:
「以前我叫你花大姐呀,可是現在我得改口稱你一聲花二姐了,因為……」
丁爾壯停步不前,他似是十分聽花小紅的話,但那一對冷芒璀爍的虎爪仍高舉空中,準備突然撲擊!
花小紅的長把柳葉鋼刀橫在胸前,逼前三步,道:
「阮莫歎,你為什麼改口叫我花二姐?」
阮莫歎笑笑道:
「要說,你就不該領著你的新婚丈夫離開黑龍口!」
花小紅怒道:
「我不准你閒扯淡,快說,你為何改口稱我花二姐?」
阮莫歎搖搖頭,道:
「你看你急的,我若是再不說,豈不活活把你憋死?」
丁爾壯叱罵道:
「你這個王八操的怎麼這般油嘴滑舌?」
花小紅冷冷道:
「敢情你小子怕死,盡拖延著要打機會溜?今夜你休想!」
丁爾壯已不耐煩的對花小紅道:
「小乖乖,別管他叫你二姐,做了他我們回山寨!」
阮莫歎搖搖頭,道:
「殺不殺得阮莫歎是一回事,可如果我閉口不說出來心中知道的,花二姐準定遺恨終生!」
花小紅又立刻逼近阮莫歎,道:
「阮莫歎,你平平氣,快說!」
「嗯」了一聲,阮莫歎笑道:
「這還差不多,要知道我這消息少說也值個三五百兩銀子,因為對你花二姐而言,關係太大!」
尖聲一笑,花小紅道:
「我明白了,阮莫歎,你是想以知道的消息來換取自己活命的機會?讓我夫妻放你一馬,是吧?」
阮莫歎忙搖手,道:
「不,不,千萬別會錯我的意思!交易是一碼子事,雙方搏殺又是一回事,絕不可以混為一談!」
一愣,花小紅冷笑道:
「阮莫歎,你想怎樣?難不成還想向老娘訛銀子不成?」
雙目一亮,左手一拍大腿,阮莫歎歡愉的道:
「猜對了,花二姐,小弟正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出我二百兩銀子,我的這項天大消息便會立刻說出來,如何?」
「叫天鷹」丁爾壯忽的仰天嘿嘿長笑,一對鷹目見淚的道:
「我操,可真新鮮,你小子敢情是窮瘋了,竟敢伸手向我們干沒本生意的大爺要銀子,有意思,哈……」
花小紅沉聲道:
「阮莫歎,你沒有失心瘋吧?」
聳動雙肩,阮莫歎笑道;
「我清醒得很呢,花二姐!」
花小紅突的面色一寒,道:
「即便我送你二百兩銀子,你自信能拿得走?」
阮莫歎立刻笑瞇瞇的道:
「那是小弟我的事,如果不幸真被二位擺平,算我倒霉!」
一咬牙,花小紅果真自懷裡掏出兩張銀票,道:
「拿去,兩百兩銀票沒少你的!」
阮莫歎正要伸手,丁爾壯突然拔升三尺,影子打轉,虎爪揮掣,騰身直往阮莫歎衝去,口中吼道:
「只有老子拿別人銀子,還未曾碰上敢於伸手向我們討的!」
金鐵的衝擊聲像密集的火炮串響,話聲便在火花進濺得入耳嗡嗡響中突然而止,只見阮莫歎旋在三丈外,兩張銀票已自輕鬆的折疊起來往懷中塞去!
再一次擊而未中,花小紅已伸手拍拍丁爾壯,沉聲對阮莫歎道:
「阮莫歎,你已收了銀票,該說出心中秘密了吧?」
阮莫歎淡然一笑,「索命筆」勁旋於右手,道:
「我可愛的花二姐,你可曾記得有個叫花妙峰的女人?」
全身一陣哆嗦,花小紅雙目驚異的尖聲叫道:
「妙峰大姐,二十年沒她的消息了,阮莫歎,你怎麼知道她?」
阮莫歎笑笑,道:
「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問你,花妙峰可是你親姐吧?」
花小紅點點頭,道:
「不錯,二十年前師父同師母突然翻臉大打出手,我姐妹便一個跟師父,一個隨師母,一別便二十年,阮莫歎,你快說,我大姐今在何處?」
丁爾壯突然吼道:
「小乖乖,只要打聽出大姐下落,我們請她一起回黑龍口,你可別一走了之喲!」
阮莫歎忽的哈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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