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極莊神稱武林三莊之一,一層神秘的外衣,使他在三莊中,較游雲莊,為武林尤人視為「莫測」。
日正當中時,八極莊巍峨的莊門前,綠蔭大道上,來了五個人,二老三少,那是武林中昔手盛名不虛,人人敬畏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易天虹,如今在八極莊側山村隱逸的武林音宿鍾伯純。
另一老人即是武林宵小,聞之喪膽的公門第一名捕郭大公。
三少中,也都不算年輕了,一個是神手無相戰飛羽,一個是鍾伯純的二兒子鍾雨,另一個年紀最輕的,是鐵捕凌子影,公門第一名捕郭大公的唯一傳人。
這武林香宿父子,與公門名捕師徒,陪伴著如今江湖上的煞星,大豪神手無相戰飛羽,並排著,踏著安詳的步伐,緩緩的向八極莊門接近。
八極莊門大敞,碉摟上立著一個魁偉的漢子,門旁反而不見人影。
鍾伯純等五人,走近八極莊百步之處,停住身影,向碉樓上的人望了一眼,碉樓之人,除注視五人外,竟毫無反響。
郭大公揚聲道:「閣下通報一聲,郭大公拜莊!」
大漢聽得一怔,但旋即道:「莊門洞開,請自行進莊,能超過莊門附近陣勢,自有人接待。」
鍾伯純道:「莊號八德,奇門之學自在意中,此門向南開,屬丙丁火,當系火陣,看四周毫無岔眼之處,定然系以火藥暗器為主,待老夫察看一番!各位稍待!」
郭大公道:「老哥哥小心了!」
鍾伯純道:「這點東西,還難不倒我!」
話落人已脫前五丈,離門約五十步,仔細向地面望去,只見二道車轍,愣一看,並無何異狀,然而主尖那車轍壓上的溝旁,間距五步之處,土色均略呈異色,而路中央的牲畜走處,卻亦於間隔不用的蹄痕,每在三步之距處,即突然凹凸不平,一高一低的,從碉樓至莊門門洞之處,其凹凸之處,竟毫無蹄痕,可見平日進出之牲口,都是經過訓練的。
鍾伯純再見車轍兩旁路肩之處,鋪設了青青的草皮,每於尺許,即栽耘一蓬花叢,修整得甚是齊整,然而,在花叢的根部,周圍那一圈土埂上,卻寸草不生,黃黃的,格外扎眼。
抬起頭來,向兩旁的綠蔭覆地的一棵棵碩大的垂楊柳,細細的觀察,鍾伯純一眼望去,逐樹端視著,不禁微微的笑了;
倏然間,鍾伯純騰身而起,射向右側一棵垂楊柳樹,一把綽住了一根倒垂下的柳枝,就勢一蕩,飆向另一邊的斜對個的樹下,順手又同樣的綽著一根倒垂柳絲,三五個更換,已到了莊門前最近的一棵垂楊柳下,就勢騰身,突地飛躍而上,翻身落在莊門上之碉樓旁。
碉樓上的漢子,似是為鍾伯純的行動所驚呆,此時始回魂過來般的,翻身向碉樓衝去,卻被鍾伯純一指點戳在地,輕輕的道:「不勞閣下通報,我不會動手!」
到碉樓前,向碉內一望,微微一笑道:「此處安排,表面似是個敗筆,骨子裡卻陰險得很,這塊翻板,就是你們守望人的絕命之處!」
一腳,踏向碉門內一處微凸的方磚之處,方磚一翻,猛然從下面射出一股黑氣,黑氣突冒的同時,悄沒聲的,刺出五枝明晃晃的鋼刺,正是每一個人遇到這種狀況時,所必定騰閃的角度落點。
直看得被點在地的大漢,冷汗涔涔而下,臉上露出一股僥倖,感激,混合著憤怒的神色,望著地上的機關。
鍾伯純笑笑道:「路上那些下三濫的玩意,似是不值得再留,毀了算了!」
口中說著話,人卻踏進碉樓之中,向壁上一處安著大紅鐵把手之處,向下一拉,下方尺許之處,突然空出一道槽口,裡面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五種顏色的×形把手。
鍾伯純,首先向紅色把手一壓,猛然間,莊前路上,那馬兒走的道上,凸凹不平之處,騰飛而起,轟轟之聲不絕,陣陣爆響,使路上成了一條龍煙。
鍾伯純道:「好惡毒的地下爆雷。」
順手一壓黃色把手,猛地裡,車轍旁的土埂,倏忽反裂,同時穿出了無數的鋼刀,「咧」的一聲,齊齊旋轉,那距離,恰正是長腿與兩旁隨車人的腔骨之處。
鍾伯純怒哼一聲,將黃色把手用力一帶,拉出槽來,口中道:「留不得!」
「咧」的一聲,路上鋼刀,齊齊跌落地面,一動不動,顯然已是被毀,無法轉動。
鍾伯純移動三下,將藍色,白色,黑色把手,同時壓下。
只見路肩花叢根部土中,射出了無數的牛毛細葉,各自一個方向,佈滿了整個路面空間,每個柳樹的頂尖,落下了似天雨般的毒水,青青的草皮,剎時焦黃。
最厲害的,卻是那每棵花叢,突然射出了五枝弩箭,疾勁尖利,分不同的方向,左右前後,上方全路面被這弩箭織成了一道天羅地網,那弩箭能傷人,那弩箭後的網繩也看得出塗了一層毒劇,每枝弩箭,都射在一棵樹身之上,釘得緊緊的,整個路面被網了兩層。
此種變化,只看得戰飛羽臉色陰沉,蒼白中泛著淡青,鐵捕凌子影忍不住的道:「這種惡毒設計,就夠資格被武林視為公敵了!」
突地,所有弩箭,又「唰」的一聲,縮回了花叢,緊接著花叢突然翻倒,弩箭射出尺許,即「嗒」然落地。
郭大公道:「老哥哥已毀去了這惡毒的機關。」
戰飛羽向鍾雨道:「鍾兄對陣圖之學可曾涉獵?」
鍾雨道:「不敢說精,略知皮毛而已,戰大俠對此定然……」
戰飛羽道:「亦是略知一二,此莊莊前,乍一看,似是陣圖,而骨子裡卻是機關利器之學,此一用心,實是可誅!」
此時突聞碉樓上鍾伯純揚聲道:「各位可上來了!」
郭大公率先走身,飛馳而去。
剎時間,四人已騰身到了碉樓之上,只見地上散落著五種顏色的×形把手,當地仍然立著那獨一的守望大漢,被制穴道,挺立面前。
鍾伯純道:「這位朋友,真是合作,告訴我說,此莊除莊前是機關削器以外,莊內則系擺的奇門陣法,我已看出,乃是小極陣,所有旁屋設計,都系按照陣圖,為了省事,我們就只好走點近路了,經房屋上超過,直接進入陣中心,他們的莊中聚會之處。這位朋友的穴道,我不解了,或許有助於你,設辭脫罪!你莫忘了,我是同戰飛羽,郭大公一起來的。」
戰飛羽道:「你只要說你受制於神龍易天虹,大概不應有問題。」
大漢聞到「神龍易天虹」的名字,突地臉上露出了狐異之色。
鐵捕凌子影道:「怎麼?朋友不信這位老爺子是神龍易天虹?」
大漢道:「正是不信。」
五個人倏然齊齊望著大漢。
大漢道:「因為我們莊主就是神龍易天虹!」
郭大公突地望向鍾伯純。
鍾伯純道:「好!好!沒想到幾十年前的化名,還有人據為己有,走啊!老兄弟,你還認為我有分身術不成?我倒是來看了,我將看看這個易天虹到底是何許人!」
一個騰身,已於莊中房舍之上,大白天竟然毫不遮掩的,疾馳而行,竄房越脊如履平地,剎時間,即已出去了十餘丈。
郭大公,戰飛羽,凌子影,鍾雨,展動身形,緊跟而上。
鍾伯純,神龍之名,實非虛傳,身形之炔,猶如一道電光石火,真似神龍見首不見尾般的,剎時間,莊中最為高大的聚會之龐所,已在眼前。
鍾伯純身形毫不掩飾的,三五個起落,已躍落大廳房上,戰飛羽等四人,亦僅落後十餘步,跟著落在屋面上。
四個人落下,竟然毫無聲息,未曾驚動任何人。
倏然龐中傳出了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莊前來人是誰,為何竟動用了『地下爆雷』?卻毫無消息傳來,金總管,你查過沒有?」
另一個蒼勁的語聲道:「稟莊主,業已查過,莊前正門消息已斷,我已派人前去查了,尚未回轉!」
鍾伯純喃喃道:「會是他?」
郭大公道:「誰?」
同時,廳中一聲洪亮的蒼勁聲傳來道:「何方朋友,來得好快,何不下來一談?」
鍾伯純沉聲道:「天狗星,你接駕吧!」
突地一聲怒叱,道:「什麼人敢如此放肆?」
鍾伯純驀然落地,面向廳中洪聲道:「你看看,是什麼人?」
猛然起立,大廳中正中央的太師椅上,一身紅袍,滿臉驚容的立起了一個中等身材,但卻人向橫里長的胖老者,滿臉于思,一雙鷹眼中露出極端的詫異,聲帶抖顫的急聲道:「是你?」
鍾伯純含糊的道:「不錯,是我,易天虹。」
任何人都聽不出來,他是易天虹呢?抑是他在叫著易天虹的名字答易天虹的問話呢?
紅花胖老者道:「好!好!請進!」
鍾怕純道:「不請我也自會進來!」
大步邁進廳中。
戰飛羽,郭大公,凌子影,鍾雨,隨後跟進。
廳上,一個額上長著一個冬瓜大小肉瘤的五十開外壯偉老者,一揮手,立時有五位讓出了坐位。
鍾伯純、郭大公、戰飛羽、鍾雨、凌子影,依序毫不客套的坐下。
紅衣胖老者道:「為我介紹一下……」
鍾伯純道:「將你先自己介紹一下。」
紅衣胖老者,臉色略現羞赧,然卻一閃即逝,一挺胸宏聲道:「老夫八極莊主易天虹。」
鍾伯純道:「很好!很好!老朽乃耕田之人,鍾伯純!依序下去坐的是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神手無相戰飛羽,小兒鍾雨及鐵捕凌子影。」
八極莊主易天虹一指肉瘤老人道:「這位是本莊總管,金大瘤子,其餘的均為本莊管事弟兄,等會再為各位一一介紹,鍾兄既來本莊,你們之事總得解決,兄弟有一不情之請,不知鍾兄可否見允!」
鍾伯純道:「客隨主便!」
紅胖老者,八極莊主易天虹道:「那好!我先來請問天下第一名捕郭大公老兒,便到本莊可是領罰來了?」
郭大公毫不以為意的道:「大莊主準備怎麼個罰法?」
臉色一寒,易天虹道:「非死即囚!」
郭大公一揚眉道:「要我怎麼個死法?」
易天虹唇笑一聲道:「那還不簡單?你若有自知之明,自到如此,也就是了,我定然會用上好棺木,成殮你就是了!」
郭大公道:「我不想自刎,因為那種不夠種的事,我向未做過。」
易天虹沉聲道:「你是想叫本莊略費手腳?」
郭大公冷笑一聲道:「大莊主,用不著擺那種威風,我進你這莊來,也未曾勞動貴莊人多少手腳呢?」
這種當面損人的話,任誰也難以招架,易天虹倏然挺身道:「郭大公,你自己的力量嗎?進我這莊來,量你還無此能力,同樣的,你也出不去!」
郭大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道:「進我總是進來了,那就不勞你費心,是不是我自己的力量,就是靠朋友,我也不丟人,同樣的,我能進來,就有把握出去,放眼面前,似還沒人能攔得住!」
易天虹怒容滿面的道:「郭大公,睜開你那對狗力眼看看,是什麼地方?」
郭大公道:「早看清楚了,不過是個冒牌貨色暫擔一時的破洞莊主罷了!」
怒極反笑,易天虹道:「好!好!郭大公,算你有種,總管,派個人拿下這鷹爪孫!」
鐵捕凌子影,倏然起立,戟指易天虹道:「你作威作福,倚仗的是什麼?來來來,大莊主,讓我來領教領教你!」
只見那易天虹,怒聲道:「派兩個人,把這兩個老小鷹爪,一併拿下囚起來,快!」
金大瘤子聞聲起身!
戰飛羽倏然站起雙手抱拳環於袖中,掃視廳中一周,然後雙目凝神,兩道煞光如利刃般落於易天虹臉上。
只看得易天虹心下一緊。
戰飛羽冷凜至極地道:「我有一事,想請教莊主!」
木然的,不由自主的,易天虹道:「什麼事?」
沉穩已極的,掃視廳上一周,戰飛羽道:「莊主的大名易天虹,只不知是不是昔年武林中鼎鼎大名,黑白兩道同都敬仰的神龍易天虹!」
八極莊主怒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戰飛羽道:「你不知道?」
八極莊主道:「你不說我怎知道?」
冷冷一聲道:「江湖上同名同姓的是多,但就那麼巧,今天這兒有兩個易天虹,一個是八極莊主易天虹,一個是昔年出道江湖,神龍見首不見尾。,化名為易天虹的神龍易天虹。」
淒厲地一聲長笑,八極莊主道:「戰飛羽,你來此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冷冷地,戰飛羽道:「不是!」
八極莊主道:「那麼談你的正事!」
戰飛羽道:「我這就是正事之一!」
八極莊主道:「你是說你要先弄清楚此事,再談其他?」
戰飛羽斬絕地道:「正是。」
八極莊主道:「老夫不願現在談!」
戰飛羽道:「你是怕你的部下,知道了你不是神龍易天虹以後,對你不利?」
八極莊主道:「不管你怎麼說,我不願現在談!」
戰飛羽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八極莊主激烈的道:「戰飛羽,你狂得不是地方!」
戰飛羽道:「我倒不認為如此!」
八極莊主氣凶凶的:「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的依不得我,又怎麼個狂法!」
一屁股坐了下去,直瞪著戰飛羽。
戰飛羽環視廳中八極莊之人一眼道:「各位,假若你是衝著『神龍易天虹』大俠的名頭,參加的八極莊,那麼,我來給諸位介紹一下,坐在第一位,自稱耕田人的鍾伯純老丈,即是昔年以『易天虹』化名被武林人譬之為『神龍』的人物。假若各位不信,可以當面對質。」
一陣騷動,廳中人都一個個望向鍾伯純與八極莊主。
鍾伯純一聲不哼。
八極莊主,憤怒的起立,一指戰飛羽道:「姓戰的小子!不錯,我不是神龍易天虹,但我是真真正正的八極莊主易天虹,你滿意嗎?」
「啊!」廳中一陣驚歎聲。
戰飛羽業已看到十餘張失望並已憤激的面孔。
回頭望望八極莊主易天虹道:「很滿意!」
怒髮衝冠,易天虹道:「那麼,現在講出你來的目的!」
輕巧的,毫不費力的,戰飛羽道:「第一,想看看江可利!」
口不擇言,易天虹道:「他被送回游雲莊去了!」
戰飛羽道:「那真是不幸,第二,想瞻仰一下武林中三莊之一的八極莊!」
易天虹道:「不歡迎!」
戰飛羽道:「那由不得你!」
破口大罵,易天虹道:「戰飛羽,你在江湖上,近年橫得過火,你今天找錯了門,識相的你給我滾——」
幽幽的,戰飛羽接口道:「自入江湖以來,還未曾知道武林人有此一招數,大莊主何不滾個樣子給我看看?」
一掌拍下,大師椅嘩啦垮在地上,易天虹怒指戰飛羽叱道:「無賴,匹夫,氣殺我也!」
只這一聲幽幽的,戰飛羽道:「那更好,武林少一害,也少費手腳!」
猛然長身而起,大踏步向前,易天虹戟指戰飛羽道:「小子,你過來,讓我數數你有幾根骨頭!」
戰飛羽道:「到外面去,你還可以佔點地利的便宜!」
氣怒洶洶,易天虹大踏步出外而去,八極莊人一個個也隨之而出。
戰飛羽卻低低向鍾伯純道:「老哥哥,留人不留?」
鍾伯純驀地抬頭,道:「者弟,你有把握?」
戰飛羽輕輕的道:「一對二。」
驀射精光,雙目凝視著戰飛羽,久久不瞬,鍾伯純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道:「老弟,你練成了?」
戰飛羽點點頭!
鍾伯純喟然一聲長歎道:「看在師門份上,老弟,給他留個全屍吧!」
戰飛羽驚喜地道:「什麼,他與老哥哥師門有關?」
鍾伯純道:「他是我唯一的同門師兄弟,只是因心術不正,被逐出門牆了!」
戰飛羽略作沉吟,道:「老哥哥,你那莊上,能夠騰出個地方來,養活一個永不能練武的人嗎?」
倏然抬頭,鍾伯純感激地道:「老弟,真想不到你已到了那種地步!」
戰飛羽道:「三十多年,能容老哥哥在他的臥榻之側酣睡,他總還是有點人情味,這是我想給他留點地步的理由!」
鍾伯純道:「謝謝你了老弟!你這煞星卻有個慈悲的心腸!」
戰飛羽道:「那得看對象了!老哥哥,今天本來我是抱著大開殺戒的心來的,那是因為莊中的設施!」
「戰飛羽,你小子,你怕了,縮著不出來,那你就滾,老夫照樣還放你一馬!」
戰飛羽猛然似脫韁的野馬,倏然飄落在易天虹眼前,易天虹只是感到眼前一花,不由得心中太凜。
戰飛羽向他冷冷的凝視著,直凝視得他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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