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魔影 第二十一章 八方風雨
    兩個高大灰衣人一進酒肆,立即摘去頭上大帽,露出了兩顆頭頂戒疤的光頭,敢情是兩個長相威猛的中年僧人。

    摘下帽後,他兩個快步走向居中一付座頭,那張座頭上,坐著一個長髯五綹,神清氣朗的全真,還有一位長眉細目,膚色略嫌黝黑的枯瘦老僧。

    兩個高大僧人近前合什躬身,居左那名恭謹說道:「見過師叔!」

    枯瘦老僧細目翻動,精光逼人道:「可有消息?」

    居左那高大灰衣僧人道:「回師叔,弟子與各門派高手尋訪半月,毫無消息……」

    枯瘦老僧眉峰一皺,轉望長髯全真,道:「道友看……」

    長髯全真雙眉微軒,道:「分明他聞風藏匿了!」

    枯瘦老僧道:「各門派高手近百,倘全力搜索『襪陵關』百里之內,不怕他藏匿,怕只怕他已聞風逃逸……」

    長髯全真道:「那麼以道友高見……」

    枯瘦老僧道:「道友身為『武當』『上清宮』主持,職高位尊,理應由……」

    長髯全真含笑搖頭,道:「道友身為『少林』『羅漢堂』首座,貧道焉敢僭越?」

    枯瘦老僧道:「事關重大,道友不必謙讓。」

    長髯全真道:「正因事關重大,貧道才請道友主持此事!」

    枯瘦老僧略一遲疑,道:「既如此,貧衲斗膽了……」欠了欠身,轉望兩名高大僧人,道:「難道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麼?」

    居左高大僧人道:「回師叔,峨嵋高手曾在距此三里外一條小河邊,發現三具武林同道屍體……」

    枯瘦老僧長眉一軒,「哦!」地—聲,道:「可認得那是什麼人?」

    居左高大僧人道:「兩個不認識,有一個是『惡師爺』司良相!」

    枯瘦老僧神情一震,轉望長髯全真,道:「道友,『惡師爺』此人身手不弱!」

    長髯全真點頭說道:「能擊斃他的人身手該更高!」

    枯瘦老僧道:「道友以為是……」

    長髯全真搖頭說道:「貧道不敢斷言,但這附近百里內只有夏侯嵐出現過,還有便是各門派的人。貧道尚未聽說各門派有人動過手!」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那就令人難解了……」

    「道友!」長髯全真道:「以道友看,夏侯嵐功力已失之消息,是否可靠?」

    枯瘦老僧道:「道友莫非以為……」

    長髯全真道:「夏侯嵐是個人人切齒痛恨的惡魔,功力之高,當世稱最,貧道尚想不出何人能廢去他功力,縱或有人具此功力,既能廢去夏侯嵐功力,為何不殺他……」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道友所說是理,但貧衲以為,廢去他一身功力,跟殺了他似乎沒有什麼兩樣,道友以為然否?」

    「然!」長髯全真道:「那麼是誰具此高絕身手,慈悲胸懷?」

    枯瘦老僧搖頭說道:「這就非貪衲所能知了!」

    長髯全真雙眉軒動,道:「前車之鑒,夏侯嵐此人凶殘奸詐,心狠手辣,他想設香餌再一次地殘殺各門派高手,不是沒有可能!」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道友高見,但各門派高手自昨夜抵此,至今已有半月工夫,他為什麼絲毫不現蹤影?」

    長髯全真淡淡一笑,道:「那也許因為咱們雖已到了『秣陵關』,但向來吞鉤蹈網!」

    枯瘦老僧臉色一變,沒說話。

    那居左高大僧人突然說道:「稟師叔,那兩個武林同道是被人以尋常重手法震斷心脈而亡,那司良相則是被人用一柄匕首由後背直貫前心,三人身上均未見夏侯嵐那獨門功力……」

    枯瘦老僧道:「以夏侯嵐之身手,對付這麼三個人,尚無須動用獨門功力!」

    居左高大僧人微一躬身,未說話。

    枯瘦老僧略一沉默,揚眉說道:「如今『秣陵關』八方風雨齊全。除了各門派高手外,尚有不少各路武林同道,你倆可曾看見……」

    居左高大僧人道:「回師叔,弟子適才回來覆命之際,一路曾暗加留意,『秣陵關』各處茶館,酒肆,客棧內俱有武林同道,對街往東數十丈處一家酒肆內就坐著『不歸谷』的三位谷主與他谷中一眾劍手,這家酒肆東邊隔十幾家一家茶館內,也都坐滿了武林同道!」

    枯瘦老僧點了點頭,轉望長髯全真,道:「道友,這件事恐怕很難辦!」

    長髯全真微愕道:「道友是說……」

    枯瘦老僧道:「道友以為貴我各門派的武林同道,是因何而來?」

    長髯全真道:「『金陵』慘禍中,被害的只有各門派,其他武林同道毫無死傷,貧道以為她們該不會為助拳除魔而來!」

    枯瘦老僧道:「那麼道友以為……」

    長髯全真雙眉軒動,道:「該是為那只『玉蟾蜍』而來!」

    枯瘦老僧淡然一笑,道:「道友高明,一語中的,那麼咱們要找夏侯嵐,他們也要找夏侯嵐,雙方道同而歸殊,豈不……」

    長髯全真目中寒芒一閃,道:「貧道離山之際,掌教曾一再吩咐,除貴我各門派外,絕不容他人插手此事,當然更不容……」

    枯瘦老僧道:「那麼說不得只有以武相向了!」

    長髯全真道:「為貴我各門派的血仇,本該不惜一切!」

    枯瘦老僧搖頭說道:「魔未除,仇來報之前,武林同道之間先起紛爭,先掀血腥,那不是除魔衛道的本意,貧衲有個淺見在此,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長髯全真道:「道友請說,貧道洗耳恭聽!」

    「不敢!」枯瘦老僧道:「咱們為的是報仇,他們則意在奪寶,這本不衝突,貧衲想跟『不歸谷』三位谷主當面談談,咱們願跟他們同心協力,精誠合作,一旦擒得夏侯嵐後,咱們要人,他們要寶,這樣不但可免紛爭,且可增添一部份人手,豈不兩全其美?」

    長髯壘真沉吟道:「好倒是好,只是……」

    枯瘦老僧道:「道友有何為難之處麼?」

    長髯全真窘迫一笑,道:「那倒沒有,只是道友恐怕不知道貴我兩位掌教的初意……」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貪衲知道,離山之際貧衲掌教師兄也曾有叮囑,囑貧衲與貴派攜手合作,不但要衛道除魔報仇,而且要護寶!」

    長髯全真點頭說道:「不錯,那麼道友如今有意將重寶拱手讓人……」

    枯瘦老僧微微一笑,道:「貧衲豈敢違背掌教師兄令諭?」

    長髯全真目中寒芒一閃,笑道「那麼,貧道唯道友馬首是瞻!」

    枯瘦老僧道:「不敢當,敢請道友一同走一趟!」

    長髯全真道:「理應相隨!」

    二人一笑站起,並肩行了出去。

    他兩這一動,兩名高大僧人立即搶先出門帶路,身後,也跟出了另兩名高大僧人及五名背負長劍的中年全真。

    那是「少林」「四尊者」與「武當七劍」剩下的五個。

    這一支隊伍,包括「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有數高手,尤其枯瘦老僧為「少林」羅漢堂』首座主持,長髯全真是「武當」「上清宮」主持,在兩派中身份更高,所以他們一踏上大街,立即引得這條街上各家酒肆,茶館內的群豪注目、騷動。

    但這支隊伍對由各處投射出來的驚詫、訝異目光視若無睹,在「少林」兩位尊者前導下,直向對街東數十丈外那家酒肆行去。

    這家酒肆跟適才那家絕然不同,酒肆裡瀰漫著酒香菜味,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這家酒肆內也很靜。

    除了偶而幾聲低怔談笑外,別的難聽到什麼。

    到了門口,兩名尊者停步分立左右,枯瘦老僧與長髯全真並肩行進了酒肆,直趨中座。

    適時,由那「不歸谷」一眾劍手環繞的中座上,站起了「不歸谷」的三位谷圭,白衣老者、青衫老者與黑袍老者。

    近前,枯瘦老僧合什微躬身形,長髯全真微一稽首,由枯瘦老僧發了話:「少林大悲、武當天元,見過三位谷主!」

    座上,居中白衣老者「哦!」地一聲忙還一禮,道:「原來是『少林』『羅漢堂』首座,『武當』『上清宮』主持罵臨,喬天民兄弟仰慕已久,今日在此偏僻小鎮得瞻仰二位風采,何幸如之,足慰平生,二位請坐!」

    他這裡剛擺手,已有兩名白衣劍手搬來兩張椅子,隨即撤去那殘餘的滿桌葷腥。

    枯瘦老僧大悲上人與長髯全真天元道長雙雙告罪入座。

    坐定,「不歸谷」那位大谷主喬天民含笑問道:「二位蒞臨,當必有以教喬天民兄弟!」

    大悲上人欠身說道:「不敢,貧衲與夫元道長奉兩派掌教令諭除魔衛道,並雪報各門派之血仇,聞得三位谷主大駕過此,唯恐失之交臂,故不避闖席,特來拜謁!」

    喬天民哈哈笑道:「上人這一說,令得喬天民兄弟好生不安,不瞞上人與道長說,老朽三兄弟並非路過,跟貴兩派一樣,也是為那夏侯嵐而來!」

    大悲上人「哦!」地一聲,合什欠身,道:「原來三位谷主是秉大義為各門派助拳,共襄除魔衛道之舉而來,貧衲僅代各門派存歿謝過……」

    薑是老的辣,老和尚厲害,一句話便要扣人。

    喬天民自也不差,淡淡一笑,道:「老朽兄弟不敢當此一謝,也不瞞二位,老朽兄弟此來專為夏侯嵐身上那只『玉蟾蜍』!」

    他這一直說,倒弄得老和尚有點尷尬了。

    大悲上人乾咳一聲,道:「原來三位是為寶而來,其實那也沒有什麼,貴我雙方歸雖殊但途相同,應也是除魔衛道……」

    喬天民微微一笑,道:「『少林』『武當』領袖武林,二位也俱是名重一時,身份崇高的得道高人,老朽斗膽,有何明教,尚請直說!」

    大悲上人老臉一紅,道:「大谷主不愧高明,既如此,貧衲就斗膽直陳了……」一指身後「武當七劍」剩下的五劍,接道:「撤開其他門派不談,『少林』蒙我佛庇佑,得能倖免,『武當七劍』去二,十二殿主持去七,此仇此恨,各門派是誓在必報,大谷主當能……」

    喬天民點頭說道:「這個老朽知道,這段血仇,哪有不報之理?」

    大悲上人道:「大谷主既然明白,那是最好不過,貧衲斗膽先請問,大谷主對貴我雙方的目標齊指夏侯嵐一事,不知有何打算?」

    喬天民笑了笑,道:「喬天民兄弟但聽上人與道長一句話!」

    大悲上人雙眉微揚,道:「那麼為免貴我雙方有甚衝突,貧衲敢請與三位谷主締盟合作,共同尋找夏侯嵐蹤跡,一旦擒獲此魔,各門派要人,那『玉蟾蜍』三位谷主取去,不知大谷主意下如何?」

    喬天民哈哈笑道:「上人與道長既有這麼一句話,喬天民兄弟焉敢不遵?只是老朽請問,尚有其他武林同道……」

    大悲上人笑了笑,道:「大谷主諒必不願再多一個人插手?」

    喬天民目中飛閃異采,笑道:「上人與道長也該如此!」

    大悲上人笑了笑,道:「貴我雙方皆同此心!」

    喬天民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說,各門派來意只在人,而不在寶了?」

    大悲上人點頭說道:「各門派之意,只在除魔衛道與報仇!」

    喬天民笑道:「那麼,老朽兄弟就碘顏接受這件重寶了,上人,彼此俱非世俗人,口頭既然有此承諾……」

    大悲上人截口說道:「已然是如山似鼎!」

    喬天民點頭說道:「那好,敢向上人如今可有夏侯嵐的消息?」

    大悲上人搖頭說道:「慚愧得很,各門派偵騎四出,已追『秣陵關』方圓百里,卻是至令未尋獲那夏侯嵐半點蹤跡!」

    喬天民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難不成他……」只聽—聲輕喝自門口響起:「閣下請止步!」

    眾人聞聲抬眼望去,只見「不歸谷」的兩名白衣劍手站在酒肆門口,伸手攔住了個人,那是個瘦削黑衣老者。

    他向著兩名白衣劍手一翻眼,道:「怎麼,這兒不是酒肆麼?」

    左邊那麼白衣劍手點頭說道:「是酒肆!」

    瘦削黑衣老者道:「那麼我想進去喝兩杯,為什麼不行?」

    左邊那白衣劍手道:「這兒酒肆很多,朋友要喝酒,請住別家去,這兒已被敝上包下了!」

    瘦削老者伸頭往裡看了看,然後搖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就算了,送上門兒來的消息,這兒不要,我只有住別處去碰碰運氣了!」說著,他扭頭要走。

    喬天民雙眉一揚,喝道:「朋友請留一步!」

    瘦削老者轉回身形,張望著說道:「是哪位叫我?」

    喬天民擺手喝道:「閃開,請這位朋友進來!」

    兩名白衣劍手應聲閃往左右,瘦削老者卻遲疑著說道:「怎麼如今又讓進來了?」

    喬天民道:「朋友不必如此,有什麼話請進來說!」

    瘦削黑衣老者怔了一怔,道:「原來是『不歸谷』的大谷主……』嘿嘿一笑,接道:「大谷主既有召喚,我哪敢不遵?」

    邁步行了進來,近前一揖至地,道:「見過三位谷主,大和尚與道長!」

    喬天民等還了一禮,喬天民道:「朋友請坐下說話!」

    瘦削黑衣老者嘿嘿搖頭說道:「大谷主令我受寵若驚,三位谷主與『少林』,『武當』兩位主持在此,哪有我這下九流的座位,我進來只為說幾句話,說完了話就走!」

    喬夭民道:「恕喬天民眼拙,朋友哪位,怎麼稱呼?」

    瘦削黑衣老者雙目略一眨動,笑道:「諸位各由來處到此,找的該不是我,既然找的不是我,我是誰就無關緊要,既無關緊要,大谷主何必多問?」

    兩名白衣劍手變色站起!

    喬天民抬手攔住,喝道:「朋友句句是理,不得無禮!」

    兩名白衣劍手躬身坐了下去。

    瘦削黑衣老者卻是臉色不變,視若無睹。

    喬天民雙眉微軒,道:「朋友既不願相告,我不便勉強,適才聽朋友說有甚消息……」

    瘦削黑衣老者截口說道:「別的消息不值錢,諸位也末必關心!」

    喬天民目中寒芒一閃,道:「那麼是夏侯嵐的消息?」

    瘦削黑衣老者點頭笑道:「大谷主一說懂中,正是!」

    大悲上人與天元道長俱皆動容,但仍坐著未動,那位三谷主黑袍老者卻霍地站起,鬚髮俱動,喝問道:「他現在何處?」

    瘦削黑衣老者含笑未語。

    黑袍老者臉色一變,便要再次喝問。

    喬天民一拍手,淡淡說道:「三弟坐下!」

    黑袍老者軒了軒眉,如言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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