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他們圍著桌子閒話家常,主要在討論山莊經理部決定在明晚舉行的舞會。他們想帶起大家的歡樂氣氛,也算是為星期六的婚禮做個準備。舞會決定採取半正式方式,每個人盡可能的打扮。
思潔的朋友們向來就不缺少正式的禮服,除了伴娘禮服之外,每個人都帶來一些華麗的衣服「以防萬一」。
除了思潔,就連費特也承認帶了一件晚宴西裝來。
思潔聽著其它人聊天,眼睛從沒離開桌面。她還在想早些時候在遊樂廳發生的事;想起那件事,她發覺就像掉進一個養滿鯊魚的池塘,簡直恐怖之至。
她等著她的朋友向她進攻。她們很清楚,她除了那襲伴娘禮服外什麼都沒帶。然而,好一段時間誰也沒提起她的裝束。這些女孩正為丈夫明天到來而興奮,同時也忙著向費特大概地描述他們。
幾小時後,等他們坐在遊樂廳的火爐前,攻擊才開始。思潔正努力不去注意費特緊跟在身後的事實,他握著她的手,玩弄她的指頭,於是當這個話題終於提出來時,她一時疏於警覺。
「噢,不行!」凱西突然呻吟道。「我們該怎麼打扮思潔呢?」
「拿她去抵換一個模特兒算了。」珍妮諷刺道。
凱西歎口氣。「我有件衣服她可以穿。」她主動說。「胸部的地方大概會緊一點,不過我想沒人會介意的。」
「我當然不會介意。」費特愉快的打岔。
「你當然不會!」邰媚笑道。
「安安,你有沒有帶卷髮器?我們可以利用早上卷她的頭髮——」
「她的手是無藥可救了!任我說破了嘴,她還是『堅持』不留指甲——」
「鞋子!凱西,你的腳跟她差不多,你有沒有帶那雙黑高跟鞋?」
「起碼她還有耳洞,我有一副祖母送我的珍珠耳環——」
「我保證她的耳洞已經併攏了;自從我的婚禮以後,從來沒看她戴過耳環,那時還是九月呢——」
「我有件披肩可以借給她。」
思潔默默聆聽這些改裝她的計劃。這回,她不像從前那般溫馴,她生氣了。她說不上來為什麼,也不想去分析,她只知道她已經受夠了像個小孩似的任人擺佈。
她什麼話也沒說,然而,卻很注意坐在她身旁的費特。他不時加入一些意見,和其它人一起嘲笑思潔,好像覺得整件事情十分有趣,而且玩得興高采烈。
經過半小時,思潔的怒火就要爆發了,她開始為自己感到難過。至少費特該為她辯護啊,她傷心的想。他在和她談戀愛不是嗎?老天!他和其它人一樣壞!
她不置可否的任計劃在四周飛舞,表面溫順地聆聽著。等她的朋友們終於講完時,她從費特手中抽出她的手,借口累了,默默告退。費特隨著她離開房間。
快到思潔門前時,他才開口:「你不高興嗎——因為她們說那些話?」
「為什麼要不高興?同樣的話她們已經說了好幾年了。」她找出鑰匙,打開房門,執意不去看他。最後他抓住她的手臂,扳過她的臉。
「這不算回答。」他凝視她好一陣子,突然咧嘴而笑。「告訴你,明天我帶你到奧斯本去,我們會找些非常特殊的東西,把她們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
她挑起眉毛問道:「特殊的東西?」
「對,」他用雙手生動地畫個手勢。「曲線畢露。」
這下子,思潔的怒火達到沸點,但是她沒有發作。還不是時候。「曲線畢露?」她重複道,不曉得自己究竟在生什麼氣。「曲線畢露!」
「性感。」他多此一舉的詳細解釋。「我保證你打扮起來一定是位絕代佳人。你覺得呢?明天要不要跟我到奧斯本去?」
「我考慮看看。」她趁他還來不及留下那銷魂的一吻之前便迅速溜進房間。「晚安。」還沒等他講完那句「晚安,小精靈」,她已關上門。
她機械式的上了門鏈,準備就寢。她脫下衣服,一語不發的換上運動衫,洗臉、刷牙、上床、關燈。然後她躺在大床上,瞪著黑漆漆的房間。
「曲線畢露,」她喃喃自語。然後,稍微大聲一點。「曲線畢露!」最後,扯開嗓門叫出那聲直達九霄雲外的「曲線畢露」。
翌日黎明,思潔溜出山莊,只在櫃抬留下一張含糊不清的便條。她帶了信用卡和存折,草草四個鐘頭的睡眠絲毫不減她昨晚的憤怒。
出租車把它載到奧斯本的市中心。她找了一家飯店,叫了比平常多的早餐,因為她有預感今天將要消耗很多體力。然後她請求使用電話和電話簿,兩者都送來之後,她打了一些市區電話,和一通長途電話給她在波士頓的銀行經理。他還在床上,但因為她是銀行最大的客戶之一,便乖乖接聽了。
思潔的話很簡短,她的請求立刻獲得經理的認可。因為和何小姐平日的生意往來中,他早已看出她是個穩重伶俐的女性,他自然不會好奇或驚訝的質問她打算做什麼。他相當樂意打電話給奧斯本的分行,同意這項鉅額的提款。
這件事處理完畢,思潔咬著大拇指坐著沉思許久。珠寶,家裡沒什麼珠寶,但這並不表示她不在行。事實上,她在鑒定寶石這門藝術裡稱得上行家,她的舅舅約翰曾經是位寶石鑒賞家,而且把他所知道的悉數傳授給她。因此在這方面她不需要別人的意見。
她的早餐來了,思潔開始漫不經心的吃。
美容沙龍下午三點等她過去。一等銀行開門,她就趕去領錢,然後再到服飾店。
於是她盤算著,憑著比男人更原始的女性直覺……
形形色色的商店老闆,一群群路人,還有個出租車司機都遇上相當有趣的一天。嬌小的紅髮女郎精力充沛地穿梭於商店之間,毫不猶豫的挑出她中意的東西,甚至不講價。出租車後座堆滿了紙盒,司機瞥瞥路程表,一點也不擔心這位小姐付不起車錢。
思潔觀察她的朋友二十年並不是毫無心得的!她有點驚訝自己能在短短的時間裡花掉這麼一筆數目,但是她沒發現,她的女人天性終於抬頭了。她只知道她當累了朋友的笑柄。
很多人行經這位雙目炯炯的紅髮女郎時,都被那些在風裡飄揚的字眼搞迷糊了。
「曲線畢露……看著好了……以為我笨得不會穿絲襪,老天……還有『他』,那個傲慢、自負……我要把他們活活嚇死,很好……曲線畢露!」
匆匆吃過午飯後,思潔終於發現她一整天想找的東西。她一看見櫥窗裡的衣服,立刻走進這家昂貴的服裝店。沒多久,她站在落地鏡前,驚訝地看著她的身影。
「大合身了!」女店員驚呼。「何小姐,我還沒看過這麼……這件衣服簡直是為你做的!」她這麼說並不完全為了那筆昂貴的價格。
思潔盯著鏡子看了許久,而後緩緩的變換角度。她開始感到不安,囁嚅道:「我裡頭穿不下任何東西。」
「你不需要。」女店員羨慕的說。「但是如果你擔心太暴露的話,我們這兒有絲質內衣非常適合。」
「喔,不!」思潔堅決地打斷她。「我就要暴露,暴露到會……被逮捕的程度。」
「你一定會的。」女店員喃喃地道。「事實上,你只要往十字路口一站,包準會引起連環車禍!」
思潔轉向她,不覺露出貓似的狡黠笑容。「我買了。」
幾個鐘頭後她坐在自己的床上,盯著堆在四周的紙盒。她偷偷溜進山莊,設法不被費特或女孩們撞見,儘管如此,她還是勞動了兩位門僮才把東西運上來。
她打開其中一隻珠寶盒,若有所思地換掉男性的大手錶,改戴細緻的女用表。美極了!她的手看起來更秀氣,更——女性化。修好的指甲當然發揮了效果,還有那只鑽戒,想不到竟能博得她的喜愛。
思潔開始拆紙盒,把東西整理出來。她好生驚訝這一天花在自己身上的錢遠比幾年來還要多,而她漸漸瞭解,這並不純是賭氣的關係。
於是蝴蝶真的破繭而出了。這一次,鏡中不再是陌生人的臉。這一次出現的是她。
她傷感的發覺有些東西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她永遠會陶醉在史學天地裡;牛仔褲永遠比洋裝更適合她。但是她再也不會霧裡看花似的看這個世界,而對遊行沒有參與的興趣。觀賞遊行固然有趣……加入遊行的隊伍不是更奇妙嗎?
她本能的瞭解,加入遊行隊伍不是腳起水泡而已。她已經感受到初次和男人接觸的不安……即使那是種荒謬的關係,即使他只是她找來的演員。
那個混蛋律師、演員兼印地安人總能夠測透她。思潔接受這項事實,卻不去探討原因。她不願像只追逐自己尾巴的小狗,徒勞無獲。
於是她開始為舞會準備。淋浴時,她想起大家可能都在生她的氣。但據櫃抬服務員說,直到午餐時分他們才來找她。她的留言上並沒有詳細說明去向,而且她這一去便是一整天。
唉,她能怎麼辦!
電話響時,她正裡著浴巾出來。她推開床上的空盒子,騰出空位來坐。
「喂?」她拿起聽筒。
「你一整天——」費特顯然努力壓抑著。「上哪兒去了?」
「上街。」思潔仔細檢查修過的指甲。
他岑寂了好幾分鐘,然後——依然很客氣的——繼續說:「我猜你八成沒想到有人曾為你著急?」
「我留了紙條。」她的語氣足以逼聖賢去殺人。
又是一陣寂靜。「很好。不幸的是,你的紙條並沒有告訴我如何去應付四位懷疑的丈夫和一位——同樣懷疑的——未婚夫。」
「喔,你度過很難過的一天是嗎?」她裝出同情的口吻。
「一點也不。」他禮貌地否認。「我很『樂於』對付五個男人——其中三個比我壯——凶狠的眼光,他們看我的表情好像我在他們妹妹的床上被他們逮到一樣。」
思潔想了想糾正道:「寇斯和約翰不比你壯,他們跟你一樣高。派德是壯了一點,他玩曲棍球的。」
費特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話。
「你說這種話,」她喃喃說道。「難怪他們要斜眼看你了。」
「他們不是斜眼看我,」他挖苦道。「他們是擺明敵意的瞪我。我在審判謀殺案時所看到的臉也比這些和善。你為什麼沒警告我你有五位大哥?」
「別擔心。」思潔發覺鏡中的陌生人又出現了,而這一次她對那位非常嫵媚的女人產生了奇妙的好感。「今天晚上我會證明給他們看,我……我已經長大了。」
「思潔——你做了什麼?」他問,聲音突然有點不安。
「我張開翅膀了。」她對他說,更像是衝著鏡中的女人說。
「你這麼說我怎麼會懂呢?你今天做了什麼?」
「採購了一些曲線畢露的東西,你說的。記得嗎?」
他沉寂許久。「我最好在別人還沒看見之前先看看那些『曲線畢露』的玩意兒。」他建議。
「喔,不必了。」她的聲音很冷靜。「我們是不是盛裝去用餐?」
「是的。」他聽來有點迷亂。「思潔,我們在餐廳碰面——」
「好的,那麼待會兒見。告訴大家先叫菜,我大概會晚一點。」
「我順道來接你,咱們一起下去。」
「不必,餐廳見就行了。」她猶豫一下,溫柔加一句:「好嗎?」她打賭聽到他歎了口氣。
「好吧,小精靈。」他終於說道,低沉的聲音帶著怪異的沙啞。「可是要是你披條毛巾下來,我會——」
「不是毛巾。」她說,深思的盯著披在床尾的禮服。「比毛巾還多一點。」
「喔,天哪!」他嘀咕著。
「晚上見。」她輕輕掛上電話。
思潔從容的準備著。她仔細地上妝,蓋住她的雀斑——幸好,只出現在鼻樑上——強調斜睨的眼神和眼珠的顏色,細緻地勾出唇形再抹上柔和的玫瑰色。
一瓶全新的香水被打開了,誘人的芳香經過巧思分撒在秘密的地方。
鑽石耳環扣在耳垂上。雅致的項鏈環繞在她的頸子,小小的心形碎鑽躺在她胸前。一副相稱的手環套著她的右腕,鑲寶石的手錶戴在左腕。再加上一隻鑽戒使她的中指燦欄奪目。
再來便是衣服。
這種原始的黑,黑得令人喘不過氣。正如女店員不自覺的驚歎,真是太合身了。她的背部露到脊椎末梢的上方,裙擺正前方幾乎開叉到大腿頂端,兩條細長的帶子環住她的頸子,然後逐漸往下變寬遮住她豐滿的胸部。
而這件衣服就像活生生的東西柔軟的依附在任何它接觸的部位。
思潔登上黑色涼鞋,記得她在選購高跟鞋時,並未忘記為她沒經驗的腳找雙夠舒服、也夠安全的鞋子。她可不想摔個四腳朝天,出自己洋相!
最後她往鏡子一瞧,好長一段時間愣在那兒。
美容沙龍幫她選的髮型其實很簡單。她的鬈發被盤到腦後,使她看起來比較高,也比較世故。化妝品襯出她無知又性感的眼神,那神秘的貓眼藏著幾分羞澀。不過,這也許是她訝於自己的轉變的緣故。
思潔揚起一隻手,彷彿想護住她突然變得脆弱的咽喉,她覺沉穩地朝餐廳走去。她絕不是個害羞的女人,但是一想到要穿這身衣服進入擁擠的餐廳,她的膝蓋就開始發軟。這聲口哨幫了點忙。
還沒走到門口,嘈雜的交談聲已經清晰可聞,她突然想掉頭就走,不,應該是跑回她的房間。但是她挺挺胸,深呼吸再走進去。來到門邊她猶豫了一下,四下找著費特和她的朋友。
最後她在大廳正中央找到他們,就在這時候,她突然注意到室內變得鴉雀無聲。她看到一張張臉孔不是偷偷的,就是公然的往她這邊看,她差點又想拔腿就跑。接著她看見費特慢慢自他座位站起來,那張瘦削的臉上佈滿驚奇和特異的滿足。
屋內的寂靜雖然短暫,卻也很徹底。思潔頓住了,對自己惹來的注目極為不安。隨即交談聲又恢復了,她繼續走向費特和她的朋友。前幾步,她好像被生手擺佈的木偶,走得彆扭極了,然而事情發生了。
她朝餐桌走近時,費特眼底的神采撼動了藏在她內心裡的女性直覺,她的窘迫、緊張也隨之消失。那溫暖的眼神有說不出的男性氣概,溫柔的像在撫慰她。於是最後那幾步,她便踩出女人迎向某位瀟灑男士時自然會流露出的風韻。
待她停在他面前,他舉起她的手湊到唇邊。「你好美!」他-啞地喘息道,炯炯的紫色眸子公然地表示讚賞。
一切都值得了,思潔暗想著,羞澀的回他一笑,這一刻便抵過一切。睡眠不足、發脾氣、累了一天,還有令人沮喪的自我認識——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
「謝謝。」她低語,第一次感到害羞。她坐入他為她拉開的椅子,發覺他並沒有鬆開她的手,內心突然湧上一種暈眩的幸福感。他在她身旁坐下,四目依然緊緊糾纏。她告訴自己,他穿上黑西裝更像印地安人了,而且英俊得幾乎令人心痛。
最後她移開糾纏的視線,環顧她的朋友,拚命嚥回笑意。他們看起來彷彿挨了一巴掌,尤其是那些男士。
這五位男士跟他們的妻子一樣各有各的特色。珍妮的丈夫伯恩,中等高度,體形結實,天性沉默。凱西的未婚夫派德,身材高大魁梧,是這群男大中最壯的一位,然而也是最體貼的。約翰,是邰媚的丈夫,瘦瘦高高的身材,聲音低得驚人。克裡是蘇珊的丈夫,比她高大的太太矮了一-,總是保持著友善的笑容。最後一位是安安的丈夫寇斯,修長高大,那雙敏銳的藍眼睛總是冷靜鎮定。
他們都是英俊而聰明的男人,而且打從進入這個神奇圈以後,一直把思潔當小妹妹看待。他們對她的關照和愛護就像親哥哥一樣。而現在個個睜著詫異,並且帶點窘迫的眼神瞪著他們突然長大的「小妹妹」。
只有寇斯例外,他好像永遠不會吃驚。但是他看來深不可測,機靈的藍眼珠在思潔和費特臉上轉來轉去。
思潔對大家笑一笑,打破冗長的寂靜。「嗨,男士們。」她輕聲說。「抱歉沒有來迎接你們,我到奧斯本辦點事。」
「你真可愛,思潔。」寇斯平靜的說。
思潔詫異的看他一眼,微笑地接受他和其它男人陸陸續續的讚美。「謝謝你們。你們點菜了嗎?我餓慘了……」
思潔發覺費特所言並非誇大其詞後,一陣笑意又梗在喉中。她進場所帶來的震撼平息後,男士們對費特的敵意又出現了——雖然壓抑著但仍然清晰可見。
而這股敵意,思潔想,可能比白天有增無減。因為這些男士發覺,他們現在要照顧不再是個小女孩,而是個大女孩,一個英俊的男人對大女孩的威脅,顯然比小女孩大。
但是最讓思潔失笑的是,她發覺費特無法再為所欲為。聰明如他,自然不會把寄生蟲和雷射光的故事告訴他們,然而他一定猜得到這些女孩們早就轉播過了,因此他才遭到敵視和懷疑。他外表看起來十分鎮定,但是思潔感覺到他內心的緊張。她打趣的想,不曉得他怕不怕局勢演變成黎明的決鬥。
女孩們說不定也這麼想。她們出奇的安靜,甚至有點焦急的幫費特緩和男士之間的敵意。
思潔本身卻不幫忙。每當費特看著她時,她便柔柔一笑,沉靜地接受他的關心,私底下恨不得能放聲大笑。
晚餐進行時,這項工作就更難了。男士們不斷向他開火,彷彿他是命案現場證人,這對他來說倒是個嶄新的經驗,思潔相信他們對他所有的答案都不滿意。連親切的派德聽見費特說他喜歡足球勝於曲棍球時,眼底都露出了凶光。
只有寇斯沒有表現強烈的排斥心理,然而,點心上桌後,費特攬住思潔的動作卻招來他的側目。
「你一點也不幫忙。」費特用鼻尖撫擦地的太陽穴,乘機喃喃耳語。
「躲入壕溝備戰吧!」她低聲重複他自己的話。
「謝謝!」他生氣的低語。
「帶了護身符嗎?」她甜甜的問。
「去他的護身符,這些傢伙會空手道嗎?」
「只有伯恩會。」她清晰的說。「派德精於西洋劍,寇斯當年在海軍時……」
費特猛烈的進攻他的點心,彷彿希望那是別的東西。
思潔低聲竊笑,一調開視線便遇上寇斯深思的眼神。她懷疑他是否聽到她和費特的交談,但是他迷濛的眼神什麼也沒透露,他輕輕揚起酒杯,回頭和安安說話,在那之前,思潔彷彿看到他藍色的眼底匆匆掠過一抹笑意。
思潔有些不安了,她記得寇斯和費特一樣:對任何事物很少看錯。他在想什麼?
晚餐後,他們隨著其它人轉往最寬敞的遊樂廳,舞會將在那裡舉行。費特抓住機會低聲責怪思潔。
「希望你的復仇是甜蜜的。」
「嗯,很甜。」
「小巫婆,你很痛快!」
思潔抬頭衝他笑。「痛快極了。」
費特忽然分了心,他發覺約翰正銳利的盯著歇在思潔裸背上的手。那隻手匆忙往上溜了幾。「媽的!他們看我的眼神彷彿我是奴隸販子。」
「爬坡時就不大好玩了吧?」她嘲弄道。
費特歎口氣。「要得,你不必和五個懷恨的男人周旋。」
「不必,只要應付一個瘋子就行了。」
「我不喜歡你這麼說。」他說,好像很傷心。
思潔沒上他的當。「喏,如果你需要勸告——」
「又來了!」他仰天長歎。
「你必須減少親熱的動作。」她冷靜的說。「這樣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知道嗎?如果有個陌生人騷擾你妹妹,你會做何感想?」
「我沒有騷擾!」他抗議道,看來更傷心了。他朝約翰犀利的眼神瞥了一眼,隨即大膽的把手挪回原來的地方。「我倒要知道,」他憤怒的說。「我該怎麼目不斜視,手不離身。」
思潔格格笑道:「你吃了炸藥啦!」她喃喃地說,待他投來責備的目光時,無可奈何的咳著下唇。
「有趣,你是個有趣的女人。」
「我有同感。咦,你是在讚美我,還是在暗示你是個髒老頭?」
「我既不髒也不老。」他回道,當他逮到克裡不友善的眼神後,更是變得氣咻咻的。「我是在讚美你。自從你走進餐廳後,我一直在力戰我的本能。我想把你甩在肩上扛到別的地方去。」
「我為什麼不動手呢?」她本想調侃地問他,然而他似乎立刻在玩味這個好主意。
「我應該嗎?」他問,奪起她的左手拉到他胸前,黑色的眼睛燃起火苗。
「不該。」她匆忙說。
「懦夫。」
「那些傢伙會在背後射殺你。」她甜甜的解釋。
「他們比較可能把我拖出去痛打一頓。」他挖苦道。「這才像紳士。」
思潔又咬咬下唇。
「再說,」費特極為不滿的抱怨。「我是要跟你結婚的人,一切行為高尚,為什麼要憑白無故接受這種待遇?」
「一定是你長得太老實了。」她客氣的說。
「哈,你可真會安慰人!」
「我是盡力而為。」她頗為同情的說。「說真的,他們的懷疑是可以理解的,他們覺得你對我有不良的企圖。」
「不是不良的企圖,」他說。「是高尚的企圖。這難道不重要嗎?」
「對大哥哥們來說不重要。」
「很好。」費特輕歎。
思潔看他這般惱怒,卻不急著結束她的調侃。「再者,一般人對律師都不太信任。」她快活地說。
「兩好球。」
「還有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有什麼不對?」他質問,像是被觸怒了。
思潔同情的瞅他一眼。「我是指,『命運』,想想看。算命的吉普賽人拿著水晶球和紙牌;一個高大而深沉的陌生人。天命和運道,命運……黑色的身影和詭秘的眼神等等。」
「三好球。」
聽他沮喪的語氣,她禁不住大笑起來。
他皺皺眉頭。「我們要繼續較量下去嗎?」
「我們在較量嗎?」她故作無知的問。「那麼告訴我,誰贏了?」
「你,見鬼!」
「終於!」她又笑了。「我終於贏了偉大的韋先生一回合。升旗!」
這時,他們已經進入遊樂廳,音樂和笑聲像潮水般撲過來。樂隊正在吹奏一曲適合慢舞的旋律,好幾對情侶已經下了舞池。
「老天,跟我跳舞吧!」費特回頭瞥一眼,趕緊說道。「他們一夥人正朝我們走過來,我沒辦法對付。他們總不能反對我們跳舞吧?」
「當然不能。」她喃喃低語,微笑著靠進他懷中。「不過,跳舞是什麼?擁抱……接觸……」
「喔,老天!」費特頹喪的咕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