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燕俠一路飛馳,捷如一縷輕煙,轉眼幾十里過去,眼前一片密林,他正準備繞林而過,只聽密林之中,隨風飄送過來幾聲叱喝。
顯然,有人在密林裡動上手了。
會是誰?不想可知,此時此地,一定是馳援「獨山湖」的江湖道,又讓人截住了。
郭燕俠腳下頓了一下,提一口氣,猛撲密林,一個起落之後,飛身射進了密林。
一進密林,他就看見了,提一口氣,猛撲密林,一個起落之後,既遮太陽,而又隱蔽。
如今,在林中央那塊空地上,共有男女六個,四個男的圍著一男一女。圍著一男一女的那四個,兩老個老者、兩個中年壯漢,普通衣著,尋常打扮,小過他們瞞個過郭燕俠的銳利目光,他一眼就看出那四個嶗山派的全真道士喬裝改扮。
被圍的那一男一女,男的是個身軀魁偉,環目虯髯,像貌極其威猛的中年大漢,女的則是個一身勁裝,眉清目秀的十五六小姑娘。
這就很明顯了,既被喬裝改扮四個嶗山派全真道士圍阻,那環目虯髯威猛大漢跟眉清目秀十五六小姑娘,當然是馳援「獨山湖」的江湖英豪。
雙方只是在叱喝答話,還有沒動手,所以郭燕俠沒有馬上現身,他收勢隱身一圍含株大樹之後,打算必要時再現身出手。
而,他這裡剛隱身在大樹之後,那裡四個喬裝改扮的嶗山派道士已掣出了腰間軟劍,振腕抖起,靈蛇也似地捲向中間那一男一女。
小姑娘也從腰間掣出一把短劍,那環目虯髯威猛大漢居然赤手空拳,以一雙肉掌對上了軟劍。
以二敵四,小姑娘毫無懼色,大漢一雙肉掌更是威猛難當。
郭燕俠承襲威震宇內的南海郭家絕學,當然是位大行家,雙方不過互換幾招,他就已看出,小姑娘火候差些,但是出手不俗,出身必然劍術大家;那威猛大漢則是內外雙修,內力足列一流。這麼兩個,儘管以二對四,四個「嶗山派」喬裝改扮的全真道士,必然討不了好去。
果然,轉眼間十招已過,小姑娘一把一短劍逼得兩個中年道士險象環生;那威猛大漢以一雙向掌對兩把軟劍,也逼得兩個老全夫守多攻少,連連後退。
這就不必擔心,也用不著現身出手了。
郭燕俠剛要走,可是他又停住了,因為他聽密林之中又來了人,而且還是兩上。
從掠進密林的快速以及身法看,來的這兩個,修為絕對高過兩個老全真,跟威猛大漢應該在伯仲間。
只是,來的是哪一種的人物?
知道了,又是兩個「嶗山派」 的老道。
嶗山派來了援手,來了生力軍,這麼一來,恐怕……
郭燕俠沒有走,他等著看下去,他知道,以現在的情勢看,只怕是勢必要他現身出手了。
兩個老者射落在空地之上,清瘦老者冷然抬手,那四個一躬身,收手退後。
只聽矮胖老者冷笑道:「看來那幫叛逆的朋友真不少,而且還是挺扎手的。」
那威猛大漢震聲道:「知道就好,不過我還要告訴你們,『獨山湖』方面的朋友不是這幾個,凡漢族世胃,先朝遺民,都是他們的朋友,當然,你們這些棄宗忘祖,喪心病狂之輩除外。」
罵得好,郭燕俠不好點了一下頭。
矮胖老者臉色一變,就要動。
清瘦老者攔住了他,一雙銳利目光直逼威猛大漢,冰冷道:「按大清律例,叛逆必死,而且誅連九族,老夫等看在同是江湖道份上,願意給你們兩個一個機會,就此回頭,不來得及。」
威猛大漢冷然一聲豪笑:「不勞提醒,我早就想過了,怕也就不來了,我師徒二人沒有九族,只這兩條性命,拿得去儘管拿去,就算是血濺屍橫,也比你們有一天死了沒臉見列祖列宗要強得我。」
說得更好,郭燕快不由又點了頭。
清瘦老者瘦臉顏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點頭,冷怒道:「好,一腔忠義不畏死,老夫等就成全你們。」
話落,他跟矮胖老者舉步逼了過去。
小姑娘一挺手中短劍,閃身欲動。
威猛在漢顯然也知道來的這兩個不比剛才那四個,抬手一攔,道:「收劍後退!」
小姑娘眉梢兒一揚,要說話。
威猛大漢生又一聲沉喝:「退後!」
小姑娘竟沒敢再說什麼,沉腕收劍,退向後去。
只這兩句話工夫,兩個老者已逼近一丈內,突然雙雙閃身疾扶,身軀埔動,四雙手掌也同時揮出,片威猛勁氣,直向威猛大漢撲去。
威猛大漢似是仍怕傷了小姑娘,一步跨前,挺雙掌直迎。
砰然一聲大震,沙飛石走,枯枝敗葉猛然掀起,滿天疾旋飛舞,小姑娘立足不穩,身軀晃動,一連退了三步,花容為之失色。
兩個老者衣衫狂飄,身軀不過各自一晃,而威猛大漢卻後退一步,虯髯賁張,環目圓睜,威態嚇人。
顯然,威猛大漢一敵二,略遜半籌。
兩個老者以二敵一,卻沒能佔到太大的便宜。
他們兩個臉色倏變,錚然龍吟聲中寒光暴閃,兩把軟劍已掣在手中。
兩個老者射落在空地之上,清瘦老者冷然抬手,那四個一躬身,收手退後。
只聽矮胖老者冷笑道:「看來那幫叛逆的朋友真不少,而且還是挺扎手的。」
那威猛大漢震聲道:「知道就好,不過我還要告訴你們,『獨山湖』方面的朋友不是這幾個,凡漢族世胃,先朝遺民,都是他們的朋友,當然,你們這些棄宗忘祖,喪心病狂之輩除外。」
罵得好,郭燕俠不好點了一下頭。
矮胖老者臉色一變,就要動。
清瘦老者攔住了他,一雙銳利目光直逼威猛大漢,冰冷道:「按大清律例,叛逆必死,而且誅連九族,老夫等看在同是江湖道份上,願意給你們兩個一個機會,就此回頭,不來得及。」
威猛大漢冷然一聲豪笑:「不勞提醒,我早就想過了,怕也就不來了,我師徒二人沒有九族,只這兩條性命,拿得去儘管拿去,就算是血濺屍橫,也比你們有一天死了沒臉見列祖列宗要強得我。」
說得更好,郭燕快不由又點了頭。
清瘦老者瘦臉顏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點頭,冷怒道:「好,一腔忠義不畏死,老夫等就成全你們。」
話落,他跟矮胖老者舉步逼了過去。
小姑娘一挺手中短劍,閃身欲動。
威猛在漢顯然也知道來的這兩個不比剛才那四個,抬手一攔,道:「收劍後退!」
小姑娘眉梢兒一揚,要說話。
威猛大漢生又一聲沉喝:「退後!」
小姑娘竟沒敢再說什麼,沉腕收劍,退向後去。
只這兩句話工夫,兩個老者已逼近一丈內,突然雙雙閃身疾扶,身軀埔動,四雙手掌也同時揮出,片威猛勁氣,直向威猛大漢撲去。
威猛大漢似是仍怕傷了小姑娘,一步跨前,挺雙掌直迎。
砰然一聲大震,沙飛石走,枯枝敗葉猛然掀起,滿天疾旋飛舞,小姑娘立足不穩,身軀晃動,一連退了三步,花容為之失色。
兩個老者衣衫狂飄,身軀不過各自一晃,而威猛大漢卻後退一步,虯髯賁張,環目圓睜,威態嚇人。
顯然,威猛大漢一敵二,略遜半籌。
兩個老者以二敵一,卻沒能佔到太大的便宜。
他們兩個臉色倏變,錚然龍吟聲中寒光暴閃,兩把軟劍已掣在手中。
沒見威猛大漢亮兵刃,卻見他抬手往腰間一具革囊裡摸了一把。
兩個老者並肩抬手,雙雙振腕齊出臉。
威猛大漢抬手微抖,只見一道白光從他手射出,匹練也似的,疾迎兩個老者兩把軟劍。
郭燕快看微一怔。
就在這一怔神間,白光已迎上兩把軟劍,「噹!」地一聲金鐵交嗚,白光倒射而回,沒人威猛大漢掌中,兩把軟劍也進勢一頓,忽然軟下。
清瘦老者臉色大變,只聽他一聲驚喝:「囊中丸,原來是你!」
矮胖老者叫道:「擒下你,不論死活,都是大功一件。」
隨著這兩句話,一瘦一胖兩個身軀突然離地拔起,直上半空,半空中忽折而下,兩把軟劍抖出兩片劍眺影,向著威猛大漢飛罩而下。
威猛大漢再次環目圓睜,鋼髯賁張,一聲暴喝,震得四周落葉撲籟籟而下,暴喝聲中,他就要揚手。
郭燕俠入耳一聲「囊中丸」,心頭震動,再入目兩個老者兩把軟劍的威勢,心知雙方這是竭盡全力的殊死一搏,他人已從大樹後掠出,人在半途,一聲:「閣下退後!」掠勢快疾,電光石火到了威猛大漢身邊,單掌一揮,逼得威猛大漢站立不穩,舉步退後,隨即他翻起雙掌,直迫那兩片劍幕光影。
兩片劍幕光影本是飛星殞石般疾瀉而下,經郭燕快這雙掌上翻的一迎,瀉勢突然一頓,然後乍起錚然龍吟,隨即疾縮暴散,千萬顆流星般,拖著光尾飛揚激射,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看,兩個老者倏然落地,握著兩把劍尖下垂的軟劍,兩張老臉上滿是驚駭神色,瞪圓了四雙老眼,緊盯著郭燕俠。
其實,滿是驚駭神色,瞪圓了眼望著郭燕俠的,還有門個,那是身後的威猛大漢跟小姑娘,還有站在不遠處的四個「嶗山派」全真道士。
只聽清瘦老者驚聲道:「年輕人,你是……」
郭燕俠淡然道:「別管我是什麼人,能破你們『嶗山派』三大鎮山絕藝之一的『劍幕天羅』就是證明我也是個扎手人物,甚至比別人更扎手。套你們一句話,我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隨聽身後威猛大漢驚聲一句:「『嶗山派』,『劍幕天羅』?」
矮胖老者臉色一寒,冷冰道:「這麼說,你也是一個以漢族世崩,前明遺自居的叛逆,像你這麼樣一個叛逆,又豈能當面放過,你再試試『嶗山派』的鎮山絕藝。」
他振腕抖劍,隨勢遞出。
清瘦老者似乎跟他心息相通,有很好的默契,他這裡振腕抖劍,隨勢遞出,清瘦老者也立即出了手。
這一次,不是由上而下的疾瀉。
這一招,也不見嚇人的劍幕與光影。
但,兩把軟劍不只是矯若靈蛇,而且抖動之間隱帶風雪之聲,劍未遞到,絲絲劍氣已然逼人。
郭燕俠兩眼閃射威稜,緊盯兩把靈蛇也似的軟劍,只聽他一聲:「姑娘,敢借短劍一用?」
威猛大漢就要開口說話,喝令小姑娘趕快借劍。
小姑娘自己心念都還沒來得及轉。
沒見郭燕俠動,真的,誰也沒見郭燕俠動,可是,小姑娘手裡的短劍已到了他手裡,只見他振腕出劍,劍花七朵,飛迎那兩條舒捲疾射的靈蛇。
「嶗山派」個個用劍行家,威猛大漢也是當今在家,誰都知道,劍花七朵,劍術造詣高絕嚇人。
幾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出口。
兩個老者心膽欲襲,也還沒來得及沉腕收劍。
金鐵交鳴,火星四射,兩截斷劍拖著光尾,帶著尖嘯,橫裡飛射,篤、篤兩聲射進了附近兩株樹幹上,人木近尺,僅留截斷處在處。
兩個老者身軀震動,衣袂飛揚,垂腕暴退,各握一把斷劍,面如死灰。
剎時間,這片密林之中好靜,好靜,靜得幾乎能聽見枯葉落地之聲。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威猛大漢跟小姑娘在內,一個個驚怔疑立,恍若一尊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一切都是靜止的,只有枯葉飄落,衣袂隨風。
不,還有動的,郭燕俠動了,他回身向小姑娘,而且也開口說了話:「全仗姑娘這柄犀利神兵,謝謝!」
隨話,他掉轉劍尖,遞出短劍。
郭燕俠這一聲,劃破了密林中的靜寂,頭一個定過神的是威猛大漢,只聽他震聲輕喝:
「還不快把便接地去。」
小姑娘倏然驚醒,美目圓睜,一臉驚慌,忙出雙手接過去。」
適時,「嶗山派」道士們魂魄歸竅,清瘦老者失塊驚叫:「年輕人,你是哪們哪派弟子?」
郭燕俠回過了身,淡然道:「我並不怕告訴你,奈何我不屬於任何門派,不要打籍官勢雪恨的主意了。」
清瘦老者道:「這總該有個姓名?」
郭燕俠道:「燕俠,如假包換,可是恐怕你『嶗山派』也沒聽說過。」
清瘦老者還待再問。
郭燕俠已然臉色微沉,冷然道:「我不為己甚,助紂為虐,為虎作悵,這筆帳我會記在你們掌教頭上,來路不遠處那家野店已然關門不做生意了,你們也可以走了。」
清瘦老者沒再說話,深深地看了郭燕快一眼,飛身破林而去。
他走了,那矮胖老者跟另四個,自然也急急跟著走了。
剎時間,這片密林裡,就剩下郭燕俠跟威猛大漢、小姑娘三個。
只聽威猛大漢道:「閣下……」
郭燕回過身去含笑道:「可是虯髯公當面?」
環目虯髯的威猛大漢呆了一呆,道:「不敢,正是虯髯,閣下認得我?」
郭燕俠道:「我覺得像,不敢冒認,可是入耳三字『囊中丸』就知道錯不了了,當今武林之中,練氣成丸,以氣御劍的,應該只虯髯閣下一家,別無分號。」
虯髯凝目道:「不錯,確是哪此,虯髯一向也頗以『囊中丸』自負,可是直到今天,虯髯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劍術。」
郭燕俠道:「閣下客氣。」
虯髯公道:「援手之情,不敢言謝,只是,閣下真姓燕名俠?」
郭燕俠道:「以閣下看呢?」
虯髯公道:「一劍劍花七朵,據我所知,在劍術上有這麼高絕造詣的,舉世之中,不過二家:一家世代簪纓,貴滿虜重臣,一家未聞有男丁,這兩家都不可能,只有那另一家」
郭燕俠截口道:「虯髯閣下,我提個人。」
郭燕俠道:「有『活財神』之稱的宮弼宮老,他讓我得便致候。」
虯髯公環目猛睜,急道:「我那宮老哥哥,這麼說,閣下確是……」
虯髯公鋼髯賁張,猛然抖動,人也為之猛然激動,叫道:「原來是大少,虯髯兩眼不花,我就說,錯非是這一家,誰家人能……」
抱拳躬身,急急一禮:「虯髯見過大少!」
郭燕俠忙答一禮:「閣下講宮老為哥哥,我尊宮老為父執,還請不要折我。」
虯髯公轉望小姑娘:「丫頭,這位就是你最為仰慕的「郭家六龍」裡的頭一條,如今就在當面,你還發什麼愣?」
小姑娘驚喜欲絕,急急施禮,連話聲都發了抖:「貞姑娘見過大少!」
虯髯公一旁道:「大少,這是我的徒弟,就這麼一個。」
郭燕俠含笑答禮:「我該叫姑娘一聲小妹妹,別跟我客氣!」
他這聲「小妹妹」不要緊,姑娘貞姑喜極流了淚,驚喜得流著淚道:「大少,我,我……」
郭燕俠為之一怔,旋即一陣感動,道:「妹妹,別這樣,郭燕俠無德無能,你會讓他慚愧。」
姑娘貞姑忙道:「不,大少,我,我……」
她話沒說下去,卻突然捂著臉轉過了身,香肩不住聳動。
顯然,她不只是喜極流淚,而且是喜得忍不住哭了。
郭燕俠好生感動,也有幾分不安,一時卻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好。
只聽虯髯公道:「大少,讓她哭吧,別管她了,她盼著見您六位盼太久了,今兒個能在這兒見您,太突然了……」
郭燕俠強笑道:「這叫我怎麼敢當……」
虯髯公那裡轉了放蜂:「大少什麼時候來的?」
郭燕俠明知虯髯客是有意移轉話鋒,當即他奉命巡視各地,以及「濟南」的經過說了大個概。
虯髯公聽得濃眉聳動,環目放光:「原來這次對付魚殼跟呂家後人的是大內秘密衛隊『血滴子』,我原只以為允禎只是對付這兩家,沒想到他居然連郭家也敢碰,我看他這個皇是當膩了……」
郭燕俠淡然笑了笑,道:「外有年羹堯、岳鍾棋,內有胡、傅兩家,他確實也有碰郭家的本錢了。」
虯髯公環目煞威暴射,道:「大少……」
郭燕俠含笑截口,道:「虯髯,你這是何必?」
「不!」虯髯震聲道:「老人家德威服天下,滿虜允禎何物,他弒父、屠兄、鳩弟,那是他滿虜自家事,咱們可以不管;他滿虜竅我神州,役我百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此大仇大恨,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無時無刻不力圖雪報,如今又豈能容他輕易再動郭家?大少,你報請人家,只一聲號令,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無不……」
郭燕俠抬手攔住了虯髯公的話,臉色一整,肅穆說道:「虯髯,燕俠謹代表郭家,謝謝你的好意,只是這是郭家事,不敢偏勞整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而且發號施令自有神尼苦大理師在,郭家又豈敢僭越?還請放心,儘管允禎他外有年羹堯、岳鍾琪,內有秘密衛隊『血滴子』,真想動郭家,還沒那麼容易,眼前『獨山湖』事要緊,咱們還是把心思放在呂、魚兩家吧。」
虯髯不怪為一代俠俠,聽了郭燕快這番話,立即轉趨平靜,道:「虯髯失態,大少指示。」
郭燕俠道:「虯髯,別這樣;真論起來,我要晚你一輩,你這樣我當不起,『獨山湖』救人的事,咱們各幹各的,而且不要再耽誤,我只請教,不知你是不是知道,魚殼仗的是水,他絕不會遠離「獨山湖」,可是呂家後人義在何處廣虯髯公道:「不瞞大少,據我所知,魚殼已經把晚村先生後人接去了『獨山湖』。」
郭燕俠道:「那最好不過,省得顧此失彼,照這麼看,允禎之所以要殺魚殼而甘心,恐怕不只是為魚殼當年受玄曄之聘,衛護過允祁。」
虯髯公道:「大少是說,他還恨魚殼接去了晚村先生後人,藏在了『獨山湖』?」
郭燕俠道:「以你看呢?」
虯髯公猛又激動,鋼髯賁張,環目暴睜:「允禎他挖了呂家的墳,鞭了晚村先生的生屍,呂家後人不過只剩一個年幼女兒,只要是人,任誰都會伸把援手,何況晚村先生又是那麼一位人物,大少,是誰該恨誰啊?」
郭燕俠聽得也為之血氣一湧,忍了忍,使自己趨於平靜,道:「親仇不共戴天,掘人之墳,鞭人之屍,更是神人共憤。呂家後人能,她必然會親手討還這筆血債,不能,相信咱們這些人不會坐視,必然會有誰助她報此血海深仇。」
虯髯公道:「大少,虯髯算頭一個,絕不後人廣郭燕俠道:「那得先保證這位呂家後人再說,不要再耽誤了,咱們可以走了。」
虯髯公道:「大少,咱們一塊走!」
郭燕快看了姑娘貞姑一眼,只見她已經收淚住聲,平靜多了,此刻一雙滿帶淚跡的美國正望著他,當即道:「為免惹眼,咱們還是各走各的吧。」
姑娘貞姑一急色變,要說話。
郭燕俠及時接道:「反正咱們都是往『獨山湖』去,前頭總會再見的,虯髯、貞姑妹妹,我先走一步了。」
貞姑沒來得及說話,此刻急得脫口叫了一聲:「師父只聽虯髯公道:「傻丫頭,沒聽大少說麼?前頭總會再見面的,快走吧,郭家絕學冠絕字內,再遲咱們就落後更遠了。」
師徒倆也急急縱身而去。
口 口 口
郭燕快一陣急趕,他倒不是怕後頭虯髯公跟貞姑追上,他是心急救人!
日落西山,時近黃昏,以他的身法跟腳程,他約莫著『獨山湖』該到了。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一片小小村落。
這片村落實在小,可是這片密林卻實在大,大得兩邊看不見盡頭,只看得見黑壓壓的一大片。
轉眼工大之間,他到了村口計文處,他收勢緩了下來!
不過經日剛落西山,甘丈外的事物還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一樣東西看得他心頭一跳。
那是村裡幾戶人家的門口,都曬著魚網。
這該是個漁村。
漁村應該近水,不近水哪有魚?
此地近水,那就應該是「獨山湖」 了。
可是「獨山湖」呢?怎麼沒看見?
既是曬魚網,那得靠日頭。
然而如今都已經日落西山,時近黃昏了,怎麼沒人把網收進去?
不只是沒有把網收進去,而且沒瞧見一個人影,甚至連一聲狗叫都聽不見。
太靜了,靜得出奇!
靜得連該做晚飯的時候了,家家戶戶的煙囪裡都不盲炊煙。
這種遠離城鎮的小漁村,本該靜,寧靜。
可是這種靜不對,靜得像死了似的。
郭燕俠何人?馬上就覺出了不對。
可是他腳下並沒有停,連頓都沒頓。
藝高膽人,「嶗山派」的道士也好,大內秘密衛隊「血滴子」也好,還沒有哪一個能夠讓他怕的。
他進了進口,一條結實、平坦的土路直通村裡。
他就順著這條路往前走。
一戶戶的人家,座落在路兩邊,隔不遠就是一家。
不管哪一家,都關著門。
看不見一個人影,也聽不見一點人聲。
人都哪裡去了?
漁村的人,不會都不見了。
只有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好的,有人把漁村的人,暫時遷出去,遷往別處去了。
一種,是壞的,郭燕俠也不知道什麼叫怕,但是他竟然沒敢想下去。
沒敢想下去,但胸中的怒火殺機,卻往上一湧。
為什麼會有這種可能?
小小的一個漁村,礙不了官家辦正事,打魚為生的苦哈哈,上有老,下有小,又有幾個敢對抗大內,違背皇旨?
魚殼水裡生,水裡長,離不開水。
打魚的人豈離得開水?
大半是因為這個緣故了!
郭燕俠腳下沒停,還想往裡走。
他走得已經夠深入這個漁村了。
他仍然沒看見人。
但是,他聽見了聲。
人,來自他的身後,五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腳履都很輕薄,隔差不多兩三丈,在他的身後綴著。
這五個人,來自兩邊本來沒見人,而且緊關著兩扇門的人家。
他看不見這五個人,但是他聽得出,這五個,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剛才聽見他們的時候,他沒回頭,現在,他仍然沒回頭。
因為,他認為,不值得他停步回頭。
而,不過轉眼工夫之後,他還是停了步,也只是停了步而已。
恐怕這兒是座漁村的中心地帶了。
眼前是一個廣場,不大,很平坦,像一般農村裡的打麥場。
這兒是漁村,當然不會是打麥場。
不知道它是幹什麼用的?或許它是白天小孩兒嬉戲,到晚來村民眾集,喝喝茶、飲飲酒,談笑聊天,偶而喝幾天野台戲的所在,反正它是個平坦的廣場就對了。
如今這個廣場上,站的有人,也是五個,清一色的俗裝老者,不過從那高挽的髮髻看,一眼就能認出,又是「嶗山派」的牛鼻子老道。
五個老者,高矮胖瘦不一,五個人唯一相機的地方,是都握著一把鯊魚皮鞘、穗垂可黃的長劍。
郭燕俠停了步,他聽得清楚,身後那個,卻是到了一丈遠近的地方才一起停住。
一丈遠近,恰好是高手出手可及,而且是搏殺對手最有效的距離。
可是他仍然沒回頭。
兩道目光對十道,略一互望,廣場上,五個老者裡,最中間一個中等身材的老者開了口:
「你還是來了!」
郭燕俠道:「彼此並沒有見過。」
中等身材老者道;「不必見過,我已經從一站站的飛報裡,知道了有你這麼一個。」
郭燕俠道:「如果是從一站站的飛報裡知道的,你們就應該知道,來的不只我一個。」
「不錯!」中等身材老者道:「不知死活,非往『獨山湖』闖的,是不只你一個,可是這些個裡頭,數你最不知死活,也最讓人留意!」
郭燕俠淡然一笑:「來的都是三山五嶽、四海八荒人物,江湖道上成名多年,你們居然認為我最不知道死活,最讓人留意,一我很感榮幸!」
中等身材老者道:「提夠了忠告,你夠了勸阻,你還是來了,對你也好,對他們也好,我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郭燕俠道:「幸好我也,他們也好,論命,造化都夠大。不然早在你們的忠告與勸阻之下躺下了,你們的確是已經仁至義盡了!」
中等身材老者臉色一變,道:「我不跟你多作廢話了,小輩姓什麼,哪門哪派弟子?」
郭燕俠道:「既然是從一站站的飛報裡知道了我,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姓燕名俠,不屬於任何門派。」
「總個有來處?」
「來而來。」
「那麼,此間事後,就沒辦法差人送回你的屍骨了。」
郭燕俠雙肩倏揚,一笑說道:「沒想到你們是這麼個好意,不勞費心,我這條命。只要你們拿得去,我願意陳屍荒郊,任憑風吹雨打日曬。」
「小輩,你倒是很看得開啊!」
「本來嘛,一具臭皮囊,有什麼值得珍惜的?」
中等身材老者兩眼厲芒飛閃,點頭:「好,我就成全你。」
話落,五個人齊揮掌,錚然聲中,五把長劍齊出鞘。
郭燕俠道:「身後那五位,為什麼不一起來?」
中等身材老者臉色又一變:「小輩,你也未免太狂了!」
郭燕俠微一搖頭:「不,從『嶗山』到如今,一次次,一站站,對於跟你們動手搏殺,我實在是已經興趣索然,要不是情勢逼人,我不真做得動手,所以兩次不如一次,我希望你們一起來。」
中等身材老者臉色鐵青,冷笑連連:「既然你有這意思,我就一併成全你。」
只聽又有錚然龍吟,顯然,身後的五把長劍也出了鞘。
郭燕快一笑道:「人生在世,儘管死後僅佔寸土,我卻不知道『嶗山』有多大地方,可以容得下你們。」
中等身材老者臉色大變,勃然暴喝:「狂妄小輩,亮你的兵刃!」
郭燕俠攤手一笑:「抱歉,臨行匆匆,我沒帶,哪位看不過去,借一把用用。」
中等身材老者道:「你要我們一起來,借你一把劍,你可就要少一個對手……」
郭燕俠抬手攔住了中等身材老者的話:「那可別,我不願意少一個對手,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他遊目一掃,只見廣場邊上一株柳樹,條條垂枝,迎風搖曳,他過去折了一根根柳枝,掂了掂,道:「不怎麼趁手,可是勉強湊合了。」
一聲暴喝聲傳來:「小輩,你……」
郭燕像沒聽見,瀟灑邁步,走回原處,一揚柳枝。道:「可以了,來吧!」
中等身材老者臉色鐵青,神情怕人,跺腳大叫:「小輩,你簡直……」
郭燕俠臉色一沉,冰冷截口:「老道們,不要輕看燕某手中只是一段柳枝,十招之內,要是你們不一個個長劍脫手,燕某立即碎掌天靈,自絕當場。」
這番話,話聲不大,可是郭燕俠他煞威懍人,立即震懾全場。
中等身材老者的氣焰沒有,可是他陰笑一聲挺了長劍。
他這裡一挺長劍,另外九把長劍同時挺起。
郭燕俠掌中柳枝下垂,一動沒動,可是他那昂然卓立的威態,卻是相當懾人。
突然,中等身材老者一聲暴喝,劃破沉寂,長劍一抖,匹練疾捲。
另外九把長劍同時抖動,只見十道森寒逼人的光華,怒龍般矯捷舒捲,襲向了廣場中央的郭燕俠。
郭燕俠仍我紋風不動,豈得劍氣沾衣,他身軀忽作疾旋,疾旋之中,柳枝揮出。
一陣錚然連聲,森寒光華倏斂,那十個,垂劍疾退!
郭燕俠沒有追擊,收回柳枝,抱在胸前,淡然道:「你們可以自問,有沒有把握在我掌中這段柳支之下走完十招!」
那十個,臉色凝重,沒一個說話。
中等身材老者高舉長劍,腳下橫移。
另九個,立即同一動作。
十個人,開始圍著郭燕俠繞行遊走。
郭燕俠唇邊浮現一絲輕冷笑意,沒再說話,也卓立不動!
身後的五個,繞到了前頭,不是五個老者,而是五個中年灰衣人。
顯然,那是『嶗山派』第二代弟子。
繞行遊走之勢由余而疾,越來越快,最後快得成了一圈灰影光帶。
灰影是人,光帶是劍。
郭燕俠仍然懷抱柳枝凝立,一動不動,但是他那一雙鳳目,切凝視著前方,一眨不眨。
驀地,輕叱震耳,光帶忽折,一道光華橫裡疾射。
這道橫裡疾射的光華,來自正前方。
郭燕俠仍沒動。
緊接著,光帶寸斷,光華大盛,匯在一片光幕,森寒逼人,當頭罩下。
郭燕俠動了,單臂一伸,柳枝高舉,振腕迴旋,只見柳枝幻為無數,分向光幕之中點去。
再次錚然連聲,光幕又自斂去,那十個,抱劍於胸,滿臉驚愕神色。
郭燕俠淡然道:「這應該算是第二招了。」
他話聲方落,那十個之中厲喝暴起,十把長劍挾雷霆之勢,萬鈞之威,分別捲到。
郭燕俠一聲輕笑,柳枝揮出,閃身迎上。
只見,一條人影閃電交錯,一道道光華倏忽隱現。
高手過招,迅速如電,何況在場都是高手裡的高手。
轉眼七招過去,加上前兩招,已是九招。
突然一條欣長人影破空拔起,半空中傳來的是郭燕俠的震聲朗喝:「道士們,握緊了掌中長劍!」
喝聲之中,頎長人影忽折而下,人影前一片灰影,隱隱挾帶風雷之聲,從空而降。
那十個,睹狀聞聲,不由大驚,情知逃不這威力無匹的最後一招,就待收劍抽身。
就在這時候,一聲微帶冷意,但卻無損無限嬌美的輕喝劃空傳到:「你,住手!」
喝聲來的是時候。
但仍嫌慢了一點。
錚然連聲之中,悶哼迭起,十道光華如騰雲之龍,破空飛去,那十個,踉蹌暴退三數尺,才拿樁站穩,為之心膽欲裂,愣立當地。
郭燕俠隨勢飄落,輕靈瀟灑,不帶一絲兒火氣,柳枝抱在胸前,目光也投向別處。
別處,是那聲微帶冷意,無損無限甜美的輕喝傳來處!
輕喝傳來處,在一家民宅門口,那兒,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兒。
從頭到腳一身白,白得聖潔、高雅、白得清秀、脫俗,白得不帶人間一煙火氣。
白衣人兒,她國色天香,風華絕代,她玉骨冰肌,清麗絕倫。
郭燕俠看得不由一呆,呆的是白衣人兒的美,也果的是白衣人兒似曾相識。
就在他這一呆的當兒,白衣人兒說了話,話聲仍是無限甜美,但比剛才那聲嬌喝,又多了一份輕柔:「您十位請!」
她十個,如大夢初醒,定過了神,半句話沒說、空著廿雙手各自騰起,如飛而去。
只聽白衣人兒又道:「我想跟你談談。」
郭燕俠也定過了神,鳳目凝注,道:「談比廝殺拚鬥好,我樂於奉陪。」
白衣人兒顏色清冷,話聲一如顏色:「那麼,請過來坐!」
郭燕俠道:「敬遵芳諭。」
一扔柳枝,瀟灑邁步。
白衣人兒轉身進了那家民宅。
郭燕俠沒有一點猶豫,跟了進去。
漁村人家,房舍簡陋,住家一明兩暗,進門處即是廳堂,一張方桌,四條長板凳,如此而已。
白衣人兒輕抬皓腕,欺雪賽霜一般,柔荑修長,玉指晶瑩,宛若無骨:「請坐!」
白衣人兒隔桌而坐,冷望郭燕俠:「你很狂傲,也很自負!」
郭燕俠淡然道:「有點,不過我這狂傲、自負,由來因人而異。」
白衣人幾道:「你也很會說話。」
郭燕俠道:「不敢,倒也差強人意。」
白衣人兒黛眉一剔,嬌靨上冷意立濃:「你簡直可惡!」
郭燕俠咧嘴一笑,牙白得讓人心跳,這一笑才真可惡:「是麼?姑娘。」
白衣人兒很快的垂下了目光,嬌靨上冰意稍退,話聲也輕了些:「所以你非管這個閒事不可?」
郭燕俠笑意微斂:「姑娘,這不是閒事,這件事最正經,最嚴肅不過。」
白衣人兒道:「你跟呂、魚兩家,什麼淵源?」
郭燕俠道:「姑娘何不乾脆問我,是不是『漢留』?」
白衣人兒道:「我正是這意思。」
郭燕俠神情微肅:「說淵源沒什麼淵源,說沒什麼淵源,倒也有淵源,你我跟呂、魚兩家都有淵源。」
白衣人兒臉色微變,抬起了一雙美目,深深一眼:「你真是很會說話……」
郭燕俠道:「這無關會不會說話,姑娘請自問,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白衣人兒未置是否,道:「你既然懂我的意思,等於還沒有答我問話。」
郭燕俠道:「我不是『漢留』,但是我不能不承認,我是漢族世胄,先明遺民。」
白衣人兒道:「你這是罵人不帶髒字兒。」
郭燕俠道:「人各有志,那我不敢,也沒有這個必要。」
白衣人兒臉色又變了一下:「你就是為這個理由,來管這個閒事?」
「管閒事的理由很多,可以自編,總會沾上一點邊,可是這件事不是閒事……」
「所以理由只有一個?」
「一個也好,很多也好,只要該管,有一個也就夠了。」
「非管不可?」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想出能讓我不管的理由。」
「我請你不要管。」
「姑娘,你的立場不夠超然。」
「或許,但是你欠過的情。」
「郭燕俠目光一凝:「姑娘是指……」
白衣人兒道:『嶗山』『南天門』上,你害得我還不夠?」
郭燕俠早就想起為什麼白衣人兒看來眼熟了,但是聽了這句話,他還是不禁呆了一呆,因為他沒有想到白衣人兒會提起這件事,更沒想到白衣人兒會拿這事讓他抽身收手。
他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你或許不知道,事後我曾經不避禁忌,跑到貴派去解釋。」
白衣人兒道:「我知道,可是你或許還不知道,你越解釋越糟?」
郭燕俠又為這一怔:「我想知道,因為我,姑娘究竟受到了貴派什麼懲罰?」
白衣人道:「那是『嶗山派』的事,我不能也不願輕易告訴外人,不過我名節蒙不白之冤,應該是我最大的損失!」
郭燕俠雙眉一揚,道:「如果姑娘這麼說,事由我起,我不願逃避,日後我會為姑娘洗刷不白,不惜一切。但是,現在,我不卻不能為著這件事收手抽身。」
白衣人兒目光一凝:「不要以為你一身武學不錯,你還不一定管得了,官家既然決心要這麼做,那就一定要得手不可。試問,普天之下,誰能與官家抗衡?」
郭燕俠道:「姑娘這是算關心,還是算恐嚇?」
白衣人兒嬌靨上飛驚一抹酡紅:「彼此立場對敵,我為什麼要關心你,也沒有恐嚇你的必要,我只是告訴你實情!」
郭燕俠道:「無論如何,我謝謝姑娘,不瞞姑娘說,秘密衛隊『血滴子』,甚至於所謂的帝都鐵騎,我還沒有放在眼裡,即便萬一我管不了,可是我盡了心,盡了力,也就無疚無愧了!」
白衣人兒美目中飛閃異采,嬌靨上也泛起了異樣的神情:「你有沒有想到,如果你管不了,會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郭燕俠明白她何指,雙眉一揚,兩眼之中威稜閃身:「我懂姑娘的意思,謝謝提醒,我不會藏,不會躲,只要官家認為有把握對付我,儘管找我。」
白衣人兒道:「你有沒有為你的家人想想?」
郭燕俠淡然一笑,道:「我都不在乎,我的家人,恐怕更不會在乎!」
白衣人兒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你既然這麼說,似乎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你既自認有這個膽識,有這份能耐,為什麼不在『濟南』跟官家鬥到底?』」
郭燕俠當然也知道她何指:「在『濟南』,我是受雇於人,不能不為雇我的人著想,現在,我沒有這層顧慮。」
他沒有說實話,他不能,他不願意把傅夫人胡鳳樓牽扯進來,因為他是『南海』郭家的人。
白衣人兒目光一凝,那清澈深邃目光,似乎要看透他的肺腑:「你真是受雇於人?」
郭燕俠道:「姑娘另有什麼高見?」
白衣人兒道:「我不相信你是受雇於人,甚至於相信你姓燕叫俠。」
郭燕俠道:「姑娘憑哪一點不相信?」
白衣人幾道:「就憑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怎麼?」
「這麼個人,不該是受雇於人的人,你這麼個人,也不該是讓人從沒聽說過的人。」
「事實上我確是受雇於人,也確是個讓人沒聽說過的人,不過,現在我已經是小有名氣了。」
白衣人兒沉默了一下:「你既然不願意對我說實話,我不願勉強,也無可奈何,我看,你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
她緩緩站了起來。
郭燕俠也跟著站起,道:「就這麼算了?」
白衣人兒目光一凝:「我什麼意思?」
郭燕俠道:「我不認為姑娘這樣就能交差。」
白衣人兒道:「我這樣是不能交差,是你不讓我交差!」
郭燕俠道:「我不讓姑娘交差,難道姑娘只是奉命跟我談談,憑幾句話讓我抽身而已麼?」
白衣人兒:「我沒有奉誰之命,也沒有誰指使我這麼做,我只是愛惜你是個人才,愛惜你一身所學,不忍你落個謀叛罪名,最後累及你的家人!」
郭燕俠道:「要照這麼說,姑娘應該無所謂好不好交差,不過,像我這麼一個江湖莠民,姑娘只是跟我談談,我仍然為姑娘的擅做主張擔心。」
白衣人兒凝目望郭燕俠:「套你一句話,你是關心我,還是幾諷我?」
郭燕俠一雙目光凝注在那風華絕代,清麗無倫的嬌靨上,莊容道:「無論如何,我跟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也正你姑娘所說,我欠姑娘的情,請相信,我還不至於譏諷姑娘。」
白衣人兒美目中異采飛閃,一襲雪白衣裙也微微抖動了一下,道:「我謝謝你,那你要我怎麼樣,非跟你動手不可?」
郭燕俠道:「假如動手對姑娘有所幫助,我勸姑娘不要猶豫。」」
白衣人兒道:「我的武學,在『嶗山派』中可以直追掌門,但是我知道,仍然不是你的對手。」
郭燕俠道:「我是否能敵得過姑娘,那操之在我,不過我怕那樣姑娘並沒有什麼好處?」
白衣人幾道:「為什麼?」
郭燕俠道:「那樣他們會指定姑娘專對付我,我不能老不是姑娘的對手,一旦讓人識破,那對姑娘更不好,而且姑娘的不白之冤也就更加增添幾分了。」
白衣人兒道:「你為什麼願意這麼做?」
郭燕俠遲疑了一下:「就算是因為我欠姑娘銷情吧!」
白衣人兒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剛才我也不過是那麼說說,真說起來,你並不欠我什麼,你不要放在心上。」
郭燕俠道:「可是……。」
白衣人兒道:「你如果真想對我有幫助,只有一個辦法,收手抽身,你能麼?」
郭燕俠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原諒,我不能。」
白衣人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就要往處走。
郭燕俠道:「姑娘……」
白衣人兒停了步,但是沒回過身:「你還要說什麼?」
郭燕俠道:「姑娘勸過我了,我也要勸姑娘兩句。」
白衣人兒道:「不用了,我可以告訴你,我跟你一樣,甚至於比你還要堅決。」
郭燕俠道:「姑娘,『嶗山派』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公然與普天下所有的漢族世胄為敵,姑娘是不是也會考慮過後果?」
白衣人兒一襲雪白衣裙又起輕顫,道:「人各有志,我身為『嶗山派』弟子,自當與『嶗山派』榮辱與共。」
郭燕俠不知道那兒來一陣激動,忍不住大聲道:「姑娘可知道,有人更愛惜你?」
白衣人兒嬌軀猛顫,霍然轉過了身,美目圓睜,一雙滿含震驚、激動,及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的目光直逼郭燕俠:「你為什麼不明說,是誰?」
郭燕快更是忍不住,毅然道:「我!」
白衣人兒美目中泛現閃閃光亮,一襲雪白衣裙抖得更見厲害,香唇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她說了一句,只說了一句:「無論如何,我知道了。」
轉身行去。
郭燕俠想再說,可是他沒說,他跟到了門口,跟出了門,眼望著白衣人兒離去。
白衣人兒腳下輕緩,往村外方向走,走了沒幾戶人家,她拐了彎,很快的,身影被屋角擋住,看不見了。
郭燕俠站在那兒沒動,呆呆的,當白衣人兒走的時候,他就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當白衣人兒的身影被屋角擋住看不見時候,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更濃、更清晰!」
他自己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自己明白!
但,她是『嶗山派』弟子。
她是個三清弟子出家人。
為什麼?
為什麼他生平第一次,會是她?
為什麼她偏偏是「嶗山派」弟子?偏偏是個三清弟子出家人?
為什麼?
他只覺血氣上湧,一陣激動,仰天一聲襲石穿雲的長嘯,身軀騰起,人似天馬行空,疾射而去。
一聲長嘯,沒能發洩盡心中的悲憤,一陣沒辨方向的狂奔疾馳,停下來、靜下來之後,心中的悲憤猶存,但一眼望見面前,一大片煙波水光,他一怔,心神震動,心裡的悲憤總算讓他暫時擱在一旁。
煙波水光,這麼一大片,難不成這就是「獨山湖」?
轉眼四望,一方煙波浩瀚,水光無垠,一方是一大片,黑壓壓的樹林。
是了,這片水,正是「獨山湖」,原來「獨山湖」就在樹林的這一邊,站在那一邊的漁村裡,「獨山湖」被樹林擋住了,看不見。
眼前這片水,就是「獨山湖」,魚殼所在,也可以說仰賴以成名,仰賴以生存的「獨山湖」。
但是現在的「獨山湖」,這麼一大片水面,這麼一大圈湖邊,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聲息。
有水,有漁村,應該有船。
有,漁船卻繫在岸邊,唯一能聽得見的聲音,就來自水波拍船,葉葉輕響。
漁殼仗水成名,仗水生存,他總不能住在水裡,他總該有個居處,有個家。
只是,他的家在哪裡?
那幫「血滴子」秘密衛隊,及改了俗裝的「嶗山派」道士,此刻又在何處?
他正自納悶不解,正自極目搜尋,忽聽身後傳來再聲異響,那異響,是有人在彈指甲。
他轉身望去,只見兩三丈外樹林中站著個人,正向他招手。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正是「江南八俠」裡的甘鳳池!
他騰身掠了過去,直落甘鳳池面前,道:「三位也到了?」
甘鳳池道:「看樣子象比閣下早到了片刻!」
郭燕俠道:「另兩位呢?」
「找人去了。」甘鳳池道:「我們分頭找尋,沒想到我找到的是閣下。」
郭燕俠道:「三位也不知道魚殼住在什麼地方?」
甘鳳池道:「只知道在『獨山湖』,心想只要來了,在附近一問一打聽,不會不知道,沒想到整個漁村沒了人影,這幫滿虜犬想的真周到。」
郭燕俠道:「來到以後,三位可會遇見阻攔?」
甘鳳池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郭燕俠微微皺了眉鋒。
甘鳳池看了看他,道:「我看閣下一個人站在湖邊,想必閣下也在找人。」
郭燕俠微點頭道:「不錯,我也正詫異,為什麼偌大一個『獨山湖』看不見一個人影。」
甘鳳池道:「這不外兩種可能,一魚殼已遭毒手,他們已經撤了;一是他們也還沒找到魚殼,化明為暗,一方面暗中搜尋,一方面躲在暗處等魚殼自己出現,或者是等咱們這些人幫他們找魚殼,以我看應該是後者。」
郭燕俠心頭一震,道:「這麼說,咱們只該找他們,不該找魚殼。」
「也不!」甘鳳池道:「那要看怎麼樣找法了。」
郭燕俠道:「魚殼既然躲起來了,那表示他事先已經聽到了風聲,既然事先已經聽到風聲,他會不會早就離開了。」
甘鳳池微一搖頭:「魚殼這個人機靈得很,而且生就一付傲骨,『獨山湖』通『微山湖』,這麼一大片水域,夠他躲的,何必離開?」
郭燕俠道:「甘四快不要忘了,他自己有個女兒,另外還有個晚村先生的後人呂四娘。」
甘鳳池兩眼一瞪,道:「對,魚殼的女兒或許也會水,但呂四娘未必會,而且魚殼的女兒的水性,也未必能跟魚殼一樣,她們兩位一定得躲在陸上。」
郭燕俠道:「所以魚殼不能只顧自己,不顧這兩位。」
甘鳳池沉吟道:「這麼說,魚殼也有可能已經離開了。」
忽傳來兩聲輕微的彈指甲聲。
甘鳳池輕彈了兩聲指甲。
一條人影自樹林深處疾掠而至,身軀魁偉,一張紅臉,是周潯。
郭燕俠道:「週二俠不愧『雲龍三現』。」
周潯號「雲龍三現」!
周潯道:「不敢,比起閣下的絕世身法,周潯只配稱泥鰍。」
郭燕俠失笑道:「週二俠誇獎,也忒謙。」
甘鳳池道:「二哥,有沒有什麼發現?」
周潯道:「沒有。」
甘鳳池道:「三哥呢?」
周清道:「沒看見,想必也快來了。」
甘鳳池皺了眉。
周潯轉望郭燕俠:「閣下呢?」
郭燕俠還沒說話。
甘鳳池那裡已開了口,把他的分析以及郭燕俠的推測說了一遍。
周潯靜靜聽畢,搖頭道:「為了他那個女兒跟呂姑娘,魚殼中能會離開,但是未必走得掉。」
甘鳳池道:「怎麼?」
周潯道:「允禎做事,不能以常人衡量,他起動魚殼不是一天了,等到魚殼聽到了風聲,再想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麼二哥看……」
周潯道:「我也是認為他們已經化是為暗,一方面等著魚殼自己出現,一方面想藉咱們這些人幫他們找到魚殼。」
甘鳳池道:「這麼說,咱們找魚殼,就得格外小心了。」
郭燕俠道:「三位來時,到過漁村,並沒再受到截殺阻攔?」
甘鳳池道:「不是,我剛不是已經告訴閣下了麼?」
郭燕俠道:「只怕甘四快不幸言中了,不管他們是不是已經化明為暗,他們總還在這一帶,既然這樣,他們怎麼會不截殺阻攔三位?」
甘鳳池呆了一呆,驚然道:「對,截殺阻攔了咱人,誰幫他們找魚殼?」
周潯濃眉一聳道:「這麼說敵暗我明,咱們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了?」
郭燕俠微一笑道:「週二快不必在意,咱們已經知己知彼,豈不是很好?」
周潯呆了一呆,倏斂威態,道:「這倒是,既己知己知彼,怎麼做就操之在咱們了。」
郭燕俠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忽聽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他接道:「曹三俠也到了。」
周潯、甘鳳池轉眼望去,只見林深處一條人影疾門騰躍而來。
甘風池收回目光道:「瞻仰過閣下的絕世身法,又一次領教了閣下的敏稅聽覺。」
話剛說完,曹仁父同時掠到,第一眼便望向郭燕俠:「閣下也到了!」
郭燕俠含笑道:「跟週二俠,甘四俠聊了半天,三位聊聊吧,我失陪了。」
一抱拳,倒轉而起,飛射而去。
周潯等又一次地動了容。
周潯道:「這年輕人究竟是個什麼來路,一身修為之高,是咱們生平僅見……」
曹仁父道:「只要是友非敵,二哥又何必操這個心?」
周潯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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