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黑夜裡互相凝視著,此時沒有一個人會開口說話,但,在兩人內心裡彷彿有許多話要說,要傾訴給對方聽,這種前所未有的感受,使他倆各自暗中一驚,總覺得有很多地方似曾相識……
雪花和尚的話,兩人都沒有理會。
雪花和尚從兩人的眼神裡發覺了那種異樣的情形,他心底裡有種透涼的感覺,如果影子姑娘和鐵無情是舊識,或是有一份深厚的感情,今日這整盤的計劃,會完全潰不成形而前功盡棄。
他合什道:
「兩位是舊識……」
黃衫少女冷冷地道:
「不認識……」
雪花和尚大叫道:
「那咱們還等什麼?你沒看到他那身氣罡,再過一會兒,他那股氣就要洩了,十神露就會攻上,咱們可不能輕易饒了這賊子,不然,往後,我們全不好過了……」
黃衫少女冷冷地道:
「我自有主張,你很煩人……」
這種口吻和說辭,與她平常完全判若兩人。
長吸口氣,鐵無情道:
「姑娘也是要來殺我的殺手……」
點點頭,黃衫少女笑道:
「不錯。」
鐵無情聞言之後,突然仰天一聲長笑,此時此刻忽然覺得人的際遇好堪憐,昨日的美好,換成今日的殺機,誰又想到這位溫文儒雅的少女會是位無情的殺手。
黃衫少女見他忽然一笑,微微一愣,道:
「你笑什麼?」
鐵無情輕歎一聲道:
「人,真可憐,我們才認識,卻又要互相仇殺,這際遇只怕是我倆獨有的感受,姑娘,動手吧,我真替我們的際遇難過……」
黃衫少女雙眸睜得好大,一臉迷漾的神情微怔的望著鐵無情。
半晌,她才緩聲道:
「你不問問我的名字?」
歎息一聲,鐵無情歎道:
「相識不如不識,那樣會更令人傷感情,姑娘,我知道你要殺我,一定有殺我的理由,但,我決不會相信你會是個殺手……」
只見黃衫少女全身忽然泛起連串顫抖,她原本紅艷透明的臉靨,此刻倏忽間變得蒼白,蒼白得有些怕人。
鐵無情心中一動,道:
「你不舒服……」
黃衫少女心弦顫了顫,連忙道:
「沒有……」
鐵無情淡淡地道:
「如果你不舒服,咱們就不要動手了。」
雪花和尚是何許人,他一眼就看出影子姑娘和鐵無情之間有著某種不同的關連,否則,以影子在道上的行情,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會色變。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
「影子,咱們是不是要閃(散)—一」
影子這名字一落入鐵無情耳裡,他的心裡真如雷雨般的那麼震驚。
江湖上最有名的殺手影子竟會是個女人,此人不但是個女人,還是個美麗的女人,怪不得那日一別之時,她自稱是黃影子,原來她是告訴自己名字。
屋裡的錐子和蠍子更是大吃一驚,他們在殺手這一行裡浪跡了很多年,深深知道影子在他們這一行裡的行情。
那可說名氣之響,手段之厲,連他們從事這一行的人都咋舌不已,自己當家的,今日遇上了這個女煞星,頓感有股沉重的壓力沉在心中。
蠍子凝重的道:
「當家的要小心……」
哈娃娜焦急的道:
「那怎麼辦?」
雖然,她對鐵無情的武功那麼有信心,可是由影子的眼神裡,由鐵無情的表情裡,女人最敏感的問題頓時掠過她的心頭。
她是女人,她知道一個女人思慕一個男人時,臉上的表情,眼裡的神色,都會有種特殊而異樣的神色。
她忽然覺得駭怕起來,駭怕那種可怕的事情發生……
蠍子可不知哈娃娜心裡想些什麼,道:
「顧不了那麼多,如果當家的真有什麼不測,咱們拼了中了十神露的毒,也要搶救他……」
僅這幾句話間,黃衫少女已將頭一甩,道:
「雪花,你當我是什麼人了,雖然我不願和這樣的一個人為敵,可是,我乾爹的仇卻不能不報,姓鐵的砍了我乾爹,我也一樣要砍了他……」
雪花大笑道:
「好樣的……」
鐵無情一震道:
「你乾爹是誰?」
影子面上一寒,道:
「窮神老爺子……」
鐵無情仰天一聲大笑,他做夢也沒想到窮家幫的當家老爺子窮神有這麼一位標緻的乾女兒。
他略收笑聲道:
「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要殺我了……」
影子冷冷地道:
「明白就好,你準備出手吧。」
鐵無情此刻將全身罡氣發動的鼓鼓如風,他雖知道罡氣最耗真力,但,面對著這樣高絕的敵手,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劍已緩緩馭起。
影子那身黃衫在風中飄動,她緩緩從身後解下了一柄細薄的長劍,那柄劍沒有冷顫的寒芒,卻泛射著一片黑烏烏之色,劍尖已斜指著鐵無情。
鐵無情凝重的道:
「請吧。」
影子冷冷地道:
「注意了,我的劍是不會留情的……」
影子的身子真快速,那柄黑劍只不過是略略一抖,已挽起七個劍花,七個不同的方位,幾乎封住了鐵無情所有的退路。
每一劍都是可虛可實,讓人不知道到底那一劍是她真正要刺出的部位。
鐵無情真沒想到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居然能把劍法練是這樣專精,能在抖手間,發出這樣凌厲的劍法,他哪敢稍存絲毫大意,在七朵劍浪臨近身體的剎那,他的劍也斜翻了出去,正好對付了那七朵劍浪。
影子似乎已知道這一招絕難得手,鐵無情的劍才劈出來,她的人已不見了,已繞到鐵無情的身後,一連十三招,那麼快厲的攻了出去。
鐵無情的反應也夠快,他憑那敏銳的反應,人在長劍劈出落空的剎那,他突然一個大旋身,長劍迎著影子的十三劍,連著點出八劍。
兩人都採取了以快制快的打法,只見兩劍叮叮而響,在瞬息間,已互相攻出了三十餘招。
「突然——」
鐵無情的身子一個踉蹌,身形忽然一緩,雖然這僅是一個很小的意外,但,對一個超絕的劍手來說,那無異是稍縱即逝的好機會。
影子姑娘哪會輕易放棄這難得一見的機會,連著兩劍劈了出去。
這兩劍又快又狠,幾乎不給鐵無情有還手的機會。
鐵無情處在這樣危機的情況下,倏地躍身而起,長劍化著一縷白光,迎向對方的長劍——
當——
兩人的身子在極短的時間內分開,影子姑娘的黃衫已被劃開了一道裂縫,但鐵無情卻彷彿全身無力的僵立在那裡。
影子冷冷地道:
「你中毒了!」
的確,在那激烈的劍聲中,他的罡氣有了減弱之象。
當他準備再運功之時,十神露的毒已乘虛而入,他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它的毒。
鐵無情點點頭道:
「姑娘果然厲害,居然能讓我中毒……」
影子冷冷地道:
「你還能再鬥麼?」
鐵無情長笑道:
「雖然中了毒,姑娘有興趣,我照樣奉陪……」
雪花和尚嘿地一聲道:
「這是機會,姑娘,千萬別放過他……」
影子瞪了他一眼,道:
「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哪需要你來提醒我!雪花,咱們只是合作,我卻不必聽命於你……」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
「姑娘,咱們既是合作我和尚就有提醒姑娘的義務,姓鐵的中了十神露,那就表示他已沒有再博鬥的能力,這種機會哪能白白放過一一一」
影子哼地一聲道:
「我曾說過什麼?」
雪花和尚一呆,道:
「他由你處置……」
點點頭,影子冷冷地道:
「你還能記住這點,那就好辦多了,當初咱們曾約定過,姓鐵的由我負責,人也由我處置,至於他那幫子弟兄,那要看你的了……」
雪花和尚對這位姑娘彷彿有很大的顧忌,面上雖有不悅之色,卻不敢發作出來。
氣得一跺腳,道:
「好,我對付屋裡的那幾個……」
錐子失色道:
「不好,咱們當家的中了毒……」
蠍子跺腳,道:
「錐子,咱們必須把當家的弄回來,我已算過,如果你我在一個翻縱間能將當家的搶回來,咱們也許不會中了十神露的毒—一」
錐子道:
「不管中與不中,蠍子,你負責搶人,我負責攻擊影子,咱們不論生死,一定先把當家的弄回來——」
哈娃娜焦急的道:
「我也去。」
蠍子怒道:
「哈姑娘,現在不是誰去誰不去的問題,而是如何把當家的搶回來,你守在這裡,只要給我們接應就好,咱們鐵鷹兄弟總不能全栽在十神露下……」
哈娃娜眼裡含淚,哪曉得蠍子和錐子根本不給她有說話的半點機會。
兩個人已如幽靈般的向屋外射去。
錐子的劍又快又利,先劈向站在鐵無情旁邊的雪花和尚。
雪花和尚沒想到錐子會先發制人。
他大笑道:
「送死的來了。」
蠍子已發動了攻勢,根本不管錐子的情形如何,人一射出,照著鐵無情落去,伸手抓住鐵無情,往退路躍去。
在蠍子想像中影子姑娘必會翻劍阻攔,誰知影子姑娘彷彿沒有感覺一樣,任他將鐵無情帶去。
雪花和尚一見大震,道:
「姑娘,攔下他們……」
僅這一疏神,錐子那會戀戰,一移身,人已隨著蠍子身後,射回屋裡,那動作真快真速。
雪花和尚怒道:
「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冷地,影子道:
「有什麼不對?」
雪花和尚頓足道:
「姓鐵的明明已落在咱們手裡,你為什麼要他們將人救回去,姑娘,你只要一出劍,那個蠍子準會躺下,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突然心軟了。」
影子姑娘哼了聲道:
「你還怕他們跑了不成,別忘了十神露的天池老人的獨門法寶,錐子和蠍子雖然行動快速,畢竟還是中了毒,他們只要把鐵無情弄進了屋子,保證人人中毒……」
雪花和尚一呆,拍拍那個光禿的和尚頭,道:
「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影子冷笑道:
「你笨——」
雪花和尚此刻眼見鐵無情和那些手下個個中毒,心裡當真一樂。
他的手在揮動,站在遠處的黑衣漢子已蜂湧般向這裡撲來,將這間大屋團團的困住。
哈娃娜臉色蒼白,鐵無情已柔弱的坐在地上,這正是十神露中毒的現象。
她焦急的道:
「我必須找到我爹……」
她知道七絕神君是唯一研究過十神露之毒的人,雖未必能解,至少他讓這種毒發作的慢一點,或者不讓它繼續惡化下去。
鐵無情歎了口氣,道:
「兄弟你倆太傻了……」
蠍子顫聲道:
「只要能救回當家的,哪怕是……」
鐵無情苦笑道:
「你倆錯了,雖然你們把我搶回來了,可是卻正好中了影子姑娘的詭計,她知道,你們只要一踏出這屋子,就會和我一樣的中毒,十神露的毒,除了天衣老人,天下無人能解,眼前,你倆只怕已經和我一樣,如果他們發動攻勢,咱們如何去低抗他們……」
僅這幾句話間,蠍子和錐子的臉色已呈現出一片青白之色。
錐子暗一運氣,滿面驚色的道:
「我中毒了……」
屋外傳來雪花和尚的不屑笑聲道:
「鐵鷹兄弟聽著,你們當家的已中毒了,現在,我要你們通通出來向我投降,我雪花和尚也許念在佛祖的份上饒你們不死,除了姓鐵的例外……」
屋裡這些鐵血漢子聞言之後,個個怒發直豎,大眼睜得很大。
雖然當家的栽了,他們卻只覺氣憤填膺,熱血沸騰,個個扯出了刀劍,準備和屋外的人拼了。
鐵無情冷冷的道:
「全部不准動手……」
那些老兄弟聞言一怔,這話由他們當家的嘴裡說出來,著實太意外了。
他們兄弟個個都是肝膽相照,哪個都是悍不畏死的好漢子,誰又在乎如何的死,當家的突然不准他們動手,那不是比殺了他們還難過……
其中,有個叫吳漢生的漢子,道:
「當家的,我們不懂……」
鐵無情歎息一聲道:
「他們的目地只是我,你們就是拼了也挽不回今日的頹勢,為了鐵鷹兄弟不能全落在對方的手裡,我會和他們談條件,你們……」
所有鐵鷹兄弟俱變了顏色,他們各自互相瞄了一眼,幾乎在同時的叫道:
「當家的!兄弟們生死與共,誰也不會獨活著——」
這一刻,四周的黑衣漢子在雪花和尚的指揮下已衝向屋裡。
窗子上,大門上,俱已擠滿了黑衣漢子,錐子雖然中了毒,但,那毒尚未完全發作。
他怒吼道:
「殺!」
那個殺字一出口,屋裡的鐵鷹兄弟哇地衝殺過去,頓時,屋裡屋外廝殺起來,血光四處崩現,慘叫之聲不絕。
鐵鷹兄弟個個俱在拚命,出手之恨,還真將屋外的那些黑衣高手暫時擊潰。
驀地裡一一
寂寂黑夜中傳來一連串密驟的急速蹄聲,眨眼間,黑夜裡,二十四名紅袍高手在陸大先生的率領下狂奔而來。
這些人手裡俱握著火油火把,熊熊之光將四野照得通明。
影子姑娘冷冷地道:
「陸大!你這是幹什麼?」
陸大先生嘿嘿地道:
「姑娘!鐵無情和他那班子兄弟已困死在大屋裡,咱們只要給他們一把火燒它個精光,不浪費一兵一卒,豈不是省很多事!」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
「陸大!還真有你的,這招可想得妙!」
陸大仰天大笑,道:
「你看我的,我要他們全變成紅燒雞!」
此人心腸甚毒,一揮手,二十幾騎已揮舞著火把,馳著繞向那棟屋子,立刻有人向屋上澆著火油,熊熊的火炬如散射的箭,已扔向屋頂。
火!一觸即燃的冒出了煙一—
一蓬濃密的煙已把那棟大屋罩住,四處有人被嗆得咳嗽起來,屋子裡的鐵鷹兄弟已有人受不了,向外面衝出——
雪花和尚大叫道:
「出來一個宰一個!」
他們在以逸待勞的守候著,兩個鐵鷹兄弟的頭才伸出來,已被外邊的刀劍砍了下來,這種危機的情勢,立刻使屋裡的人全呆住了。
錐子長歎道:
「真想不到咱們的兄弟會死在這屋子裡!」
鐵無情大笑道:
「那也好!至少咱們還能葬在一塊!」
此刻大伙雖在烈火的烤燒下,但,那火勢還沒燒過來,濃煙雖然嗆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卻無人想到逃生這兩個字,因為他們知道十神露的毒已完全發作了。
陡地,黑煙中有人道:
「你不想活了麼?」
隨著那濃密的煙霧,鐵無情在昏沉中,驀見是那位影子姑娘。
她真是人如其名,身法之快,若如影子,怎麼進來的,連鐵無情都沒有看出來。
他冷冷地道:
「姑娘是要殺我?」
影子冷冷地道:
「在這種情況下殺你太沒有格調了,我最不喜歡乘人之危,更不喜歡在不公平的情形下取得勝利,不過,你卻是我一生中少見的敵手,殺了你我會難過,姓鐵的,殺你是必然的手段,不過都是公平的決鬥——」
搖搖頭,鐵無情道:
「好氣魄,姑娘!如果鐵某人今日能幸脫此劫,當會和你做一次公平的交手,畢竟,你是位真正的高手!」
影子姑娘突然笑了起來,道:
「我會給你機會!」
一抖手,一個綠玉瓶子射向鐵無情,鐵無情接在手中一愣,道:
「這是……」
「解藥!」
空中只有這兩個字,影子姑娘人已消逝。
鐵無情心裡一陣激盪,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欲置他於死地的女人,會將解藥送來,在這種情形下,他已顧不得多想了,拔開玉瓶,倒出一顆顆白色藥丸,分給了蠍子和錐子,道:
「快服下!」
錐子猶疑的道:
「當家的,萬一這是毒藥……?」
鐵無情大笑道:
「咱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還怕什麼毒藥?兄弟,姑且相信她一次,影子之名可不是那麼容易得來的,她不會輕易的毀了她的名聲!」
一仰頭藥已入了口,哈娃娜奪過那個瓶子聞了聞,立刻分給了屋裡每個人。
她忍著濃煙的嗆咳。道:
「含一顆嘴裡,此丸不但是解藥,還可防止中毒,真想不到那女人的心腸還不錯,沒有乘危追殺我們……!」
十神露發作得快,解得更快,天衣老人的解藥真如神丹一樣。
鐵無情頓時精神陡長,功力立刻恢復了。
他雙目寒光一湧,道:
「兄弟,該咱們復仇了!」
屋外影子姑娘雖然仍然站在寒地裡,宛如一尊石像的望著這邊,但,她臉上已浮現出一絲詭秘的笑意。
火勢加上風勢,那屋子已全在火海之中。
雪花和尚嘴上立刻泛起了獰笑,他不相信那班子鐵鷹兄弟能藏在屋裡不出來。
他已張了網,只等魚兒上鉤。
陸大先生更是得意這一次他總算解了心頭之恨。
影子冷冷地道:
「這裡就交給你們吧,我不喜歡看這種場面!」
陸大得意的道:
「姑娘!火燒鐵無情,那可是難得的機會!」
影子嘴角上泛起一絲冷笑,人已緩緩而去。
誰也沒有注意她臨去的那一抹笑容,誰也不知她私下裡已和鐵無情會過了面,更不知道他們將有了更徹底的失敗——
影子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寒露裡,風在嘯——
火舌已吞噬了那間大屋,四處已有人向外衝了,那是鐵鷹兄弟。
陸大先生的臉色開始凝重了,雖然他知道毀滅姓鐵的一刻已經到來。
他還是凝重的道:
「陸家莊的弟子注意,今夜不准放走一個鐵鷹的弟兄,殺一個黃金十兩,逮了鐵無情黃金百兩,蠍子和錐子各五十兩……」
此話從黑夜飄了出去,字字句句那麼有力,場中二十幾位紅袍漢子全是陸家久經訓練的高手,聞言之後,個個精神抖擻、殺氣迷漫,畢竟,黃金的誘惑太令人著迷,人人都守在最有利的位置,準備搶先出手。
紅袍漢子想爭頭功,黑衣漢子更不怠慢,因為他們代表著林家和范家,他們兩家自是不甘示弱,雪花和尚已將賞金頒布了出去,決不輸給陸家,重賞之下,人人都是勇夫,這一刻誰也不肯讓誰搶了先機。
勇氣能破百劫,鐵鷹兄弟憑了那股拚死的勇氣終於露面了,在鐵無情的領導下向屋外踏出來了,在他們身後,濃煙密佈,火焰高漲,他們在這種情形下終於棄守那棟大屋子,所有圍堵的人都緊張起來,雖然他們全中了毒,還是讓這些人提心吊膽。
陸大緊閉著嘴唇,道:
「雪花大師……」
雪花和尚的臉也在繃著,嗯了一聲道:
「什麼事?老陸……!」
陸大先生緊張的道:
「他不是中了毒麼?」
雪花和尚一震,道:
「不錯!」
陸大先生陰沉沉的道:
「中了十神露而能走出來,這似乎不太可能的事,你看姓鐵的,站得還是那麼筆直,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雪花和尚嘿嘿地道:
「十神露絕毒無比,沒有解藥,誰也治不好他,除非有人送了解藥,不過,嘿嘿,那種機會太小了!」
陸大心裡一寬道:
「那好,咱們去宰了他!」
此刻,數十個紅袍漢子和黑衣漢子已在一陣吶喊中衝了過去。
鐵無情仰天一聲大笑,道:
「兄弟,殺吧!咱們報仇的機會來了!」
蠍子當先衝出來,道:
「當家的!你去收拾那個和尚,這裡由我們!」
他的劍真利快,一抖劍,已有兩個黑衣漢子穿了胸膛,鮮血如泉水般的湧出來。
那悍烈的劍勢全隨著他身後的兄弟精神大震,紛紛揮劍殺去。
雪花和尚一愣,道:
「怪不得鐵鷹兄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闖出這麼大的名聲呢,他們雖然在惡劣的環境下,依然有這麼神勇的鬥志,真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陸大心底一沉,道:
「你看他們哪像是中毒的樣子?」
話未說完,鐵無情已如一隻翔翻在空中的大鳥向他倆疾掠而來。
雪花和尚的手掌一合,驚聲道:
「他還能動手……」
鐵無情人在半空,長劍已疾劈而落,道:
「雪花,你沒有機會了!」
雪花和尚驀見一片光暴閃而來,人已疾移而閃,他故意移向陸大先生的身邊。
陸大已抖劍劈了出去,道:
「雪花,幹了他!」
鐵無情已動了殺機,臉上那股寒霜已令雪花和尚心顫膽寒的有了懼意。
陸大那一劍可說是快速已極,誰知鐵無情連看不看一眼,冷劍已劃了過去,硬將陸大那一劍給砸向一邊。
雪花和尚雙掌翻飛,股股強勁的掌勁罩向鐵無情,而陸大更是拚命的連著揮出去八劍—一
鐵無情處在兩大高手的夾攻下,居然面不改色,他身子連著躍,先避過雪花和尚那浩強的掌勁,劍刃突然一個回轉,光刃在揮動間流閃。
陸大的眼睛在強光中居然看不出何處是劍、何處是影,他只覺自己的小腹上如被割開了的刺痛,在慘叫聲中,他的肚子給挑開了,連腸子都給翻了出來。
陸大顫聲叫道:
「雪花!救我……」
雪花和尚那份驚駭簡直不是筆墨所能形容,他簡直不相信鐵無情中毒之後還有這份威力,輕易的挑了陸大先生。
他嚇得急速而退,顫道:
「你不是中毒了?」
鐵無情用劍指著雪花,冷笑道:
「不錯!我是中過毒,不過,毒已解了!」
雪花和尚大叫道:
「我不信!除非天衣老人親來!」
鐵無情冷冷地道:
「他是來過了,不是他本人,卻派了個人!」
雪花和尚臉色迅速大變,他身子連著旋了七旋,人已退出三丈之外。
厲聲道:
「姓鐵的!我會查出來的,你等著,我會再找你!」
僅這三兩句話的空間,人已在七丈之外,鐵無情滿臉不屑的一笑。
他高聲道:
「記住!沒有下次,你還是躲遠點——」
陸大先生給劈了,雪花和尚跑了,剩下的那些漢子已知道事態的嚴重了。
他們奔走、逃逸著吼道:
「兄弟,別拼了,咱們快逃命吧!」
遍地血腥,都是屍首,這一仗是酷厲的殘殺,鐵鷹兄弟死裡逃生的情況下,個個拚命,那昂揚的勇氣,憤烈的情潮,使他們的殺意濃烈,刀刀見血,劍劍奪命,陸家和林家的手下死傷得太多了,屠一刀服了解藥,已恢復了精神,他憋了一肚子氣而不能參與這麼慘烈的盛會,始終認為是件憾事。
他吼道:
「媽的,我老屠居然沒有趕上這個場面!」
鐵無情呵呵地道:
「老屠,你又何必那麼嘔,機會可多著呢,以往咱們都處在挨打的地位,這幾個令人可惱的東西,處處想毀了我們,打擊我們,我們不能再被動,我們要立刻出擊,休養幾天,有機會讓你殺個夠!」
老屠一揚眉道:
「那就好,否則我出不了這口氣!」
長歎一聲,鐵無情歎道:
「這次咱們能轉敗為勝,真虧了影子……」
老屠一呆,道:
「那女人可厲害的緊,她如果不離開,咱們的損失將不知增加多少,當家的這樣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哈娃娜忽然冷冷地道:
「人家可是當家的紅粉知己,偷偷送來解藥……」
話中有話,語中含醋,誰都聽得出來,酸溜溜地、直滴心坎,屠一刀是個老粗,聞言禁不住呆了呆。
哪知鐵無情情緒黯然的道:
「咱們的確欠了人家!」
一瞪杏眼,哈娃娜道:
「你只知道欠了人家,別忘了,人家還會向你索命!她救你,並不是特別對你好感,而是她不想用這種方式殺你,她要很公平的解決掉你!」
點點頭,鐵無情道:
「我明白!」
哈娃娜今日一反常態,道:
「明白就好,千萬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酷厲自己,她這也是一種手段,正是要你欠她什麼,然後,她會慢慢的向你索回這些欠債,那正是表現她能力的地方!」
別看哈娃娜平日不甚愛說話,此刻話匣子一開,便句句鋒利,字字能響,令人對她有種刮目相看的感受。
鐵無情眉頭一皺,道:
「整理隊伍,咱們出發了!」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了什麼,腦子裡思思唸唸都是黃衫少女的影子,他想拂掉這縷思維,可是,她卻如一個看不見的幽靈一樣,一直在他眼前晃動。
蠍子將人數點清之後,道:
「當家的,咱們要出發了!」
鐵無情嗯了一聲道:
「派出兄弟,我要林善和范老六的腦袋!」
雪飛狐、陸大已經伏首,而范老六和林善卻始終輕易不露面,對鐵無情來說,他們只要存在一天,那仇恨便如啃噬他內心的一條毒蛇,使他日夜都不能安枕,想想父親慘死的情形,他眼裡頓時散射著那股無法消逝的恨意——
蠍子恭身道:
「當家的放心!不出三天,必有消息!」
點點頭,鐵鷹兄弟在當家的統領下,數十個兄弟向蒼茫的陰影中邁進,在他們的身後,尚傳來聲聲鬼啾般的嗥叫,那種無奈的慘叫……
西陽山神廟。
那是座已破落頹毀的山神廟,是窮家幫設在西陽的分壇,這座山神廟外表雖然已破敗不堪,但廟裡已收拾得一塵不染,窮家幫弟子一大早就派人將這裡打掃得乾乾淨淨,西陽山各路山徑小路,全有窮家幫的弟子來往,這是他們窮家幫要在這裡舉行秘密會議,不容一個外人參與,所以事先全加派了人手,嚴防有外人闖入——
而在入口外,每處可登山的道上,都在路邊放了一隻破碗,碗裡盛了點殘飯,然後,在碗裡插了一根香,這是窮家幫的規矩,只要有秘密集會,破碗插香頭,只要在道上跑過,混過、或聽過的江湖朋友,都會遠遠的避開,那是告訴他們窮家幫在這裡辦事,沒事者請迴避,免得惹了麻煩。
今日,西陽山各路口都放了破碗,也插了香頭。
日頭剛剛升了起來,滿山的雲霧已漸漸散去,草梗間的寒露尚泛著晶瑩的露光,自各山道口已見窮家幫弟子,三二、兩兩的向山神廟行進,窮家幫有數十年的歷史,輩份高低,劃分得很明顯,每個進山神廟的漢子都是極有身份的人,依照順序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
晌午剛過,有資格進山神廟的人已差不多全到了,沒資格或輩份低的,全坐在山神廟的四周,雖不敢高談闊論,但都在私自低語。
彷彿,窮家幫已發生了大事……
當——
那是窮家幫的破鑼,別看只是一面破黃銅鑼,卻是數代相傳的破鑼,在這面破鑼的後面,代表著幫主的威嚴和地位,歷代祖師,都在這面破鑼下曲膝,鑼聲一響,所有在場的窮家幫弟子,全都恭身的肅立著,他們知道窮家幫的當家老祖宗到了。
果然——
不遠處,六個破衫破褲的窮家幫弟子在前開道,兩個窮家幫弟子抬著一個滑桿(即軟轎,兩個人抬的),窮神蒼白著臉,面若黃蠟樣的斜倚在滑桿上,一面破棉單子覆在他的肚子以下,而卻沒有看見他的腳露出來。
四周的弟子已高聲叫道:
「幫主好!」
窮神祇是揮揮手,面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他一搖一晃的被弟子送進了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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