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和艾比在平靜中度過了17個日日夜夜。韋恩-塔蘭斯沒有來打擾過他們。日子一如既往地過著。到了第18天,出現了新的轉機。晚上9點,米奇已經精疲力竭,打算下班回家。他已連續干了15個半小時。像往常一樣,他走到二樓門廳,然後上了三樓,看看每間辦公室裡,還有什麼人在工作。三樓沒有一個人。他到了四樓。只有一間燈還亮著,羅伊斯-麥克奈特正在加班。米奇輕手輕腳地從他辦公室門口走過,沒被發覺。埃弗裡辦公室的門關著,米奇擰了擰門把手,門是鎖著的。他又走進圖書室,找幾本他其實並不需要的書。經過兩周的觀察,他發現,過道和辦公室裡沒有閉路電視攝像裝置。他斷定,他們只能聽。是監聽而不是監視。
在門口和達奇道過晚安,米奇便驅車回家了。艾比並不知道他提前回來。他悄悄鎖好車棚,躡手躡腳走進廚房,開了燈。艾比正在臥室裡。在廚房和書房之間,有一個狹小的過廳,廳裡擺著一張拉蓋書桌,那是艾比平日放郵件的地方。他輕輕把手提包放到桌上,一眼看到一隻牛皮紙大信封。上面用黑墨筆寫著艾比-麥克迪爾收,「內有照片,勿折」,而且未署寄信人的姓名地址。他一愣,幾乎連呼吸也停止了。他抓起信封一看,信已經拆過了。
他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直感到口乾舌燥,心跳得像只發怒的氣錘。沉重的喘息使他想昏厥過去。慢慢地,他拿著信封,後退幾步,離開了桌邊。他心想:艾比肯定在床上,又傷心,又絕望,痛苦不堪。他揩揩額頭的冷汗,竭力使自己鎮靜下來。他對自己說,要像個男子漢的樣子,正視現實。
艾比躺在床上,正在看一本書。米奇推開臥室的門,艾比嚇得挺起身,正要大聲喊叫時,她認出了他。
「你嚇了我一跳,米奇。」
她的雙眼閃動著先是恐懼而後是興奮的光亮,看上去很正常,不像哭過的樣子,既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怨憤。他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她坐直身子,笑著問道。
為什麼笑?「我不是住在這裡嗎?」他輕聲輕氣地說。
「為什麼不先打個電話回來?」
「難道我得先打電話才能回家嗎?」此刻,米奇的呼吸慢慢地正常了。艾比不是挺好嗎?
「先來個電話自然好些。過來,親我一下。」
他湊到床邊,俯身親了親她。他把信封給她。「這是什麼?」米奇若無其事地問。
「鬼才知道。信是寄給我的,可裡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她合上書,放到床頭櫃上。
什麼都沒有!他開心地笑了,又親她一下。「有沒有什麼人該給你寄照片來?」米奇輕鬆地問。
「沒有啊,必定是搞錯了。」
此刻,米奇彷彿聽見德法歇在五樓上哈哈大笑的聲音,放肆的笑。
「這就怪了。」米奇說。艾比套上一條牛仔褲,朝後院指指。米奇點點頭。他們的暗號就這麼簡單:朝院台方向匆匆一指或者點點頭。
米奇把信封放到書桌上,摸摸上面的字跡。這也許是德法歇的手筆。米奇幾乎可以聽到德法歇的笑聲,可以看見他那張胖臉上蝟瑣的模樣。照片也許早就在午餐桌上傳開了。米奇甚至可以看到蘭伯特、麥克奈特和埃弗裡一邊呷著咖啡,吃著甜點,一邊怔怔地對著照片發愣。
他們最好還是好好欣賞一下照片吧,媽的!最好趕緊享受享受這最後的好時光。他們輝煌、富裕、快樂的法律生涯沒幾個月就要到頭了。
艾比走到米奇身邊,米奇一把捉住她的手。「晚飯吃什麼?」為了糊弄竊聽的人,他故意問道。
「我們何不到外面去吃一頓。你提前一個小時到了家,應該慶賀一下才是。」
他們穿過書房時,米奇說:「好主意。」說著,兩人輕手輕腳出了後門,經過院台,走進茫茫的夜色裡。
「這是什麼?」米奇問。
「多麗絲寄來的信,今天到的。信上說她正在納什維爾,打算2月27日回孟菲斯。她要見你一面,說是有要事。信很短。」
「27號!那不是昨天嗎?」
「就是呀。我猜她已經在城裡了。真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是啊,我還不知道她住在哪裡呢。」
「她說她丈夫在這座城市工作。」
「很好。她會找到我們的。」米奇說。
納森-洛克關上辦公室的門,對德法歇指了指窗邊的一張小會議桌,示意他坐下。這兩人一向互相仇恨,沒半點熱誠的表示。不過,公事畢竟是公事,況且,他們聽命於同一個人。
「拉扎洛夫要我單獨跟你談談。」德法歇說,「這兩天在拉斯維加斯,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很著急。大家都很著急,洛克。在這兒,他最信任你。你我之間,他更歡喜你。」
「那可以理解。」洛克面無笑容地說,兩眼盯住德法歇。
「有幾件事,他要我們無論如何得商量一下。」
「我聽著。」
「麥克迪爾在撒謊。拉扎洛夫總是吹噓他在聯邦調查局內部有暗探,這你是知道的。自然,我一向不相信他的話,現在還是不信,不過,聽拉扎洛夫說,他的內線告訴他麥克迪爾與聯邦調查局的頭面人物見過面。」
「你信嗎?」
「我信不信並不重要,要緊的是拉扎洛夫信。他要我無論如何擬一個收拾那小子的初步計劃。」
「他媽的,德法歇!我們不能老是想著把人除掉。」
「只是初步計劃,沒什麼了不得。我對拉扎洛夫說過這麼做為時太早,也許那只是個誤會。但他們很擔心,洛克。」
「不能再幹這種事,德法歇。我的意思是,見他的鬼去!我們得替自己的聲譽著想。我們的事故死亡率太高了,比油田事故還要高。人們會議論的。再這麼幹下去,再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法學院畢業生願到這裡來工作了。」
「我想你大可不必操那份心。拉扎洛夫已決定凍結進人,他讓我轉告你。他還想知道還有多少普通律師對公司的事一概不知。」
「五個吧,我想。是林奇、索雷爾、邦汀、邁耶斯,還有麥克迪爾。」
「麥克迪爾不算。拉扎洛夫深信他知道的比我們想像的要多。你能確信其他四個真的一無所知?」
洛克想了想,低聲咕噥說:「這個嘛,我們什麼都沒告訴過他們。你手下的人又是竊聽又是跟蹤,你們聽到什麼了沒有?」
「什麼都沒聽到。從他們四個一言一行看,他們好像什麼疑心也沒有。你能把他們解雇嗎?」
「解雇?他們是律師,德法歇!你不能解雇律師。何況他們是公司忠實的成員。」
「公司正在改變對策,洛克。拉扎洛夫要解雇不知情的,同時停止招收新人。很明顯,聯邦調查局改變了策略,那我們也該變一變。拉扎洛夫要我們有漏洞堵漏洞,沒有漏洞則防患於未然。我們不能眼睜睜坐等聯邦調查局的人把我們的人一個個拉走不管啊。」
「解雇他們。」洛克懷疑地重複地說,「公司還從未解雇過律師。」
「很動聽,洛克。我們幹掉了五個,卻從未解雇一個。這確實很棒。你有一個月時間來找理由。我建議你把四個同時解雇。就說你丟了一大筆生意,情況不景氣,只好裁人。」
「我們只有客戶,沒有生意。」
「那好。你最大的客戶要你解雇林奇、索雷爾、邦汀和邁耶斯。開始計劃吧。」
「我們為什麼解雇他們而不解雇麥克迪爾呢?」
「你會想出個什麼理由的,納特,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攆走他們,不要再雇新人。拉扎洛夫要的是一個能抱得很緊的小團體,裡面的每個成員都值得信任。他有點害怕,納特,怕得快發瘋了。如果你手下的哪個人又出了差錯,他會怎麼樣,這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他打算拿麥克迪爾怎麼辦?」
「眼前還不打算拿他怎麼辦,按兵不動。我們仍舊對他全天24小時監視。那小子至今對妻子也隻字未提。隻字未提!他兩次受到塔蘭斯的攔截,兩次都向你報告了。不過,我還是認為第二次總有點蹊蹺。而且,拉扎洛夫堅持說麥克迪爾在華盛頓和聯邦調查局的人見過面。他正在設法查實。他說他的內線不太清楚,不過正在探聽。要是情況屬實,拉扎洛夫肯定要我從速採取行動。所以,他要我現在就想出除掉麥克迪爾的初步計劃。」
「你打算怎麼幹?」
「現在還為時過早,我還沒認真想過。」
「你知道吧,兩周後他就要帶妻子去開曼度假。老規矩,他們將住在公司的一套公寓裡。」
「我們不會再在那兒下手的,那太容易讓人疑心了。拉扎洛夫指示我,設法讓她懷孕。」
「麥克迪爾的太太?」
「對。他想要他們有個孩子,這樣就好控制他們。艾比一直在吃避孕藥。我們得設法摸進她家裡,用一模一樣的安眠藥換掉避孕藥。」
洛克那雙大黑眼裡掠過一絲淒涼,他望著窗外,輕聲問道:「到底怎麼啦,德法歇?」
「這地方眼看就要變了,納特。看來,聯邦調查局對這地方特別有興趣,恨不得把公司連鍋端掉。天曉得哪一天,你手下的哪個小夥計弄翻了船,到那時,你們只有逃命的份了。」
「我不相信,德法歇。這裡的律師不會為聯邦調查局的幾個臭許諾,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開玩笑。我根本不相信會有這一天。這些小伙子,都是聰明人,他們在這兒可以賺到數不清的錢。」
「但願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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