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明擺著:格裡菲思夫婦——阿薩和愛爾薇拉——對經濟和社會問題特別缺乏經驗,思想根源上也就跟克萊德的種種夢想完全吻合了。無論阿薩也好,還是愛爾薇拉也好,他們一點兒都不知道他要接手的這份工作的真正性質如何——
對此他們跟他一樣地無知——他們也不知道這份工作在道德、心理、經濟或是其他方面,會對他產生哪些影響。因為他們倆一輩子都沒有下榻過四等以上的旅館。他們倆也從來沒有去過一家高級飯館,因為這種高級飯館原來並不是為他們這些經濟水平極差的人開設的。他們倆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就克萊德那種年紀和脾性的孩子來說,除了替客人把行李箱包從旅館門口搬到帳房間,又從帳房間搬到旅館門口以外,還可能會有別的什麼工作,或者別的跟人交際的機遇。他們倆天真地認為:這一類工作,不論在哪兒,工錢必定是微乎其微,比方說,每個星期給個五、六塊美元就得了,也就是說,實際上比克萊德按照他的能耐和年紀應得的報酬還要少一些。
格裡菲思太太看問題一向比她的丈夫實際些,對克萊德和其他的孩子們的經濟利益非常關注。她心中暗自納悶,真不知道克萊德換了個新地方,怎麼就突然如此興高采烈起來,根據他自己的說法,到那裡上班時間要比過去長,薪水嘛,即使假定說稍微多點,比過去也多不了很多。當然羅,他已經暗示過,這一回他進了旅館,也許將來有希望提升到較高的職位,比方說,當上一個職員什麼的,不過,他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如願以償啊,而原來那個地方卻肯定能使他較快地實現自己——至少是賺錢的——的願望。
不過星期一下午,他急沖沖回來,說他找到了這個職位,馬上得換上領帶和硬領,理完發趕回去報到——這些她都看到了,心裡也就覺得寬慰一些了。因為過去她從來沒看見他對什麼事表示過這樣高興;這件事讓他比較稱心了一些——而不是像過去有的時候那樣悶悶不樂。
可是現在他上班的時間很長——從早上六點鐘起,一直到深更半夜——除了偶爾有幾個晚上,他沒有工作,而又想要早些回家的時候,他才回來得早些——那時他會費心解釋說,他下班早了一點——那神態也是岌岌不安的——只要他不是在睡覺、穿衣或脫衣的時候,可以說他無時無刻都恨不得馬上能離開自己的家——這不由得使他母親和阿薩感到困惑不解。酒店!酒店!他老是急沖沖趕去酒店上班,他口口聲聲地說他非常喜歡這家酒店,還認為自己幹得滿不錯。這種工作比圍著汽水櫃檯轉反正好得多了,他不久也許還能多掙一些錢呢——至於有多少,他還說不准——但是除此以外,要麼是他不樂意說,要麼是他說不出道道來。
格裡菲思夫婦——孩子他們的父母——時時刻刻都覺得,由於愛思達出走一事,說實話,他們應該離開堪薩斯城——應該舉家遷往丹佛。可是克萊德卻比過去更加堅決,說他不願意離開堪薩斯城。他們要去就去唄;可他現在有了一個肥缺,自然要牢牢守住它。他們要是搬走了,他就不妨上哪兒去找個房間——而且他照樣會過得很好——這個想法他們一點兒也不贊成。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克萊德的生活卻發生了多麼大的變化!從頭一天晚上,五點三刻,他來到惠普爾先生面前,頂頭上司對他表示滿意——不僅僅因為新制服他很合身,而且還因為他的整個模樣兒也不錯——打從這時起,他覺得世界就完全變了樣。他在大廳裡緊挨總帳房間後面侍應生集合的過道裡,和另外七個小伙子站成一排,經過惠普爾先生檢查後,等到時鐘敲了六下,這時,他們這一撥八個人一齊邁開步子,走過通向樓梯另一側(惠普爾先生的寫字檯就設在這裡)休息室的那道門,然後拐彎從總登記處前面繞了過去,走向對面的那只長條凳。有一位名叫巴恩斯先生的接了惠普爾先生的班,履行副領班的職責。侍應生們便坐了下來——克萊德坐在末尾——不過他們馬上聽候傳喚,依次去幹各式各樣差使——與此同時,惠普爾先生率領的那撥歇班人員,照例被帶到後面侍應生集合的過道,然後就地解散了。
「丁零零!」
領班寫字檯上鈴聲一響,頭一個侍應生馬上跑了過去。「丁零零!」鈴聲又響了,第二個侍應生也應聲一躍而起。「上來一個!」——「快去中門!」巴恩斯先生大聲喊道。第三個侍應生順著長長的大理石地面朝中門溜了過去,接住一位來客的手提包。這個客人白花花的連鬢鬍子,和不合年齡、色調鮮明的蘇格蘭呢行裝——克萊德這雙即使還不內行的眼睛在一百英尺開外早就看見了。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個神秘而又神聖的幻象——小費!
「上來一個!」巴恩斯先生又在大聲喊道。「去看看九一三號房間要些什麼——我說大概要冰水唄。」第四個侍應生馬上就去了。
克萊德在長條凳上一個勁兒往前挪,緊挨著那個曾經奉命前來點撥他的赫格倫,眼睛、耳朵和神經——幾乎渾身上下都緊張起來,以致連氣也透不過來,而且一個勁兒在抖索。後來,赫格倫終於開了腔,說道:「喂,別緊張喲。只要沉住氣,你懂嗎。你准行。你這副得〔德〕行,正像我當初一開始時一樣——全身抖索得好厲害。不過拿〔那〕樣是藥〔要〕不得的。到了這兒,你就得不慌不忙。你該做到好像你不管哪一個人都沒看見似的——只是一心注意你眼前該做的事。」
「上來一個!」巴恩斯先生又在大聲喊道。赫格倫還在說些什麼,克萊德幾乎沒得心思聽下去了。「一一五號房間要紙和筆。」第五個侍應生馬上就去了。
「要是客人要紙和筆,該上哪兒找去?」他趕緊懇求赫格倫指點一下,彷彿臨終前的人在苦苦哀求似的。
「我跟你說,就在管鑰匙的帳房那裡。他就在靠左邊那兒。他會給你的。要冰水,就上剛才我們站隊集合的過道去——在拿〔那〕一頭,你懂嗎——你會看到有個小門。那個傢伙會給你冰水,可你下一回就得給他十個美分,要不然,他就要冒火了。」
「丁零零!」領班的鈴聲又響了。第六個侍應生一言不語地前去聽候吩咐了。
「現在還得要記住,」赫格倫因為下一個就要輪到他自己了,這才最後一次地提醒克萊德,「假如大〔他〕們要喝什麼,你就上餐廳那邊的酒吧間去取。千萬要把酒名老〔鬧〕清楚,要不然大〔他〕們就要惱火了。今兒晚上你要是引領客人到房間去,就得把窗簾拉下來,把燈一一擰開。你要是上餐廳給客人取什麼東事〔西〕,先得問一下那邊的領班——小費嘛全歸你,你懂嗎。」
「上來一個!」赫格倫霍地一躍而起,走了。
這下子克萊德便成了頭一號。那四號已經又挨在他身邊坐下了——目光尖銳地在東張西望著,看哪兒需要人。「上來一個!」這是巴恩斯先生的喊叫聲。克萊德馬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真是謝天謝地,這當兒幸虧沒有客人拎著手提包進來,不過,他又很擔心叫他去做也許是他不懂的,或是他不能很快就完成的差使。
「去看看八八二號房間要些什麼。」克萊德沖那兩部電梯中標明「職工專用」的一部直奔了過去。他心裡捉摸是應該乘這一部吧,因為剛才他就是搭這部電梯上十二層樓的。可是,從旅客的快速電梯裡走出來的另一個侍應生卻提醒他,說他走錯了。
「上客房去嗎?」他說。「就搭客人的電梯。那兩部是給職工或是攜帶行李的人搭乘的。」
克萊德連忙改正自己的錯誤,趕過去說:「八樓。」電梯裡沒有其他的人,開電梯的黑人馬上招呼他說:
「你是新來的,是不是?以淺〔前〕我可沒見過你。」
「是的,我才進店哩,」克萊德回答說。
「嘿,你準不會膩味這個店唄,」那個年輕小伙子和顏悅色地說。「我說,誰都不會膩味這個大酒店。你是說上八樓吧?」他停了一下,克萊德就走出了電梯。這時他心裡太緊張了,顧不上問清楚該往哪一邊走,就連忙去看房間號碼,尋摸了一會兒,才斷定自己走錯過道了。他腳下是柔軟的棕色地毯,兩旁是柔和的奶油色牆壁,嵌在天花板裡的則是雪白的滴溜滾圓電燈——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達到了至臻至美境界,顯示了那麼一種高貴的社會地位,幾乎令人難以置信——與他從前見過的相比,真有十萬八千里遠哩。
最後,他找到了八八二號,戰戰兢兢地敲敲門,隔了一會兒才有一個人從半掩著門裡招呼他,此人身穿一套藍白條子內衣,露出矮胖粗壯的半邊身子,以及連在一起的半個圓圓的、紅光滿面的腦袋,還有一隻梢上略帶魚尾細紋的眼睛。「這是一張一塊頭美鈔,小夥計,」好像是那隻眼睛在說話——接著便伸出來一隻手,手裡拿著一張一塊頭美鈔。那是——一隻紅盈盈、胖乎乎的手。「你上服飾店去,給我買一副吊襪帶——波士頓吊襪帶——真絲的——快一點回來。」「是,先生,」克萊德回答說,一手把錢接住。門關上了,克萊德急沖沖沿著過道直奔電梯而去,心裡暗自納悶這服飾店是個什麼樣兒的。雖說他已有那麼大的年紀——十七歲了——這樣一個店名,對於他卻是陌生得很。從前他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或者至少是沒有注意過這個店名。要是此人說「男子服裝用品商店」,那他一聽就懂了,可現在此人關照他到男子服飾店去,他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他額頭上沁出一些冷汗,兩個膝蓋也在瑟瑟發抖。見鬼!如今怎麼辦呢?他能不能問問別人,哪怕是問問赫格倫,不要顯得好像……
他摁了一下電梯按紐。電梯開始下來了。服飾店。服飾店。突然,他眉頭一皺,靈機一動。假定說他不知道服飾店是怎麼回事,那又有什麼了不起?反正此人要的是一副波士頓真絲吊襪帶。上哪兒去尋摸波士頓真絲吊襪帶呢——當然羅,到百貨店去,那裡是銷售男子用品的地方。那還用說嘛。準是男子服裝用品商店。他一溜小跑,奔出去尋摸這麼一家商舖。下去的時候,他看見開電梯的另一個和顏悅色的黑人,就開口問道:「你可知道本店附近哪兒有男子服裝用品商店?」「本大樓裡就有一家,領班,正好在南大廳外面,」那個黑人回答說。克萊德至此才鬆了一口氣,便急急忙忙趕到了那裡。不過,他身穿的這套緊身制服,頭戴那頂很怪的帽子,自己覺得總有一點兒希奇百怪的樣兒。他彷彿老是在擔心他那頂圓圓的、緊扣腦勺的小帽,說不定會掉下來。他不時偷偷地使勁兒把它往下扣一扣,急急乎奔進一家門口燈光通明的服飾店,大聲嚷嚷:「我要一副波士頓真絲吊襪帶。」
「得了,小伙子,這就是唄,」一個油嘴滑舌的矮個兒掌櫃說。此人腦門光禿,臉色紅潤,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是替酒店裡客人買的,是嗎?得了,就算它七十五個美分吧,這兒十個美分是給你的,」此人一邊這麼說,一邊包紮,把那一塊頭美鈔扔進錢櫃裡。「我對你們這些侍應生,一向是特別優待的,因為我知道你們下回還會來作成我的生意。」
克萊德手裡拿著那十個美分和紙包,真不知道該怎麼個想法哩。那副吊襪帶的價錢想必是七十五個美分——此人就是這麼說的。因此,只要把二十五個美分找頭交還那位客人就得了。那末,這十個美分就歸他自己了。再說,也許——此人真的還會另外再賞給他一點小費呢。
他急忙忙趕回酒店,直奔電梯而去。一個絃樂隊正在演奏一支曲子,悅耳的樂聲在大廳裡蕩漾著。他看見那裡人們有的走過來,有的走過去——他們穿著那麼精美講究,神態那麼從容自在,跟大街上或是別處的人群簡直大異其趣。
電梯門開了。好幾位客人走了進去。隨後進去的,是克萊德跟另一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的侍應生。到了六樓,那個侍應生走了出來。克萊德和一位老太太是在八樓才走出了電梯。他急急忙忙趕到他那位客人的房門口,輕輕地敲了兩下。此人把門打開,身上比剛才穿得多少齊整一些。這時,他穿上了長褲,正在刮臉。
「回來了,嗯?」他大聲說道。
「是的,先生,」克萊德一面回答說,一面把紙包和找頭交給他,「那掌櫃的說是七十五個美分。」
「他簡直是個強盜。不過,得了吧,找頭你照例拿著,」客人一面回答說,一面把那二十五個美分給了他,順手把門關上了。克萊德佇立在那裡,剎那間簡直給愣住了。「三十五個美分,」——他暗自尋思道——「三十五個美分呀。」只不過短短的跑了這麼一趟。難道說這裡的事兒,真的樣樣都是這個樣嗎?真的,不會這樣的。這是不可能的——決不會老是這個樣。
隨後,他的兩隻腳踩著地毯上鬆軟的柔毛,他的那隻手正把錢緊緊地攥在口袋裡,他真的恨不得長嘯尖叫,或者放聲大笑。真有意思,三十五個美分——僅僅幹了這麼一丁點兒小事。這個人給了他二十五個美分,那個人也給了十個美分,而他壓根兒也沒有做多少事啊。
他一到了底層,急沖沖走出了電梯——樂隊的曲子又把他給迷住了,那衣香鬢影的人群,也使他飄飄然了——他穿過那些令人驚異的人群,又回到了他剛才離開的長條凳那裡。
打這以後,他又被傳喚,去替一對上了年紀、彷彿是農場主的夫婦拎三隻手提箱包和兩把雨傘;他們已在五樓定好了一套房間,包括一個小客廳、一間臥室和一個浴室。他發現,一路上他們兩眼直瞅著他,始終一言不語。克萊德一進他們房間,馬上打開房門邊的電燈,把窗簾拉了下來,把手提箱包擱到行李架上,那個有點兒笨頭笨腦、已屆中年的丈夫——他蓄著絡腮鬍子,一望可知,舉止十分穩重——把克萊德仔細端詳了一番,最後才這麼說:「小夥計,你好像很討人喜歡,而且靈活得很——我可得要說,比我們過去碰到過的那些人要好。」「我當然並不認為,酒店就是孩子們該去的好去處,」他那心愛的妻子嘰嘰喳喳地說——她不但個兒大,而且胖得圓滾滾的,這時正忙於察看連在一起的那個房間。「當然,我決不會讓我們家的孩子到酒店裡工作——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就夠你瞧的了。」
「不過,你聽著,年輕小伙子,」那個年紀較大的男人接下去說,一面把外套放好,一面在褲袋裡掏錢。「你就下樓去,給我買三、四份晚報,要是買得到這麼多的話;此外,還要捎上一瓶冰水;你一回來,我就給你十五個美分。」
「這家酒店要比奧馬哈那家好得多,孩子他爹,」妻子言簡意賅地找補著說。「這裡的地毯和窗簾也要漂亮些。」
克萊德雖說還是一個新手,這時也禁不住暗自發笑。不過表面上他卻裝得一本正經,看來他的內心活動一點兒也都沒有露出痕跡來,只是拿著一些零錢就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拿著冰水和所有能買到的晚報回來了。於是,他就得了那十五個美分,笑瞇瞇地走了。
不過,就拿這個很不平常的夜晚來說,這才不過是剛開始,因為他回到長條凳上還沒有落座,又被傳喚到五二九號房間去,僅僅是叫他上酒吧間去取飲料——兩瓶薑汁汽水和兩瓶汽水——這一次叫他的,是一撥身穿漂亮時裝的少男少女。他們正在房間裡說說笑笑,吵吵鬧鬧,裡頭有一位把門兒稍微打開一條縫,以便吩咐他去幹些什麼事。不過因為壁爐架上有一面鏡子,他不僅看得見這一撥人,而且還看見身穿白色衣帽的一位漂亮姑娘,坐在一張椅子邊上,有個年輕人正斜靠在椅子上,一條胳膊摟住她的纖腰。
克萊德兩眼直勾勾瞅著,雖然還得竭力裝出目不旁視的樣子來。不過,拿他這時的心態來說,這種情景彷彿透過天堂的大門往裡窺探似的。這個房間裡,都是一些少男少女,論年齡,不見得比他大多少,正在有說有笑,甚至他們喝的——並不是冰淇淋汽水這一類東西,而是他的父母一向表示反對、而且據說還誘使人走向毀滅的那類飲料,看來這一撥青年人,對此倒是滿不在乎。
他連忙下樓,到酒吧間去,取了飲料和一張發票就回來了——他們把錢給了他——飲料一塊美元,小費二十五個美分。那誘人的情景——他又乜了一眼。不過這會兒只有一對伴侶,踩著其他兩對伴侶吹著口哨和哼唱著一支樂曲節拍,正在婆娑起舞。
不過,除了他來到各個房間裡對形形色色的客人匆匆投以一瞥以外,同樣引起他莫大興趣的,乃是酒店進門大廳裡永不停息的活動全景——總帳房間後面那些職員的種種分工職責——有的管客房的,有的管鑰匙的,也有的管函件的,此外還有出納和助理出納等等。大廳四周圍還有各式各樣的攤位——花鋪、報亭、煙鋪,以及電報室、出租汽車營業處等等,這些地方的所有經管人員,在他看來,真怪,個個都散發出這個大酒店的特殊氣味。而在這些攤位周圍和中間,不論是在走動或是坐下來的,淨是那些神氣活現的男男女女,以及年輕的小伙子和姑娘們,個個穿戴得那麼入時,而且個個紅光滿面,躊躇滿志。還有那些汽車和其他車輛,有的都是在晚宴時和夜深時開到的,藉著門外令人眩目的燈光,他才能看得到。還有他們搭在身上的披肩、皮毛圍脖和其他類似的東西,往往由其他侍應生和他自己拿著,走過進門大廳,送上汽車,或是送至餐廳,或是送上電梯。反正克萊德看得出來,這些東西總是用極為珍貴的料子做成的。該有多麼豪華氣派啊。由此可見,要想當富翁、當社會上了不起的人物,意味著——要有錢,這不就是一清二楚了嗎。那時也就意味著,你愛怎麼辦,就可以怎麼辦了。而別人,如同他克萊德這號人,就會慇勤侍候你。所有這些奢侈品,你也通通有了。那時你愛上哪兒,你愛怎麼個去法,你又愛在什麼時候去——一切一切都隨你高興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