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恩仇 正文 第 十 章
    季曉風沉默一下,接著說道:「不瞞三少說,老朽祖孫來自山東,老朽所以帶著他們姐弟來京,是為找他們的娘,早在小鳳四歲,小虎不滿週歲的時候,老朽的兒於季少昆突然暴斃,他們的母親同時失蹤,打聽了多少年,才打聽出他們的母親現在京裡,來京近一年,好不容易才多少有點眉目,所以小鳳最怕在這個時候出點什麼事」

    紀珠道:「我明白了,不怪鳳姑娘,換了是我,我也怕在這時候出任何差錯,只是老人家打聽出風姑娘與虎兄弟的令堂現在」

    季曉風道:「聽說她現在在親貴豪門,只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紀講道:「老人家是怎麼打聽出他兩位的令堂現在親貴豪門的?」

    季曉鳳道:「小鳳。」

    姑娘小鳳從衣袋裡摸出一物,雙手遞給了季曉風,季曉風接過去道:「當年的那一夜,我不在家,回來發現小兒暴斃,兒媳失蹤,並在臥房年前發現此物,幾經打聽,才有人認出此物出自京城權貴豪門,三少請過目。」

    他隨話遞出手中物。

    紀珠接了過去,只見那是顆血紅的珊瑚珠,雕紋樓花,刀工極其精絕,當即點頭道:

    「這的確不是尋常百姓家的東西,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打聽出是哪一家親貴豪門?」

    季曉風道:「打聽出來了,是貴為皇子的八阿哥府。」

    紀珠心頭一震,道:「八阿哥府?」

    季曉風點了點頭道:「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八阿哥貴為皇子,深居內城府裡禁衛森嚴,沒有明確證據不敢登門尋找,想暗中潛人查訪,也不能近老朽近日正在設法,但卻苦於一籌莫展。」

    紀珠道:「老人家找她是為」

    季晚風道:「當然是為小鳳跟小虎有母,能一家子團圓,不過,那得看小兒的暴斃跟她無涉才行,否則」

    他鬚髮皆動,沒有說下去。

    姑娘小鳳頭垂得很低。

    小虎也微微低下了頭。

    紀珠也為之震顫了一下,道:「老人家令媳姓什麼,叫什麼,有多大年紀了?」

    季曉鳳道:「她叫趙桂琴,算算該有卅五、六了。」

    紀珠道:「我來替賢祖孫找她,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小鳳、小虎猛抬頭。

    李曉風忙道:「三少如今已經離開親貴之門了,還能」

    紀珠一怔道:「老人家也知道我已經離開二阿哥府了?」

    季曉風道:「老朽忙於打聽他們姐弟的母親,自是難免跟親貴門人經常接觸,所以才知道三少已經離開了二阿哥之門。」

    紀珠為之釋然,道:「這個老人家放心,就算我已經離開了二阿哥之門,打聽起這件事來,也要比老人家方便。」

    季曉風道:「既是如此。老朽祖孫當然願意,只是麻煩。」

    紀珠道:「說什麼麻煩,咱們總算有緣,何況我還欠虎兄弟的援手情。」

    季曉風道:「三少,大恩不敢言謝,小鳳、小虎」

    姑娘小鳳跟小虎一聲沒吭,上前就拜。

    紀珠忙站起,橫劍一架,架住了兩個:「老人家,這是幹什麼?」

    季曉風激動站起,道:「三少,此恩此德,理應受她姐弟一拜。」

    小鳳、小虎仍要拜月就是拜不下去。

    紀珠道:「咱們不要在這俗禮上計較了,現在我既然不急著馬上走了,鳳姑娘是不是可以給我找個地方,讓我借住一宿。」

    姐弟倆一聽這話,喜得顧不得拜了。

    只聽季曉風道:「好極了,應當,應當,小鳳快去收抬。」

    小虎不等姑娘動,就扯著喉嚨叫了起來:「睡我屋,睡我屋。」

    鳳姑娘白了小虎一眼,喝道:「你那屋既髒又亂還能住人,也不怕人家笑話。」

    小虎眼一瞪。就待再說。

    鳳姑娘一把拉住了:「不管睡哪屋,你總得幫忙跟我收拾去,走。」

    她沒容小虎再說,拉著就走。

    望著姐弟倆出了堂屋,李曉風皺了皺眉,轉過臉來賠上強笑:「隔輩人,本就嬌慣,沒爹沒娘的孩子更可憐。難免放縱了些,三少千萬不要見笑。」

    紀珠道:「老人家千萬別這麼說以您一個人能把他們姐弟倆帶這麼大,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話剛說完,他兩眼寒芒電閃。

    季曉風猛然站了起來道:「三少別出屋,我去應付。」

    話聲方落,院子裡響起一個男於話聲:「主人別誤會,北六省總瓢把子鐵英手下弟兄求見。」

    紀珠站起來伸手攔住季曉風:「老人家.是自己人。」

    只聽季曉風喝道:「小鳳、小虎不許無禮。」

    想是季曉風聽見那姐弟倆有所行動了。

    紀珠道:「紀珠在此,來的是五哥麼?」

    院子裡響起的,正是秦玉松的話聲:「三少,正是秦玉松。」

    紀珠道:「主人也在這兒,請進來吧!」

    「是」

    一陣輕捷步履聲,秦玉松掀簾進了堂屋,先向紀珠抱拳恭身:「三少。」

    紀珠一抬手:「五哥,見見主人季老。」

    秦玉松馬上又抱了拳:「季老。」

    季曉風忙答禮:「不敢。」

    紀珠道:「老人家,這位是」

    季曉風道:「三少,鐵總部把子麾下的秦五爺,我是仰名已久了。」

    秦玉松笑道:「咱們對『濟南府』的『金刀蒼龍』季老的大名,更是如雷貫耳。」

    季曉風呆了一呆:「總瓢把子知道」

    秦玉松笑道:「我們本來只知道這條胡同裡住進來一位不等閒的人物,剛一聽三少說季老,才知道原來是『金刀蒼龍』。」

    季曉風道:「五爺高抬了,『金刀蒼龍』這一號,在北六省這些爺們兒的眼平,實在算不了什麼。」

    一頓輕喝:「還站在外面幹什麼?還不快收拾屋去?」

    紀珠早就知道那姐弟倆在外頭站著了,他倒沒在意,道:「五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秦玉松笑道:「鐵爺聽說外頭的事,又知道這兒住位人物,琢磨了一下,讓我進來碰碰運氣著,沒想到我的運氣還真不賴。」

    紀珠道:「鐵大哥呢?」

    秦玉松道:「還在外頭等著呢。」

    顯然,鐵英不但懂禮.還絕不拿那總瓢把子壓人。

    紀珠為之暗暗佩服。

    季曉風敬佩之情更形於色,忙道:「哎喲!這不是讓季曉風失禮麼。」

    搶步就要出去。

    秦玉松伸手一攔道:「季老,我去請吧。」

    季曉鳳道:「不」

    紀珠道:「老人家,就讓五哥去吧!」

    季曉風沒再堅持,但是秦玉松出了堂屋,他也跟了出去,紀珠掀起簾子,就站在堂屋門口沒出去。

    秦玉松請進了鐵英,季曉風就在院子裡迎上,季晚風問許人,秦玉松剛在外頭已經稟知鐵英,所以兩下裡客氣一番,寒暄幾句,就並肩行向堂屋。

    紀珠叫道:「鐵大哥。」

    鐵英道:「兄弟,你真讓人好找。」

    進了堂屋,落了座。

    鐵英帶笑道:「我傳出了話去,各處回報都說沒見你出城,接著就聽說這條胡同裡出了事,我一琢磨,就讓玉松進來碰碰運氣,哈,真是老天爺幫忙。」

    紀珠微微一笑道:「鐵大哥知道我要走了?」

    鐵英道:」她去找我了?」

    紀珠瞼色變了一變,沒有說話。

    季曉風何許人,立即站起來道:「三位坐坐,我去看看他們收拾得怎麼樣了。」

    鐵英忙道:「季老請便。」

    季曉風出去了鐵英轉過臉道:「兄弟,你這是何苦。」

    紀珠雙眉微揚道:「不能怪我,她既然去找鐵大哥了,鐵大哥就應該知道原因。」

    鐵英道:「她既然去找我,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再加上你安排的那個趙君平,原因我是都知道了。」

    「鐵大哥既然都知道,怎麼還說我問苦。」

    「 兄弟,她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雍王府』方面是為愛才,他們之間的爭鬥,本就不擇手段,也無可厚非。」

    「這麼說不怪他們任何一方面,只怪我了。」

    「那倒也不是,可是我要知道,兄弟你是怪她那一點?難道說她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也不能原諒?」

    紀珠強笑一下道:「鐵大哥是不是心軟了?」

    「不,兄弟,我是對事不對人,不偏不向。」

    「她身不由己,可以不怪她,但是她裝得太像了,騙得我好苦。」

    鐵英道:「或許她什麼都騙了你,有一點卻是真而不假沒騙你。」

    「哪一點……」

    「她對你的情。」

    紀珠心頭震動了一下,道:「鐵大哥」

    鐵英道:「既然看得起,叫我一聲鐵大哥,就別把我當外人。」

    紀珠沉默了一下,道:「既然都是假的,怎麼見得這點就是真的?」

    鐵英道:「我相信,至於你信不信,聽她當面跟你說。」

    紀珠神情一震,道:「鐵大哥,你沒把她帶來吧?」

    「我怎麼會那麼做,她還在我那兒等消息呢!不過她求我,無論如何讓她見你一面,就算你再掉頭而去也不要緊,我答應了她。」

    「鐵大哥」

    「我承認,一方面是因為我心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相信她。」

    「那麼鐵大哥可以告訴她,我已經走了。」

    「兄弟你沒聽見?我答應了她。」

    紀珠口齒自動,欲言又止。

    「當然,我答應只是我答應,兄弟你要是不給我這個面子,我也沒法勉強你,不過她說了,真要你已經走了,她馬上趕去遼東,無論如何也要再見你一面。」

    紀珠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沒有這個必要,她對我怎麼樣,那只是她對我,我對她—

    —」

    鐵英笑了:「兄弟,別動這種意氣,這種意氣有時候會讓人抱恨終生。」

    紀珠雙眉一揚:「鐵大哥,不要不信,我是真」

    「真什麼?我還是真不信。」鐵英道:「兄弟,別拿你這個鐵大哥當傻子,我不是個老粗,也不是個魯男子,這方面的事我還懂,而目絕不比你差,真要是像你說的那樣,你就不會這麼氣了,這麼怪她了。」

    紀珠心頭猛跳,臉上一陣紅熱。

    鐵英看了看他,又道:「兄弟,給你鐵大哥這個面子,出道這麼久,我就沒對誰失過信,你要顧全我,我保證,等你見過她之後,你要是還要走我絕不會攔你,行麼?」

    「鐵大哥」

    「兄弟,聽我的,你不會後悔的,現在聽我的,將來有一天你會多敬我兩杯。」

    紀珠沉默了一下,道:「我暫時不會走,我許諾幫季老個忙。」

    「什麼事?」鐵英道:「沒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紀珠把結識這祖孫三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英濃眉轉動,道:「原來如此,怎麼有這種事?」

    「鐵大哥,你是不是知道老八允祀那兒,是不是有這麼個人?」

    鐵英道:「老八允把的貝勒府裡,坤道不少,確是有幾個是從山東道兒上來的,只是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

    紀珠道:「季老自己打聽的,應該有它可靠的地方。」

    「那你是打算」

    紀球道:「老八那兒不會不缺人,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很受歡迎。」

    鐵英神情震動,道:「兄弟,你打算」

    紀珠點點頭,沒說話。

    鐵英道:「兄弟,你要知道,眾家阿哥之間,雖然彼此勾心鬥角,互逞機鋒,但是,誰也沒把現在這位東宮二阿哥放在眼裡,眾家阿哥分作了蘭派,一派是二阿哥允切跟三阿哥允扯,一派是四阿哥允禎,十三阿哥允祥,十七阿哥允禮,一派是八阿哥允祀,大阿哥允提,九阿哥允像十阿哥允科,十四阿哥允稱,真正勢均力敵的,是四阿哥這一派跟八阿哥那一派,也就是說,這兩派之間最在乎對方,你懂我的意思嗎?」

    紀珠懂但是他裝不住,淡然道:「鐵大哥的意思是」

    鐵英道:「老四這邊拉你,不遺餘力,歷盡心機,而你卻主動投向老八那邊」

    紀珠雙眉微揚:「鐵大哥是怕我得罪老四?」

    鐵英道:「那倒不是,咱們不能不為芙蓉,而且,老四跟年羹堯,才是真正的當今天下的英雄。」

    紀珠道:「鐵大哥我不求異日的榮華富貴。」

    鐵英道:「當然。你不是那種人,我也不是,不過,兄弟英雄總是惜英雄。」

    紀珠沉默了一下:「可是我要是不去,幫起季老的忙來,就沒那麼便當。」

    鐵英道:「兄弟,能不能先取得老四方面的諒解?」

    紀珠雙眉一剔:「有這個必要麼?鐵大哥!」

    鐵英道:「當然,兄弟,真撒開了手,別說是你了,就連我也誰都不在乎,只是這中間夾個美蓉,何況老四跟年羹堯,都是很敬慕你的真英雄。」

    紀珠道:「如果他們是真英雄,不必我去取相他們的諒解,他們就應該諒解。」

    鐵英沉默了一下,微點頭道:「好吧,這件事不提了,芙蓉,你打算什麼時候用她見面?」

    紀珠猶豫著沒說話。

    鐵英道:「這樣好了,人現在在我那兒,你過去跟她見上一面。」

    紀珠道:「不行,我現在從這兒出去,萬一讓外頭的人瞧見,連累了季老祖孫」

    鐵英一拍胸膛:「等閒小事,包在我身上,要是連累了季老祖孫,你唯我是問。」

    這紀珠相信,鐵英不是說大話,這種事,鐵英有絕對的把握,只要鐵英話出了口,那是盡可以放心。

    他道:「可是季老這兒已經替我準備了住處」

    「不要緊。」鐵英道:「咱們跟李老打個招呼,待會兒我再送你回來。」

    紀珠道:「如今夜已經那麼深了,再讓人家等」

    鐵英道:「不礙事的,兄弟,這個朋友既然交定了,朋友之間還在乎這個?走,咱們這就出去跟季老打個招呼去。」

    他站了起來。

    鐵英往起這麼一站,紀珠也只好跟著站起,秦王松轉身先出了堂屋。

    三個人到了院子裡,只見東廂房裡的燈亮著。

    鐵英當即叫道:「季老,季老。」

    季曉風快步走出了東廂房,道:「怎麼,總瓢把子要走了?」

    鐵英道:「我們跟季老打個招呼,我跟紀珠兄弟出去辦點事,待會兒再送他回來,有我在,吃公事飯的那些人。季老盡可以放心。」

    季曉風忙說道:「總瓢把子既然是這麼說,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總瓢把子跟三少只管去就是。」

    鐵英道:「那麼我們走了,老五,出去打點一下。」

    恭應聲中,秦玉鬆快步先出去了。

    鐵英、紀珠跟著行了出去。

    東廂房裡,出來了小鳳跟小虎,小虎道:「爺爺,他們怎麼走了?」

    季曉風道:「你沒聽見麼,他們兩位要去辦點事。」

    「什麼事?」

    「不知道。」

    姑娘小鳳道:「爺爺,鐵總瓢把子真還會迭他回來?」

    「鐵總瓢把子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會送李三少回來的再說他們這也沒有騙咱們的必要啊。」

    姑娘沒再說話,可是臉上的神色,還帶著不放心。

    鐵英跟紀珠出了門,胡同裡空蕩、寂靜,只在門口兩邊站著兩個黑衣壯漢。

    兩個人一躬身左邊那名道:「稟爺,五爺已經前行開道去了。」

    鐵英道:「那就走了,你們倆留在這兒,萬一吃公事飯的往這兒查,請他們抬抬手,往別處去。」

    兩個黑衣壯漢恭應聲中鐵英轉臉笑道:「走吧,兄弟,這一路,我保你再也碰不見一個吃公事飯的。」

    還真一點也不假,從季曉鳳家到鐵英的住處,這一段路不算近但是一路上空蕩、寂靜,再也沒有碰到一個「五城巡捕營」的。

    鐵英這幫人神通之廣大,令人不能不佩服。

    等到了鐵英住處大門口,秦玉松已恭恭敬敬的候在那兒。

    鐵英、紀珠並肩進門,秦玉松在後頭跟了進來。

    一路往裡走,紀珠只覺自己一顆心跳得很厲害,到了院子裡,鐵英道:「老五,請姑娘上我書房去。」

    「是。」答應聲中,秦玉松拐了個彎,鐵英跟紀珠則繼續往後走。

    兩個人進了書房,鐵英點上了燈,道:「兄弟,你在這兒等會兒吧,我不陪你了。」

    他沒等紀珠答話,轉身又出去了。

    紀珠只覺自已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在這兒緊張時,一陣急促步履聲飛快的由遠而近,跟著,書房門口出現了姑娘芙蓉。

    四目接觸那一剎那,芙蓉停住了,兩個人互相凝視了一下,紀珠只覺好彆扭,好彆扭,他忍不住先開了口:「聽鐵大哥說,你一定要見我。」

    芙蓉兩眼凝住,走了過來:「我一定要跟你解釋。」

    紀珠避開了那雙令他心悸的目光,沒說話。

    芙蓉道:「我承認,趙君平告訴你的,都是真的。」

    紀珠仍沒有說話。

    「我不怪你生氣,也不怪你難過,甚至不怪你恨我。」

    紀珠仍靜靜聽著。

    「我不願意告訴你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願意自己承當一切的過錯,可是我不能不讓你知道,我對你,至少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我對你的情……」

    紀珠心猛跳。

    芙蓉話聲突然起了顫抖:「話是我說的,信與不信,那還在你,最後,我還要告訴你,不要怪四爺跟年爺,眾家阿哥之間,是個無形的戰場,每個人都各出奇兵,每個人都不擇手段,他兩個愛才,對你愛惜得不得了,這不是罪過,也沒有錯。」

    紀珠只是不說話。

    「我的話說完了,你聽見了麼?」

    紀珠不得不開口了:「我聽見了。」

    「那我就放心了!」

    姑娘她頭一低,轉身要走。

    紀珠道:「芙蓉。」

    姑娘立即收勢停住,但是沒有馬上轉過身來。

    紀珠強忍緊張,抑制住激動,道:「鐵大哥已經都告訴我了,我也要告訴你,我來了,而且暫時還不會走。」

    姑娘嬌軀劇顫,香肩猛然聳動,突然轉過身,滿臉淚水,香唇張了幾張,才叫出了聲:

    「紀珠。」

    人隨著話聲,猛然撲進了紀珠的懷裡。

    紀珠心頭猛一震,情難自禁,也抱住了姑娘。

    只聽姑娘道:「只要你知道、你相信,我死都甘心。」

    紀珠想說些什麼,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半晌,姑娘自動挪離了嬌軀,紅透耳根,頭垂得很低,輕輕的道:「有什麼話,回去以後再說吧。」

    紀珠道:「我不能回去,情況恐怕要有所變動。」

    姑娘連忙抬起了頭。

    紀珠沒等姑娘說話,就把答應幫季氏祖孫的事,以及自己的做法,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姑娘釋然了,也放心了:「有這種事?那人家這個忙是該幫,只是你的做法,恐怕要從長計議。」

    紀珠道:「你是不是擔心四阿哥那邊」

    「不,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答應進四阿哥的門,做什麼事只是隨自己的意願,任何人無權干涉,所以也不必在乎任何人。」

    * * *

    她的看法,居然跟紀珠一樣。

    她這也是為紀珠著想。

    紀珠心裡,有一份安慰,也有一份感動,道:「那麼你所說的從長計議』笑蓉道:「別輕看八阿哥跟大阿哥,就拿大阿哥來說吧,他爵封直郡王,又曾經是撫遠大將軍,帶兵遠征,除了他們自己名不等閒之外他們身邊也養著不少異人奇士。你要是不經安排,就這麼投向他,他未必敢貿然接納,就是接納了你,也一定會給你出個難題試試你。」

    紀珠道:「難題?」

    芙蓉道:「譬如說,他讓你下手二阿哥,或者是四阿哥,你怎麼辦?」

    紀珠雙眉微揚,道:「不是我自抬身價,像我這種的,他們應該是歡迎都來不及,還會給我難題?」

    「給你難題,試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你的忠誠,如果不夠忠誠,就算是再有才能的,不但不會為他們所用.很可能還是個禍害他們敢要、能要麼?」

    紀珠眉鋒微皺:「這倒是那麼,怎麼個安排法呢?」

    芙蓉道:「我已經管你想好了,由於接近我這個『雍王府』的人,你不見容於二阿哥由於你殺了樂振天並使趙君平離奇失蹤,又不見容於四阿哥,這些理由應該很夠了。」

    紀珠道:「不行,這樣得『雍王府』配合」

    芙蓉道:「我可以馬上見年爺。」

    紀珠雙眉激揚。

    芙蓉道:「這不是尋求『雍王府』的諒解而是請他們配合,請他們幫這個忙的。」

    紀珠道:「如果是這樣,他們會答應麼?」

    芙蓉道:「你這麼做,雖是幫季老的忙,又何嘗不等於幫『雍王府』的忙,順水人情落實惠,他們何樂而不為?」

    紀珠沉默了一下:「芙蓉,我不如你。」

    芙蓉自鳴地意看了他一眼 道:「我這就去見年爺,我走之後,你就可以回季家去,明天你先別直接到八阿哥那兒去最好能去趟『天橋』。」

    紀珠道:「去『天橋』?」

    芙蓉道:「你忘了那個姓喬的『萬能手』了?」

    紀珠心裡一跳,道:「我明白了,不過經過那一次的事情後,他是不是還敢在『天橋』待就很難說了。」

    芙蓉道:「不要緊,『天橋』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各種消息來源,任何一方面都會在那兒安插人,即使『萬能手』不在了,他們也一定另外有人。』紀安道:「任何一方面都會在那兒安插人,『雍王府』也在那兒安插了人?」

    芙蓉淡然的道:「據我所知是有的,不過我不知道是誰,凡是『雍王府』派出去的人,都是只在一線,彼此之間,誰也不知道進,不過,店裡的人也好,派出去的人也好,都直接聽命於年爺。」

    對『雍王府』這種工作的手法以及其嚴密機密,紀珠又多了一層認識,而且也有著一份佩服。

    紀珠道:「如果八阿哥那方面已經換了人,我不就不知道是誰了?」

    芙蓉道:「你是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如今的你,還怕人家不知道你是誰麼?」

    「你是說,他會主動找我。」

    芙蓉道:「你是個頂尖兒的好手,如今同時不見容於二阿哥跟四阿哥,你想八阿哥那方面會怎麼辦?」

    紀珠道:「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既然不見容於二阿哥跟四阿哥,而我還能在京城裡晃 ,兩方面都不對我採取行動,你以為八阿哥方面會怎麼想?」

    芙蓉道:「這一點我想到,你放心,我會替你安排。」

    紀珠還待再說。

    芙蓉忙道:「明天你只管上『天橋』去逛逛就是了。」

    紀珠沒再多說點頭道:「好吧。」

    芙蓉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旦你進了八阿哥府再想跟你見面就不容易了,而且至少要有些時日,我這是何苦。」

    剎時間,紀珠心裡泛起了一股憐惜之情,情不自禁,伸手握了握姑娘的手。

    芙蓉嬌靨微配身軀也泛起了一陣輕顫,頭一低,道:「我走了。」

    她還是說走就走,話聲一落,轉身行了出去。

    紀珠站著沒動他聽見外頭有人說話。心知那一定是鐵霸王跟英蓉。

    果然,轉眼工夫之後。鐵英走了進來,滿臉帶笑什麼都沒說,只道:「走吧, 兄弟,別讓人家祖孫久等,我這就送你回去。」

    鐵霸王之所以沒有多說,當然是怕紀珠不好意思,儘管如此,紀珠玉面之上,仍然紅熱了一陣子。

    鐵霸王跟秦玉松循原路把紀珠送了回去。

    只送到季家門口,然後兩個人就走了。

    紀珠剛一敲門,就有人來開門了,開門的是姑娘小鳳,小虎沒搶著來開門,還好嘮叨了一陣子。

    照姐弟倆的心意,都還不想去睡,可是季曉鳳說了話,只好分頭安歇了。

    季曉風把紀珠帶到了東廂房、東廂房雖不華麗可是住的絕對舒服。

    小鳳姑娘已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這時候,季晚風才告訴紀珠這東廂房原是小鳳住的屋。

    紀珠一聽,好生不安從實,如今跟當初大人同了,如今,他根本就可以不必在人家家裡借風。

    可是事已至今怎麼辦 ,總不能辜負人家小鳳姑娘的一番好意,只好睡下。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人家祖孫日起來了,小虎給他打了洗臉水,小鳳做了一頓不算豐盛但很順口,很舒服的早飯。

    吃過早飯紀珠把劍寄放在季家要去『天橋』。

    小虎畢竟小幾歲,不經事,只當是去逛,也要去。

    季曉風是個老江湖,他當然知道紀珠必不是去玩玩,也絕不會在這時候去玩,當即喝止了愛孫。

    於是,紀珠一個人去了『天橋』。

    這個時候『天橋』還不熱鬧,但也不算冷清有些個買賣已經開市了,有些個練把式賣藥的,也擺上了攤兒。

    紀珠背著手,逛了幾個棚子,看了幾個攤子,別說有人來找他了,連個看著可疑的角色都沒有。

    逛著迎著,他進了一家茶館。

    這地方熱鬧,京裡的人,有個習慣,早上起來什麼都不幹,非先喝茶不可,而且講究一點的人都是自帶茶葉。

    五行八作,也就趁這時候聚在茶館裡談生意。

    所以,茶館是一早上最熱鬧的地方。

    還沒進茶館,老遠就聽見各種的鳥叫了,一進茶館,鳥籠子並不比人少,畫眉、百靈每天免不了比上一番,每天免不了評頭論足一陣。

    在外頭逛半天沒事兒。

    可是,一進入茶館兒馬上就不同了,紀珠清晰地感覺出,四道目光從他進門的頭一步就盯上了。

    紀珠目光環掃,四道目光馬上避開了。

    可是紀珠已經看清那四道目光的來處了。

    頭兩道閃光,來自靠窗的一付座頭,是個托著畫眉鳥籠的中年人,瘦瘦的,穿件大褂兒那籠畫眉還真不賴,蛤煌頭、鐵砂爪、黃蛐嘴,兩道眉雪白,毛色黃甲泛亮,站在砂根上,昂頭貼尾,鳴聲不絕。

    另兩道目光,來自靠東的一付座頭,精壯個中年漢子穿一身夏布褲褂兒,還捲著袖子。

    紀珠意不在喝茶也沒心情聽鳥叫。

    問好的一壺茶,喝了不到半杯,他就扔下錢走了。

    他是個明白人出茶館專找僻靜處走。

    果然

    往南走剛離二道壇門不遠。

    「朋友,等等。」

    身後響起了個低沉話。

    紀珠停步回身,人已迫近五丈來的是那個精壯中年漢子。

    「叫我?」紀珠問。

    「不錯。」

    「有什麼見教?」

    「你姓李?」

    「是的。」

    「遼東來的?」

    「你對我很清楚。」

    「還不夠清楚,得先問問,怕找錯了。」

    「找對了麼?」

    「找對了。」

    「那麼」

    那漢子伸了從懷裡掣出一把匕首,挺腕就扎。

    紀珠一閃躲開:「這是」

    「你自己明白。」

    又是一下。

    紀珠又閃身躲開。

    那漢子冷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滑溜的。」

    連扎帶劃一口氣三下。

    他可能常玩,手底下乾淨利落,而已既快又狠。

    紀珠左右閃動,又連躲兩刀,第三刀上他出了手把刀讓過伸手抓住了那漢子腕脈,鋼鈞般五指一緊。

    那漢子悶哼一聲,身軀為之一矮,儘管夠他受的,但是他還是沒撒手,沒丟刀

    紀珠沉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紀珠跟你什麼仇、什麼恨?」

    那漢子額上已經見了汗,但仍咬牙切齒,一臉狠相:「什麼仇、什麼怨,你問問你自己你既然已經離開東宮的門,為什麼還管『雍王府』的閒事,『雍王府』派人在東宮臥底,關你什麼事了?」

    剎時,紀珠明白了,這一定是芙蓉的安排,幫他做戲的。

    做戲歸做戲,做得太像、太真了點兒。

    當然,不像、不真,怎麼能讓人相信?

    既然是雍正派的,既然是來幫著做戲的,他可以像、可以真,紀珠絕不能真傷他,當即五指微鬆,道:「原來你是『雍王府』的,我所以挑了那兩個臥底的是因為他們害了我,對你我不願多位無辜,也念你奉命行事不得已,你走吧。」

    紀珠把那漢子微一帶然後鬆了手,轉身就走。

    紀珠是微一帶,那漢子卻踉蹌出去好幾步,紀珠以為完事了哪知道他剛走一步,只覺身後風生,金刃破空之聲直襲腰後要害。

    可以適可而止,見好收住了為什麼還這麼像、這麼真簡直是要他的命。

    紀珠心裡有點惱了轉身一腳飛了出去。

    那漢子仰身後栽,一跤摔倒,臉朝下,摔了個結實,人著地,悶哼出聲,竟然沒有再動。

    紀珠看出來了,那漢子持刀的右手,恰好壓在身子的底下,他明白過來了心頭為之猛地一震。

    他想走過去看看那漢子還有沒有救,腳下剛要動,他忽然有所警覺,兩眼寒芒一閃,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候一個話聲傳了過來:「朋友,等一等。」

    紀珠停步回身,只見一個人走了過來,手裡提著個畫眉籠子正是茶館裡那個瘦漢子。

    他一見紀珠回過身,立又說道「北京城天子腳下,不能說是個沒王法的地方,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紀珠冷然道:「怎麼樣?」

    那瘦漢子道:「在北京城殺了人是跑不掉的,你想會怎麼樣?」

    紀珠道:「在北京城殺了人跑不掉,那是因為有人看見了,要是沒有人看見,那應該是另當別論。」

    瘦漢子神情一緊腳下不由微退一步:「朋安,你別誤會,我對你無害。」

    「是麼?」

    「當然我不但對你無害,甚至還可以指點你一條安然無恙的道路。」

    紀珠『呢!」地一聲道:「你是」

    「不瞞朋友,」瘦漢子道:「我在八阿哥的『貝勒府』裡當差。」

    紀珠依然一笑道:「你大概知道我是什麼人,」

    瘦漢子道:「李紀珠,遼東李家的三少爺。」

    紀珠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不該用這麼來對我。」

    瘦漢子道:「我不懂李三少的意思。」

    紀珠道:「我剛到京星來的時候,曾經到『天橋』 來找過一個八阿哥府的人,他是『萬能手』喬,不是你,」

    瘦漢子一笑道:「就因為李三少你找過他所以府裡把他撤換了。」

    紀珠道:「這倒也說得過去。那麼你所謂指點我一條路是……」

    瘦漢子道:「三少您稱奇當今,不該有這麼一問。」

    紀珠淡然一笑道:「你是讓我投效八阿哥?」

    瘦漢子道:「東宮沒知人用之人能,容不下您,四阿哥『雍王府』方面,您又前後結了這麼兒檔子怨 ,你不認為如今能走的,只有這麼一條路?」

    紀珠淡然道:「既然知道我李紀珠,你就不該說這種話,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的,我李紀珠又何只這麼一條路?」

    瘦漢子道:「三少,您誤會了,我是說,要求個出身,求個飛黃騰達,榮華富貴是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當然,您要是那麼誤會,我也可以說,民不跟官鬥,胳膊別不過大腿,跟雍正這麼一位皇子結了怨,就算您天下去得,今後也未必能安寧,何必呢,如今有這麼一條安寧的路,您又何樂而不走?」

    紀珠沉默了一下,然後淡然道:「我怎麼知道你確是八阿哥貝勒府的人?」

    瘦漢子聽出事有轉機,一喜忙道:「這容易」

    把畫眉籠子往地上一擱,隨手從腰裡摸出面銅牌來,雙手一遞,道:「這是八阿哥貝勒府的腰牌您請過目。」

    紀珠接過來看了一眼。

    他沒見過八阿哥貝勒府中的腰牌,不過銅牌製作得非常精緻,上頭確刻著「貝勒府」字樣是沒錯。

    他把腰牌還了過去道:「你們八阿哥,他敢要我?」

    「敢不敢要您是什麼意思。」

    「我不見容於東宮,結怨於『雍王府』,難道八阿哥他不怕人笑話,不怕『雍王府』的人找上門?」

    瘦漢子道:「我剛說過,您不見容於東宮,那是東宮沒知人用人之能,有人笑,他只會笑東宮的;至於後者,要是怕『雍工府』找上門,也就不會有今大這種局面了。」

    紀珠道:「那麼你打算怎麼安排我?」

    瘦漢子忙道:「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什麼地方?」

    「我的住處,離這兒不遠。」

    紀珠沉默了一下,旋即點頭:「你帶路。」

    瘦漢子忙不迭地恭聲答應,提起畫眉籠子,轉身走了。

    紀珠邁步跟上,跟瘦漢子走了個並肩:「你怎麼稱呼?」

    瘦漢子賠笑道:「我叫魏中。」

    「原來是魏兄。」

    「不敢,不敢,我這怎麼敢當,您連名帶姓一塊兒叫好了。」

    紀珠道:「你這籠畫眉不錯,是原毛還是齊毛?」

    魏中一怔:「三少,您也玩畫眉?」

    紀珠微一搖頭:「好,可惜沒工夫,因為好所以懂一點。」

    魏中一聽碰見了同時,馬上精神大振,眉飛色舞,從他的籠子說起,籠鉤、籠布,外來食罐、水罐,無一不是珍品,然後是他的畫眉體形、毛色眉眼、頭,爪,簡直就把他那籠畫眉捧成了鳥王。

    都到了他的住處,開了門進了屋了,他還說個沒完呢!

    不過他有個好處,閒篇兒歸閒篇兒,不忘正事,掛好了鳥籠子,把紀珠讓坐下,然後又給紀珠倒上一杯茶,一哈腰,說了聲:「您坐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轉身就又出去了。

    紀珠坐在那兒,想笑沒笑,只覺魏中這個人聽言談話語,起先似乎頗為奸詐,可是一提起他的畫眉,卻是馬上變得毫無一點心機,一下子就讓人近了很多,看樣子,畫眉鳥的魔力還真不小。

    不知道是路近。還是魏中辦事夠利落。

    沒多大工夫,他就回來了。

    一進門就道:「累您久等,已經給您安排好了,還得勞您駕跟我走一趟。」

    紀珠道:「現在?」

    「是的。」

    紀珠站了起來。

    魏中恭謹地把他讓出屋,關好門,然後又帶著紀珠走了。

    是路不遠,出『天橋』,拐進條小胡同左邊第三家,不過是後門。

    叫開門帶紀珠進去,開門的是個中年漢子他帶著兩個人往裡走進了一間屋,屋中站著個人,四十多年紀,中等身材,長的不怎麼樣,穿的挺不錯。

    那人滿臉堆笑的迎了過來,沖紀珠一抱拳:「李三少。」

    紀珠答禮道:「李紀珠。」

    「對您的大名,我們是如雷貫耳,只恨一向福薄緣淺」

    魏中在一旁道:「三少,這位姓王負責這一帶。」

    這話紀珠懂,道:「失敬。」

    「不敢,三少您答應為八阿開放力,那真是天助八阿哥,只等您進了門,怕不是貝勒府的頭一位?今後還仰仗您多提拔。」

    「好說。」

    「您請坐一會兒,我已經派人往府裡送信去了,只等一有回話,馬上就送您進府。」

    姓王的恐怕是飛騎通報,紀珠坐下一杯茶還沒喝完,一陣急促的蹄聲由遠而近。

    姓王的忙道:「回話來了。」

    轉眼工夫之後,一名中年漢子匆匆走了進來,看了紀珠,向著姓王的射了身:「王爺俯裡的令諭,請李三少馬上進府相見。」

    姓王的立即滿臉堆笑站了起來,道:「是八阿哥的洪福,也恭喜三少,府裡既來了令諭,我不敢多留您,請吧。」

    紀球站了起來剛進來那漢子道:「府裡派了車來在外頭等著呢。」

    姓王的跟魏中陪著紀珠行了出去,一路往前走著,兩個人一左一市,不住的奉承巴結,無非是希望紀珠以後多照顧,多提拔,紀珠也只好虛與應付。

    走出大門,一輛黑斗篷套馬車停著趕車的是個一身黑衣的精壯漢子。

    魏中道:「請您坐車進府。一方面是表示對您的禮遇,另一方面也是為避免讓人看見,您不知道這幾位彼此間一舉一動都被盯得緊緊的。」

    姓王的道:「您請上車吧,我們還不夠資格陪您進府,府裡既然派出車來接見等您到了之後,自會有人招待。」

    紀珠遠遠的瞧見街角站著個人,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鐵霸王手下的弟兄,他裝沒看見就登上了馬車。

    姓王的跟魏中真周到,還過來給放下車帶。

    鞭梢兒脆響聲中馬車馳動。

    算算快到街角了 紀珠掀開廠車簾一角鐵霸王的那個弟兄還在那兒站著,紀珠向他施了個眼色,又放下了車簾。

    馬車一上大街,馳勢由慢而快,說快也只是比剛才快一點,卻並不是一路狂馳。

    天子腳下,京城重地,別人或許可以快車快馬,這幾位阿哥裡倒不敢,他們不是怕守城的步軍,也小是怕巡城御史,而是怕宗人府知道,引起皇上查問,影響了他們的爭寵,所以,暗地裡儘管爭鬥激烈,但是表面上無不規規矩矩。

    路徑無須牢記,往後也不怕不知道。

    紀珠懶得往外看,索性閉目養神。

    閉目養神歸閉目養神,可是憑他敏銳的聽覺,他可以聽出,沒一會兒就進了內城,又過了不久,馬事停在一座宅院前的一扇門戶前,聽見開門聲,然後馬車上馳進去聽見關門聲之後,馬車停住了。

    只聽趕車的黑在漢子在車轅上道:「到了,請下車吧。」

    紀珠掀開了車轅,他看見了,車子停在一個空曠的院子平,或好是八阿丹貝勒府的偏院、跨院,但絕不會是正院。

    離馬車丈餘處,一前兩後站著三個人。

    後頭兩個足兩個佩著長劍的黑衣漢子,前頭那個,則裡個穿黑抱的瘦高中年人,兩眼精光閃現,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外雙修的好手。

    紀珠跳下馬車瘦高中年人帶著兩個佩劍黑衣人迎了過來,上下一打量紀珠,說道:「李三少!」

    紀珠見他既沒拱手也沒抱拳所以也垂著手沒動,道:「不敢,李紀珠。」

    瘦高中年人道:「跟我來。」

    他轉身行上。

    兩個佩劍黑衣人站著沒動,等紀珠邁步跟上去,他兩個才緊跟在紀珠身後邁了步。

    當然,這是為監視紀珠。

    這是紀珠沒想幹什麼,要是紀珠真想幹什麼,又豈是他們監視得住的。

    紀珠裝作不知道,跟在那瘦高中年人後頭走,只見瘦高中年人走向一扇門,過了這扇門,又是一個院子這個院子不大,但是花木扶疏,房舍幾間, 清靜幽雅,而且院子裡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瘦高中年人帶著紀珠直向坐南朝北,一排三間房的居中一間行去,到了畫廊外瘦高中年人停了步,一躬身,揚聲道:「總座,人到了!」

    那間屋裡,傳出個低沉話聲:「帶他進來。」

    紀珠心裡有點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

    只聽瘦高中年人禁應一聲,頭也沒回地道:「跟我進去。」

    他邁步上了畫廊。

    紀珠跟了上去。

    瘦高中年人上前推開了兩扇門。

    紀珠看得為之微一怔。

    門裡一邊各四,站著八個佩劍黑衣人,最裡頭,正對著門,井排三張高背椅,上面坐著二個老者。

    從立而不頭一個,穿白袍,白白淨淨,禍福泰豐,長眉細目,面如滿月;第二個,穿錦袍,清擺、冷峻、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煞威逼人;第三個 也就是右邊那一個,穿黑袍,豹頭環眼闊日虯髯,頗為威猛。

    瘦高中年人帶著紀珠走了進去, 兩個佩劍黑衣人留在門外瘦高中年人往上一躬身,讓向一旁。

    三個老老六道銳利目光,立即齊集紀珠一身。

    然後,中問那空錦袍,神情冷峻的老者開了口,話聲跟神情一樣的冷峻:「你就是遼東摩天嶺李家,行三的那個李紀珠?」

    紀珠筆直地站著,出冷然道:「不錯。」

    錦施老者道:「老夫梁洪,職司貝勒府護衛總班領

    向著白袍老老微一抬手:『花位是莫副總班領莫桐。

    又向著黑格老者做一抬手:「這位是雷副總班領雷鈞。」

    紀珠微點頭:「梁總級領、莫副總班領、雷副總班領。」

    雷鈞許是個剛烈暴躁人物,他臉色陡然一變:「後生晚輩傲慢無禮,這就是你遼東李家的家教。」

    紀珠淡然道:「李家的家教,只教我敬重知道自重的人,而且,我李紀珠是受八阿哥禮聘,並不是來求職的。」

    雷鈞虯髯一張,就要往起站。

    梁洪伸手一攔,兩眼威稜直逼紀珠,冰冷道:「或許是找上你的人沒說清楚,再不就是你弄錯了,無論是誰,進了八阿哥這座『貝勒府』,都要從一個起碼的護衛幹起。」

    紀珠道:「那麼,最好請八阿哥另請高明。」

    他轉身要走。

    身後響起震震似的一聲暴喝,道:「站住,八阿哥這座貝勒府,豈是任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

    紀珠沒回身,道:「我是要走,哪位如果不讓我走,盡可以試著攔著,不過最好先問問自己有沒有把握,否則面子上可不大好看。」

    他要邁步。

    另一個平和語氣適時又從身後響起:「李紀珠你既不見容於東宮,又傷了『雍王府』人,京裡哪裡還有你的去處?」

    紀珠道:「我並不貪戀京城,大可以回遼東去,還不相信有誰攔得住我。」

    他又要邁步,座上二個老者霍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那話聲傳了進來:「八爺著梁、莫、雷三老帶來人敞廳相見。」

    梁洪、莫桐、雷鈞立即並肩往外行去。

    越過李紀珠之後梁洪道:跟著來。

    紀珠沒說話邁步跟了出去。

    梁洪、莫桐、雷鈞一個人,出屋順著畫廊向右轉,到盡頭再折向南,過一房門,進另一個院。

    這個院子氣勢就不同了,隔幾步就是一個佩劍黑衣人,手撫劍柄,站在那兒泥塑不雕似的,一動不動。

    敞廳就在正北,跟剛才那院子隔著一堵院牆,外頭站的佩劍黑衣人更多,戒備之森嚴,如臨大敵。

    到了敞廳外,梁洪向著裡頭恭聲發話:「稟八爺,梁洪、莫桐雷鈞告進。」

    只聽敞廳裡傳出個清朗話聲:「進來。」

    又一聲恭應之後梁洪、莫相、雷鈞帶著紀珠走了進去,紀珠看敞廳,只覺它富麗堂皇,佈置得皇宮也似的。

    抬眼裡望,有個穿長跑馬褂的年輕人居中高坐。

    這個年輕人相貌平庸,但卻有一種自然流露的華貴氣度。

    他身後,還站著四名佩劍黑衣人。

    他打量了紀珠一眼,道:「你就是李紀珠?」

    紀珠道:「是的,想必就是八阿哥當面?」

    長袍馬褂年輕人一點頭,道:「不錯,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只能說老二跟老四都沒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紀珠道:「八阿哥是否可以准我直說一句?」

    八阿哥道:「你說。」

    紀環道:「八阿哥也未必高明。」

    八阿哥一怔。

    梁洪、莫現,香鈞三人同聲暴喝:「大膽。」

    八阿哥一抬手,攔住三人:「李紀珠何以見得?」

    紀珠一指梁洪等三人:「這三人傲慢無禮,仗勢欺人,此其一。」

    梁洪三人絕沒想到紀珠會直指他們,間言臉色又一變,齊聲暴喝:「李紀珠」

    八阿哥目光一掃:「是我讓他說的,難道你們沒聽見?」

    梁洪,莫桐、雷鈞三人立即又忍了下去。

    八阿哥轉望紀珠:「這還是以其一,想必還有二?」

    紀珠道:「但是八阿哥用了他們,不僅用了他們,還給以高位,付了重任,此其二。」

    八阿哥道:「還有其三麼?」

    紀珠道:「如今正值用人之期,八阿哥本應禮賢下士,以延攬才能,但是八阿哥卻重用這麼三個倚老賣老,狂妄自大的江湖未流,以前把多少才能屏諸於八阿哥門外 我不清楚,但是以後如若他們三個不痛改作風,我敢斷言,賢能之士必望八阿哥之門生畏, 而盡投於別位阿哥的門下。」

    一番話,聽得梁洪、莫洞臉色鐵青。

    雷鈞鬚髮系張暴叫道:「貝勒爺,您不能容這麼個乳員未干的黃口小兒這麼無禮這麼羞辱我們」

    紀珠淡然截口:「三位怎麼有羞辱人之能,卻沒有接受指正之量。」

    「住口。」

    雷鈞剛一聲後喝就被八阿哥攔住了。

    八阿哥道:「洪總班領,以你們三個之見」

    梁洪道:「他既出狂言,必有所持,請容屬下等跟他放手一搏,死傷不怨。」

    八阿哥眉鋒微皺還沒有答話。

    只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進來;「怎麼回事啊?這是」

    八阿哥入耳這清朗話聲,欠身站了起來。

    梁洪等儘管在盛怒之際,仍然微躬身軀。

    紀珠知道,必然是大阿哥直郡王來了。

    他心急方動,隨著輕捷步履聲,敞廳之中走進個人來,好英武的相貌。

    來的這位,看年紀,比八阿哥大上幾歲,論個子,也比八阿哥高上個頭,身材頎氏穿一件海青色長袍,劍眉星目,英武之中還透著幾分瀟灑意味。

    只聽梁洪三個齊聲叫道:「王爺。」

    果然是國封直郡王的大阿哥允。

    大阿哥直郡王抬了抬手望著紀珠道:「老八,這個就是 八阿哥道:「大哥,他就是李紀珠。」

    紀珠趁勢微一欠身道:「李紀珠見過王爺。」

    「好,」直郡王目現異彩,一點頭,道:「單看這相貌儀表,就知道是個真正的好樣兒。」

    一頓,轉望八阿哥接問道:「怎麼回事,剛才是誰在這兒要死要活的?」

    八阿哥當即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瀟湘子 掃瞄,仙人無憂 OCR,瀟湘書院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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