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少游笑道:「老丈,玩笑到此為止,我若冒充他名號,稍時成為眾矢之的,各路豪雄都向我要『玉蟾蜍』我可招架不住!」
晏子風一怔,忙道:「說得是,說得是,這玩笑開不得……」
忽地眉鋒一皺,道:「老弟,我今晚出客棧時,聽到了一個消息,不知……」
賈少游道:「老丈,什麼消息?」
晏子風道:「聽人說,羅家在第三天才將那『玉蟾蜍』公諸於眾!」
賈少游一怔,道:「老丈,這是誰說的?」
晏子風道:「怎麼,老弟沒聽說?」
賈少游詫聲說:「我怎未聽人說……」
晏子風道:「是嘍,想必老弟忙於適才所說之事,未曾……」
賈少游搖頭說道:「我聽說沒聽說,並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這話是誰說的!」
晏子風惑然說道:「怎麼?老弟?」
賈少游未答反問道:「老丈以為羅家有無『玉蟾蜍』此物?」
晏子風呆了一呆,道:「那難說……」
賈少游道:「倘『玉蟾蜍』確落在羅家,那自不必說,如果這是人有意嫁禍陷害羅家,那麼這消息之來源是否值得一查?」
晏子風一怔,「叭!」地一聲拍了大腿,瞿然說道:「不錯,只是,老弟,在我看,不論『玉蟾蜍』是否真落在羅家,這消息的來源,都值得一查!」
賈少游道:「老丈,怎麼說?」
晏子風道:「如果『玉蟾蜍』落在羅家是假,那傳出這消息之人,定然是意圖嫁禍陷害羅家之人,我輩忝為俠義,應該查,『玉蟾蜍』落在羅家是真,那就更該看看傳出這消息之人是誰?若是外人,那還好,要是羅家之人,那羅家就真可能要一網打盡武林同道了!」
賈少游沉吟著點頭說道:「老丈高見,不過,據我看嫁禍陷害成份多,羅家欲一網打盡武林同道之成份,該少之又少!」
晏子風道:「老弟,何以見得?」
賈少游道:「羅家憑什麼一網打盡天下武林?」
晏子風目光一凝,道:「老弟熟知羅家?」
賈少游心頭一震,搖頭說道:「不熟!」
「還是嘍!」晏子風笑道:「那老弟怎知羅家沒有足夠而怕人的實力?」
賈少游道:「聽也該聽到過,羅家就那麼幾個人……」
晏子風截口說道:「每個人都能以一當百,再說,老弟,誰的事會全告訴人?」
賈少游點了點頭,道:「說得是,老丈,難道羅家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麼?」
晏子風捋鬚笑道:「老弟,事實如此,當今武林幾個大世家,哪一家沒有秘密?」
賈少游點頭說道:「老丈見多識廣,令人佩服……」
晏子風笑道:「老弟,你這是臊我,咱們之間還來這套……」
舉杯邀客,道:「來,老弟,再喝一杯!」
賈少游忙搖頭說道:「老丈,我量淺,已不勝酒力!」
晏子風笑道:「老弟,才只一杯……」
賈少游道:「實不瞞老丈,我喝酒向來不敢過一杯!」
晏子風目光一凝,笑道:「恐怕老弟是怕這第二杯中,有……」
賈少游笑道:「說得是,老丈我已經冒過一次險了,不敢再有二次了。」
晏子風笑道:「老弟,『玉面游龍辣手神魔』海量,怎……」
賈少游笑道:「可是我不是,單這酒一途,我就冒充不得。」
晏子風笑道:「即如此,我不敢相強……」自己淺飲了半杯,放下酒杯後,才要說話。
賈少游突然說道:「對了,老丈,適才那匹夫的屍身,老丈命貴屬……」
晏子風忙道:「我已命他們抬去埋了,人死一了百了,也可免驚世駭俗!」
賈少游點頭說道:「那還好,我要在那匹夫屍身上找一找,看是否可找出些線索!」
晏子風臉色微變,忙道:「老弟,我已令下人們找過了,並未見……」
賈少游笑道:「老丈哪裡知道,他們藏東西藏得極其隱密,若不是由頭到腳地仔細找,是難以找出什麼的!」
晏子風搖頭說道:「老弟,我看他們不會傻得把線索藏在身上……」
賈少游搖頭說道:「難說,我是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晏子風眉鋒一皺,道:「老弟,人死一了百了,難不成你真要挖墳……」
賈少游道:「對這等武林敗類,險狠小人,還有什麼顧慮的!」
晏子風臉色有點難看,未說話!
賈少游道:「但不知老丈命貴屬把他埋在哪兒了?」
晏子風道:「我只命下人們抬去把他埋了,卻沒有吩咐他們埋在什麼地方,好在他們也該快回來了,稍時問問他們就可知道了!」
賈少游點了點頭,道:「說得是,我只好耐心等……」
說話間,步履響動,那兩個黑衣漢子已行進酒肆,近前一躬身,尚未說話,晏子風已急忙說道:「賈爺要搜那人屍身,你兩個把他埋在哪兒了?」
那兩個黑衣漢子聞言微微一怔,居左那名立即說道:「回老主人,我兩個沒找著地方埋,只好把他丟進了『秦淮河』!」
晏子風目中異采一閃,跺腳歎道:「那還上哪兒找?這下賈爺連半點蛛絲馬跡也無處可尋了,你們真是,叫你們把他埋了……」
賈少游一旁淡笑截口,道:「老丈,貴屬無意中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但這是出諸無心,有道是『不知者不罪』,我看老丈……」
晏子風道:「那麼老弟要找的線索怎麼辦?」
賈少游道:「屍沉水中,隨水下流,別說不容易打撈,就是容易打撈,如今『秦淮河』中船燈之賽方酣,我又怎能僱船去打撈屍體?那豈非太煞風景,只好算了!」
晏子風歉然地道:「老弟,我深感不安……」
「老丈,忘了?」賈少游笑道:「咱們之間,何用來這一套?」
晏子風赧然而笑,沒說話。
賈少游轉注那居左黑衣漢子,含笑問道:「兩位把匹夫屍體丟在『秦淮』何處了?」
居左黑衣漢子忙道:「賈爺,在『秦淮河』上游百丈處!」
「上游百丈處?」賈少游沉吟一句,旋即跺腳說道:「二位把事做差了,那地方正是賽燈船起點熱鬧處……」
居左黑衣漢子一驚忙道:「賈爺,看熱鬧的都全神貫注在燈船上,誰也沒有留意……」
晏子風一旁截口說道:「老弟,請放心,別說沒有被人發現,便被人發現,人是我殺的,晏子風豈是畏事之輩……」
賈少游搖頭道:「並不是指老丈怕事,只是那究竟不大好……」
晏子風道:「老弟,我可不在乎那麼多,要怕什麼不好,我當初就不伸手了!」
人家古道熱腸,義薄雲天,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賈少游只得道:「怕只怕到時連累了老丈……」
一搖頭,道:「我不說了,老丈這份情,我領受了!」
晏子風臉色一整,道:「老弟,這是什麼話,你我雖萍水相逢,但卻一見如故,我是存心交你這個朋友,我輩輕死重義,為朋友兩肋也可以插刀,我剛才不是說過麼?晏子風要是個畏事的人,我當初就不伸手了,老弟,請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讓他們衝著我來好了,我倒要看看這些狠毒陰損的匹夫都是些什麼人……」
這話,是仁盡義至,聽得賈少游神情激動,滿面感激,晏子風話聲至此,他立即說道:「老丈,我什麼也不說了,行麼?」
晏子風展顏笑道:「這才不愧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這才是好朋友,老弟,來,如今可以再喝一杯!」
賈少游忙一搖頭,道:「老丈,別怪我矯情不識抬舉,我實在是量淺不勝酒力,難道說老丈不想讓我看熱鬧了不成?」
晏於風笑道:「縱然今夜看不成,還有明夜……」
賈少游道:「看不成熱鬧事小,醉倒『秦淮』回不了客棧事大……」
晏子風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老弟,人生在世有幾回得醉,何況醉倒秦淮?這是風流事,老弟,放心,你醉,我命人把你送進溫柔鄉、銷魂窟住上一宵,明天我來接你,要不然我馬上送你回去……」
賈少游忙搖頭說道:「使不得,老丈,多謝美意,我生平不喜歡這個調調兒,再說,一宵醉睡尚屬小事,倘一醉酩酊,三日不醒,錯過了奪寶良機,或者一醉不醒,就此長眠,那可就糟了!」
晏子風哈哈大笑,道:「老弟真個趣人趣語,也罷,老弟既不肯賞臉,那就算了,要不然萬一如老弟所說來個一醉酩酊,三日不醒,或一醉不醒,就此長眠,那我的罪孽就大了,老弟,酒不喝可以,菜不吃不行,容我再喝兩杯,然後咱們攜手把臂看熱鬧去,來個竟夕之歡!」
賈少游道:「多謝老丈好意,令人不忍拂違,奈何……」
晏子風老眼一瞪,道:「老弟,又奈何什麼?」
賈少游道:「奈何還有些瑣事要辦!」
晏子風道:「老弟有什麼待辦之事?」
賈少游笑了笑,道:「事關天機,恕我不能奉告!」
晏子風失笑說道:「莫非老弟想獨得『玉蟾蜍』?」
賈少游笑道:「仍難逃老丈高明法眼,老丈,『玉蟾蜍』武林至寶,此次前來『金陵』之各路豪雄,沒有不想獨得的,老丈又何能例外?」
晏子風淡然一笑,點頭說道:「老弟,我不否認,人皆有私心,我非上上人,哪有不想獨得重寶的,只是,那要看什麼情形!」
賈少游道:「老丈,怎麼說?」
晏子風道:「倘羅家是被人無中生有,嫁禍陷害,我要為武林伸正義,替羅家消災禍,倘羅家果有『玉蟾蜍』,而欲以此為餌,一網打盡天下,我不但必奪,而且要為武林除此奸邪!」
賈少游動容歎道:「老丈胸襟超人,令人敬佩,賈少游敢不亦步亦趨……」
「老弟!」晏子風目光一轉,道:「你要跟著我走?」
賈少游笑道:「那是在做法上,行動卻不能跟著老丈!」
晏子風笑道:「看來老弟機警過人!永不會上當!」
賈少游笑道:「好說,那是老丈誇獎與謙讓!」
「謙讓?」晏子風哈哈笑道:「老弟,當『寶』誰肯稍讓?老弟,我不敢耽誤,你請吧!」
賈少游站了起來,道:「老丈,打擾了,這次靦腆讓老丈破費,下次酒樓上由我做東,就此告辭,只是,老丈,可別再派人跟了!」
晏子風一怔,哈哈大笑:「老弟,走你的,我是陰魂不散,時刻都寸步不離!」
賈少游未再多說,拱手一句:「老丈,何垂愛若此!」轉身出門而去!
他出了酒肆,根本未回頭看,因為他明白,這晏子風是個高深莫測的神秘人物,人手之多,也絕不只那幾個,他若要跟,不必派人由酒肆內跟出,酒肆外各處,必然有他的人在!他出了酒肆後,也沒往「秦淮河」上游那百丈處查看,因為他也知道有八分沒有這回事兒!
固然,他看見晏子風那一指是點在黑衣漢子的死穴上,但是那一指似乎力道不夠!
這本夠可疑的,然而那只是八分與似乎,憑良心說,他並沒有十分把握,也不能肯定下斷!
不管怎麼說,晏子風是個神秘、高深,極富心智,極其機警,而又十分可疑的人物是不會錯的!因之,他絕不能放鬆對此人的留意!
按說,他該對晏子風采取行動,無如,晏子風此人的手法高明而利落,讓人抓不到絲毫證據。對這麼一個人,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貿然採取行動,或貿然予以指認,那後果是不堪想像的!所以,他只有耐心地等,細心地抓證據,找破綻!
他出了酒肆之後,便背負著雙手,沿著「秦淮河」岸,在那看熱鬧的人群背後,緩步一路行去!剛走沒幾步,突聽身左有人喚道:「賈朋友,哪兒去?」
賈少游聞聲停步投注,只見眼前不遠處並肩站著三個人,卻是紫衣大漢三人,正自含笑向他點頭!他也忙含笑點頭,打了招呼:「原來是三位,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秦淮河』一帶,如今看來是太小了,三位沒往前瞧熱鬧去麼?」
他說著話,紫衣大漢三人已聯袂行了過來!
近前,紫衣大漢微笑說道:「我兄弟在此,專為等賈朋友!」
賈少游微愕說道:「怎麼,三位有事麼?」
紫衣大漢笑了笑,道:「賈朋友不是說,再相逢時,便相告真姓名麼?所以……」
賈少游失笑說道:「三位奈何如此性急?」
紫衣大漢道:「受人大恩,焉有不弄清恩人真姓名之理!」
賈少游道:「閣下要這麼說,我就不敢將真姓名奉告了!」
紫衣大漢道:「我輩男子漢,大丈夫,豈可言而無信?」
賈少遊目光深注,笑道:「閣下好厲害,這句話扣人,我卻又不好不說了……」舉目略一環掃,接道:「咱們就在這兒談?」
紫衣大漢道:「賈朋友的意思是……」
賈少游道:「我想借一步說話!」
紫衣大漢搖了搖頭,道:「不必了,看熱鬧的全神貫注在燈船上,不會留意咱們的!」
賈少游看了他一眼,微笑說道:「閣下大概是怕我吃人,也好,我先請教三位……」
紫衣大漢臉微紅,道:「姓韓,韓英傑……」一指身旁英武紫衣大漢道:「二弟仁傑!」又一指那英俊白皙的紫衣漢子,道:「三弟玉傑!」
賈少游道:「莫非威震齊魯的韓氏三傑?」
「不敢!」韓英傑道:「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
賈少游道:「好說!三位何事不遠千里……」
韓英傑道:「聽說江南風光好,秦淮有燈船大會……」
賈少游淡淡笑道:「還有那燈船大會的綵頭,武林至寶『玉蟾蜍』!」
韓英傑臉色一變,隨即揚眉笑道:「看來,賈朋友也是來奪寶的了?」
賈少游搖了搖頭,道:「難說!」
韓英傑微愕道:「賈朋友,這話怎麼說?」
賈少游道:「三位可知近日來,發生在『金陵』附近的一連串的大事?」
韓英傑濃眉一軒,道:「賈朋友是指『金陵』董家滿門慘遭殺害一事?」
賈少游點頭說道:「還有『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的復現武林,以及夏侯嵐被諸大門派逼迫墮湖而死等!」
韓英傑道:「這些消息已傳遍武林,我兄弟自是知道!」
賈少游道:「既知道就好,就武林傳言,及三位聽說,那『玉蟾蜍』原在何人之手?」
韓英傑道:「『金陵』董家!」
賈少游道:「董家滿門被誰所殺?」
韓英傑濃眉一軒,道:「俱死在夏侯嵐那『一殘指』下!」
賈少游未在意,道:「三位可曾聽說,董家尚有個未被害之人?」
韓英傑道:「那是董大俠掌珠董姑娘!」
賈少游道:「何以她能倖免?」
韓英傑道:「因為唯有她才知道『玉蟾蜍』的藏處!」
賈少游道:「誰擄去了她?」
韓英傑道:「自然是那夏侯嵐!」
賈少游笑道:「那麼,夏侯嵐如今已墮湖而死,董婉若下落不明,那『玉蟾蜍』卻又怎會落在這金陵羅家?」
韓英傑毫無錯愕之色,道:「以賈朋友看……」
賈少游道:「分明這是無中生有,嫁禍陷害!」
韓英傑一搖頭,道:「不然!」
賈少游猶未在意,「哦」地一聲,笑問道:「不然?願聞韓大俠高見!」
「好說!」韓英傑淡淡說道:「有兩件事,賈朋友知也不知?」
賈少游道:「但不知是哪兩件?」
韓英傑道:「第一,那夏侯嵐與羅家有極深淵源!」
此言驚人,賈少游心中猛地一震,急道:「什麼極深淵源?」
韓英傑道:「夏侯嵐之師為夏侯一修,而夏侯一修之妻,卻是『金陵』羅家羅振宇的表妹,這淵源是……」
賈少游強忍心中震驚,「哦」地一聲,道:「這倒不知道,韓大俠,那第二件事呢?」
韓英傑濃眉雙軒,道:「那夏侯嵐雖然墮湖,卻未必會死!」
賈少游心中又復一震,訝然說道:「韓大俠,這話怎麼說,諸大門派人人看他……」
韓英傑淡然笑說道:「人有一命,那『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卻有九條命,他豈會自絕,又豈是那麼容易死得了的!」
賈少游道:「事實上……」
韓英傑道:「事實上他已改頭換面,用個假姓名來到了『金陵』!」
賈少游簡直驚詫欲絕,道:「有這等事?我不信,韓大俠這是聽誰說的?」
韓英傑道:「如今,齊集『全陵』的各路豪雄,無不知曉此事!」
賈少游猛又一驚,道:「韓大俠,這消息從何而來?」
韓英傑搖頭說道:「不知道!」
賈少游道:「可信麼?」
韓英傑道:「這兩件事,似乎無中生有不得!」
賈少游眉鋒微皺,沉吟了一下,道:「那麼這兩件事,跟『金陵』羅家有沒有『玉蟾蜍』之事,有什麼關係?」
韓英傑道:「不但有關係,而且有極大的關係!」
賈少游道:「願聞高明!」
「好說!」韓英傑淡淡說道:「夏侯嵐既跟羅家有這等淵源,那麼他將董姑娘隱藏在羅家是極有可能的,董姑娘既極有可能被隱藏在羅家,羅家有『玉蟾蜍』之說,自然極有可能是真,還有……」頓了頓,接道:「夏侯嵐既已改頭換面用假名潛來『金陵』,他的來意當不會是在奪寶,那麼他來幹什麼?任何人一想便知,那該是護寶,綜此以上兩點,羅家有『玉蟾蜍』之說,便十分可信了!」
不錯,事實上的確如此!
賈少游眉鋒皺得更深,沉吟未語!
韓英傑接著說道:「如今,羅家面對天下武林而不驚不慌,毫無動靜,這不能不說是種怪現象,這怪現象表示什麼?眼下『金陵』城中的傳說對,羅家欲利用人心的貪婪一網打盡天下武林!」
賈少游雙眉一展,笑道:「有件事恐怕韓大俠三位也不知道!」
韓英傑道:「什麼事?」
賈少游道:「那夏侯嵐也是被害之人,事實上董家不是他……」
韓英傑濃眉雙揚,道:「賈朋友怎知不是他?」
賈少游道:「韓大俠想必根據那『一殘指』……」
韓英傑猛一點頭,道:「不錯,但還有一點!」
賈少游道:「什麼?」
韓英傑道:「『金陵』自董家崛起後,羅家聲威一落千丈,難以抬頭,夏侯嵐既跟羅家有此淵源,那麼他替羅家出這口氣,挽回羅家的聲威,這是極有可能的!」
賈少游一怔,旋即搖頭強笑:「看來夏侯嵐與羅家是有口莫辯了!」
韓英傑淡淡說道:「賈朋友如今可以告知真姓名了麼?」
賈少游眉鋒一皺,道:「以我看,如今還是不說的好……」
韓英傑冷然一笑,接道:「不錯,賈朋友,韓英傑三兄弟還不算太糊塗,雖然我兄弟明知不敵也要跟你拚一拚,但無論怎麼說我兄弟欠你一次情,那麼,如今我兄弟當面放過你,咱們就此扯平,下次再相逢絕沒有這麼便宜,我兄弟本不是來奪寶的,無如既然知道了這大陰謀,我兄弟便不能坐視不顧,我告訴你,也請你能轉告羅振宇,魔焰雖高是永高不過一個道字的,言盡於此,你們等著吧,二弟、三弟走!」
話落,轉身大步行去!
賈少游怔住了,當真地怔住了!
及至他定過神來,韓氏三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望著眼前夜色,他不禁搖頭苦笑!
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完全處於劣勢!
如今,他也不得不佩服那猶不知為誰的對方高明!
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他是只知己而不知彼,而那猶不知為誰的對方,卻是對他瞭若指掌!
如此,他焉得不處於劣勢!
然而,有一點太可疑,他跟羅家的這深厚淵源,那猶不知為誰的對方,是怎麼知道的呢?
這,只有羅家的那幾位跟他知道!
而如今,對方竟也摸的一清二楚!
忽地,他挑起雙眉,目閃寒芒,舉步向西行去!
這當兒,在那一處令人不知何處的暗隅中有一對陰鷙而狠毒的目光在看著他,同時,那目光下的冷酷嘴角,泛起一絲極其得意的笑意……
轉眼之間,賈少游消失在「秦淮河」邊的夜色中!
片刻之後,他出現在羅家那宏偉大門之前!
他沒有越牆而人,那不是晚輩之禮!
他毫不猶豫地舉手拍了門!
門聲響動,在這「金陵城」僻靜一方夜色裡,聽來分外刺耳!
一陣急促步履聲由內響起,近門問道:「哪一位?」
賈少游忙道:「是羅武兄麼,我!」
門內那人「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夏侯……」
倏地住口不言,緊接著門栓一陣響動,兩扇朱漆大門倏然而開,當門而立的灰衣漢子,正是僕從羅武!
他忙哈腰一禮:「見過夏侯……賈大俠!」
這位賈少游,如今該稱他為夏侯嵐了,他忙還一禮道:「不敢當,請代我通報,就說我有重要大事求……」 「見」字未出,裡面響起巴天玄話聲:「羅武,是誰?」
羅武忙道:「回巴爺,是賈大俠!」
只聽一聲「哦」!人影閃動,巴天玄一襲青衫已站在眼前,他微一躬身,道:「見過夏侯大俠!」
夏侯嵐忙還禮謙遜!
見禮畢,巴天玄側身擺手,恭謹往裡讓!
行走間,巴天玄問道:「夏侯大俠,外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詭譎百變,很出人意料!」
巴天玄「哦」地一聲,道:「難道說今夜……」
夏侯嵐搖頭說道:「難說,如今外面謠言很多!」
他似乎不願意多說,巴天玄也未多問,道:「夏侯大俠此來……」
夏侯嵐道:「把所見所聞向老人家稟報一聲!」
說話間已至大廳前,巴天玄道:「那麼夏侯大俠先請廳裡坐坐,我這就去通報。」說著,他就要往廳裡讓! 夏侯嵐忙道:「有勞巴總管了,我在這兒等好了!」
巴天玄應了一聲,道:「那麼夏侯大俠請稍候!」一躬身,急步向後行去!
須臾,步履響動,青石小徑上,羅振宇帶著老大聲威及老二聲飛,還有巴天玄急步行了出來!
老遠地羅振宇便打了招呼:「賢侄,久等了!」
夏侯嵐連忙趨前見禮!
羅聲威、羅聲飛也隨著上前見禮!
見禮畢,夏侯嵐問道:「老伯,怎未見三弟?」
羅振宇「哦!」地一聲,忙道:「他值夜,正在各處巡視,來,咱們廳裡坐坐!」
夏侯嵐忙搖頭說道:「不了,老伯,小侄向老伯稟明一事後,馬上就走!」
羅振宇愕然說道:「幹什麼那麼急?」
夏侯嵐搖頭道:「老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詭譎百變,隨時都得留意!」
羅振宇點了點頭道:「偏勞賢侄了,那麼,賢侄請說吧!」
夏侯嵐抬眼環顧一匝,道:「如今,在場兩位是老伯的親骨肉,一位是老伯的當年故舊,都不是外人,稍待我在言語上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二位兄弟及巴儘管原諒……」
羅振宇一怔,方要問!
夏侯嵐已然接道:「老伯,日間小侄來此跟老伯在廳裡的談話,已然外洩了!」
羅振宇一震,變色說道:「怎麼說?賢侄,這,這怎麼會?」
夏侯嵐淡淡說道:「而事實上,小侄跟老伯的淵源,外間皆己知曉!」
羅振宇白眉一軒,道:「賢侄可否說詳細點?」
夏侯嵐遂把韓氏三傑的話說了一遍!
聽畢,不但羅振宇的臉色變得凝重而難看,便是羅聲威、聲飛與「追魂手」巴天玄也俱皆動容!
良久,羅振宇始喃喃說道:「正如賢侄所說,當時在廳裡,除了威兒三兄弟外,便是我多年的故舊,這會是誰……」白眉一揚,接道:「難道說當時的談話,被人在廳外竊聽了不成?」
羅聲威挑眉說道:「那或可瞞過咱們的耳目,卻絕瞞不過大哥!」
羅振宇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是內……」住口不言!
巴天玄突然說道:「老人家,天玄自請扣押,待事情查明後……」
羅振宇瞪目說道:「天玄,你這是什麼話,當年故舊,難道說我還信不過你?」
巴天玄忙道:「天玄不敢,無如事關重大,怎麼說天玄該算個外人,不得不自請扣押,以待事實之查明!」
羅振宇方待再說!
二少羅聲飛突然說道:「爹!您看赫連兄弟……」
他指的是三少羅聲揚身邊的西域門下「毒手雙煞」!
羅振宇叱道:「事關重大,無憑無據,不許空口亂指人!」
羅聲飛未敢再說!
羅振宇卻轉望夏侯嵐道:「賢侄,你看這件事……」
夏侯嵐道:「老伯,一切還得您做主!」
羅振宇道:「賢侄,彼此不外,你這是……」
巴天玄插口說道:「事關重大,還請夏侯大俠伸手查明此事,以免眾心不安!」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老伯真要小侄查此事?」
羅振宇正色說道:「賢侄,你我之間還有虛情假意的麼?」
夏侯嵐道:「小侄不敢,那麼,老伯,小侄遵命了……」雙眉陡挑,道:「巴總管,夏侯嵐要得罪了!」
巴天玄泰然說道:「夏侯大俠只管講!」
羅振宇父子三人大驚失色,方欲說話,夏侯嵐已冷笑說道:「巴總管,我佩服你的高明!」
飛起一指點向巴天玄胸前重穴!
巴天玄夷然平靜,一動未動!
夏侯嵐一指堪堪點上衣衫,突然沉腕收指,笑道:「巴總管,事非得已,你要包涵一二!」
巴天玄道:「夏侯大俠這什麼話,應該的!」
夏侯嵐一笑轉注羅振宇道:「老伯,請喚三弟前來,就說您有事相詢!」
羅振宇向身右一擺手,道:「飛兒,去!叫你三弟來!」
羅聲飛應了一聲,如飛而去!
羅振宇則望著夏侯嵐,惑然說道:「賢侄適才對天玄……」
夏侯嵐淡淡笑道:「老伯該看得出,小侄那一指足以致命!」
羅振宇點頭說道:「不錯,那是『將台』要穴!」
夏侯嵐笑道:「若是咱們要找之人,他會一動不動麼?」
羅振宇呆了一呆,默然搖頭。
轉眼間,人影如飛,二少羅聲飛已找得三少羅聲揚來到,老遠地,羅三少便揮手喚道:「大哥……」叫聲未落,人已近前,他接著說道:「大哥,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早叫我一聲?」
這位羅三少夠熱情!
夏侯嵐笑了笑,道:「剛來沒一會兒,三弟辛苦了!」
羅聲揚道:「沒什麼,大哥,份內事,也習以為常了!」
夏侯嵐道:「三弟,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羅聲揚道:「聽二哥說了,我正想問大哥是什麼事?」
夏侯嵐道:「三弟左右那兩位,是什麼時候收在身邊的?」
羅聲揚道:「大哥是說赫連兄弟?」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三弟!」
羅聲揚道:「大哥,那不能叫收,是不久之前才認識的,我跟他兩個一見投緣,正好他兩個也沒去處,所以……」
「三弟!」夏侯嵐含笑說道:「太籠統了,可否說詳細點?像不久之前,究竟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怎麼認識的……」
羅聲揚笑了,但狐疑地望了夏侯嵐一眼,道:「大哥,好像有什麼事?」
顯然,二少聲飛是沒對他提起!
夏侯嵐笑了笑,道:「也沒什麼,隨便問問!」
羅聲揚自然不懂,剛一聲:「大哥……」
羅振宇已沉聲說道:「揚兒,別問,先答你大哥問話!」
羅聲揚天不怕,地不怕,唯怕這位嚴父,未敢再問忙道:「大哥,時間是在半個多月前,地點是在城中一家酒樓上,至於怎麼認識的……」臉一紅,赧笑接道:「那是因為我見他倆長相裝束均太怪異,不由對他倆多看了兩眼,這一看看出了麻煩……」
夏侯嵐截口笑道:「他倆過來質問,可巧三弟氣盛,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結果是不打不相識,成了好朋友,是麼?」
羅聲揚搖頭說道:「不,大哥,沒打,我一報出姓名之後,他倆馬上改顏致歉,並且一陣恭維把我捧上了天……」
夏侯嵐轉注羅振宇,道:「老伯,我說一句大膽話,憑藝出西域門下的『毒手雙煞』這四個字,實在沒有對羅家的人改顏賠罪,奉承恭維的可能!」
羅振宇點頭說道:「不錯,羅家聲威遠不及西域門,那麼賢侄以為……」
夏侯嵐道:「老伯,小侄以為他們是有所為而來。」
羅振宇白眉軒動,點頭說道:「賢侄說得不錯!」
夏侯嵐收回目光,望著羅三少道:「三弟,你對他倆到底瞭解多少?」
羅聲揚呆了一呆,道:「大哥這話是……」
夏侯嵐道:「我的意思是說,三弟覺得他兩個怎麼樣,對他兩個的底細究竟知道多少,譬如說,他們……」羅聲揚不等話完便截口說道:「大哥,他兩個沉默寡言,脾氣很古怪,雖然有時候難免乖僻冷酷,但不失為難得的朋友……」頓了頓,接道:「至於他兩個的底細,我只知道他兩個藝出西域門!」
夏侯嵐笑問道:「三弟,如此而已麼?」
羅聲揚點了點頭,道:「是的,大哥!」
夏侯嵐默然未語!
羅振宇突然說道:「賢侄,該夠了!」
夏侯嵐點頭說道:「老伯,是的,他兩個是夠可疑的!」
羅振宇白眉一軒,道:「那麼,賢侄,咱們該可以……」
夏侯嵐搖頭說道:「不,老伯,不忙!」
羅振宇一怔說道:「怎麼!賢侄,不忙?」
夏侯嵐點頭說道:「是的,老伯,不忙!」
羅振宇惑然說道:「那賢侄預備怎麼辦?」
夏侯嵐笑了笑,道:「老伯不是命小侄全權處理此事麼?」
羅振宇點頭笑道:「好吧,我不問了!」
夏侯嵐微微一笑,轉望羅聲揚,道:「三弟,他兩個如今可在家?」
羅聲揚點頭說道:「剛才還跟我在一起!」
夏侯嵐點頭說道:「那好,麻煩三弟把他兩個叫來,就說有大事相商!」
羅聲揚應了一聲,腳下未動,卻問道:「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侯嵐遂把原因概略地說了一遍!
聽畢,羅聲揚臉上變了色,搖頭說道:「不可能,大哥,這絕不可能……」
夏侯嵐道:「三弟,何以見得不可能?」
羅聲揚道:「相處那麼久了,我看得出,他兩個絕不會……」
夏侯嵐笑道:「沒人說要把他兩個怎麼樣,三弟又何必那麼緊張?」
羅聲揚道:「大哥,我絕不是偏袒存私,他兩個……」
夏侯嵐道:「三弟,我只要你把他兩個找來,的確是有要事相商!」
羅聲揚還待再說!
夏侯嵐已然淡淡又道:「三弟,這是為羅家的安危!」
羅聲揚臉色一變,低下了頭,旋即道:「好!我這就去!」
轉身行去,夏侯嵐及時說道:「三弟別把不該說的說出去!」
羅聲揚未回頭,應了一聲:「大哥,我知道!」
望著羅聲揚身影不見,夏侯嵐收回目光環視一匝,道:「我請諸位跟往常一樣,別露半點聲色!」
大夥兒齊點頭之中羅振宇開口說道:「賢侄只管放心,我幾個明白!」
夏侯嵐道:「除去他兩個,毫無大用,我也不願意打草驚蛇,逼他們說話,反不如暗中留意,讓他們自己引出那暗中人來!」
羅振宇點頭說道:「賢侄,這個我明白!」
又說了幾句之後,步履響動,夜色中走來了三個人!前面的是三少羅聲揚,後面那兩個,正是「毒手雙煞」!近前,赫連兄弟施下禮去!
見禮畢,夏侯嵐開口說道:「如今大夥兒都到齊了,我要告訴諸位一樁大事,這件事千萬不能再洩露出去了,否則的話,咱們就要全盤俱墨了!」
羅振字道:「賢侄放心,只管請說!」
夏侯嵐應了一聲,道:「我已經訂製了一隻『玉蟾蜍』,無論大小,形式,玉質,都跟真的『玉蟾蜍』一樣,到第三天夜裡拿出來,讓他們去搶去,趁著他們搶奪『玉蟾蜍』紛亂的時候,咱們就可以放手幹咱們的了!」
放手幹咱們的?究竟是幹什麼?他沒說,羅振宇等也沒問,赫連兄弟靜靜的聽著,臉上無異容!
羅振宇擊掌讚道:「好!就這麼辦,賢侄,那只『玉蟾蜍」鐫好了麼?」
夏侯嵐道:「還沒有,不過絕對趕得上用!」
羅振宇點頭說道:「那就行了,賢侄,還有別的事兒麼?」
夏侯嵐道:「沒有了,只是這件事關係羅家的安危,千萬不可洩露!」
羅振宇道:「賢侄放心,絕不會……」當抑向著羅聲揚擺手說道:「揚兒,你三個去吧,你大哥喚你三個來的用意,只在暗示你三個小心,今夜要加倍戒備,明白麼?」
羅聲揚答應了一聲,帶著赫連兄弟告退而去!
望著他三個隱入夜色中不見,夏侯嵐揚眉一笑,道:「老伯,大夥兒跟去瞧瞧吧,千萬小心,別讓他兩個有所驚覺!」
羅振宇點頭說道:「這一下怕不人贓俱獲,走!」
一聲「走」字,幾人閃動身形,齊向後院掩去!
後院中,羅聲揚與「毒手雙煞」赫連兄弟默默地走著!
突然,老二赫連地開了口:「三少,我內急,去去就來!」
羅聲揚道:「去吧,快去快來!」
赫連地應了一聲,一個人越前向後院深處行去!
後院,那緊靠院牆處,是一片草地,在這片草地上,夜色中,靜靜地坐落兩間小房子!
那一間是茅房,一間是柴房!
赫連地步履輕捷,小心翼翼地進了柴房!
須臾,再出來時,他手裡多了一件活的東西,那是一隻雪翎信鴿,他抬眼略一搜索四周,揚手便要放鴿子!
突然,夜色中響起一聲沉喝:「閣下,且慢!」
赫連地一驚投注,一處暗隅中轉出五個人來,正是夏侯嵐、羅振宇與大少聲威、二少聲飛,還有巴天玄!
他大驚失色,忙一揚手,信鴿展翅沖天欲起,然後他跟著長身要逃!
夏侯嵐一笑說道:「閣下,跟我玩心眼兒,你還差得多!」
身形閃電掠起,只一探手,信鴿立被抓住,半空中左掌輕震,喝一聲:「下去!」赫連地已被震落地,踉蹌倒退!
(此處缺數頁)
羅家父子皆英豪,都是令人敬佩的人物!
夏侯嵐目閃異采,暗暗點頭,突然說道:「赫連天,我答應你……」
羅振宇急道:「賢侄,你……」
夏侯嵐道:「老伯,三弟何許人?換這兩個跳樑小丑不值得!」
羅振宇顫聲說道:「賢侄,羅振宇不是不明大義之人,你不用……」
夏侯嵐道:「老伯可是交小侄全權處理?」
羅振宇悲笑說道:「我明白賢侄是為羅家,但卻陷羅家於不……」
「義」字未出,夏侯嵐已然截口說道:「老伯,我既然全權,就由不得老伯……」
霍然轉注赫連天,道:「赫連天,你聽見了麼?」
赫連天道:「聽見了,但我要你先放人!」
夏侯嵐道:「赫連天,夏侯嵐既做千金諾,便絕不會……」
赫連天道:「那沒用,事關我兄弟生死,我不敢輕信任何一人!」
夏侯嵐雙眉陡挑,但倏又斂態說道:「赫連天,我放了你兄弟之後,你若……」
赫連天道:「我自然立釋羅三少,我若傷了他,我兄弟就走不了!」
夏侯嵐點頭說道:「說得是,你明白就好……」
方欲鬆手,赫連天突然又道:「夏侯嵐,赫連天並不糊塗,你若敢在我兄弟身上留下什麼手腳,別怪我以同樣手法對付羅三少!」
夏侯嵐道:「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夏侯嵐不屑為此!」
一抖腕,赫連地踉蹌前衝,一直衝到了羅聲揚面前。
夏侯嵐道:「赫連天,該你了!」
赫連天陰陰一笑,搖頭說道:「不忙,我請羅三少送我兄弟一程!」
眾人勃然色變,夏侯嵐目射寒芒,道:「赫連天,你敢欺我!」
赫連天道:「這不能稱之為欺你,你知道我若在此時放了羅三少,我兄弟仍然走不出羅家一步!」
夏侯嵐道:「我再做許諾,放了羅三少走你的,我絕不……」
赫連天搖頭說道:「不行,我不能相信你!」
羅振宇大喝一聲,便欲閃身!
夏侯嵐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目注赫連天道:「赫連天,我又怎能信得過你?」
赫連天陰笑說道:「事實上,你除了相信我外,別無他法!」
夏侯嵐倏揚雙眉,道:「赫連天,走你的,我話說在前頭,也別施什麼手腳,更別傷羅三少毫髮,否則天涯海角我也要追殺你,去!」
赫連天陰笑說道:「你放心,赫連天也向來說一不二,老二走!」
一聲「走」字,一指點上羅聲揚左肋,羅聲揚身形一晃而到,赫連天則一把抄起羅聲揚,借同赫連地騰身越牆而去!
夏侯嵐與眾人跟著掠上牆頭,只見赫連天兄弟挾著羅聲揚在夜色中向前飛馳,出了百丈,身形一頓,放下羅聲揚之後,長身又起,飛射而去!
夏侯嵐心中一鬆,道:「倒不失為信人,諸位留此,我去接三弟回來!」騰身飛射而去!
百丈來回,對夏候嵐來說,那近在咫尺,轉眼間他已掠了回來,匆匆地把羅聲揚往羅振字懷中一交,道:「老伯,我要找線索去了,遲了怕來不及了!」
一揚手,那只雪翎信鴿,展翅飛去!他則向著信鴿飛去方向長身而起飛射不見……
夏侯嵐跟著夜空中那只振翅高飛的雪翎信鴿,出「金陵城」,過「北極閣」,繞「玄武湖」,越「紫金山」,再穿「觀音門」,眼看著那只雪翎信鴿似夜空一點寒星,雙翅一斂,飛投而下,一閃沒人了江邊夜色中!
夏侯嵐認得這地方,這地方是「燕子磯」!
「燕子磯」是「金陵」風景特出的勝地,三面環江,對面是「八卦洲」,磯為一巨石,絕巖削壁,如燕張兩翼,下臨大江,風濤湧湍,由下而上,勢態如飛,故名「燕子磯」!
磯高出水面約八十尺,上有「御碑亭」,由此望大江滾滾,風帆如鯽,依山面水,視線開闊,實另有一番氣魄!
那麼,難道說賊窟就在這「燕子磯」附近不成?
然而,夏侯嵐明白,「燕子磯」這一帶根本就沒有可供人藏匿之處,賊巢似乎不可能在這一帶!
可是,他又明明看見那只雪翎信鴿投入「燕子磯」下!
忽地,他想起了一處,那是「燕子磯」的沿山十二洞,那地方倒是絕佳的藏身之處,既隱密又穩妥!
一念及此,他目閃寒芒,便要長身撲向「燕子磯」!
適時,那淒清月色下,那空蕩,寂靜的「燕子磯」頂,白影雙閃,由下而上,直如凌波飛仙一般地翻掠上兩個人來,那兩個,赫然是「萬花公主」白素貞母女!
夏侯嵐心頭一震,立即屏息凝神未動!
他躲是躲了,無如……
一聲銀鈴般嬌笑劃破寂靜夜色,那白衣美婦人開了口:「夏侯嵐,你來了麼?」
夏侯嵐心中又復一震,但他躲著未動。
白衣美婦人美目流轉,卻一笑又道:「堂堂宇內第一的『玉面游龍辣手神魔』,既敢跟到此地,見了我母女在此,卻不敢露頭,豈非……」
夏侯嵐雙眉一揚,閃身掠出,直射「燕子磯』』上,冷然說道:「夏侯嵐在此,閣下要幹什麼?」
那白衣美婦人與「萬花公主」白素貞似乎一驚,各自微退了半步,但旋即,白衣美婦人立趨平靜,嬌笑說道:「沒想到『玉面游龍辣手神魔』也怕激,真出人意料之外……」
夏侯嵐雙眉微揚,道:「這麼說來,你並不知道我會跟來?」
那白衣美婦人搖頭說道:「你錯了,別以為只有你聰明,別人都懵懂糊塗,我那只雪翎信鴿既落在你手,我知道你定會跟著它來……」
夏侯嵐道:「不錯,你料對了,我來了!」
白衣美婦人道:「那正好,免得我再去找你……」
夏侯嵐截口說道:「你找我幹什麼?」
白衣美婦人目光忽轉淒厲,道:「舊恨新仇,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夏侯嵐揚眉說道:「何謂新仇,何謂舊恨?」
白衣美婦人道:「後者我不願提,提起來我就恨不得把那夏侯一修由隱藏處拖出來碎屍,前者我可以告訴你,你壞我大事……」
夏侯嵐道:「我壞了你什麼大事?」
白衣美婦人道:「『金陵』羅家的事,你為何要插上一手?」
夏侯嵐「哦」地一聲,目閃寒芒!道:「『金陵』羅家的事,是你的傑作……」
白衣美婦人道:「不錯,你明白就好!」
夏侯嵐道:「那麼,我問你,『金陵」羅家跟你何仇何恨?」
白衣美婦人道:「羅振宇跟我無仇無恨,但他不該跟夏侯一修是親戚!」
夏侯嵐道:「這麼說,凡是跟先師有關聯之人,都在你殺害之列?」
白衣美婦人道:「你明白就好!」
夏侯嵐目光一轉,道:「對羅家,你打算怎麼辦?」
白衣美婦人冷笑說道:「簡單得很,我兵不刃血,先假手天下武林除去『金陵』羅家,然後再待機一網打盡天下武林!」
夏侯嵐揚眉說道:「這麼說,你並不只是報仇了!」
白衣美婦人道:「當然,我想稱霸宇內,領袖武林!」
夏侯嵐道:「好大的野心,閣下稱得上女中丈夫……」頓了頓,接道:「那麼,你跟先師究竟何仇何恨?」
白衣美婦人道:「你去問問夏侯一修,他自然會告訴你!」
夏侯嵐道:「我告訴過你,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白衣美婦人道:「可是我不信!」
夏侯嵐雙眉一揚,倏又淡淡說道:「你不信也就算了,那麼我再問你,『金陵」董家又跟你何仇何恨?難道董家跟先師也有關聯?」
白衣美婦人毅然點頭說道:「不錯!」
夏侯嵐為之一怔!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認,殺害『金陵』董家近百口的是你麼?」
白衣美婦人道:「反正這瞞不了人,遲早你總會明白的,何如乾脆承認!」
「說得是!」夏侯嵐道:「這麼說,擄去董姑娘的是你?」
白衣美婦人道:「她如今就在我身邊!」
夏侯嵐微愕說道:「你不是說,她是你的女兒白素貞麼?」
白衣美婦人道:「那是董天鶴滿門被殺以後的事,她如今是叫白素貞!」
夏侯嵐道:「那我就不明白了,董姑娘怎麼會反過來認你這仇人為母?」
白衣美婦人道:「個中恩怨因果我不願多說,日後你自會明白的!」
夏侯嵐道:「我現在就想知道……」
白衣美婦人一點頭,道:「也可以,只有一個辦法……」
夏侯嵐截口問:「什麼辦法?」
白衣美婦人道:「在你自點殘穴之後,要不然你去問夏侯一修,他知道!」
夏侯嵐搖頭說道:「這兩條路都行不通,我想問你!」
白衣美婦人道:「除非你能制住我,要不然你只有走這兩條路!」
夏侯嵐道:「你以為我不能麼?」
白衣美婦人冷冷說道:「你自己該知道你有多少?」
夏侯嵐道:「那待會兒試試看再說吧,如今我再問你,你會『一殘指』?」
白衣美婦人毅然點頭承認,道:「當然,否則我怎麼能嫁禍於你?」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我很奇怪,你怎麼會施『一殘指』?」
白衣美婦人道:「那一點也值得大驚小怪?你想知道麼?」
夏侯嵐道:「自然想!」
「那容易!」白衣美婦人道:「仍是那兩條路,任你選!」
夏侯嵐微微搖頭說道:「仍行不通,我還想讓你說!」
白衣美婦人道:「那只有等稍時你制住我後再說了!」
夏侯嵐一點頭,道:「也好,冷天池座下四侍是你殺的?」
白衣美婦人冷冷說道:「我以為你多此一問!」
夏侯嵐搖頭說道:「我又奇怪了,你既殺了冷天池座下四侍,他怎麼會……」
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要明白個中玄奧,你也得在那兩條路中選一條!」
夏侯嵐笑道:「好罷,咱們三檔並一檔,上官姑娘現在何處?」
白衣美婦人反手往後一指,道:「就在磯下石洞之中,那兒還有你一位朋友!」
夏侯嵐為之一怔,道:「你說的是誰?」
白衣美婦人道:「那屢壞我大事,該死的瘋癲和尚!」
癲和尚竟在此處,而且顯然地在被囚禁之中!
夏侯嵐又復一怔,大訝道:「癲和尚也在磯下石洞之中?」
白衣美婦人冷然點頭,道:「不錯,不信你盡可下去看看!」
夏侯嵐道:「我自然要下去看看,他是被你擒住的?」
白衣美婦人道:「仍然是多此一問,難不成我會邀他來做客,或者是他自己甘心情願投來做我階下囚的?」
夏侯嵐點頭淡笑,道:「說得是,他是何時落在你手中的?」
白衣美婦人道:「就在他跟你在『五河』分手之後!」
只道癲和尚跑到哪兒去了,原來他落在了這位神秘詭譎的白衣美婦人之手,這麼說謀害他的不該是癲和尚!
剎時,他那湖底所見又浮上腦際,這只有問癲和尚自己才能明白,才能解開這個疑團!
當即,他便欲閃身,但腦際靈光忽閃,他又剎住了身形道:「按常理,你絕不會這麼大方地明白告訴我上官姑娘被藏在何處,更不會附帶上一個癲和尚……」
白衣美婦人點頭截口說道:「你不愧高明,當然,我有用意!」
夏侯嵐道:「可以說給我聽聽麼?」
白衣美婦人道:「自無不可,我要以他二人為餌,誘你上鉤,把你跟他二人都困在此處,等我收拾了羅家及天下武林之後,再來處置你三人!」
夏侯嵐道:「你竟然自揚陰謀……」
「那沒什麼!」白衣美婦人淡淡說道:「我有把握,你必然上鉤!」
夏侯嵐道:「是麼?怎麼說?」
白衣美婦人道:「因為倘若你捨他二人不顧,他二人對我便毫無價值可言,既如此,我還留他二人幹什麼?」
夏侯嵐道:「你是認定子我必救他二人不可?」
「當然!」白衣美婦人道:「我還認為你絕不敢有絲毫遲緩!」
夏侯嵐道:「這麼說,我在解得羅家之危厄後再來,就來不及了?」
白衣美婦人道:「不錯,不過我料定你絕不會那麼做!」
夏侯嵐道:「倘若我救了他兩位之後,再馳救羅家呢?」
白衣美婦人冷笑說道:「只要你進了磯下石洞,便絕難脫困!」
夏侯嵐揚眉笑道:「那我倒要試試!」
話落,身閃,電一般地向白衣美婦人撲去!
他快,然而白衣美婦人也不慢,就在他身形才動之際,白衣美婦人已拉著她那愛女,雙雙身形後栽,翻落崖下!
而適時夏侯嵐也略遲一步地撲到了白衣美婦人母女二人適才站立處,站在這兒,耳聞磯下江水撲岸,砰然亂響,眼見磯下驚濤駭浪,澎湃洶湧,夜色裡,哪裡還有白衣美婦人母女倆蹤影!
夏侯嵐心知白衣美婦人母女已進那磯下十二洞中,他也明知那地方驚險兇惡,但誠如白衣美婦人所說,他不得不先救這兩個,而且不敢有絲毫遲緩!
但是,他沒有立即跟下去,站在磯上,他提氣凝功發話:「和尚!你在這兒麼?」他要試試看,那白衣美婦人所說是真是假!
孰料,話聲方落,一聲輕「咦」由腳下劃空而上:「檀樾,是你嗎?」
是癲和尚,沒錯!
夏侯嵐一喜,急道:「和尚,是我!」
「阿彌陀佛!」只聽癲和尚大叫說道:「你要再不來可憋死我和尚了,快下來吧,留神暗算!小心石頭滑!」
夏侯嵐笑道:「和尚放心,我自省得!」如今,他明知是餌也要往下吞了!
話落,掠起,認準磯下一塊突出大石,飛射而下!
當然,憑他,自是輕易而又安穩地落在那塊突出大石之上,出乎意料地,竟沒有絲毫暗算!
不但未見絲毫暗算,便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時候,這地方,要暗算夏侯嵐該是最佳時地,因為這時候天黑風大,月色昏暗,江水洶湧澎湃震耳,有什麼暗算,那很難發覺!
這地方是塊突出大石,下臨驚濤裂岸的江水,如有什麼暗算,也很難躲閃,很難避過!
無如,那白衣美婦人卻捨棄了這絕佳時機!想必,她有她的打算!
夏侯嵐立身那塊突出的大石之上,默然地運功搜尋片刻,犀利目光遍掃眼前石壁上十二個黯黑洞口,突然他又發了話:「和尚,你在哪一個洞中?」
只聽癲和尚話聲響起,卻是自每一個洞中傳出:「檀樾,你可是站在那塊大石上?」
夏侯嵐道:「不錯,和尚……」
「阿彌陀佛!」癲和尚話聲道:「你可要站好了,腳下大江水深浪高,那些個石塊也能割裂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別為我和尚添罪孽,誤我和尚……」
夏侯嵐揚眉道:「少廢話,和尚,你究竟在哪個洞中?」
癲和尚一陣漫吟:「磯旁燕飛,勝地具三台碧嶂,殿前鵠立,仰天瞻一朵紅雲,檀樾,往上南看,那兒可有一較大洞口?」
夏侯嵐抬眼往上南望,果然那兒有一較大洞口,當即說道:「和尚好心情,竟還引吭高吟,不錯!是有!」
癲和尚道:「那叫『玉皇閣』,閣裡有古洞天,和尚就在古洞天中!」
夏侯嵐笑道:「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和尚,你成了美猴王了!等著,我來了!」長身而起,劃空而上,直向那較大洞口撲去!
剛才半天沒見暗算,然而,就在他撲近那較大洞口,伸腳欲登未登之際,突然一聲冷叱透洞而出:「夏侯嵐,下去!」
一般凌厲絕倫的罡風,挾帶著點點烏芒自洞中電射而出,飛捲夏侯嵐,好不險惡陰損!
夏侯嵐一驚抖袖,身形倏拔數尺,罡風暗器擦著腳下打過,飛落江中,差一發便不堪設想,好險!
躲過偷襲,夏侯嵐身形下落,然,適時又一聲冷叱:「夏侯嵐,你再試試!」
又是一股罡風,一片淬毒暗器!
夏侯嵐大驚失色,冷哼一聲,這回他不躲不閃,雙眉挑起,兩袖齊揚,硬將那股罡風那片暗器反擊入洞!
立聽洞中一聲慘嗥,隨即寂然,夏侯嵐趁勢踏上洞口!
適時,癲和尚話聲透出:「檀樾,是你麼?」
夏侯嵐笑道:「和尚,是我,夏侯嵐死不了!」
「阿彌陀佛!」癲和尚高宣佛號,道:「那我和尚就放心了!」
夏侯嵐道:「和尚,廢話少說,我進來了,你一路出聲招呼著我!」話落,閃身向洞深處撲去!
這個洞,洞勢極盡蜿蜒曲折,且漆黑難見五指,縱是有癲和尚話聲招呼,夏侯嵐仍費了半天工夫才找到地點!
這地方,有燈光,藉著燈光看,這地方已到了洞底盡頭,然而在這洞底盡頭卻有兩扇石門半開!
癲和尚的話聲,便由這兩扇半開的石門後透出!
再看石門上端,橫書三個大字:「古洞天」!
石門兩旁有一付對聯,寫的是:
「磯旁燕飛,勝地具三台碧嶂!
殿前鵠立,仰天瞻一朵紅雲。」
正是癲和尚適才漫吟之句!
夏侯嵐當即說道:「和尚,我到了!」
癲和尚話聲由內透出:「和尚聽見了!」
夏侯嵐道:「和尚,這兩扇石門是開著的!」
癲和尚道:「不錯,和尚也看見了!」
夏侯嵐道:「倘若我一進石門,這兩扇石門立會關死,你信不信?」
癲和尚道:「我和尚自然信,而且一關就是兩個!」
「兩個?」夏侯嵐道:「和尚,你沒有見她?」
癲和尚道:「檀樾,這『她』字何指?」
夏侯嵐道:「和尚,你裝什麼糊塗?」
癲和尚「哦!」地一聲,笑道:「原來是檀樾的那位心上人,看見了,不過那算算時辰該在昨天,今天白天到如今,和尚沒再見到她!」
夏侯嵐道:「和尚,她在何處?」
癲和尚道:「昨天有人押著她從門口過,如今和尚不知道。」
夏侯嵐道:「和尚,這洞口另有藏人處麼?」
癲和尚道:「十二洞洞相連,洞洞有藏人之處,不過那不好找!」
夏侯嵐眉鋒一皺,默然未語!
癲和尚又道:「檀樾,你莫非要先救她後救我?」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和尚,先救你是一樣!」
癲和尚笑道:「這才是好朋友,你既然有了這話,我和尚便不妨告訴你,你若不先救我,一輩子也別想找到她!」
夏侯嵐微愕說道:「這話怎麼說?」
癲和尚道:「先救了我和尚,我和尚好給你帶路呀!」
夏侯嵐失笑說道:「說得是,和尚,我要進來了!」說著,他便要抬手推門!
「慢點,檀樾!」癲和尚突然輕喝說道:「你有把握脫困麼?」
夏侯嵐縮回了手,道:「和尚,你問這幹什麼?」
癲和尚道:「我和尚心血來潮,捏指算算,覺得此中有詐!」
夏侯嵐道:「不錯,和尚,適才那位在磯上已經告訴我了,她是以你兩個為餌,誘我來此吞鉤入網的!」
「我說嘛!」癲和尚道:「要不然她怎會輕易讓你進來?檀樾,以和尚看,你進不得這石門,進來就出不去了!」
夏侯嵐道:「我明白,和尚,可是你呢?我不能不救你兩個?」
癲和尚道:「我和尚明白,倘若你不上鉤,那位女菩薩就要大施煞手,送我和尚往西天極樂,我和尚能在這福地洞天應劫涅磐,倒也不失為一樁快事,只是,咳,咳,你那心上人……」
夏侯嵐揚眉截口,道:「和尚,別說了,我不是見死不救之人,何況你我是過命之交?」
癲和尚道:「話雖這麼說,可是你……我和尚怎麼能臨死再拉個墊背的,這份罪孽我和尚受不了!」
夏侯嵐豪笑說道:「和尚,你知道我有幾條命,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已經度過一次大難,這回未必死得了,和尚,我要進來了!」未等癲和尚再說話,他便閃身進了石門!
甫進石門,果然,砰然一聲,那兩扇石門合得死死的!
只聽癲和尚話聲在一隅響起:「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和尚這回就是死,也上不了西天極樂了,檀樾,你害人不淺!」
夏侯嵐未在意背後石門關閉,因為那原在意料之中,他舉目望去,只見眼前燈光明亮,那燈光下,是個小小神殿,頂是圓的,四壁也是圓的!
神殿頂端橫書三個朱紅大字:「玉皇閣」!
神殿前,有一張石几,兩根幡龍石柱,而就在那兩根石柱的左邊那根上,手腳被捆綁地拴著癲和尚!
捆手綁腳的,只是兩根普通的麻繩!兩根麻繩能困住這位風塵異人?
夏侯嵐詫異之際,便要開口!
倏地,神殿上,那位玉皇大帝石像後,傳來白衣美婦人的冰冷話聲:「夏侯嵐,你終於上鉤了!」
夏侯嵐目中寒芒方閃,癲和尚已然說道:「檀樾,沒有用,那兒只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口,隔著一層厚石壁,你奈何不了她!」
那白衣美婦人話聲嬌笑說道:「大和尚說得對,夏侯嵐,你就平心靜氣聽我說吧!」
夏侯嵐一斂威態,淡淡說道:「閣下,我聽著了!」
白衣美婦人話聲吃吃笑道:「首先我要告訴你,你那心上人兒已在百里之外的另一隱密處,並不在這十二個石洞中……」
夏侯嵐雙眉倏揚,但旋又淡淡說道:「你夠狡詐,我上了你的當了!」
白衣美婦人道:「其次,我請你陪陪這位大和尚,等我收拾了羅家跟天下武林之後,再來跟二位暢談,言盡於此,告辭了!」
隨即,一切歸於寂然!
夏侯嵐搖頭苦笑!
癲和尚道:「檀樾,看來這位女菩薩不但騙了你,便連我和尚也騙了,如今想想,我和尚看見上官姑娘,該正是她被送走之時!」
如今再看癲和尚,他由頭至腳,整個兒地如常,僧衣既未見有什麼破損之處,人也未見有什麼狼狽模樣!
夏侯嵐道:「和尚,你被困在這兒多久了?」
癲和尚緩緩搖頭說道:「沒多久,不過三五天!」
夏侯嵐道:「想必你很愜意?」
癲和尚笑道:「餓了有肉吃,渴了有酒喝,困就站著打個盹兒,除了手腳不能動外,和尚覺得比往日還舒服!」
夏侯嵐口光落在癲和尚手腳上,道:「和尚,區區兩條麻繩……」
癲和尚道:「你看不出麼?女菩薩好心腸,她制了我的穴,別說這兩條,就是換兩條更細的,我和尚一樣無可奈何!」
夏侯嵐揚眉而笑,走過去伸手斷了癲和尚手腳捆綁,然後各在癲和尚兩處穴道點了一指!
癲和尚立即伸胳膊踢腿,道:「如今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憾處沒有了!」
夏侯嵐道:「和尚,少瘋癲了,想辦法出去要緊!」
癲和尚一搖頭,道:「別急,也少費腦筋少費事,今生今世,除了那位女菩薩高抬玉手外,咱們休想再出去了!」
夏侯嵐一震,道:「和尚!真的?」
癲和尚道:「難道我和尚不想出去?你以為我和尚真愛上了這兒?」
夏侯嵐心往下一沉,默然不語!
癲和尚卻哈哈一笑,道:「檀樾,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咱們是出不去了!心胸何妨放開朗些,席地坐下,談談別後?」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和尚,你不知道,我一個人被困在這兒事小,可是就因為我的被困,『金陵』城西羅家,天下武林豪雄就要遭殃了!」
癲和尚道:「這個我和尚已略知大概,你再急再愁也沒有用,來吧,來吧,坐下來咱們談點別的!」
事實的確如此,再急再愁也沒有用,夏侯嵐一聲輕歎,矮身坐了下去,癲和尚也一盤腿坐在了他對面!
坐定,癲和尚道:「和尚我自被那位女菩薩逮住後,可碰見了不少事,檀樾,聽說你差點沒死在『洪澤湖』裡……」
夏侯嵐淡淡說道:「不提還好,提起來我該找你和尚算帳,你害得我好苦……」
癲和尚搖頭笑道:「阿彌陀佛,檀樾千萬別冤枉好人,和尚我可是全為檀樾你,及你那心上人兒著想,要不是為你倆……」
夏侯嵐一擺手,截口說道:「和尚,『洪澤湖』事的大概,你知道?」
癲和尚點頭說道:「和尚我聽了不少,只不知全不全?」
夏侯嵐概略地把亂石山上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和尚,你可知道那葛衣老者是誰?」
癲和尚微一搖頭,道:「和尚我只聽他們稱之為老主人,卻不知他是誰,以我和尚看,泰半那老兒是那位女菩薩的那一口子!」
夏侯嵐道:「和尚,你是說他二人是夫妻?」
癲和尚微一點頭,道:「不錯,該是!」
夏侯嵐默然了,沉默了一下之後,他抬眼說道:「和尚,你知道我覺得那葛衣老者像誰?」
癲和尚道:「和尚我又沒見過那老兒,怎知……」
夏侯嵐截口說道:「我覺得他像『五嶽遊魂』蒯老兒!」
癲和尚「呸!」地一聲瞪了眼,道:「檀樾,你敢莫想讓和尚我人十八層阿鼻地獄,永不得……」
夏侯嵐笑道:「和尚,我只是說覺得像……」
癲和尚道:「你怎不說他像你自己?」
夏侯嵐道:「和尚好大的嗔念,其實,和尚,他簡直就是我自己!」
癲和尚為之一怔,訝然說道:「檀樾,這話怎麼說?」
夏侯嵐道:「他對我瞭若指掌,不跟是我自己一樣麼?」
癲和尚冷冷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以我和尚看,下次若再相遇,檀樾你是死定了,和尚我……」
夏侯嵐雙眉微揚,癲和尚連忙改了口:「其實,他對你瞭若指掌一事,說穿了不值一文錢!」
夏侯嵐「哦!」地一聲,道:「和尚,敢莫你知道?」
癲和尚雙眼一翻,冷冷說道:「和尚我如若不知道,焉敢誇此海口?」
夏侯嵐目光凝注,道:「那麼,和尚,你說說看?」
癲和尚一搖頭,冷冷說道:「我和尚不敢說!」
夏侯嵐一怔說道:「怎麼?難道你怕……」
癲和尚接口說道:「我和尚怕再落一個『像』字!」
夏侯嵐失笑說道:「敢情和尚你還在生氣?和尚,佛門弟子出家人,怎好這麼大嗔念?別讓我再罵你,說吧!」
癲和尚「呵」了一聲,道:「其實用不著我和尚說,你是當今第一奇才,只消稍微動動腦筋,不難明白箇中奧妙!」
夏侯嵐道:「和尚,我知道,有的時候我不如你……」
「別拍馬屁!」癲和尚瞪眼叱道:「有的時候和尚我不吃這一套,你枉為第一奇才,聽著……」
夏侯嵐笑道:「和尚,我洗耳恭聽!」
癲和尚冷哼一聲,逕自說道:「和尚問你,那位女菩薩可會一殘指?」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和尚,她承認了!」
癲和尚道:「『一殘指』獨門神功絕技,豈是任何人皆擅施得的?那位女菩薩既擅此功,該意味著什麼?」
夏侯嵐眉鋒一觸,道:「和尚,該意味著跟先師有淵源!」
癲和尚道:「這才像第一奇才,她既跟夏侯前輩有淵源,對你焉得不瞭解?她既對你瞭解,那老兒自然對你瞭若指掌!」
夏侯嵐呆了一呆,道:「和尚,這話怎麼說?」
癲和尚搖頭說道:「看來你這個人捧不得,剛捧你一句就糊塗了,檀樾,你怎忘了,那老兒八分可能是她的那一口子!」
夏侯嵐倏地失笑,一點頭,道:「對,和尚,看來有時候我確不如你!」
癲和尚雙眼微翻,道:「檀樾,你我既是好友,好友該臭味相投,和尚我也受捧不得,倘若把我和尚捧糊塗了,以後的你就別想明白了!」
相交多年,豈有不知老朋友脾氣之理,夏侯嵐心知癲和尚對他適才那個「像」字,至今心中猶耿耿難釋!
當即淡淡一笑,道:「和尚,你要我叩頭賠罪?」
癲和尚道:「我和尚並未攔你!」
夏侯嵐揚眉說道:「和尚,別裝瘋賣傻,說正經的,和尚,意味歸意味,可是據我所知,先師絕不會跟她……」
癲和尚一瞪眼,叱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她是誰麼?」
夏侯嵐惑然凝注,道:「和尚,敢莫你又知道她是誰?」
癲和尚得意地一點頭,道:「當然!」
夏侯嵐道:「和尚,那麼你說她是誰?」
癲和尚冷然一笑,道:「你聽說過『羅剎夫人』其人……」
夏侯嵐心頭一震,道:「和尚,你是指當年雌威震宇內的『銀骷髏』白如冰?」
癲和尚道:「你還不算太以孤陋寡聞,毫無見……」
夏侯嵐急急截口說道:「和尚,莫非她就是……」
癲和尚道:「誰說不是?她就是當年以『銀骷髏』為表記,雌威震宇內,正邪皆喪膽的『羅剎夫人』白如冰!」
夏侯嵐臉色大變,道:「怪不得她一身功力我難匹敵,原來她就是……」倏地改口問道:「和尚,以前怎未聽你說起……」
癲和尚道:「和尚我也是兩天前才知道的!」
夏侯嵐道:「和尚,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癲和尚淡淡說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我和尚是偷聽來的!」
夏侯嵐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忽地抬眼詫聲道:「只是,她跟先師又怎會有淵源?如今更找先師……」
癲和尚哼哼兩聲,道:「你只知道她是『羅剎夫人』白如冰,恐怕你還不知道這位『羅剎夫人』白如冰,跟夏侯前輩有過一段情吧?」
夏侯嵐一怔叱道:「和尚,你胡說!」
癲和尚道:「我和尚一點也不胡說,這也是我和尚聽來的,信不信由你,聽不聽由你,你若是不願聽……」
夏侯嵐忙道:「和尚,你說!」
癲和尚咧嘴一笑,道:「我和尚就知道你想聽……」嚥了一口唾沫,一翻眼,接道:「曲指算算,這位『羅剎夫人』白如冰如今該已近半百了,人雖半老,風韻猶存,如今如此,其當年之美艷可知……」
夏侯嵐忍不住插口說道:「和尚,說正經的!」
癲和尚道:「我和尚說的就是正經的,樹從根上起,事由源頭說,斷章取義,豈能明瞭全篇,你若不願聽,那就算……」
夏侯嵐一揚眉,道:「和尚,別跟我拿喬!」
癲和尚咧嘴一笑,道:「那麼,聽著,別打岔……」頓了頓,接道:「『羅剎夫人』白如冰之美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該是舉世皆知的,但她艷若桃李,卻冷如冰霜,對那天下的男人視之如草芥,從不屑一顧,其實那也難怪,誰叫她天生美貌,傾國傾城,更加上她雌威震宇內,鬚眉皆懼服……」一搖頭,接道:「可是怪了,有一年,她無意中邂逅了夏侯前輩,竟然是一見傾心,深情萬斛,不克自拔,簡直,簡直像今日你那心上人兒之對你,不知羨煞妒煞多少……」
夏侯嵐雙目方睜,癲和尚忙道:「怎麼,不想聽了?」
夏侯嵐倏然斂態,道:「和尚,算你厲害!」
「好說!」癲和尚嘿嘿一笑,道:「想聽嘛,就乖乖地閉著嘴靜靜地聽……」一頓,接道:「你該知道,那也難怪,當時夏侯前輩正值年少,夏侯前輩武學之高,人品之俊,你比我和尚還清楚,諒必不用我和尚多說,姑娘家誰不愛俊美風流的小白臉?本來夏侯前輩那臨風玉樹般人品已迷了所有武林紅粉,江湖嬌娃……」一點頭,道:「按說龍配鳳,乾坤對,這該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的美滿良緣!豈料偏就那麼怪,夏侯前輩能令人氣煞,落花有意隨水流,流水卻無意戀落花,那位『羅剎夫人』白如冰竟成個一頭兒熱的剃頭挑子……」
夏侯嵐軒了軒眉,未說話!
癲和尚接道:「你知道,當年『羅剎夫人』白如冰的性情,就像今日你那心上人兒,高傲得不得了,她認為天下男人該皆曲膝臣服,拜倒香裙之下,她不相信她奈何不了一個夏侯一修,於是乎,夏侯前輩往南她跟到南,夏侯前輩向北她跟到北,她確是妾意綿綿,而夏侯前輩卻始終郎心似鐵……」
夏侯嵐淡淡笑道:「先師總算替天下昂藏鬚眉出了口氣!」
癲和尚搖頭說道:「這是你的看法,要以我和尚看,夏侯前輩大不該,天下男人誰不憐香惜玉?何況這等國色天香,而夏侯前輩竟鐵石心腸,無動於衷,根本就像……」倏地改口說道:「檀樾,其實,夏侯前輩並非那麼無情,也並非毫不動心,你知道他為什麼對白如冰這樣麼?」
夏侯嵐道:「和尚,你說為什麼?」
癲和尚搖頭歎道:「『情』之一事委實太以微妙,檀樾,你該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句兒……」
夏侯嵐道:「和尚,你是說他老人家情有獨鍾,已有紅粉知己?」
「不錯!」癲和尚笑道:「看來,於情一途,你一點就透,夏侯前輩的確情有獨鍾,當時已有了一位紅粉知己!」
夏侯嵐道:「當是我那位義母?」
「不錯!」癲和尚點頭說道:「正是柴前輩,可是,這一來卻惹了滔天大禍……」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和尚,怎麼說?」
癲和尚道:「俗語說,男女之情,非愛即恨,終於白如冰獲悉真相,明瞭內情,她不但對夏侯前輩恨之入骨,對柴前輩也一樣切齒咬牙,羞怒之下她移愛『千面書生』金玉容,為報復夏侯前輩與柴前輩,她蠱惑金玉容做出了那對不起朋友的事,之後,她又親手殺了金玉容柴前輩,還有夏侯前輩那一子一女,如今她竟又來……」
夏侯嵐雙眉高揚,目射煞威,道:「和尚,我明白了,這白如冰好毒……」
癲和尚搖頭歎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刺,兩者不為毒,最毒婦人心,這『羅剎夫人』白如冰尤然,她貌艷如花,卻心似蛇蠍,如今你既明瞭全盤,就該明白為什麼凡跟夏侯前輩有關聯之人,皆在她殺害之列了吧!」
夏侯嵐一點頭,道:「和尚,我明白了,只是那『金陵』董家為什麼也……」
癲和尚搖頭說道:「冰人難做,當日夏侯前輩與柴前輩之結合,就是董天鶴那老兒的大媒,所以那白如冰……」
夏侯嵐道:「我明白了,和尚,那位董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癲和尚道:「檀樾是指為什麼董婉若先是董天鶴的女兒,後來卻一變又成了白如冰的女兒白素貞?」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和尚!」
癲和尚搖頭說道:「檀樾,這又是一段不為人知的隱情了……」頓了頓,接道:「那白素貞原是白如冰與金玉容所生,金玉容被白如冰親手殺害之後遂改姓了母姓,那董天鶴也確有個女兒董婉若,只是那董婉若早已在一次『雞鳴寺』燒香還願時,被白如冰殺害了,後日的董婉若,也就是到賭棚裡跪求你的那位,就是白素貞假扮冒充的……」
夏侯嵐道:「白如冰她好大的罪孽……」一頓接道:「和尚,難道那董天鶴看不出自己親生女兒真假?」
癲和尚道:「親骨肉,朝夕相處,晨昏問安。哪有看不出的?只是那董天鶴早在多年前便雙目失明,縱然董家下人眾多,但下人們總不及親生父母,再說董天鶴都把她當了親生,下人們誰又會多疑不把她當姑娘?何況更有個總管莫子京在旁!」
夏侯嵐道:「那白如冰既有殺害董天鶴滿門之心,何須……」
癲和尚截口說道:「檀樾糊塗,白如冰也知董天鶴家藏『玉蟾蜍』,她當然要先奪取了『玉蟾蜍』後再殺董家滿門!」
夏侯嵐點頭說道:「好厲害的女人,和尚,還有,那白如冰既殺了冷天池座下四侍,冷天池怎會反過來……」
癲和尚道:「檀樾更糊塗,那書妖、琴魔、賭鬼、酒怪之死,是你檀樾下的手麼?」
夏侯嵐道:「自然不是!」
「是嘍!」癲和尚道:「那你怎知他四人是真死抑或是假死?」
夏侯嵐詫聲說道:「和尚,難道有假?」
癲和尚道:「當然是假不真!」
夏侯嵐道:「可是,和尚,我親眼……」
癲和尚道:「檀樾可曾細看?」
夏侯嵐搖頭說道:「這倒沒有!」
癲和尚淡淡一笑,道:「龜息大法,再加上每人眉心塗上一片血,便輕易瞞過了檀樾!」
夏侯嵐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四侍當日之所謂尋仇……」
癲和尚道:「其目的不過在引出檀樾你來!」
夏侯嵐道:「和尚,這個忙你算幫上了!」
癲和尚一怔,旋即苦笑說道:「檀樾,和尚我是人非神,事先我哪裡知道?」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和尚,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
癲和尚道:「都是和尚聽來的!」
夏侯嵐道:「都是聽白如冰自己說的?」
癲和尚點了點頭,道:「白如冰將這些事原原本本地說給她女兒聽,可巧我和尚就在隔壁,將她這一番話聽個清清楚楚!」
夏侯嵐道:「和尚,看來那『玉蟾蜍』已落在白如冰手中了!」
「當然!」癲和尚道:「要不然憑什麼想一網打盡天下武林?」
夏侯嵐沉默了一下,抬眼說道:「和尚,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癲和尚道:「說吧,我和尚知無不言!」
夏侯嵐抬手一指癲和尚左手臂,道:「我記得你有個長年不離身的鐵心木手鐲!」
癲和尚點頭說道:「是啊,怎麼?」
夏侯嵐道:「如今你那隻鐵心木手鐲哪裡去了?」
癲和尚道:「送人了,怎麼?」
夏侯嵐道:「不怎麼,送給誰了?」
癲和尚道:「送給了『衡山」雷音寺』主持和尚,就是給我剃度的那位高僧,說起來這還是當年你詐死以後的事,有什麼不對麼?」
夏侯嵐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不對,只是,和尚,我在『洪澤湖』底發現了一具上系大石的人骨,那人骨的手臂上,正套著你那當世獨一無二的鐵心木手鐲!」
癲和尚霍地蹦了起來,變色叫道:「老和尚遇害了,檀樾,這是誰下的毒手?」
夏侯嵐淡淡搖頭說道:「不知道,和尚,你知道我發現了那付人骨後做何感想?」
癲和尚瞪著眼道:「你做何感想?」
夏侯嵐道:「我認為他是『五嶽遊魂』蒯半千!」
癲和尚顏色不變,道:「那麼我這個瘋癲和尚呢?」
夏侯嵐搖頭說道:「我只認為你這個癲和尚是假扮冒充的,但我不知道是誰?」
癲和尚道:「這是你當初的想法?」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
癲和尚道:「那麼,如今呢?」
夏侯嵐道:「如今我自然認為你才是蒯半千!」
癲和尚突然一聲冷笑搖了頭:「你錯了,我不是蒯半千!」
夏侯嵐一震躍起,道:「那麼你是誰?」
癲和尚道:「金玉容,或那葛衣老兒,你說我是誰都行!」
夏侯嵐明白了,忙斂態笑道:「和尚……」
「別說我!」癲和尚怒聲說道:「我和尚死了!」
夏侯嵐道:「和尚,你不能怪我這麼想,再說我說的是別人假扮冒充你,也沒有說你本身怎麼樣,你何必那麼大火氣?」
癲和尚默然不語,突然雙掌合十,閉上老眼,嘴唇一陣翕動,神色至為肅穆,夏侯嵐詫聲說道:「和尚,你在幹什麼?」
癲和尚放下雙手睜開老眼,冷冷說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和尚我罪孽深重,一求佛祖慈悲,二為老和尚誦一遍經!」
夏侯嵐道:「和尚,你以為……」
癲和尚截口說道:「自然是有人把老和尚誤認成了我!」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和尚,你以為那是誰?」
癲和尚道:「除了白如冰外,我和尚想不出還有別人!」
夏侯嵐雙眉軒動,目射煞威,道:「看來我夏侯嵐是個不祥之人!」
癲和尚冷冷說道:「還有一個呢?我和尚聽說小翠紅死了!」
夏侯嵐心中一慘,點了點頭,遂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癲和尚動容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檀樾,你又害死了一個!」
夏侯嵐身形倏顫,道:「和尚,所以說我是個不祥之人!」
「算了檀樾!」癲和尚突然一笑說道:「我和尚說句公道話,禍由夏侯前輩起,罪該歸白如冰一身,和尚等是無辜的受害者,至於檀樾你嘛,則是個可憐的替人承受者,言盡於此,咱們該走了!」
夏侯嵐為之一怔,道:「走?和尚哪裡走?」
癲和尚道:「我和尚不會拉你往西天極樂去,因為你是個魔中之魔,只配往阿鼻地獄走,自然是脫出此困到外面去!」
夏侯嵐詫聲說道:「和尚,你有脫困之路,脫困之法麼?」
癲和尚一點頭,道:「自然有,否則我和尚焉敢誇海口?要不然我和尚豈會那麼安穩地陪你坐在這兒聊天?」
夏侯嵐抬眼四顧,道:「和尚,我看不出何處……」
癲和尚一笑說道:「這時候你就不如我和尚了,檀樾,和尚請問,此處何處?」
夏侯嵐道:「『燕子磯』!」
癲和尚「呸!」地一聲道:「這要你說?我和尚問你我置身處!」
夏侯嵐失笑說道:「『古洞天』!」
「是嘍!」癲和尚笑道:「倘是個死洞,何來『天』字?」
夏侯嵐搖頭說道:「和尚,別亂扯,『天』字不作此解!」
癲和尚笑道:「我和尚雖然一肚子狗肉、酒,但那放墨之處所藏卻不見得比你少,這『天』字在此處就得照我和尚的解法!」
夏侯嵐抬頭上望,頭頂是盞大燈,道:「那麼,和尚,何處是天?」
癲和尚笑道:「檀樾,天在亮處!」
夏侯嵐腦際靈光一閃,道:「和尚,你說這盞燈……」
癲和尚道:「燈上便是這洞天之天!」
夏侯嵐目中異采方閃,癲和尚已縱身而起,伸手摘下那盞大燈,一道月光隨癲和尚射落地上!頂上是個一人粗細的圓洞!
夏侯嵐大喜,道:「和尚,你何不早說?」
癲和尚兩眼一翻,道:「要能早說,我和尚會不早說麼?」
夏侯嵐微愕說道:「和尚,為何不能早說?」
癲和尚眨眨眼笑道:「這時候你又不如我和尚了,是你沒在意,獨我和尚留了心,白如冰母女雖去,卻仍留有狗腿子在外面監視偷窺,我和尚若說了,被他們封死這唯一的出口,你我豈不當真地出不去了!」
夏侯嵐道:「如今他們走了?」
癲和尚道:「早在片刻之前就走了!」
夏侯嵐道:「和尚,你是怎麼知道這出口的?」
癲和尚笑道:「此處無風燈自動,白如冰在磯頂的話聲隱約由燈上透下,檀樾,難道這還不夠麼?」
「夠了,和尚!」夏侯嵐突然一揖至地,道:「和尚,死者已矣,生者猶待救援,為羅家及天下武林,還有夏侯嵐一身血仇,請受我一拜!」
癲和尚未防有此,沒能躲開,一甩手跺了腳,燈滅,身起,他口中說道:「你想讓我和尚少活幾年,我和尚先走了!」
縮身鑽洞而上,洞中為之更黑!
夏侯嵐未怠慢,跟著騰身掠起!
這個洞口,只有一人大小,癲和尚身形枯瘦矮小,一鑽便出,夏侯嵐雖也出來了,衣衫卻被劃破了好幾處!
江風拂面,鉤月當頭,站立處,正是磯上那朱欄碧瓦的「御碑亭」後,往遠看,尚能望見「金陵城」一兩點燈火!
望著癲和尚,夏侯嵐倏然而笑,道:「走吧!和尚!」
癲和尚未動,道:「檀樾,哪裡去?」
夏侯嵐道:「自然是往『金陵城』裡去!」
瘴和尚一搖頭,道:「要去你去,我和尚可不去!」
夏侯嵐一怔說道:「和尚,你為什麼不去?」
癲和尚道:「我和尚另有去處,另有任務!」
夏侯嵐愕然說道:「和尚,什麼去處,什麼任務?」
癲和尚道:「只知為他人忙,怎好忘了你那心上人兒?你去馳援羅家及解武林群豪之厄,和尚我則乘隙去救你那心上人兒,咱們分頭並進,各幹各的!」
夏侯嵐這才想起上官鳳,倏然笑道:「和尚,說得是,我先謝……」
話猶未說完,癲和尚便自截口說道:「那麼事不宜遲,遲恐有變,我和尚走了!」
話落,身起,大袖一擺,枯瘦身形破空射去!
望著那飛射而去的癲和尚,夏侯嵐一聲:「和尚,我在『金陵』城西羅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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