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閣樓上有了響動,是關樓門聲音。
天閣樓上也聽到人在說話,那是老太婆的聲音:
「鐵掌櫃這時候來必有要事,我們就到樓下去。」
便在這時候,已聽得樓梯響聲傳來,白鳳已在問:「鐵掌櫃究有何事呀!」吱呀」一聲門已拉開來。
鐵成剛閃身走入那天閣樓下的精緻客廳裡,迎著剛剛下樓的老太婆,急切的道:
「我是從柴家賭坊來。」
老太婆面色一緊,道:
「柴家賭坊?」
鐵成剛道:
「是的,就是柴非一開的那家賭坊,老奶奶呀,你老可知我們大前晚上殺死『浪蝶』單不同的事吧。」
老太婆未開口,白鳳卻問道:
「可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柴家賭坊與如意樓的關係密切,而白鳳指的當然是逃走了小千兒,也許因為小千兒一怒之下把這事情傳揚出去,因為單不同可是大刀寨「絕一刀」宮彪的小舅子。
鐵面剛道:
「本來我在發現那一老一少時心中存疑,幾次細問,對方卻一而再的支吾其詞,不加承認也不否認,直到今夜我在同那老小子對話中,終於被我套出來他是誰了。」
老太婆已不耐的道:
「說了半天,鐵掌櫃在說的何人?」
鐵成剛道:
「江湖上的『偷王』,人稱『偷魂老祖』的老偷兒風嘯山呀,這老小子正住在我店裡呢。」
老太婆一怔,思忖一下,道:
「嗯,我似是聽不凡提過這麼一個人,好像他也是聽人說的吧!」
白鳳道:
「一個老偷兒值不得大驚小怪的……」
鐵成剛搖手道:
「大小姐且莫小看這老小子,單就他調教出來的那個娃兒,也不是好惹的。」他一頓又道:「老的今晚去了柴家賭坊,那個叫小千兒的還在我店中睡呢!」
白鳳一聽「小千兒」三字,一驚而起的一把抓住鐵成剛,道:
「你說那小的叫什麼?」
鐵成剛道:
「他叫小千兒,是『偷魂老祖』風嘯山的衣缽徒兒。」
白風冷笑連連的道:
「我不管他什麼偷魂老祖,你得馬上去把這小傢伙拴來,快去。」
鐵成剛一驚,道:
「拴那個小娃兒做什麼?再說那老的可不好惹,他雖稱偷王,但他的本事可是江湖上尖字號人物,大小姐,還是少惹為妙。」
鐵成剛連夜趕來如意樓,目的是想在他確定風嘯山果是江湖上盛傳的偷魂老祖時候,設法把姓風的拉入陣營中,那是對未來極有幫助的事,卻不料白鳳定要他去拴人。
白鳳鬆開抓鐵成剛的手,冷冷道:
「鐵掌櫃,我要是不加以細說,你恐怕還蒙在鼓裡呢,你可知道我們那晚殺單不同的事吧。」
鐵掌櫃點點頭,道:
「那是這輩子絕不會忘記的事情。」
白鳳道:
「那晚我們山中殺人,暗中就有人在偷窺,你知道嗎?」
鐵掌櫃一驚,忙問道:
「是誰?」
白風道:
「就是那小千兒。」其實她並不知道小千兒偷窺。
鐵掌櫃半晌啞口無言,他在想,那晚上自已追上房子,便是在一陣四方皆有聲音中猶豫不定,不知向哪個方向追去呢,突然有個大孩子吼叫「抓強盜!」難道這個人會是小千兒?那麼自己一早回店中,又是誰睡在自己床上的?這人還在自己用的便壺撒了一泡尿。
他沉思中他下了個結論——
如果真是小千兒,單不同的一包銀子就是他們偷的。
如果那晚小千兒看到山上殺單不同一幕,那麼睡在自己床上的人准就是姓風的老頭兒。
鐵成剛的想像是對的,小千兒不是對風嘯山說過嗎,單不同已經被白鳳大卸八塊的死了。其實是白鳳困住小千兒說的。
白鳳見鐵成剛緊皺雙眉沉思不語,面色一寒,怒道:
「鐵掌櫃,你還猶豫什麼,難不成要那小千兒把你我殺死姓單的事情傳入宮彪耳中不成?」
鐵成剛道:
「我是在想,既然小千兒已經知道,那小子一定也會把事情告訴老的,如此一來,麻煩可就大了。」
老太婆一頓枴杖,高聲道:
「石總管呢?」
樓門口,石大海忙走進來,道:
「老奶奶叫我?」
老太婆暴躁的道:
「帶幾個武師跟鐵掌櫃去他客店中,設法把那個小娃兒給我捉來,這次絕不能再被他跑了。」
鐵成剛道;
「萬—……」
老太婆道:
「我老婆子也去,你擔心什麼?」
鐵成剛道:
「有老太太前去那自是好,只是如果姓風的在就難了。」
老太婆道:
「姓風的由我對付,你們只管捉小的,別忘了這兒是白虎鎮。」
鐵成剛心想,也罷,且回到店中再說吧,最好那老小子還在柴家賭坊就好了。
老太婆與白鳳二人跟著鐵成剛走出如意樓,石大海已招來十二名武師跟著走。
一行人匆匆趕到「福來客店」,沒叫門,因為怕驚動後客房的客人。
客人當然包括風嘯山師徒二人。
但鐵成剛絕對想不到如今的風嘯山已向白虎鎮西方趕去,帶著剛從柴家賭坊盜來的「水膽瑪瑙」去追那「青衫秀士」卓文君去了。
客房中只有小千兒擁被而眠,睡的可真是香又甜,長串的口水掛在口角往下滴,鐵成剛與白風等已摸進房中了,小千兒兀自在「叭嘰叭嘰」的嚼著口水說夢話呢。
便在小千兒沉睡中,鐵成剛突然一指點在小千兒的啞穴,緊接著他施出鷹爪功,一把扣住小千兒的脖根,像提起一條小狗般的把個夢中驚醒過來的小千兒提了起來。
小千兒張口未叫出聲音,卻急的四肢亂顫不休,連眼淚也急出眼眶外。
不,眼淚是被鐵成剛抓住脖子捏痛出來的。
暗影中,白鳳走上前去劈手就是幾個大嘴巴,低罵道:
「小王八蛋,你還是逃不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老太婆冷厲的道:
「殺了他完事。」
石大海一聽,點頭道:
「看我的。」鋼刀已拔在手中,光景是要向小千兒下手了。
小千兒啞穴被點,連「呀呀」叫也叫不出口,脖根被制,全身軟如鼻涕般—點力道也施不出來。
這種手法,鐵成剛可是最拿手,幾十年的捕頭可不是白幹的,有多少江湖好漢就是栽在他這種「七寸捏」中完蛋翹的,現在——
現在小千兒就在鐵成剛的這手「七寸捏」中一點轍也沒有的只有亂晃全身的份了。
石大海的鋼刀已舉,鐵成剛忙搖手道:
「不行,不行,我這是客店,別的房中也住有客人,要是在這兒殺人,傳揚出去,我鐵某人不成了開黑店,大小姐,千萬別在我店中殺人。」
老太婆怒道:
「別忘了這小子猾得像泥鰍。」
鐵成剛輕聲一笑,道:
「就算他是泥鰍,但在鐵某人的大力鷹爪功『七寸捏』中,也休想逃掉。」他一頓,指著院子,道:「院子裡有個木箱子,不如把這小王。八蛋釘在木箱中,你們把他扛出店外,怎麼處置全由你們了。」
石大海對老太婆道:
「老奶奶,鐵掌櫃的話不錯,我們總也得替他開店的人想一想,是不能在這兒殺人的。」
白鳳早急道:
「天都快亮了,要行動你們就快呀。」
石大海立刻命人到院子一角扛來一個長木箱。
其實那也只是個大木桶,反正把小千兒往裡面一塞,上面加蓋又捆上繩子,小千兒再有天大本事,也只有認命了,不是嗎?他連叫的聲音也沒有,任人把他扛出客店,扛向白虎鎮以西的山坳裡。
白鳳與老奶奶二人未再走出白虎鎮,天都快亮了,她們的行動上自是要有所顧忌。
當然鐵掌櫃也未再走出『福來客店』,他不但慶幸姓風的老偷兒未出現,甚至還在盤算著如何拉姓風的入伙,這樣—來,對自己的任務可是太重要了。
這原本就是一樁十分簡單的任務,連白鳳也覺著小千兒這次算是死定了,雖然說自己未親自前往,看著他們殺死小千兒,但這麼十幾個人一齊去料理一個捆在木箱中的小娃兒,應是不會有問題的,別的不言,就算從山崖上把木箱拋入山澗,也會把個小千兒摔死。
石大海帶著十二個武師,才走到白虎鎮郊,他似是不放心的對武師們道:
「這點小事用不到大伙全跟去,有個三四個跟我去就成了,如意樓那面不能戒備鬆弛的。」
於是,十二個武師又折回如意樓八人,只有四個輪流扛著木箱往山中走去。
天亮了。
天亮的時候有人從白虎鎮走來,一時間石大海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下手為妙。
為了避人耳目,他與四個武師一路往深山中走,便在他的手指遠處中,沉聲道:
「看到沒有,翻過前面的山坡,那地方最是清靜,我們就去那兒下手。」
有個黑面武師罵道:
「娘的皮,這小傢伙臨死還折騰老子,害得老子扛在肩頭趕山路。」
另一人也道:
「總管,以我看不如找個泥土松的地方挖個坑埋掉算了,也省得再辛苦的往前趕了。」
石大海道:
「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
那人輕鬆的道:
「就說是如意樓死了哈巴狗,老奶奶心不忍的要把小狗埋掉,不就結了。」
石大海冷哼一聲,道:
「你說的倒是輕鬆,我聽了可是吃一驚,你也不想想,如果被人看到,等我們一走,他吃撐了沒事幹的挖開來看怎麼辦?箱裡面是個大活人,傳出去你擔待得起?」
那人啞口無言,只得一拳砸在木箱土罵道:
「我把你這個小王八蛋!」
一行人扛著個木箱子往山中走,秋陽已熱烘烘的把幾個人全曬出油水來,山中一片沉寂,谷中野鳥偶爾叫上那麼一聲,只有更令人覺著心頭像擠壓著什麼,宛似走入另一個世界來。
繞近山道,幾個人看看四周並未發現有人,石大海指著—處野林子,道:
「走,到林子裡再說。」
石大海先往荒林走去,邊笑罵道:
「聽那鐵掌櫃說,這小王八蛋有個厲害的師父,如今小的被我們宰掉,那老的不知要急成什麼樣子了呢,哈……」
另一武師道:
「聽鐵掌櫃的話,他好像對那老頭兒畏懼三分呢!」
石大海道:
「你們也別小看姓鐵的,剛才你們可是看到了的,單就姓鐵的露那麼一手『七寸捏』,他的手上功夫必也是高人一等呢!」
另一個接道:
「姓鐵的究竟是什麼來路?」
石大海道:
「不就是退職的老捕頭嗎?」
那人搖頭道:
「我看不對勁,不知你們注意沒有,就連『福來客店』的夥計們,我都覺著一個個俱都有一身功夫呢!」
石大海點頭道:
「可能,別的不說,『福來客店』的夥計們說的話全是北邊的,他們好像來自一個地方呢!」
便在他們的對話中,突然遠處有了急驟的馬蹄聲,那聲音來的可真是時候——
聲音來自荒林的另一邊,向這兒過來……
於是石大海幾個人一怔,遙向林中望去。
不錯,是馬蹄聲,而且也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馬群。
石大海對四個武師道:
「這會是誰?」
一個武師道:
「快躲起來。」
石大海搖頭道;
「無此必要,我們靠邊站,讓路給他們過。」
漸漸的,蹄聲雷動,掀起山石飛揚,野鳥沖天飛起,剎時群馬進入這片荒林,筆直的向石大海幾人衝過來。
石大海舉頭一看。不同得「咦」了一聲,道:
「怪哉呀,我啃他六舅娘親的,怎的一個老頭兒趕了這麼幾匹好馬,馬背上還套好雕鞍籠嘴,這他媽的是什麼個古景?」
石大海不識來的老者何許人,就連他帶的四個武師也不認識老者。
迎面林中的騎馬老者,也已看到石大海幾個人,心中以為這不知是哪一家死了小孩子,一口木箱送上荒山下埋的,老者心中可並未在意。
眼看著老者騎馬已快到石大海身前,石大海卻笑對四個武師道:
「夥計們,我們這是來此幹什麼的?」
四個武師全一愣,其中一人心眼最是靈,笑道:
「宰人呀!」
石大海笑道:
「這不就結了,既然是宰人,便多宰一個又何妨。」
四個武師彼此對望、一個人也沒有奉示意見。
沒有意見就是贊成,石大海嘿嘿笑了……
如果石大海知道來的老者是何許人,保準他不敢惹,因為來的正是快馬回白虎鎮的「偷魂老祖」風嘯山。
石大海頭上辮子向脖根上一盤,掖起長衫前擺,左手反握鋼刀,右手橫裡一拍,高聲道:
「吁——老先生,你這是要上哪兒呀?」
「偷魂老祖」風嘯山見石大海攔路,心中一愣,暗中想,這不是如意樓的人嗎?娘的,他們不認得老夫,但老夫卻知道他們。
笑笑,風嘯山道:
「列位,叫住老漢可有何指教?」
石大海已慢慢向風嘯山走近,邊咧著他那鯉魚嘴巴,道:
「老先生,你的這些馬匹……」
風嘯山呵呵笑道:
「這些馬不是我老頭子的,我是愛管閒事,中途遇上,如今是把馬送歸人家的。」
石大海笑嘻嘻的道:
「管閒事落不是,年紀一大把了,何不找地方涼快去,惹這些閒事幹嗎呀!」
便在這時候,兩個武師合抬的木箱子內有響動,兩個武師為了掩飾,只得伸手攔著木箱。
原來木箱中的小千兒聽出木箱外面來了師父,這可是千載難逢,從死邊緣又回生的機會,自己被鐵掌櫃點中啞穴,張著嘴巴出不了聲音來,只得在箱子裡踢踢撞撞,希望引起師父的注意。
只是外面的兩個武師也機伶,故意在木箱上製造聲音,而令木箱中的小千兒急躁得幾乎破箱而出,如果不是身上被捆成個粽樣的話。
馬上的風嘯山從石大海的話聲中已聽出端倪,不由得呵呵一笑,道:
「你閣下大概四十郎當多吧,怎的如此不明事理?」
石大海一愣,道,
「你說石某人不明什麼事理?」
風嘯山手扶馬鞍,低頭笑道:
「大海不起風,哪來的波浪,世間無惡人,又哪裡會顯出誰是好人來,我老頭兒這是做好事,做好事的人當然也就是好人,閣下以為然否?」
石大海心中暗罵:
「好個老狗,你這是轉個彎又拐個角的在罵人,看老子送你老狗回老家吧!」
石大海滿面笑意的回身向四個武師暗示,木箱放在地上,四個武師已握刀扇形的向風嘯山逼來。
於是,那木箱中又有了聲音,「咚咚」響的聲音……
風嘯山一怔之下,沉聲道:
「我的兒,原來那個木箱中還有個活的呀!」
石大海突然一個大旋身,鋼刀斜劈向馬背上的風嘯山,口中冷喝道:
「去你娘的!」
冷焰激盪,刃芒打閃,而風嘯山卻在鋼刀猝現中,突的一個翻滾,人已鑽入馬腹。
「砰」的一聲,石大海已一刀砍在馬鞍上,那馬背上立刻被砍出一溜血來,一聲嘶叫,那馬揚蹄往前衝去。
風嘯山便在馬的前衝下,人已落在五七丈外,旋身站在石大海五人面前,風嘯山道:
「他娘的,如意樓敢情還是個強盜窩呀,白虎鎮上大門大戶的如意樓,怎的到了這荒山野地全成了強盜,見面三句話未完就要殺人呀!」
風嘯山叫出「如意樓」三字,石大海幾人全都吃一驚,他們再也想不到面前這個十分闊氣的老頭子會認識他們。
石大海一刀落空,老頭兒已失去蹤影,這時又見老者道出自己是來自如意樓,不由冷笑,道:
「我操,原來你老兄還識得我們是如意樓的人,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風嘯山淡然一笑道:
「現在不是你放不放我走的問題,而是我老人家根本不能走。」
石大海暗示其餘四個武師向風嘯山包圍過去,自己也輕鬆的笑道:
「吹?你不走了?敢情好,大伙就在這荒樹林中熱絡一陣也好哇!」
另一武師也問道:
「老頭兒,你能說出自己留下來拚命的主要原因嗎?」
風嘯山捋著稀疏的鬍子冷笑道:
「我老頭子不是說過嗎,我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呀!」
石大海怒道:
「可是那支木箱子?」
風嘯山點頭,道:
「不錯,就是那支木箱子,勾起老夫的好奇心,由於好奇,而使得我欲罷不能的非管不可。」
石大海嘿然一聲道:
「老頭兒,你還是聚精會神的保命吧!」說完一揮手,對其餘四人道:「殺!」
也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團灰影,夾著一陣輕風,快不可言喻的一閃而到了石大海幾人身邊。
那石大海已高舉鋼刀正要劈向風嘯山,其餘四名武師也合力圍殺而上,卻不料幾人的鋼刀尚未劈下,便在一陣沉悶之極的「咚」聲中,一個個拋刀撫胸,打橫跌出三丈外。
五人全跌在地上,鮮血一口口的往口外噴個不停,直到每個人的雙目無力的閉起來,面色變得死灰般泛青。
「偷魂老祖」風嘯山冷然一哼,罵道:
「傻和尚,爛頭陀,哪個要你半途插手管閒事,當真他娘的豈有此理,莫名其妙。」
不錯,來的正是「混世頭陀」田壽,這日他是路過此地趕著要回三尖山清風台去的,因為他在找了大哥卓清風好長一段日子後,決定回清風台看看情況,也許賢侄卓文君有了下落也未可知。
這時他見風嘯山不領情的開口就罵,不由呵呵道:
「老偷兒,你老小子別忘了你剛說過的話呀!」
風嘯山怒道:
「我說什麼話了?」
田壽手指點著風嘯山面門,道:
「你說這世上盡多是非,而你卻最愛管閒事。」
風嘯山道:
「不錯,我是說過這句話。」
田壽笑罵道:
「好嘛,只許你管閒事,別人就不許管了嗎,真正是老混頭一個。」
風嘯山一怔,沉喝道:
「那你也不該一上來就施出『七煞黑風掌』把五個人全打死,一個也不留給我。」
田壽指著木箱子,道:
「那邊木箱中不是尚有一個活的嗎,要殺就殺木箱裡的人吧!」
風嘯山這才急忙撲近木箱,他雙手連揮不斷中,那捆在木箱上的繩子宛如燈草般的寸寸斷掉。
於是木箱掀開來了……
於是,風嘯山驚呆了……
木箱中的小千兒雙目垂淚,呆兮兮的望著師父與另一披髮大漢,卻是張口吐不出聲音來。
「混世頭陀」田壽豹目一揚,隔空揮出一掌,一股勁風激盪中,便聽本箱中小千兒「啊」的一聲尖叫!
「偷魂老祖」風嘯山突的咆哮道:
「田老鬼,誰要你多事?」
「混世頭陀」嘿嘿笑的指著小千兒,道:
「啞穴受制最是憋人,小傢伙跟著你這老偷兒,當真是糟蹋奇葩,良材變廢料,我老田要是你,怕不一頭撞死。」
風嘯山氣的吹鬍子瞪眼睛的指著田壽,道:
「好個混帳傻和尚,你吃肉喝酒玩女人,殺人放火當強盜,竟然啃到風某人家務事上來了,今日就在這荒林中好生同你老小子幹一場。」
便在這時候,小千兒已在箱中叫道:
「師父,你替小千兒解開繩子呀!」
不料風嘯山怒道:
「木箱已開,難道還用得著我替你解繩子?」
小千兒被捆在木箱中無法動彈,時間一久,手腳已麻木,若在平時,他自是能以『蛇骨功』輕易的退出身上所捆繩索,但這時候即使幫小千兒解開繩索,只怕一時間他還不能站起身子,再說那木箱孔處又小,沒把小千兒憋死已屬不幸中大幸了。
一旁的「混世頭陀」田壽破口大罵,道:
「好個鐵石心腸的老偷兒,混帳王八蛋到家了,你他娘的可是個老不死的睜眼瞎子?人家孩子被捆得活脫像個肉粽子,又顛顛晃晃的從白虎鎮到這荒山,全身早麻痺難動彈,你卻叫他用你那偷兒本事『蛇骨功』脫困,真是個老糊塗蛋。」說著正要伸手去解小千兒身上繩子。
不料風嘯山橫手一攔,眼珠子一翻,道:
「去你娘的球,你這個雜牌野頭陀,你還是哪地方涼快去哪地方歇著,這裡還用不到你插嘴放屁,伸手掏屎的份兒!」
「混世頭陀」田壽額青筋暴露,豹目一翻,大吼道:
「田大爺今日管定了,你老偷兒咬我一口不成!」
風嘯山一撩衣衫,已經擺出個打架姿勢,早聽得木箱中的小千兒道:
「頭陀大爺,我師父說的對,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你請繼續趕路吧,小千兒不敢領你的情。」
「混世頭陀」田壽一怔,哇哇叫著罵道:
「我操,這年頭變了,而且變得他媽的離譜,敢情想做好人也落唾罵呀,我他娘的豬八戒照鏡子,裡外全不是人了嗎!」
風嘯山嘿嘿笑道:
「你本來就不是東西嘛!」
田壽一甩衣袖,道:
「好,田大爺這是管閒事落不是,我他媽的一旁涼快去,倒要看看你這小沒良心的如何脫去一身繩索。」
田壽將身靠在一棵樹桿上,雙手挽在脅下,豹目一瞇,咧開一張泛紅的大嘴巴,宛似一頭人立的大灰狼。
風嘯山一旁大石上一坐,滿面怒容,他那稀疏的灰白鬍子氣的直抖動。
木箱中,小千兒開始在蠕動,漸漸的,越蠕動越快越見他的手腳抖嗦不已……
於是小千兒的額頭已見汗水,喘氣不斷中,捆在他身上的繩索已見鬆散……
又是一陣聳動中,小千兒已面露微笑滾出木箱外,就在他的左右滾動中,先是雙手退出來,急急的又解腿上繩索
靠在樹桿上的田壽,便在這時拍手叫道:
「好,好,好,蛇骨功果然高明呀,哈……」
風嘯山怒哼一聲,道:
「哪個要你這酒肉頭陀奉承。」
田壽大吼道:
「娘的老皮,說聲好也不行呀!」
風嘯山沉聲道:
「他娘的,如我是你,就不會把寶貴時光耗到這兒,三尖山清風台那面出的大事,就夠你老小子去折騰的。」
田壽豹目一揚,一個箭步到了風嘯山面前,急問:
「老偷兒,你把話說清楚。」
風嘯山道:
「用得著嗎?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田壽道:
「你如不馬上告訴我,他媽的我會活活憋死的。」
風嘯山哈哈大笑道:
「唯有見你這野頭陀這樣,風大爺才最是高興呀,哈……」
田壽大怒,道:
「老偷兒,難道你真要同田大爺打一架嗎?」
風嘯山道:
「打就打,娘的誰怕誰來著。」
田壽無奈,只得作揖不迭,道:
「老偷兒,算我求你,多少你先漏點口風也好,要知我那卓大哥一去大漠無音信,我那個侄兒卻與骰子為伍,不知鑽進哪個寶盒裡不出來了,清風台就是兩個女人與小娃兒柱子,可不能出事的呀!」
風嘯山冷冷道:
「好吧,念在四十年交情份上,我老偷兒十分大方的只告訴你一樁事情……」
田壽豎起大拇指道:
「真大方。」
風嘯山道:
「我本來就大方呀!」
田壽急道:
「那就快說吧。」
風嘯山卻低頭問小千兒,道:
「能動了嗎?」
小千兒已歪撞撞的站起身來,道:
「已經好了。」
風嘯山道:
「上前去,向這野頭陀叩個響頭去。」
田壽一怔,道:
「幹什麼?」
風嘯山道:
「你替小千兒解了啞穴,又為他而殺了如意樓的人,這是有恩於小千兒,人要恩怨分明,他應該給你叩個響頭。」
田壽正要伸手攔,小乾兒早跪在地上「咚」的叩了個大響頭,邊高聲道:
「謝前輩救命之恩!」
田壽道:
「我沒救你的命,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白虎鎮如意樓的。」他一頓又道:「老偷兒,你倒是說正經的事呀,我的爺!」
風嘯山撫髯一笑,道:
「什麼正事呀!」
田壽大怒,道:
「好話也說了,禮也敬了,我操,你老偷兒還拿的什麼蹺。」
風嘯山這才慢吞吞的道:
「卓清風的兒子卓文君已回清風台,諸多事情他全一清二楚,見到他你不問,他也會告訴你的,快去吧!」
田壽雙眉—揚,拍手叫道:
「哈,我那文君侄兒浪子回頭呀,這倒是件可喜的大事呢!」
風嘯山冷冷道:
「狗改不了吃屎。」
田壽怒道:
「胡說八道。」
風嘯山「嘖嘖」兩聲道:
「老田呀,你知道老偷兒在什麼地方碰上你那寶貝侄兒的?」
田壽道:
「你不說我怎的知道。」
風嘯山遙向白虎鎮方向,道:
「白虎鎮的柴家賭坊,提起來那晚可熱鬧呢!」
田壽跺腳,道:
「怎的又去柴老二賭坊了,他就是在那兒栽了跟斗才被我那大哥趕出家門的,唉!」
風嘯山自語,道:
「如此說來,卓文君還算有志氣!」
田壽一愣,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風嘯山哈哈一笑,道:
「還是老話一句,你老兄到了清風台自然就會知道。」
田壽無奈,望望一群馬對風嘯山道:
「老偷兒,你這些馬……」
風嘯山道:
「不是我的。」
呵呵一笑,田壽道:
「不是你的也成你的了,他娘的,幹你們那一行的,哪件東西是你們自己的,說穿了一句話,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更是我的,對吧?」
風嘯山搖頭道:
「這次就是不對,因為這些全是柴老二的。」
田壽道:
「既是柴老二的,田大爺更可以騎了,且讓我選上一匹來。」
風嘯山伸手—攔,道:
「你老田絕不能,不信你問那卓文君去。」
田壽怒道:
「我就是要快馬加鞭去清風台的呀!」他橫著身子又道:「我要是見了文君侄兒,還用得著再要馬?」
風嘯山道:
「你若是把馬騎去,我與卓文君設下的計謀全完了。」
田壽這才怔怔的道:
「你們之間是什麼計謀?」
風嘯山哈哈一笑道:
「老話一句,去清風台問你侄兒去。」
田壽大怒罵道:
「又他娘的老話一句,王八操的,你真不是玩意兒,老子走了。」
「混世頭陀」田壽的話聲仍在,他人卻宛似灰鶴沖天般,人已騰躍在十丈外,去勢之疾,令人咋舌。
風嘯山望著田壽穿林而去,突然寒下臉望向小千兒。
「說吧,怎的叫如意樓的人把你捆在木箱中的。」
小千兒哭喪著臉道:
「師父呀,也多虧你老沒有在,否則……」
風嘯山一怔,怒道:
「否則怎樣?」。
小千兒喘著氣道:
「只怕連你老也難躲過同徒兒一般遭遇呢。」
風嘯山冷哼一聲,道:
「白虎鎮上還沒有一個人物入流,包括那白不凡老兒在內,你且說說看究竟是那個混帳東西下的手,我絕對不相信如意樓的哪幾個貨色就能治得住你。」
小千兒道:
「如意樓來了白老奶奶那個惡婆娘,加上個心狠手辣的白鳳,他們領了十幾個人全到了『福來客店』,但真正對徒兒下手的,卻是那鐵掌櫃。」
「偷魂老祖」風嘯山幾乎跳腳三丈高,他直搖頭的道:
「不可能,不可能,姓鐵的一直想拉師父幫他的,他又如何會無事找事的對你小子下毒手。」
小千兒道:
「千真萬確,當時我還在做著好夢呢,突然喉頭一緊,緊接著我還未彈身而起呢,那鐵掌櫃一把揪住我脖子把我提了起來,差一點沒把徒兒捏死,我聽他對白鳳與老太婆二人說把我裝箱弄上山來做了呢。」
風嘯山冷哼一聲道:
「好個狼心狗肺的鐵成剛,這可是你在惹老子,我的兒,有得你瞧的。」他一頓,又問小千兒:「他們還說了些什麼話,還有姓鐵的為何要整你?」
小千兒道:
「徒兒看,八成為了單不同的事,那單不同是大刀寨二當頭宮彪的小舅子,那晚他們把單不大卸八塊,姓鐵的也在場,現在姓鐵的也以為那晚上我已暗中看到,他怕消息由我們傳上大刀寨,所以橫下心來要向我們下手,就連那如意樓也是這般想法。」
「偷魂老祖」風嘯山一聽,心中已然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怪不得如意樓定要殺小千兒方干體,原來竟是殺人滅口啊,這麼一來,只怕連自己也列入他們的黑名單內了。
心念及此,風嘯山突然自言自語的道:
「計劃必需更改,對,是得改變!」
小千兒道:
「師父呀,你只等小千兒歇過勁來,小千兒一定會把師父的顏面找回來的,看我怎麼折騰如意樓與姓鐵的吧。」
風嘯山沉聲道:
「小小年紀你懂個屁,這兩方任你小子去窮折騰,又能怎麼樣呢。」
小千兒愣然道:
「師父的意思我們就這麼的算了?」
風嘯山道:
「跟了師父七八年,小子還不知為師的脾氣,只此一樁就該挨罵。」舉頭望望一群馬匹,風嘯山指著一匹較矮的壯馬,對小千兒道:「去騎上那匹馬,我們這就趕往子午嶺的大刀寨去。」
小千兒一喜,道:
「哦,我明白了,師父的意思是要那宮彪替我們出氣,對吧!這樣最好,本來我們無意把他們殺死單不同的事告訴大刀寨的,全是他們逼的。」說著扭腰挺胸,一躍而騎在馬上。
望著另外幾匹馬,小千兒道:
「還有這些馬怎麼辦?」
風嘯山一咬牙,道:
「倒是便宜柴老二了。」
至於如何的便宜柴老二,大概也只有風嘯山心中知道。
風嘯山騎上馬,他左衝右突的大聲喝叱,早把另外幾匹馬趕上山,於是,師徒二人繞過白虎鎮趕往雞冠山方向而去。
而雞冠山有個子午嶺。
大刀寨就在子午嶺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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