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刁雲展解開了何如霞身上的第一個結扣,何如霞突然呻吟一聲,身子倏而痙攣,緊接著睜開雙眼,怔怔凝視著刁雲展,很快地,眼中光芒轉為尖銳冰冷,白皙的額頭上也浮現起青細的筋絡——她立刻明白了姓刁的在打什麼主意!
刁雲展想不到何如霞會在這時忽然甦醒,實際上,何如霞依舊頭腦暈沉,眼前眩花,她的知覺恢復原該尚有一段持續時間,為什麼會突兀裡清醒過來,大約只能解釋做直覺上的自衛反射吧?
一怔之後,刁雲展馬上加快動作,且猶不忘發聲恫嚇:「小娘子,你老老實實給我躺著,我不但不會傷害你,還包叫你痛痛快快,醉仙欲死,你若是起意抗拒叫嚷,就免不了皮肉受苦,外落個當場出醜——」
何如霞語聲低弱,但卻充滿冷峻地開了口:「你想幹什麼?」
刁雲展嘿嘿一笑:「小娘子,我正在替你寬衣解帶,你倒是說說看,我想幹什麼?」
何如霞厲聲道:「你敢!」
臉孔板起,刁雲展惱羞成怒地道:「老子為什麼不敢?姓何的娘們,你好生給我老子聽著,如今我是刀俎,你為魚肉,除了聽憑宰割,你是鳥的門也沒有,乖乖順著我,有你的甜頭吃,否則,哼哼,休怪老子辣手摧花!」
何如霞竟是出奇的冷靜,她仰視著刁雲展那一張醜臉,清清楚楚地道:「我不會容你得逞,我會用盡一切可能的方法阻止你,你這無羞無恥的下流胚子、陰溝裡的髒老鼠,天下再沒有比你更齷齪、更卑鄙的了!」
眼皮子抽搐起來,刁雲展的兩邊太陽穴也開始不住跳動,他咬牙切齒地道:「賤人,你,你竟敢罵我?」
何如霞重重地道:「罵你還怕污了我的嘴,你不要臉,沒有品格,你簡直不是人,是畜牲,是禽獸,枉披著一張人皮在人群裡混,你早就該打進十八層地獄!」
揮掌打了何如霞一記耳光,刁雲展怪叫起來:「你這小婊子、臭娘們,你是吃了狼心豹膽啦?衝著老子吐這等的渾話?
好,老子是沒有品格,是不要臉,這沒有品格、不要臉的人,今天就要玩你,就要奸你,叫你一輩子也揭不脫,洗不掉——「
何如霞不顧唇角流血,毅然轉正臉龐,目光冷厲地瞪著刁雲展:「試試看,就算是死,你亦休想達到目的!」
刁雲展口沫橫飛地囂叫:「好,你死,你死給我看,老子更不怕玩死的!」
於是,一個沙啞又斷續的聲音幽幽響起,宛若傳自九泉地心:「刁雲展……天底下……有許多惡人……但良心泯滅至此……操守這般低劣……如你……卻還確然少見!」
猛古丁跳起身來,刁雲展半旋,這才發現說話的人是屈歸靈;屈歸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依著牆腳坐起,面色灰敗,整個前襟沾滿血跡,連嘴唇、腮邊,亦是血污點點,紫褐斑斑,人坐在那兒,幾乎就像只剩下半條命。
在須臾的緊張之後,刁雲展不由勃然大怒,他指點著屈歸靈,惡狠狠地罵道:「我當是誰在放些狗臭屁,原來是你姓屈的借屍還魂來了,怎麼著?老子吃葷沾腥,愛的就是這個調調,你能啃了我的鳥去?」
屈歸靈連聲嗆咳,氣息衰弱:「刁雲展……江湖……不是像你……這樣混的……糟蹋一個少女的清白……尤為眾人不齒……天地難容……」
刁雲展冷笑一聲,吊起兩眼:「這是我的事,姓屈的,你管得著麼?你能有本事管麼?」
屈歸靈吃力地道:「放過何姑娘……刁雲展,你不為自己打算……也不想替後世子孫……
積德?「
朝地下「呸」地吐了口唾沫,刁雲展張牙舞爪地道:「男女好合,大家痛快,這個打算正叫好,至於替後世子孫積德,我他娘無妻無子,積什麼德?待到兩腿一伸,全去他個六舅!」
屈歸靈的雙目黯淡,聲音低微:「你真是個……絕子絕孫的東西!」
刁雲展一愣之後,發了瘋似地撲向屈歸靈,口中吼罵著:「該死的王八蛋,老子就要你的命……」
在刁雲展的腦袋裡,屈歸靈業已是個奄奄一息,甚至離死不遠的重危之人,尤其在粗索捆綁之下,根本已無抗拒之力,他撲上前去,全心全意只在打算著如何教訓屈歸靈,給他一次重重的懲罰,但是,他卻沒有考慮到有句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屈歸靈還沒有死,還是個活人哩。
雙方的距離不遠,刁雲展這一撲擊,眨眼已到,他的勢子極快極猛,雙掌左右分摑屈歸靈頭臉,而屈歸靈的兩腳驀地反蹬牆壁,整個人便像強矢一般筆直射出,刁雲展往前衝躍,正好湊上。只見他揮摑的雙掌尚未夠上位置,屈歸靈已一頭頂撞在他胸口,彼此俱是一股猛勁,又全力施為,這撞擊的勁道可就大了,刁雲展的一口鮮血,隨著胸骨的斷裂聲同時噴出,瘦削的身子拋空而起,連連打了兩轉,才重重附跌於地!
屋子裡有著片刻的死寂,然後,屈歸靈掙扎著跪起,望向四仰八叉躺在那裡的刁雲展,刁雲展的面容已經完全扭曲變形,雙目凸瞪,嘴巴大張,滿口的血泡襯托著他胸前白森森的、交雜刺出的胸骨,這等情狀,要說他還活著,就未免大大離譜了。
何如霞透了口氣,輕輕呼喚:「屈先生,屈先生,你,你還好嗎?」
屈歸靈努力調息著內腑間翻湧的血氣,過了好一會,才艱難地道:「我……還好……二姑娘,你受驚了……」
閉閉眼,何如霞哀怨地道:「要不是虧了你,屈先生,我只怕不僅是受驚而已,大概現時已經死了!」
屈歸靈嚥回一口逆血,極為緩慢地道:「別說這些……吉人自有天相……二姑娘……你心慈福厚,總會化險為夷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之後,何如霞悄聲道:「屈先生,我們眼下該怎麼辦?另外一個,可能正守在屋外……」
屈歸靈暗啞地道:「我知道,我比他們預料中的時間甦醒得早……那姓全的,還在外面候著刁雲展的招呼呢……」
何如霞迷惘地道:「候著他的招呼?招呼什麼?」
又嗆咳一聲,屈歸靈有些難以啟齒地道:「他們……呃……他們準備……輪流……輪流……」
「咯崩」一咬牙,何如霞痛恨至極地道:「畜牲……畜牲……真是一對畜牲……」
屈歸靈噎著聲道:「不要激動……二姑娘……如今只剩下一個畜牲了,那一個……也容他不得!」
何如霞憂慮地道:「但,屈先生,我們在這種情形下,又如何對付外面的另一頭野獸?」
屈歸靈似是早有打算,他慢慢地道:「二姑娘,得要麻煩你幫我一把……我,我實在是移動困難……你能坐起來麼?對,就是這樣,現在,你看見屋角衣櫃下我的劍了?」
費力坐起身來的何如霞,隨著屈歸靈的指引移動視線,果然看到了豎立在屋角一隅的那張陳舊衣櫃,以及衣櫃下面嵌邊處的「天殘劍」,劍似一段落虹靜靜拋置,卻依然寒光陰泛,冷凜迫人。
同時,她也發現了自己的一對「鴛鴦劍」,但她的「鴛鴦劍」甩得較遠,竟被丟在靠近房門的另一端,兩件兵刃,還是以取較近的,「天殘劍」來得容易,現下的情況裡,可真叫咫尺天涯,行動艱難啊。
屈歸靈低啞地道:「二姑娘……你試試看……試試能不能滾動身子過去,用腳把劍踢過來?」
何如霞點頭道:「我想可以……」
雙手是反綁在後腰,兩腳從足踝部分並縛在一起,這種姿勢,照說是很難動彈的,但何如霞利用腰臀的扭曲動作,輔以肩背的連續側頂,身子便翻滾過去;她週而復始地不停動作,終於極為辛苦地滾到「天殘劍」旁邊,然後,她勾動雙腳,一次又一次地把劍身逐寸推向屈歸靈那頭,整個的過程相當累人,何如霞卻畢竟做成了。
屈歸靈以膝蓋按壓劍柄,使鋒刃橫立,再令何如霞小心向後仰倒,雙腕平擱鋒口之上,來回不過數遭拖拉,縛緊兩腕的麻索立斷,接著下來,事情就容易多了,不到片刻,兩個人身上的捆綁立去,四目相顧,都有一種絕處逢生的慶幸。
何如霞輕揉著手腕,小聲道:「屈先生,你的體能狀況太差,門外那頭畜牲,還是由我來對付他……」
屈歸靈苦笑道:「別看全大寶身受重創,卻仍凶性不減,一旦發起橫來,也頗不易相與……二姑娘,我們仍然聯手行動,臨釩應變吧!」
何如霞居然毫無異議,十分順從地道:「都聽你的,屈先生……」
突然,門外就響起了全大寶那狼嗥似的怪叫:「我說小刁,你他娘還在盤腸大戰呀?到底有完沒完?這已是頓飯辰光啦,你猶不下馬,成心吊我的胃口不是?那娘們如果被你折騰得要死不活,我尚有個什麼搞頭?」
聞聲之下,何如霞把一張俏臉兒全氣得泛了青,她挫著牙道:「真是恬不知恥……」
屈歸靈道:「二姑娘,你就待在這裡,我到門邊去,假設我猜得不錯,姓全的不用多久,就會破門而入,在第一個照面裡,最好你能吸引他的注意……僅僅叫他有剎那分神的時間就夠了!」
何如霞拾回她的「鴛鴦劍」,定定地站回原位:「我懂你的意思,屈先生。」
屈歸靈也只是剛剛站立門邊,全大寶的吼號聲又傳了進來,人似乎就在門外:「小刁,小刁,你不用在裡頭裝聾作啞,獨自快活,要是再不出聲,老子就三不管衝進屋來,看你的交頸好戲還唱不唱得成!」
何如霞定定的望著門扉,神色冷森,小巧的鼻翼兒不住翁動,一排扁貝似的牙齒卻深深咬入下唇,光景是恨到了極處。
屈歸靈卻微合雙眼,貼牆靜立,手上,「天殘劍」懶蛇一樣軟軟垂掛,時有寒光映閃,他的形狀,幾若老僧入定,七情不興了。
俄頃的沉默之後,全大寶的吼叫聲再度揚起,這一次,卻真個暴跳如雷:「我操你的老親娘,刁雲展,平素裡你吃麵,我喝湯的把戲玩久了,你當我就真的騎到我頭上啦?憑什麼事事全得你往前站,我向後靠?你以為你就把我吃定了?今天老子偏偏不信邪,要給你來個翻身轉面,你聽著,我這裡數到三,若是你不乖乖出來,老子便破門而入——」
屈歸靈睜開雙眼,向對面的何如霞比了個手式,他知道,事情就快發生了。
全大寶果然開始氣沖牛斗的吆喝:「一!」
雙目中的光芒宛如凝結成冰,何如霞手中的「鴛鴦劍」已經交叉豎立胸前。
外面,全大寶又在叫:「二!小刁,你聽清楚,是他娘的第二個數啦。」
仍然貼牆靜立不動,屈歸靈好像任什麼也沒聽到,臉色非常平靜。
於是,全大寶石破天驚的一聲狂吼:「三——刁雲展,給你台階你不下,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來了哇!」
隨著這一串虎嘯狼號,那扇關閉的木門立時「嘩啦啦」四散迸裂,全大寶的身影半座小山似的衝將進來,那股子猛勁,幾乎能把屋子都震垮!
外面光線較屋裡明亮,全大寶一衝進來,立覺眼前一暗,但目光巡搜間,卻先發覺了相對而立的何如霞,以及,閃炫在何如霞胸前的一雙「鴛鴦劍」。
一愣之下,全大寶衝著何如霞大喝:
「你們不是在辦事麼?兀那臭娘們,為何你卻獨自個站在這裡?小刁呢?」
何如霞沒有回答,回答的是來自門後的一抹紫電晶光,那抹光芒來得其快無比,快得似乎要追躡千百年來流逝的歲月,只是倏閃倏映,已經七次穿透了全大寶的胸膛,就在全大寶還不曾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以前,人已驀然頹倒——一雙銅鈴眼,猶自迷惘的呆瞪著噴濺於胸前的鮮血,彷彿尚不明白這鮮血是從哪兒來的!
事情的演變實在太炔,快得令人目眩神迷,何如霞揮劍的念頭剛剛興起,一切已告結束,當全大寶死在地下,她的「鴛鴦劍」也才堪堪向前伸出三寸而已。
屈歸靈頹然坐倒牆角,又嗆出一大口血,嘴鼻部分,沾染得一片腥赤!
慌忙奔到屈歸靈身邊,何如霞蹲下身子,又是驚恐、又是焦急地呼叫:「屈先生,屈先生,你再支持一回,我這就去找人幫忙,屈先生,你要挺著啊……」
屈歸靈氣若游絲,微微睜開兩眼,想說什麼,卻又哇的噴出一口血來!
混身一陣顫抖,何如霞丟開手上雙劍,猛地站起,轉身之下,幾乎和門外進來的那人撞個滿懷,那個人,正是秦藥師。
一把抓住秦藥師的前襟,何如霞急得幾乎哭出聲來:「快,快去找老汪,屈先生情形不對了,要馬上請郎中來看——」
秦藥師平靜地道:「我就是老汪找來替屈先生治傷的人,何姑娘,我姓秦。」
何如霞流露在臉上的那種驚喜又感恩的表情,真摯得令人感動,她緊緊抓住秦藥師的衣襟,聲音裡業已透著哽咽:「謝謝老天,謝謝老天,秦大夫,我竟不知道救命的人就在眼前,請你趕快為屈先生診治,他的傷情,只怕不能再有延誤了……」
輕輕拍著何如霞的手背,秦藥師的形態安詳而鎮定,他和悅地道:「我會盡力,何姑娘,但要先請你放開手,我才能為屈先生治傷。」
不由粉臉一熱,何如霞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忘形了,她趕快鬆開緊抓著秦藥師前襟的兩手,退後一步,帶幾分窘迫地道:「對不起,我是一時心急——」
秦藥師第一次有了微笑:「我瞭解你的感受,何姑娘。」
說著話,他走過去,開始替屈歸靈細細號脈,手指移動間,眉頭卻漸漸凝皺起來。
何如霞一見秦藥師的神色,已忍不住心頭顫悸,剛想開口發問,門外人影晃動,老汪夫妻與二虎子業已回轉,正探頭探腦的朝屋裡張望著,三張臉上,同是一副忐忑惶悚的表情,秦藥師看到他們,立時出聲招呼:「老汪,還得麻煩你跑趟腿,到我那裡去取樣東西。」
老汪一見地下的兩具屍體,驟然打了個哆嗦,先拿身子擋在老婆面前:「這……這兩個凶煞,全死了?」
秦藥師淡淡地道:「廢話不是?活人會是這個樣子麼?」
二虎子吐了口口水,恨聲道:「真是死得便宜,等一下抱他們出去餵野狗!」
又是一哆嗦,老汪臉上透灰:「老秦,人是誰殺的?」
秦藥師道:「若非何姑娘,便是屈先生,我沒有這個本事,你呢?更甭談了。」
何如霞著急地道:「秦大夫,你不是要麻煩老汪去拿樣東西嗎?那樣東西可與治療屈先生的傷有關?」
點點頭,秦藥師道:「不但有關,關係大著了——」
轉過頭,他又吩咐老汪道:「我屋裡床頭邊擺著一隻檀木箱子,你記得吧?好,打開箱子,最上層靠右側有個不大的斑竹盒,老汪,把那斑竹盒給我拿來,那裡的東西,對屈先生大有用處。」
老汪連聲答應著,一邊往外挪腿,邊匆匆交待兒子:「二虎子呀,我去老秦家辦事,你趕緊把這兩具屍骸弄走,擺在這裡血糊淋漓挺窩囊人的,當心別嚇著你娘……」
一挺胸,二虎子道:「包在孩兒身上,一趟扛一個,兩趟送完,三天不到就能叫野狗吃得屍骨無存!」
老汪先把老婆弄到屋後,才慌慌張張趕著走了,二虎子果然不含糊,斜肩扛起全大寶的屍首,任是屍首的重量壓得他彎腰駝背,卻連吭都不吭一聲,步履蹣跚的上路而去。
何如霞憂心忡忡地向秦藥師道:「秦大夫,屈先生的傷,是不是十分嚴重?」
秦藥師沉吟著道:「的確不輕,尤其在受創之後,又連番耗費精力,震盪血氣,引發腑臟移位,逆血上湧,心肺已經相當衰竭,等要完全治癒,怕得大費周章……」
何如霞忙道:「這樣說來,是有救的了?」
秦藥師的雙眸中閃動著光亮——那是屬於一種對自己職業上頗生信心的驕傲;他微笑著道:「應該有救才對,何姑娘,而且像屈先生這麼一位極具膽識、又富俠義感的好人,上天也有義務使他多福多壽,這才算是公道,是麼?」
不知怎的竟然又覺得臉上發燙,何如霞略顯羞澀地道:「屈先生……確是個好人……」
秦藥師道:「我叫老汪去拿的東西,是一隻已有五百年參齡的老須參,也是我所有藥材中最珍貴的一樣,挖得這隻老須參,已有七八年了,我從來不捨得使用,這種老參,對於固本保元,凝氣和血,俱有奇效,屈先生眼前的內傷,剛好適用,再加上我自己調治的幾味搭配投服,相信能幫助屈先生渡過難關。」
何如霞感激逾恆地道:「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秦大夫,在這兒能碰上你,簡直是遇著活菩薩……」
秦藥師笑道:
「不敢,何姑娘,好心才有好報。」
兩人言談間,二虎子又氣吁吁地奔了回來,多一句話也不說,拖起刁雲展的屍體便掀上肩頭,扛著姓刁的這付臭皮囊,他顯然輕鬆多了,三腳兩步,人已走了個無蹤無影!
沒有多久,老汪也滿頭大汗的返達,遞交給秦藥師一具帶有紫色斑點的盒子,果然有一隻略成人形,鬚髯參差的淡褐老參,秦藥師審視過後,招呼老汪引路,親自到灶間調處去了。
何如霞又半蹲在屈歸靈面前,專注的凝視著屈歸靈那張灰白憔悴又血污沾染的面龐,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因素使然,她覺得好心疼、好難過,除了對自己的親人至交,她極少有這樣的感受,似乎屈歸靈微弱的脈搏應合著她的心跳,游絲般的呼吸牽引著她的魂魄,稍有波動,便使她同受悸顫了……
一個人對一個人,思想觀感上的改變原不該這麼突兀快速,但事實上卻確然如此,何如霞由怔忡的尋求自我解釋——莫非只為了先前屈歸靈冒死相救的那一段,抑或自己本來就心存敬慕,表面的排拒僅乃一種虛飾的姿態?
何如霞的沉思尚未獲得確切的答案,秦藥師和老汪已從灶間匆匆出來,兩個人合力抬起屈歸靈走向裡屋——此時此情,老汪兩口子的臥房只好權充屈歸靈療傷之所,由不得他夫妻享用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何如霞明知不大方便進去探視,腳步卻不由自主的朝裡移動,隱冥中,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吸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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