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英混身是血,人昏迷不醒,傷得不輕,好的是血已經止住。
倒是那九位堂主齊向紀珠、芙蓉抱拳躬身:「三少、姑娘。」
紀珠匆忙答了一禮,先看鐵英傷勢,只見鐵英混身上下十幾處兵刃之傷,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傷一時還看不出。
只聽秦玉松道:「三少,爺的血是我止的,我閉了爺身上幾處大穴。」
紀珠道:「能不能先給鐵大哥上藥裹傷?」
秦玉松道:「我們不敢專擅,只等您來看一看。」
秦玉松等是鐵英麾下內外五堂的十位堂主,足證不但是鐵英的得力助手,而且是鐵英的親信,是不是先給鐵英上藥裹傷,連他們都不敢做主,非等紀珠先來看過,可見,在秦玉松等的心目中,是把紀珠他看成了鐵霸王的什麼人!
紀珠一陣感動,同時也感到肩上一陣重壓,當即道:「先給鐵大哥上藥裹傷。」
秦玉松恭應一聲,轉過臉去道:「大哥、二哥。」
內五堂的四位堂主,立即抬來屏風擋住了鐵英,而且傳令急送熱水。
人多好辦事,四位堂主正在屏風後忙的時候,十幾名弟兄輪流提桶端盤送來熱水。
只聽得屏風後水聲嘩嘩,只看見花磚鋪成的地上血水橫流,沒一會兒工夫,屏風撤去,鐵英渾身上下已包紮滿了,但是人仍昏迷不醒。
紀珠看得出秦玉松並沒有閉穴使鐵英昏睡,鐵英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為受傷過重,失血過多之故。
他上前把了一下鐵英的脈,只覺鐵英脈象還不算太壞,這才稍微放了點心。
他這裡剛鬆手,秦玉松立即命人抬走鐵英,暫歇萬姑娘臥房,並且命煎藥內服。
提起了萬姑娘,紀珠跟芙蓉這才想起,進來就沒看見萬海若跟她那兩名侍婢。
紀珠要問,姑娘芙蓉搶了先:「五哥,怎麼沒看見萬姑娘?」
秦玉松道:「爺讓她躲了,這件事就是由萬姑娘起的。」
這句話聽得紀珠、芙蓉一怔。
紀珠道:「現在咱們可以談了,怎麼回事?五哥。」
秦玉松道:「是這樣的,你跟姑娘走後沒多久,胡同外的弟兄來報,有大批身份不明的人打聽萬姑娘,萬姑娘一聽就說仇家上門,是衝著她來的,您想爺能不管,能容得了這個?
當即就讓萬姑娘躲,萬姑娘起先不肯,後來爺都發了火,萬姑娘這才帶著兩個待婢躲了。她們三位剛走,人來到了,十幾個,指名要找萬姑娘,爺責他們不懂江湖規矩,太不把北六省江湖道放在眼裡,爺讓他們有事沖姓鐵的來,一聽爺就是鐵霸王,馬上有幾個要撤,可是有幾個不肯,還挺狂傲,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爺一個對十幾個,我看情勢不對,衝出去招呼人手,等再折回來,爺已經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了。」
芙蓉柳眉倒豎:「好大的膽,且不說是不是把北六省江湖道放在眼裡,這兒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京城所在,居然敢……」
紀珠抬手攔住了芙蓉道:「五哥,來人只有你見著了,他們都是些何許人?」
秦玉松道:「不知道,他們個個黑巾蒙面。」
紀珠『叨』了一聲道:「他們往哪兒撤了?」
秦玉松臉色微變,道:「三少,說來真是慚愧,也許那個時候大夥兒都亂了,往常就是只螞蟻也別想逃過我們的耳目,可是,這回的這些人,居然就讓他們那麼撤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哪兒去了。」
紀珠道:「那麼,萬姑娘又進到哪兒去了?」
秦玉松道:「也不知道,萬姑娘臨走的時候沒說,爺也沒來得及問。」
芙蓉道:「只等找到萬姑娘,就不難知道那些人是誰了。」
紀珠道:「五哥,那些人說話什麼口音?」
秦玉松道:「有的一口京片子,有的不是京片子,似乎帶點南方口音。」
紀珠道:「一聽說是鐵霸王在這兒,那幾個要撤的,想必是一口京片子,那幾個不想撤的,則是南方口音?」
秦玉松忙一點頭道:「對,三少,您怎麼知道?」
芙蓉目間奇光神色大動,叫道:「紀珠,你是說——」
她沒說下去。
紀珠臉色冷命,點頭道:「恐怕是了,在京裡,誰不知道鐵霸王,誰又敢輕易招惹北六省江湖道?只有他們眼高於頂,目空一切,仗著那點名氣,自以為了不得了。」
秦玉松急道:「三少,您知道是什麼人?」
紀珠臉色一整,道:「五哥,你跟幾位兄長都在這兒,我要當面告訴各位,這件事我不能不管,可是只要我管了,就不希望別人亂伸手,就連你們十位也包括在內、我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我的話,絕不許輕舉妄動。」
秦玉松忙道:「三少,這——」
紀珠道:「諸位兄長既然這麼看重我,就應該聽我的,我相信,就是鐵大哥在這兒,只要我堅持,他也得點頭。」
秦玉松遲緩一下,道:「既然您這麼說,那您吩咐——」
紀珠道:「五哥,我不是說說就算的,兄長們既是點了頭,那我就要明說一句,從現在起,有哪一個不聽我的,規法議處,五哥你掌刑,也請替我執法。」
秦玉松神色一鎮,道:「是,三少,我們絕不敢。」
有了掌刑的秦五爺這麼一句,其他九位堂主都低下了頭。
紀珠吸了一口氣,道:「我的第一道令諭,外面樁卡不動,十位兄長全力衛護萬姑娘住處,別的事情不必管.任何人不得擅離職守。」
十位堂主猛抬頭。
秦玉松一怔道:「您只讓我們——」
紀珠道:「不錯,找出那些人來為鐵大哥報仇,那是我的事。」
「這。」
「五哥你們剛才怎麼答應我的?」
秦玉松忙道:「三少,我們謹遵令諭,可是您能不能讓我們知道為什麼?」
紀珠道:「諸位為什麼非要知道為什麼不可?」
秦玉松正色道:「三少,我們都是跟隨爺多少年的,爺待我們如親兄弟,推心置腹,肝膽相照,爺如今受了這個,我們不能手刃仇佳誰,心裡難受。」
紀珠暗暗一陣感動,道:「五哥,我都明白,我也是不得已,我這是為北六省江湖道留一步退路,咱們不在乎任何江湖道,可是不能不顧忌官家。」
秦玉松跟另九位臉上變色,齊聲叫道:「官家?」
紀珠道:「如果我沒有料錯,那些人是由江南那有數的幾個跟官家高手組成的,他們意在萬姑娘,不在鐵大哥,不願意招惹鐵大哥的是官家高手,不願撤走的,也就是江南那有數的幾個人物。」
秦玉松叫道:「原來是他們,三少,他們已經招惹了我們。」
「五哥,招惹北六省江湖道的是江南那幾個,不是官家,所以我們必須要忍讓一步,胳膊別不過大腿,真要逼急了官家,北六省江湖道還是招架不住,所以,由我出面,官家也好,江南那幾個也好,我遼東李家是兩不在乎,這就是我一點心意,諸位明自了麼?』十個人互望了一眼,都低下了頭,秦玉松旋即抬頭道:「三少,您的心意,我們感激,我們不能不承認,憑北六省江湖道,是別不過官家,只是他們這樣對待萬姑娘一個弱女子——」
「五哥,只相連鐵大哥都被蒙在鼓裡了,萬姑娘應該不是弱女子,怕只怕她跟匡復義師有關了。」
那九個,猛抬頭。
秦玉松身軀猛震,驚呼出聲:「原來,原來——三少,萬姑娘要是跟匡復義師有關,江南那幾個素被朝廷視為叛逆,又怎麼會——」
「五哥,人不盡相同,連匡復義師之中都有喪心病狂,暗地裡賣身投靠的不肖之徒啊!
『獨山翎』魚殼是何許人物,愛新覺羅的主子南巡,他曾經行刺,可是如今呢,他接受了那個主子的禮聘,成為東宮儲君的貼身護衛!」
秦玉松身軀一陣抖動,道:「您是說,他們不死心,還會再來?」
「只要萬姑娘回來,他們一定會再來。」
「那麼,三少,如果他們再來呢,我們還不是要招惹官家?」
紀珠雙眉一聳,道:「只他們再來,我准許全力施為,不必顧忌。因為那是自衛。」
秦玉松道:「謝三少,但願萬姑娘趕快回來。」
紀珠轉臉望芙蓉道:「你先走,找年爺,告訴他我馬上要見他。」
芙蓉一怔,道:「你是要——」
「現在別問,照我的話做。」
「你要在哪兒見他?」
「哪兒都行,『雍王府』也可以。」
「哪麼我先走,你隨後趕到『雍王府』去。」
「好。」
芙蓉說走就走。
紀珠不擔心她,鐵英這邊的樁卡都知道她,至少剛才也看見她跟李三少、掌刑五堂主秦五爺一起進了萬家,如今又從萬家出來,官家那邊,她又有人在「雍王府」的身份,相信也沒有人敢惹她。
芙蓉走後,紀珠就讓秦玉松帶他去看鐵英,進了萬姑娘的臥房只見鐵英猶自睡著,睡得很安詳,紀珠放了一大半心,又交代秦玉松幾句之後,他也走了。
他要趕去跟年羹堯會面去。
出了萬姑娘的住處,他一眼就看出門四週遭十丈內。布了不少樁卡。
他裝不知道,那些弟兄也沒跟他打招呼。
他步履飛快的往胡同外走,剛出胡同口,從一旁牆角拐過來一個前衣破爛的年輕要飯化子,迎著他衝出了手,那隻手,滿是油泥,都看不見肌膚。
只碰見可憐兮兮的要飯的,紀珠從不會不理,當即摸出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年輕要飯化子接過碎銀哈腰直謝,臨走低聲說了一句:「三少,請跟我來。」
紀珠一怔,要飯的轉身就走。
看要飯的背影,再想想剛才那句話,紀珠立即認出,要飯的竟然是姑娘萬海若兩名侍婢之一的綠雲。
他不禁為綠雲喬妝改扮之高明,讚歎當余邁步跟了過去。
走過了兩條街後,巧扮要飯化子的綠雲,拐進了一條胡同走沒多遠,她又拐進了胡同裡的一條小胡同。
小胡同裡只一戶人家,她推門就進去了。
紀珠知道,已經到了地頭了,他沒猶豫的跟了進去,進門是個小院子,姑娘萬海若帶著紫雲,旁邊還有綠雲,就在院子裡站著。
紀珠剛一聲:「萬姑娘——」
萬海若帶著香風迎到,臉色肅穆而沉重:「鐵爺怎麼樣?」
紀珠道:「傷了,傷得很重,不過現在已經不要緊了。」
萬海若眉宇間忽掠過一絲憂色:「我不願意走,更不願他代我應付,但是你是知道他的脾氣的,再說,來的人我實在應付不了。」
紀珠道:「姑娘現在何必還再說這些?」
萬海若道:「原以為,以鐵爺的身份地位,他們會有所顧忌,可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還是傷了鐵爺,我想回去看看,可是又不敢,怕給鐵爺他們惹出麻煩,只要我不回去,那個地方頂多被監視——」
紀珠道:「姑娘知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萬海若道:「知道。」
紀珠道:「哦-一」
萬海若道:「他們是江南來的那幾個,還有官家高手,一聽說江南那幾個被聘到京裡來,我就知道要糟了。」
紀珠道:「姑娘既早知道,為什麼不早做防範?」
萬海若道:「我本來打算投避一下的,可是後來你跟鐵爺來了,我不能不暫留一下,可卻沒想到他們會來的這麼快。」
紀珠道:「這麼說,倒是鐵大哥跟我耽誤了。」
萬海若道:「那倒也不是,只他們應聘到了京迎,遲早總會找上我的。」
話聲至此,目光忽凝:「三少,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是幹什麼的?」
紀珠道:「萬姑娘,我已經猜到幾成了。」
萬海若沉默了一下道:「有件事,恐怕三少永遠也猜不到。」
紀珠道;「姑娘是說——」
萬海若微一搖頭道:「目下還是不說的好,免得——」
話鋒一頓,話題忽轉:「三少,關於鐵爺,我實在沒有能力為他做些什麼,心裡實在是很難過。」
紀珠道:「不用姑娘為他做什麼,該做的自有我去做。」
萬海若道:「我為鐵爺跟我自己謝謝三少,不過,三少最好不要把鐵爺牽扯進去,他雖然領袖北六省江湖道,官家對他固然有此容忍,但那總是有限度的,一旦官家到了不能容忍的時候,對鐵爺跟整個北六省江湖道來說,仍然是一個無法抗拒的大劫難。」
紀珠道:「這個我知道,所以我交代十位堂主,只能自衛。
其他的自有我來做。」
「憑三少跟他的關係那還不是一樣麼?」
「話是不錯,但是我自有我的辦法。」
萬海若道:「那最好——」
紀珠目光一凝,道:「姑娘恕我直言一句,處在這座京城裡,你連足以自衛的能力都沒,我實在想不通,對匡復工作你能做些什麼?」
萬海若眉梢兒微揚道:「三少,有些事不能靠力,力不如管,憑武功,再高絕充其量也只能殺幾個滿虜,死幾個滿虜,對匡復大業又有什麼助益?」
「 那麼姑娘——」
萬海若肅然道:「我的做法是沒有死傷,不流血,我的目的是使旗幟易於一夕之間,一舉復我神州。」
「敢請姑娘明教。」
萬海若道:「我不是『雍王府』的人,但我在暗中為『雍王府』盡心盡力,希望他能擊敗他的兄弟們,執掌大寶。」
紀珠呆了一呆道:「敢再請姑娘明教。」
「允顧英察,但性陰騖狠毒,一旦他接掌大寶,手足兄弟將無一能倖免,也必行苛政以御萬民,到那時,他的兄弟為自保聯手,天下萬民為暴政而揭竿,裡應外合,三少,是不是比殺幾個滿虜較能收到匡算的效用?」
紀珠沉默了一下,道:「多謝姑娘教我,但是,從今以後,恐怕姑娘無法再在京城裡面活動了。」
萬海若道:「我也這麼擔心,但並不是一定就算如三少所說,萬海若之後,也並不是沒有他人。」
「姑娘以為這個看法正確無誤?」
「三少看呢?」
紀珠道:「姑娘,遼東李家曾經執掌『日月令符』,但在早年交還令符之後,即不便再主動過問義軍中事,所以對姑娘的看法與做法,實不便置呼,但是,事關重大,一念之誤,不但足以影響整個匡復大業的成敗,而且影響我漢族世胃萬代子孫,姑娘不可不慎。」
萬海若正色的說道:「我是秉承家師的令諭,家師則是受義軍首領的指示,應該是正確無誤的。」
紀珠道:「既然這樣,相信義軍方面自有正確策略,我還有事,不便久留,告辭。」
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萬海若道:「三少好走,我不送。」
紀珠突然回過了身,道:「姑娘選擇這個地方暫住——」
萬海若截口道:「我自信安全無虞,三少不必擔心我,請多為鐵爺的事費心。」
紀珠道:「那是一定,姑娘請放心就是。」
他轉身走了。
萬海若沒動,目送著紀珠離去,嬌靨上泛起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口 口 口
紀珠一離開萬海若的臨時住處,就首奔他跟姑娘芙蓉的住處。
他腳底下快,一路上也沒別的耽誤。
只片刻工夫,他已然返抵「家」門。
一進院子,就看見年羹堯從堂屋裡站了起來,芙蓉站在另一邊。
只年羹堯一個人,這回他居然沒帶衛士。
其實憑年羹堯的一身所學,普天之下他都去得,在這座京城裡,又問必帶什麼衛士?
紀珠一進堂屋,年羹堯先含笑招呼:「兄弟。」
紀珠抱了抱拳:「年爺百忙,麻煩年爺跑這一趟,我先致歉,也道謝。」
年羹堯帶笑說道:「兄弟要見我,我受寵若驚,還能不馬上趕到,何況,我也正要來見兄弟你。」
紀珠目光一換:「年爺也正要見我!什麼事?」
年羹堯道:「不急,先說你的事。」
芙蓉道:「坐下來說吧。」
紀珠、年羹堯落了座。
芙蓉給紀珠倒來一杯茶之後,才坐在紀珠身旁。
年羹堯一笑道:「兄弟,你令人羨慕!」
美蓉嬌靨一紅,頭微微低了下去。
紀珠微一笑,道:「芙蓉還沒告訴您?」
年羹堯道:「沒有,我問過她,可是她非要等你回來告訴我。」
可見姑娘不專擅,處處尊重紀珠,雖然小事一樁,但由此可見姑娘對紀珠的心。
紀珠的心裡一陣感動,神情一肅,把萬姑娘那兒所發生的事,以及鐵霸王被傷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年羹堯靜聽之餘,臉色連變。
等到紀珠把話說完,他臉色一轉冷,肅肩揚雙眉震聲道:「有這種事?誰敢輕動鐵霸王,兄弟,知道是哪裡的人麼?」
紀珠道:「知道。」
年羹堯忙道:「是哪一路的人?」
紀珠道:「官家高手,跟江南來的幾位人物。」
年羹堯一怔:「怎麼會是他們?」
紀珠道:「我想年爺清楚,江南這幾個人物,在未應聘來京之前,都是朝廷眼裡的叛逆,一旦應聘來京,就搖身一變成了大清朝的順民,而且是食官家俸祿的公門中人,他們提出密告,指鐵霸王的紅粉知己為叛逆中人,然後會同官家好手前往緝捕,鐵霸王不知情,起而衛護紅粉知己,因而受了重傷!」
年羹堯臉色一變:「原未如此,鐵霸王的紅粉知己,是叛逆麼?」
紀珠一點頭道:「我不否認,她是,寄身風塵,為的是匡復大業。」
年羹堯道:「那麼兄弟你找我來是——」
紀珠道:「我跟肩負這方面職責的衙門不熟,想請年爺用四爺跟年爺之力知會他們,關於鐵霸王這一部分他認了,也希望官家從此不要再招惹他,我以為官家跟北六省道能相安無事,則兩蒙其利,否則,對雙方面都是損失。」
年羹堯目光一凝:「那麼,鐵霸王的紅粉知己那方面,跟江南來的人物之間呢?」
紀珠道:「鐵霸王紅粉知己的事,我不管,但是堂堂北六省江湖道的總瓢把子,不能受這個,江南那幾個給予他的,無論如何我要代他從他們的身上找回來的,這個也希望官家不要過問。」
年羹堯微一笑:「兄弟說話高明,不為他的紅粉知己,為鐵霸王,其實還不等於是為鐵霸王的紅粉知己。」
紀珠道:「隨年爺怎麼想都可以,不過受重傷的是鐵霸王。」
年羹堯眉鋒微皺,面泛難色:「兄弟,你知道,官家那個衙門,就這件事來說,於法於理,並沒有錯,而且四爺也好,我也好,在這個時候,都不便出面,否則一旦讓大內知道,或者讓別個抓住這個把柄,那對四爺是大不利。」
紀珠雙眉激揚:「年爺,我請四祭跟您,是為鐵霸王為官家,不是為叛逆。」
年羹堯道:「這個我知道,只兄弟你能就不算了,當然是為官家,為鐵霸王,可是兄弟你還要找江南那幾個,就不是為官家、為鐵霸王了。」
「年爺,受傷的是鐵霸王。」
「咱們可以這麼說,怕只怕別人不這麼想。」
「年爺,鐵霸王的手下十堂,北六省江湖道的精英,已然部署待動,是我壓制了他們,如果一旦他們鬧起來,其結果固然是他們再難在北六省容身,但是相信官家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更何況,江南來的那幾個,是大內聘來維護東宮,而不是為雍王府,我除掉他們,或者把他們逐回江南,對『雍王府』應該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年勇堯苦笑了一下道:「兄弟,這些道理我都明白,也看得非常清楚,可是這裡頭牽扯的有叛逆——」
紀珠道:「年爺,遼東李家也是叛逆。」
年羹堯道:「那不同,遼東李家曾為皇上除過鰲拜,對當今有大功,而且兄弟作是老郡主推薦給東宮的,也經皇上點過頭。」
紀珠雙眉陡揚,道:「既是年爺這麼為難,我不敢相強,那麼我只好照自己的辦法來辦這件事了。」
芙蓉忙道:「紀珠——」
紀珠道:「芙蓉,你知道,鐵大哥受的,我是非替他找回來不可,遼東李家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芙蓉大急,忙望年羹堯。
年羹堯搖手笑道:「兄弟,別動氣、別動氣,這樣好不好,你的事我來想辦法,絕對如你的意,可是你是不是也能幫四爺個忙?」
紀珠道:「年爺讓我幫四爺什麼忙?」
年羹堯道:「就是老大那兒找來個喇嘛作法的事。」
紀珠道:「年爺以為我還能幫四爺什麼忙?」
年羹堯頓了頓,道:「大內跟四爺要證據,『雍王府』曾經派出了好幾個好手,都讓擋回來了。」
紀珠道:「年爺是讓我幫忙找證據?」
「我想請兄弟把那個喇嘛弄到手。」
紀珠臉色微寒:「年爺這是條件交換?」
「天地良心!」年羹堯叫道:「兄弟我來找你幫忙的事,可是說在你告訴我的這件事前頭的。」
的晚,在紀珠沒告訴他鐵霸王的事以前,他是說過正有事找紀珠幫忙,而且他也是讓紀珠先說為什麼找他來的。
紀珠站了起來,邁步走向門邊。
芙蓉忙站起。
年羹堯也忙站了起來:「兄弟——」
「年爺,」紀珠背向著年羹堯,截口道:「只我為『雍王府』做了這件事,『雍王府』就不怕再有什麼叛逆牽扯了?」
年羹堯的臉色微苦,說道:「兄弟,你不知道,捍衛京畿、大內統領官家好手的,是納蘭,他現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兒,眾家阿哥,沒有一個不極力討好他的,偏偏他是不怎麼好說話。」
紀珠道:「大學士明珠的兒子?」
「不錯,就是明珠那個兒子。」
「聽說此人長得俊逸不凡,而且文武雙絕,尤其擅詩詞。」
「是啊!要不然他的聖眷怎麼會這麼隆,要不然他怎麼會目空一切的,把准都不放在眼裡呢。」
紀珠沒說話。
年羹堯道:「兄弟,你要是不願意——」
「不!」紀珠道:「一個時辰之內,我把那個喇嘛送交『雍王府』,年爺只請四爺盡快找個機會,安排我跟納蘭見一面就行了。」
芙蓉神情震動,還沒說話。
年羹堯大喜,而且喜出望外,大叫一聲道:「行,謝謝兄弟,行,我這就趕回去,請四爺盡快安排去。」
話落,他一陣風似的走了。
芙蓉一步到了紀珠身旁,叫道:「紀珠——」
紀珠沒讓她說下去,道:「我馬上就走,我走了以後,你趕到萬姑娘那兒照顧鐵大哥去,同時代我壓制秦玉松他們,絕不能讓他們輕舉妄動。」
「可是你——」
「區區一個紅衣喇嘛還難不倒我,我走了。」
紀珠話落閃身,人已不見。
芙蓉想再叮囑他一句,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站在堂屋門裡望夜空,嬌靨上的神邑令人難以言喻——
口 口
夜,這時候的夜,在繁華的京城裡,還是熱鬧的。
可是在內城的直郡王府裡,卻是異常寧靜。
整座直郡王府,看不見一點燈光,漆黑一片。
不,後院,後院有幾點燈光。
在那亭、台、樓、樹一應俱全的後院裡,擺著一張上鋪大紅桌圍的方桌,桌上,一對燭台、一隻香爐燭台上點著一對白蠟,香爐裡插著三支線香,那就是幾點光亮的所在。
在香爐後頭,豎立著傀儡也似的一個小木人,高矮約有半尺,頭顱、四肢俱全,在正心窩部位插著一根銀針,映著燭光,閃閃發亮。
在桌子後頭的一隻蒲團上,閉目盤膝的坐著一個喇嘛,一襲刺眼的紅衣,罩在那魁偉、高大,半截鐵塔也似的身軀上,再加上喇嘛他刻頭環眼,濃眉虯髯,一臉的橫肉,看上去只覺他猙獰兇惡,而且威猛懾人。
若大一座直郡王府,除了這幾點燈光,到處是漆黑一片。
偌大一座直郡王府,除了這個紅衣喇嘛倒處空蕩寂靜,再也看不到人。
不,有人。
就在這個時候,紅衣喇嘛面前,也就是桌子前頭,多了個人。
沒看見他是從哪兒來的,只看見他現在冷肅的挺立在桌子前。
他,正是紀珠。
紅衣喇嘛還閉目盤坐,似入定,茫無所覺。
紀珠抬手彈指,指鳳過處,三根線香倏然而滅.細小火星為之激射飛揚。
「什麼人敢毀佛爺法壇?」
悶雷似的沉喝聲中,紅衣喇嘛猛睜雙目,一見紀珠,臉色一變:「老頭兒不行,換個乳臭未乾的小兒來了,佛爺看,你們府裡大概是沒人了。」
紀珠淡然道:「我是年輕幾歲,可是我這個年輕的要了你的命,你都未必知道。」
的確,剛才那強勁指風如果招呼腦袋,腦袋早就開花了。
紅衣喇嘛先是一怔,繼而哼哼獰笑。
在獰笑聲中,他突然抖袍袖一揮。
就這麼一揮,剎時,院子四周亮起燈光,而目十幾許道燈光齊向這邊射來,光亮耀眼。
紀珠經驗老到,深知這光亮乍起,照人眼花的一剎那間,是偷襲的絕佳時機,但他不怕,儘管光亮耀眼有一瞬間的工夫看不見週遭,可是他有敏銳的聽覺。
他沒聽見有什麼偷襲的破風之聲,倒是聽見了一個驚恐話聲:「李紀珠,是你?」
話聲來自背後,他一聽就聽出來了,說話的是直郡王。
換誰誰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回身,因為當面還有個莫測高深的紅衣喇嘛。
但紀珠藝高人膽大,他根本沒把紅衣喇嘛放在眼裡,是故,他緩緩轉過身去道:「是的王爺。」
這時候,他透過強烈的燈光,已可隱隱約約的看出,直郡工站在對面廊簷下,身旁站滿了弓上弦、刀出鞘的王府護衛。
只聽直郡王怒聲道:「你好大的膽,我正愁找不著你,你把宮子玉弄到哪兒去了,趙姑娘和如意為什麼都不見了?」
紀珠淡然道:「王爺這話是不是問錯人了,宮子玉跟我一起出去過是不錯,但是我們倆在外頭吃過飯以後就分手了,至於趙姑娘跟如意,我就更不知道,王爺也就更不該向我了。」
的確,趙桂琴跟如意是直郡王自己放出去的,怎能問別人。
只聽直郡王又道:「那麼這麼久一段工夫,你又上哪兒去了?」
紀珠道:「府裡在有喇嘛作法的事,我想王爺不會有什麼別的事,所以就出去到處逛逛。
大部分的時間待在八大胡同裡,王爺要是不信,盡可以派人去查。」
直郡王冷笑道:「我一時找不出你什麼破綻,不過我知道,這裡頭一定有毛病,而且毛病就出在你身上——」
紀珠道:「要是王爺非這麼想不可,我也沒辦法。」
直郡王道:「別我這麼想不這麼想,大喇嘛作法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外頭現在已經有人知道了,怎麼會洩漏出去的,是誰洩漏出去的?」
紀珠道:「王爺,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但並不見李紀珠一個。」
直郡王道:「這麼說你也不承認是你?」
「王爺已經對我起了疑心,我承認不承認,似乎已經是無關什麼緊要了。」
直郡王道:「那麼我問你,現在你來幹什麼來了?」
紀珠道:「王爺以為呢?」
「我以為你是來壞我的好事來了。」
「王爺錯了,我是來救王爺來了。」
「救我,什麼意思?」
「誠如王爺所說,喇嘛作法的事,外頭已經知道了,而且恐怕消息已經進了大內,他們所欠缺的只是證據——」
直郡王震聲道:「這麼說,你是幫他們來——」
紀珠道:「王爺又錯了,我剛不說過麼,我是來救王爺的。」
直郡王道:「我不懂,李紀珠,你到底是在玩什麼花樣?」
紀珠道:「這麼簡單的事,王爺怎麼會不懂,只我把這個喇嘛帶走,不就任何人也抓不到王爺的證據了麼?」
直郡王怒聲而笑,歷聲道:「李紀珠你把我當成了三歲孩童,這麼看你果然是來為他們別個跟我作對的,這麼一來,你剛才所說的話都白費了,趙姑娘、如意還有宮子玉的失蹤,一定是你搞的鬼,李紀珠,你休想再活著離開直郡王府,大喇嘛,給我殺!」
紅衣喇嘛洪聲而笑:「王爺,殺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兒,何用我親自出手,衛士們,給佛爺殺。」
紅衣喇嘛只一聲「殺」,十幾廿道燈光中人影閃動,只見前左右三方面十幾條人影從廊簷下騰起,飛鳥也似的直撲過來。
紀珠卓立不動,他兩手空空,沒帶兵刃,而那十幾條人影,不是使刀就是用劍,燈光照射之下,只見刀光劍影分三方面罩向紀珠。
紀珠不躲不閃,不但不躲不閃,反而突然彈起身軀,脫弩之矢似的,疾馳迎面撲來的三條人影。
這三條人影都使劍,而且三把長劍招式已溢、攻勢已動,寒光劍氣故龍般,頗具威力,也頗見凌厲。
就這間不容髮當兒,只見紀珠人影一閃,迎面撲來的三條人影中發出一聲向哼,再看時,居中那人兩手已空,一把長劍到了紀珠手裡。
只見紀珠旋風般轉身,手中長劍疾擺,一片耀眼的寒光飛灑出去,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十幾條人影的掌中兵刃一起脫手飛去,有的頓化長虹,有的面飛平射,嚇得簡簷下黑壓壓的那一片裡面,驚呼四起,急忙躲避。
那十幾個護衛成半弧形的飄落地上,一個個左手抱右碗,一臉的驚恐色,都傻住了。
空手奪劍,旋身出招一氣呵成,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只一劍,十幾個直郡王府高手的兵刃全脫了手。
何止這十幾個傻住了,局簷下黑壓壓的那一片,包括直郡王在內,都傻住了。
紅衣喇嘛怨聲大叫:「沒用的東西,就憑你們這種身手,怎麼能幫王爺——」
他叫聲未了,只見那十幾個中的一個,右手扶快探腰,順勢揚起。
紀珠適時冷叫:「我不願傷人,但是——」
他抬起長劍,振腕實抖,只見一朵劍花從劍尖上飛射而出,迎著那護衛揚起的右腕只一閃而過。
血光崩現,那護衛大叫聲中抱著右小臂滿地亂滾同時,「叭啦」一聲,一支齊腕而斷的右掌落在地上。
這一突變驚人!
紀珠這一劍,更嚇破人膽,震懾全場。
誰還敢再輕舉妄動。
直郡王失聲驚喝:「李紀珠你好大膽!」
喝聲方落,紅衣喇嘛霹靂般震聲大喝又起:「沒用的東西,都閃開,看佛爺為王爺活劈這個叛徒。」
巴不得有他這一句。
那十幾個扶起滿地亂滾的那一個,急忙退人四周廊簷下。
紅衣喇嘛大踏步繞到了桌前,在對紀珠背後:「小子,佛爺不願從你背後出手,你給佛爺轉過身。」
紀珠長劍下垂,站著沒動,道:「跟你動手,恐怕還用不著面對你。」
紅衣喇嘛氣得哇哇大叫:「小子,你也未免太驕狂了,不要仗著你手裡有兵刃,佛爺憑一雙鐵拳——」
「不必!」紀珠淡然截口,話聲中,右腕後揚,只見一道寒光疾射紅衣喇嘛。
紅衣喇嘛大驚:「你敢暗算——」
喝聲中,他就要躲,但是,那道寒光已貼著他頭頂射了過去,「篤」地一聲,射人了桌後一株粗如碗口的樹幹中,劍身入木及半,劍柄劇顫不已,還嗡嗡作響。
這裡紅衣喇嘛嚇出一身冷汗。
那裡紀珠又淡然的接了口,道:「大喇嘛,我現在跟你一樣,已經是雙手空空了,你還等些什麼?」
紅衣喇嘛環目暴睜,怪叫一聲,猛撲紀珠,兩隻蒲扇般毛茸茸大手當頭抓下。
紀珠像茫無所覺,卓立未動,容得紅衣喇嘛的雙手距頭頂不及三寸,他又像背後長了眼,霍然旋身,兩隻手掌揚起,掌心向已,中指微曲,疾迎紅衣喇嘛雙掌。
紅衣喇嘛如遭電擊,機價一顫,匆忙間雙掌急向外翻,沉腕暴退,滿臉震驚色,急急喝道:「你,你也是『密宗』傳人?」
紀珠淡然道:「怎麼見得?」
紅衣喇嘛驚聲道:「要不然你怎麼會『密宗』三大絕學之一的『翻天印』?」
紀珠道:「我不但會『翻天印』,我還會『降魔許』、『蘭花指』,會『密宗』絕學幹嗎非是『密宗』傳人不可,當今天下各大門派的絕學,我都曾經涉獵,也都會,演出來還都差強人意,你信不信?」
紅衣喇嘛道:「你還會『降魔許』、『蘭花指』?」
「不信你可以試試。」
紅衣喇嘛瞪著一雙環眼望紀珠,滿佈橫肉大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
顯然,對紀珠的話,他是半信半疑。
紀珠道:「大喇嘛,總不能聽說我會你們『密宗』的三大絕學,就把你嚇住了吧?」
他話聲方落,紅衣喇嘛大吼一聲又自撲到,一襲紅袍宛若一片紅雲,向著紀珠罩下。
紀珠道:「番僧,小心『蘭花指』。」
他右手劃半弧,掌心向下,食指、無名指、小指挺直前指,拇指微扣中指,曲指欲彈。
紅衣喇嘛驚叫一聲,閃身欲躲。
紀珠道:「留神『降魔許』。」
四指曲起,中指一挺,猛然點出。
他不過只是虛空一點。
紅衣喇嘛胸前卻似受千鈞重擊,砰、砰、砰一連倒退三步,高大身軀撞在充作法壇的方桌上面,蠟燭滅了,香爐翻了,口張處,一口鮮血噴出。
紀珠如影附形,閃身跟到,又一指點出,紅衣喇嘛應指就倒,紀珠右手一圈、一舉那高大魁偉的身軀已上了肩頭,左手一抓,把那具木頭人兒抓在了手裡,然後陡然拔起,扛著紅衣喇嘛直上夜空。
直郡王跟那些護衛們,真嚇傻了。
等到他們定過了神,夜空中已經沒了紀珠的蹤影。
直郡王心血欲裂:「快追,不計犧牲,務必搶回大喇嘛,搶不回來,就讓李紀珠帶走個死的去,備馬,我要上八阿哥那兒去了。」
口 口 口
直郡王府的確派出所有的護衛。
但是紀珠仍帶著個只是昏迷,卻仍是活生生的紅衣喇嘛到了『雍王府』。
大廳裡見著了年勇堯,他把紅衣喇嘛往下一放,雙手遞出了那具木頭人:「年爺,幸不辱使命,人證物證都在這兒。」
年羹堯大喜欲狂,連謝都顧不得,忙接著那具木頭人,同時命人架走了紅農喇嘛。
等到護衛架走紅衣喇嘛出了大廳,他才打拱作揖,不住的直謝,還道:「兄弟,你真行,錯非是你,誰能把這件事辦得這麼漂亮,誰又能辦成這件事?」
紀珠道:「年爺誇獎,那是因為年爺沒有親自出馬。」
年羹堯道:「就算我能親自出馬或許能辦成,也未必能辦得這麼漂亮——」
恐怕這是實話。
「坐,兄弟請坐!」
紀珠道;「謝謝年爺,我不坐了,我的事——」
年羹堯忙道:「辦了,辦了,你的事我還敢不馬上就辦麼,何況你的事也就是哥哥我自己的事呀。」
紀珠不理會年羹堯的那些套近乎的話,道:「納蘭怎麼說?」
年羹堯遲疑了一下:「兄弟,我不及你辦的漂亮,他要見見你。」
「見我什麼意思?」
「他沒說,不過想也知道,他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夠格讓官家收手。」
紀珠雙眉一揚,道:「要是這樣的話,我倒是非見見他不可了,年爺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
「現在,就在這兒!」
紀珠為之一怔。
年羹堯又道:「你不是讓四爺給你想辦法,讓你盡快跟他見上一面麼?」
紀珠定了定神,道:「不錯,是我要跟他見上一面,我沒想到會這麼快,而且就在『雍王府』裡。」
年羹堯湊近紀珠,低聲道:「憑良心說,見他並不容易,不過四爺用了些謀略,要大內派人在一個時辰內,到『雍王府』來,押取人證跟物證,於是大內就把他派來了。」
紀珠心頭一震,道:「四爺用的這個謀略,不是太冒險了麼,萬一我在一個時辰之內,帶不來人證跟物證呢?」
年羹堯正色道:「任何人都應該知道,李家三少既做許諾,那是如山似鼎,絕不會有所更改的,也絕不會做不到,再說,只要是為兄弟你,『雍王府』願意留任何危險。」
紀珠心裡一陣激動,但他卻沒說什麼,道:「年爺,那麼納蘭現在哪裡?」
年羹堯道:「他就在外面亭子裡。」
紀珠一怔,轉身走了出去。
年羹堯忙跟了出去。
紀珠一出大廳就看見了,在這『雍王府』廣大前院的燈光映照下,不遠處的青石小徑上,負手站立著一個人。
那個人背向大廳,穿一件珠白色長袍,外罩一件團花黑馬褂,長長的髮辮垂在身後,身材頎,長透著挺拔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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