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工夫之後三人回到了萍鄉。
一眼看上去,這地方並沒有什麼異狀,只是,在感覺上,三人都認為有幾對眼睛在暗中窺探著他三個,但卻又難說出那幾對眼睛隱於何處!
這,也許是一種錯覺吧!
三人到了醉太白酒肆,因為那一大錠銀子,所以那夥計對他三個特別客氣,特別周到,也特別的熱和。
夥計一見他三人進來,連忙丟開一切迎了過來,見面便哈腰賠上滿臉笑容,忙說道:「三位爺回來了,正好,那一頓酒菜還沒找錢呢?」
要在如今這年頭,他早裝傻了。
端木少華一擺手,笑道:「多的送給小二哥買酒喝了。」
夥計是酒肆的夥計,他未必稀罕酒,但他卻稀罕那雪花花的白銀子,心花怒放,喜形於色,那腰哈得更低了,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忙往裡讓客。
在那付老座頭上坐定,夥計慇勤地道:「三位爺這一趟如何?」
端木少華笑著搖了頭,道:「我只當那煉丹池是個什麼仙跡奇景呢,原來是塊大石頭。」
那夥計道:「本來是嘛,三位別小看了那塊石頭,這地方數那塊石頭最出名,遠近慕名而來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端木少華道:「這正是有仙則名了……」
夥計道:「三位可曾見著那對老夫婦?他二位碰見仙了麼?」
端木少華點頭說道:「見著了,那兩位還在那兒住著,只未聽說是否已經碰見過仙了,不過,只要心誠,我想是會碰見的。」
夥計道:「相公爺說得是,說得是,三位要吃點什麼?」
端木少華道:「仍然是揀好的拿吧!」
那夥計應了一聲,剛要走。
岑參突然說道:「小二哥,我聽那老頭兒說,他們有幾個人已經下山去了,不知可有到你這店裡來過?」
那夥計一怔搖頭說道:「沒有啊,怎麼……」
岑參道:「沒什麼,隨口問問。」
夥計「哦」地一聲,轉身而去。
適時,由門外走進來兩個酒客,店小人手少,除了掌櫃的便是夥計他,他不得不上前招呼。
這一招呼,夥計碰上了從沒碰見過的怪酒客。
剛進來的那兩個,一個身材瘦高,穿著一身緞子長袍,一張臉冷冰冰的不帶一絲表情。
那另一個則是穿著褂褲的矮胖漢子,他跟那瘦高漢子完全不同,胖臉上老掛著笑容,只是那笑容令人頭皮發麻。
他兩個坐在靠門一付座頭上,夥計剛近前,那矮胖漢子伸手自夥計肩上拉下那條手巾,道:「夥計借來擦擦手!」
客人擦手哪能不讓擦?夥計忙賠笑說道:「這手巾上有油,要不要給爺打盆水來?」
矮胖漢子邊抓著毛巾狠擦,生似他手上沾了漆,一邊搖頭笑道:「不用了,擦擦湊合了,謝謝你!」
說著,把手巾放回夥計肩頭。
夥計道:「二位要吃點什麼?」
矮胖漢子道:「隨便拿幾樣好了,填飽肚子就行!」
人隨和,也能湊和。
夥計應了一聲,轉身欲去。
那矮胖漢子伸手拉住了夥計的手,另一隻手一翻,塞進夥計手中一塊銀子,含笑說道:「先拿去吧,待會兒算,多了免退,少了再補。」
沒聽說上酒肆有先給錢的,夥計一怔,剛要說話。
那矮胖漢子已然鬆開了他,擺手說道:「先拿去,先拿去,早給晚給,不是一樣麼?」
想想也是,夥計未再多說,稱謝而去。
須臾,他從裡間端著酒菜送上了霍玄等三人的座頭,拿那手巾抹了抹桌子,這是習慣,然後把酒菜擺了上去。
擺好後,他慇勤地道:「三位爺還有什麼吩咐麼?」
端木少華擺手說道:「沒事了,你忙去吧!」
夥計應聲而去,又進了裡間,想是為那兩個拿酒菜去了。
端木少華執壺為霍、岑二人及自己滿斟一杯,放下酒壺,然後舉杯邀霍玄、岑參。
也許那才進門的兩位酒客餓壞了,饞極了,當霍玄等三人舉杯之際,那兩雙眼盯著他三人直瞧。
三人就待沾唇的剎那間,店伙由裡面行了出來,端木少華忽地一怔,停杯未飲,他那異樣表情也同時被霍玄與岑參看見,二人也停杯未飲,忙問道:「老二,怎麼了?」
端木少華搖搖頭,道:「我看夥計有點不大對勁?」
霍玄道:「什麼不大對勁?」
端木少華道:「不過轉眼之間,他的臉色怎麼白裡滲青,而且步履也那麼搖晃浮動不定,像是害了病!」
霍玄、岑參聞言忙向夥計望去。
此際,只能望見夥計的左半邊臉,不錯,是有點白,而同時,那矮胖漢子卻忙收回目光與瘦高漢子說了話。
霍玄未在意,岑參卻微微皺了皺眉,但是他未動聲色。
轉眼間夥計走了過來,端木少華叫道:「小二哥,請過來一下。」
夥計聞喊忙走了過來,賠笑說道:「相公爺有什麼吩咐?」
端木少華望了他一眼,道:「你不舒服麼?」
夥計忙搖頭說道:「多謝相公爺,沒什麼,只是頭有點暈,心裡有點作嘔,也許昨天晚上沒睡好,不礙事的……」 』
在這說話的當兒,岑參一雙目光直望著那矮胖漢子,與那瘦高漢子,那兩個仍然在談笑,但顯見已經有了不安之色。
適時,端木少華道:「小二哥,把舌頭伸出來我瞧瞧。」
夥計笑道:「怎麼,相公爺會看病?」
端木少華道:「懂得一點兒。」
夥計未再多說,張嘴把舌頭伸了出來。
在拉夥計坐下的當兒,他有意無意地在夥計胸前碰了一下,然後目光盯在夥計臉上,道:「小二哥,你剛才有沒有吃過什麼東西?」
夥計臉上猛然一紅,窘笑說道:「相公爺好厲害,剛才我在為三位端酒菜的時候,偷偷捏了一塊醬牛肉吃了,別的沒有……」
端木少華目光移注在桌上那盤醬牛肉上,一伸手把右手無名指上戴的那隻銀指環碰了上去。
只一碰,那銀指環立變烏黑。
端木少華臉色又復一變,霍玄軒了雙眉。
夥計懂,嚇得一瞪眼,便要叫。
端木少華忙道:「小二哥,別嚷嚷,越嚷嚷越糟……」
人沒有不惜命的,夥計未敢再叫,但卻已嚇得渾身打著哆嗦,眼淚直往下流,端木少華忙道:「小二哥,放心,碰見了我,你死不了,告訴我,這店裡還有些什麼人,這牛肉是誰……」
岑參突然冷冷喝道:「你兩個,別動!」
端木少華與霍玄一怔,忙循岑參目光望去,只見那矮胖漢子與瘦高漢子站起來要走,桌上的菜好好的,竟是一筷子未動,一口未嘗,好不可惜!
端木少華與霍玄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那兩個要奪門而出,轉身便往外奔去。
惜乎他二人太慢了,轉過身來尚未邁步,身後微風颯然,岑參平掠射至,雙掌並出,攫向二人後頸。
他兩個身手不差,功力亦非等閒,身形突然分向左右讓開,霍然旋身,各出一掌迎砍岑參雙腕。
岑參未躲閃,冷哼一聲雙掌外翻,那矮胖漢子與瘦高漢子肘上又各挨了一下,悶哼一聲彎下了腰。
岑參掌未收回,變掌為抓,鋼鉤般十指閃電一壓,已然扣上那矮胖漢子與瘦高漢子肩井。
那兩個一聲痛呼未出口,岑參一手一個把他兩個提了起來,轉身走了回去,這一來,酒肆裡立即大亂,酒客們轉瞬間驚走一空,裡間走出了掌櫃的,滿臉驚慌剛要張口。
霍玄一擺手,道:「請一旁坐坐,我三人正為你的夥計治病!」
那掌櫃的未敢多說,連聲唯唯退往一旁。
岑參抓著那兩個,雙掌一按,把那兩個按在了椅子上,道:「老二,我負責行刑,你問吧!「
端木少華揚了揚眉,立即逼視那矮胖漢子道:「我說你閣下剛才擦的什麼手,先付什麼酒費,要不是這位小二哥毒性發作得快,我三個豈不著了你的道兒……」
手往那矮胖漢子面前一伸,接道:「先把解藥拿出來。」
那矮胖漢子不再笑了,臉色如土,沒有動。
岑參五指微一用力,他悶哼一聲,頭上見了汗跡,可是,他仍未開口,也未動。
岑參冷冷一笑,道:「好硬的骨頭,你這條膀子是不想要了!」
話落,只聽「叭」的一聲,那矮胖漢子身形一顫,翻了白眼,軟了身子,敢情他肩骨巳碎,疼暈了過去。
端木少華反手又一指瘦高漢子,道:「你替我伸個手,把他懷裡的解藥拿出來!」
瘦高漢子遲疑了一下,未動。
岑參冷冷說道:「難道你也要跟他一樣?」
瘦高漢子突然冷冷說道:「諸位自己有手,何不自己拿!」
岑參臉色一變,道:「我非要你拿不可,你拿不拿?」
瘦高漢子臉上一陣抽搐,未說話,忽地抬手向矮胖漢子懷中探去,手剛探入,身形一顫,閃電般抽回,指端帶起一道白光,他猛然一甩,白光「叭」地一聲落在地上,那赫然是一條通體雪白如玉的小蛇兒,蠕蠕而動。
三人剛一驚,那瘦高漢子已左掌一翻,掣出一柄解腕尖刀,手起刀落,一隻握成拳的右掌齊腕斷下,血濺了一桌子。
然後,他棄刀出指,自己閉住右臂穴道,冷冷說道:「解藥在地上那隻手中,諸位可否自己拿。」
斷了一隻手,他竟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三人不禁暗暗皺眉,那掌櫃的早嚇得癱成一堆。
霍玄濃眉微軒,一掌斃了地上小蛇,然後功凝單臂,俯身拾取那只血淋淋的斷手,就在這轉眼間,那只斷手已然色呈烏紫。
霍玄扳開那只斷手,取出了一隻小瓷瓶,丟了斷手,把小瓷瓶遞向端木少華,端木少華接過,目注瘦高漢子道:「這就是解藥?」 那瘦高漢子冷漠地道:「我犯不著為一個夥計賠上兩條命!」
「說得是!」端木少華點頭一笑,拔開瓶塞,自瓶中傾出一顆其色淡白的藥丸遞向夥計,笑道:「小二哥,吃了藥後趕快到裡面去,把那盤害人的醬牛肉扔了吧,不,最好挖個坑埋了,越深越好。」
那夥計接過藥丸吞下,二話未說,離座砰然跪倒,叩頭說道:「我這條命是三位爺給的,我這一輩子永不忘大恩!」
端個少華還真未來得及阻攔,剛一皺眉,夥計已爬了起來,未再多說轉身往裡間行去。
端木少華搖頭一笑,轉注那瘦高漢子,道:「現在該咱們談談了,二位怎麼稱呼?」
那瘦高漢子面無表情地冷冷說道:「我叫呼延天左,他叫尉遲化文!」
端木少華「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雪山二怪,怪不得他身懷如此凶毒的雪蛇,看來我是有點失敬了……」
話鋒微頓,接道:「閣下,你我有仇?」
呼延天左道:「談不上仇!」
端木少華道:「有恨?」
呼延天左道:「也談不上恨!」
端木少華道:「那我就不解了,彼此一無仇,二無恨,二位何故不惜傷害無辜,假手他人施毒欲置我三人於死地!」
呼延天左道:「告訴你也無妨,我二人拿了人家的,不得不為人家做點事!」
端木少華道:「拿了誰的?」
呼延天左道:「人家的。」
端木少華道:「人家二字指的又是誰?」
呼延天左道:「我只能告訴你人家,這是做買賣的信約!」
端木少華揚眉一笑,道:「原來二位是做買賣的,那容易……」
探懷摸出三包東西,放在桌上攤開來,呼延天左眼睛一亮,目為之不轉瞬,一付貪婪相。
那是一包明珠,還有十幾片金葉。
端木少華淡淡一笑,道:「我也跟你談談生意,做做買賣,你答我兩問,只要這兩問確實,這一包東西就是你的。」
呼延天左急不可待地道:「咱們一言為定,你問吧!」
武林人物,尤其成了名的大人物,十之八九都視錢財如糞土的,這雪山二怪竟嗜財如此,豈非怪哉。
端木少華揚了揚眉道:「你告訴我,人家二字指的是誰?」
呼延天左搖頭說道:「不認識,他是個文士裝束的中年漢子。」
「不認識!」端木少華眉鋒微皺,道:「這怎麼說?」
呼延天左道:「他認識我倆,我倆不認識他,剛才進酒肆之前,他攔路跟我兩個攀談,言明卅顆明珠換三條命……」
端木少華插口說道:「看來他的確認識你倆!」
呼延天左臉卻未紅,冷漠地道:「這沒有什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人總脫不出名利這個圈子的,在武林中我二人已薄有名氣,自然要憑本領求點利了,我二人也別無嗜好,生平唯愛此物!」
端木少華點了點頭,道:「愛財無可厚非,將本求利也是正路,若為財而害命,那就有點傷天害理了,閣下說下去。」
呼延天左道:「卅顆明珠換三條命,本輕利重,這買賣換誰誰也干,於是,他先付了十五顆明珠,言明另十五顆事成之後再付。」
端木少華道:「事成之後怎麼個付法?」
呼延天左道:「他在對街屋簷下,眼見你三個倒地便算事成,只要我兩個一出門,他立即付另外十五顆。」
三人都未向外看,因為他三個知道,那人既站在對街屋簷下,適才酒肆中的情景該悉收眼底,早已帶著那另十五顆明珠鴻飛冥冥,沒了影了。
端木少華搖頭說道:「你何不早說?我三個若早知道,好歹也幫你把那另十五顆明珠賺來,如今白白損失了一筆錢財……」
呼延天左道:「按生意眼看,那也很划得來了。」
「也說得是!」端木少華笑了笑,道:』第一問如此,我第二問似乎不必問了!」
呼延天左道:「怎麼說?」
端木少華道:「第一問你都不知道,第二問你就更不會知道了!」
呼延天左急道:「那麼這些明珠與金葉……」
端木少華道:「第二問我不擬再問,第一問你答的不夠確實,這筆買賣做不成,這筆錢財自然也就賺不成了!」
呼延天左斷只手面無表情,一聽這話卻急得臉上變了色,兩眼一睜,挑了眉,急急說道:「第一問我答的怎麼不實?」
端木少華道:「很簡單,你說那兒有個人,我沒有看見!」
呼延天左啞口無言,一張臉憋得成了紫醬色,半晌,他突然說道:「問你那第二問,我也許知道也未……」
端木少華暗暗好笑,搖頭說道:「你不會知道的,不問也罷!」
呼延天左往起一站沒站起,急道:「你只管問,我答不出來你不必給,這又不吃虧!」
端木少華沉吟了一下,突然點頭說道:「也好……」
呼延天左神情猛然一喜。
端木少華暗暗皺眉,接道:「我聽說滅清教劫擄了三個姑娘家囚在五峰山煉丹池左近,及至我三個趕往救援之際,卻發觀那三個姑娘被人掉了包,你知道那三位姑娘被藏到哪兒去了?」
呼延天左臉上喜色消失,剎時間變得既失望,又懊喪,目光緊緊地凝注在那包明珠金葉上,好半天才捨不得地搖了頭:「這我不知……」
「道」字未出,忽聽那矮胖的尉遲化文輕哼一聲,道:「瘦子,問問他,那三個姑娘姓什麼叫什麼的?」
敢情他已經醒轉了,肩骨已碎,頭上流汗,他仍然不忘賺錢。
三人眉鋒不由為之一皺。
呼延天左轉眼望向端木少華。
端木少華遲疑了一下,道:「複姓司徒,是三姐妹……」
尉遲化文兩眼猛地一睜,奇光閃射,道:「可是南荒白骨老怪那三個乾女兒?」
端木少華忙點頭說道:「正是,你知道?」
尉遲化文未答,轉望呼延天左,埋怨地道:「瘦子,你從來不用腦筋,要不是我醒得快,這筆錢豈不成了煮熟了的鴨子,到了嘴邊又飛了!」
呼延天左囁嚅說道:「我哪知道他問的是那三個!」
尉遲化文狠狠瞪了他一眼,轉望端木少華,道:「我兩個往這兒來的時候,碰見了她三個……」
端木少華忙問道:「在哪兒碰見的?」
尉遲化文未即時回答,貪相畢露地望了桌上那包明珠與金葉一眼,狡猾地笑了笑,道:「這包東西,你預備付出多少?」
端木少華道:「你倆答我一問,自然是一半。」
尉遲化文道:「讓我算算看……」
要抬右手,眉鋒一皺他又忙換了左手,伸出一根指頭在那包東西上撥來撥去,須臾,收手說道:「一半是八片金葉,十顆珠子,嗯,這生意做得……」
岑參突然冷哼說道:「就是不給你也得說。」
尉遲化文臉色一變,搖頭說道:「沒那個說法,要不用這辦法,你三人就是殺了我倆,拆散了我倆一身骨頭,我倆也不會說一個字!」
岑參冷冷一笑,方待說話。
端木少華擺手說道:「小岑,別打岔,說好了的豈可失信於人!」
忙轉注尉遲化文,道:「說你的,咱們一言為定!」
尉遲化文展顏為笑,胖臉一陣抖動,道:「你算是摸清楚了我倆的脾氣……」
頓了頓,接道:「白骨老怪那三個乾女兒,騎著三匹快馬,沿江奔廬山去了!」
三人一怔,端木少華道:「廬山?」
尉遲化文點頭說道:「不錯,廬山。」
三人訝然互望,端木少華詫聲說道:「她三個怎又去了廬山?」
霍玄沒說話,岑參卻冷冷說道:「老二,你信麼?」
尉遲化文突然說道:「我要是說一句假話,我是烏龜王八蛋……」
這倒好,為這幾個錢,可真不容易!
端木少華眉鋒一皺,道:「我沒說不信!」
尉遲化文大喜說道:「信了就好,這珠子金葉是我倆的了!」
伸左手便要去拿。
「慢點!」端木少華探掌按住了他的手。
尉遲化文頭上青筋暴起,道:「這樣好不,你三個帶我倆一起走,沿途可以打聽可以找,要是我說假話以訛詐財,這些個我不但不要,還願意賠上這兩條命,這樣總行了吧?」
端木少華忍不住失笑說道:「我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我是還有話問!」
尉遲化文神情一鬆,臉上又堆起狡猾笑容,道:「問,可以,我知無不言,不過……嘿,嘿,咱們得另談價錢!」
岑參冷笑說道:「你是想敲竹槓?」
尉遲化文笑道:「這種生意我做不做兩可,願不願隨你!」 岑參雙眉一挑,還待再說,霍玄突然翻眼說道:「小岑,為她三個就是再多花點兒也應該。」
岑參氣得跺了腳,道:「敢情你是以為我心疼!」
尉遲化文狡猾地笑了,道:「對了,還是這位看得開,說得對……」
岑參冷冷說道:「莫忘了,你已經碎了一邊肩骨!」
尉遲化文道:「要是不談生意,沒有代價,再碎一邊我也不說!」
岑參真火了,雙眉剛挑,端木少華忙遞眼色,攔過話頭:「閣下,這樣好不,一顆明珠換一問?」
尉遲化文喜笑顏開,胖臉上的肥肉直打哆嗦,道:「使得,使得,一顆明珠換一問,就這麼辦。」
端木少華雙眉微揚,吁了一口氣道:「你告訴我,就她三人三騎麼?」
尉遲化文道:「事實上,我沒有再看見第四個人!」
端木少華抬眼望向岑參,道:「小岑,這似乎不像……」
岑參冷冷說道:「也許一路有人暗中監視著,他沒看見!」
端木少華點了點頭,收回目光,道:「閣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尉遲化文道:「兩天之前,我是在馬回嶺看見她三個的。」
端木少華道:「那快到廬山了,你怎知她三個是去廬山?」
尉遲化文道:「我聽見她們問路了!」
端木少華道:「她三個可曾帶著什麼?」
尉遲化文搖頭說道:「沒有,連兵刃都未帶!」
端木少華雙眉微挑抬眼說道:「小岑,那就不會錯了。」
岑參點頭說道:「是不錯,可是南轅北轍,咱們卻找錯了地方!」
端木少華道:「那是番禿行事高明……」
說著,伸手取了八片金葉,十四顆明珠放在桌上,一顆不多,一顆不少,然後揣起剩餘的,道:「這些是你倆的了,拿去吧!」
尉遲化文大喜,笑得合不攏嘴,忙伸出左手撥了四片金葉,七顆珠子給呼延天左,道:「瘦子,這是你的。」
兩個人兩隻手,連忙抓起塞進懷裡。
端木少華飛快向岑參遞過一個眼色,道:「我說過,愛財無可厚非,將本求利也是正途,但為財而害命,那就有點傷天害理了,如今二位的所有,足夠過大半輩子的了,無須再在武林中鬧糾紛,惹血腥,征名逐利了,小岑,放他倆走吧!」
岑參鬆了手,呼延天左與尉遲化文連忙站了起來,但甫一站起,便雙雙色變,尉遲化文沒了笑容,駭然說道:「你,你,你廢了我倆的功力!」
端木少華含笑點頭,道:「不錯,這是為武林,也是為你兩個!」
呼延天左、尉遲化文身形暴顫,目射狠毒,神態怕人,須臾,那怕人凶態一斂,尉遲化文頹然道:「你說得對,夠吃夠喝了,樂得享大半輩子清福了,還幹什麼去冒風險,惹血腥,瘦子,咱倆走吧!」
言畢,各垂著一臂,相偕出門而去。
望著那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背影,端木少華突然說道:「小霍,小岑,咱們跟他!」
霍玄瞠目愕然,岑參卻一笑說道:「對,滅清教不會甘心白白送人十五顆明珠的。」
身形一閃,由後窗射出不見。
雪山二怪呼延天左與尉遲化文出了太白醉,順著酒肆前大路往北行去,如今他兩個功力已失,成了尋常人,步履之間,是那麼沉重,那麼遲緩。
此際,在一處街道拐角處,正有一對狠毒的目光望著他們兩個,可惜他兩個茫然不覺,仍低著頭往前走。
而,那對盡射狠毒的眸子,也跟在他倆身後,不即不離,始終不現身形地往北移動。
看看已出萍鄉,再往前走,是一條行人稀少的傍山道路,漸漸地,行人越來越少,終於,只剩下他兩個了。
那雙狠毒的目光更狠毒了,一聲輕笑:「二位,請候我一步!」
白影電閃,不知由何處射出,卻正射落尉遲化文與呼延天左面前,那是個頗為俊俏風流的白衣文士,手裡還搖晃著一柄玉骨描金扇,儼然翩翩佳公子,只可惜面目陰沉,目光太狠毒,嘴角的笑意太冷酷。
尉遲化文與呼延天左一怔住步,定過神來,尉遲化文首先笑道:「原來是尊駕,有何見教?」
那白衣文士含笑說道:「特來付另一半報酬,不知事……」
尉遲化文揚眉說道:「尊駕既看得一清二楚,何必明知故問。」
那白衣文士搖頭笑道:「那麼二位恕我,我要收回另一半……」
呼延天左臉色一變,冷冷說道:「我二人一斷手,一廢臂,難道抵不上十五顆珠子麼?」
那白衣文士陰險笑道:「那是二位的事,我是事先言明的,事成付卅顆珠子酬謝,如今事既不成我當然一顆都不付。」
呼延天左道:「尊駕是欺我二人斷手廢臂帶了傷。」
「不!」白衣文士陰笑搖頭道:「我欺二人等於兩個廢人!」
二人大驚,呼延天左失聲說道:「你看見了?」
「不!」白衣文士吃吃笑道:「二位的步履,神態,明眼人還能看不出來麼?」
呼延天左機伶寒顫,側顧尉遲化文,道:「胖子,你說怎麼辦?」
尉遲化文道:「這還不好辦麼,這東西是咱們的命!」
白衣文士嘿嘿獰笑說道;「說得是,那是命,人為財死,二位就納命來吧!「
「刷」地一聲合了玉骨描金扇,便要閃身。
驀地裡,一聲冷笑由身後響起:「你可真稱得上心狠手辣!」
這白衣文士不愧狡猾詭詐,他聞聲一驚,既不回頭也不再下手雪山二怪,身形電飄前竄,一掠便是數丈要跑。
然而,由那道旁山壁上如飛星殞石一般射落一黑一青兩條人影,一瀉落地,恰好攔在他眼前。
那是霍玄與端木少華,霍玄雙目炯炯,濃眉微軒,威態懾人,而端木少華則面含微笑,負手卓立。
白衣文士大驚失色,身形一頓,猛然左竄,往道旁曠野中掠去,無如,他身形才動,眼前一花,端木少華已到了眼前,這一來,立呈鼎足之勢將他圍住。
白衣文士未再動,陰險目光一轉,剎那間恢復平靜,向端木少華舉手一拱,笑道:「三位是……」
端木少華淡淡笑道:「你不認識我三個麼?」
白衣文士搖頭說道:「恕我眼拙,三位陌生得很!」
端木少華笑了笑道:「對三個不相識的人下毒手,其心其行,更饒恕不得了。」
白衣文士一驚,揚眉強笑,道:「閣下這話……」
端木少華未予答理,目注尉遲化文,道:「閣下,這位便是那買通你二位下毒之人麼?」
尉遲化文道:「正是他,一點不錯!」
端木少華道:「那麼,二位走吧,免得濺上一身血!」
尉遲化文應了一聲,偕同呼延天左,連忙離去。
他兩個一走,端木少華立即轉注白衣文士,道:「閣下,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白衣文士忙笑道:「有勞動問,我姓甘,單名一個化字,那名號即俗又難聽,恐讓三位見笑,叫『琵琶手』。」
端木少華道:「大丈夫敢做敢當,閣下為何害我三個?」
甘化忙道:「閣下這是說哪裡話來……」
端木少華道:「閣下看見雪山二怪了,他兩個斷一手,廢一臂,一身功力俱失,這僅是對幫兇略示薄懲,像閣下這元兇主謀……,』
甘化還待再狡辯,岑參突然冷冷說道:「我三個沒那麼多工夫,也沒那麼好心情,你要是不想斷左手,廢右臂,失去一身功力,就老老實實的說!」
甘化臉色一變,強笑說道:「其實,三位,這完全出諸誤會,我認錯了人……」
岑參道:「既是出諸誤會,認錯了人,一見面你跑什麼?」
甘化道:「我知道是誤會,三位並不知道,我怕三位不讓我解釋。」
端木少華笑道:「好一張利口,既如此,你又何必怕人知真姓名!」
甘化一驚忙道:「這位莫要……甘化就是我的真姓名。」
「是麼!」端木少華淡淡笑道:「我卻以為閣下該叫狠心秀士韓一俊。」
甘化大驚,失聲說道:「你,你,你認得我?」
端木少華道:「你忘了,我沒有忘,當年你隨各路豪雄拜會不歸谷時,我見你陰狠奸詐,對你印象最深刻。」
甘化默然不語,想必他默認了。
端木少華淡淡一笑,道:「狠心秀士聲名不弱,也頗能震懾黑白兩道,不過對我三個你自己該知道你有幾分把握,如果想活著離開此地,我奉勸你不要再在我三個面前要奸滑……」
韓一俊神色震動,沒有說話。
端木少華道:「請答我第一問,你在滅清教中任何職?」
韓一俊連忙搖頭,道:「端木大俠,我不是……」
端木少華道:「忠言逆耳,本性難改,又來了麼?」
韓一俊機伶一顫,忙改口說道:「端木大俠,韓一俊忝為一名堂主!」
端木少華點頭說道:「職位不低,是和天仇叫你來的?」
韓一俊道:「正是,除了教主與法王,誰還能……」
端木少華截口說道:「岑大俠剛才說過,我三個既沒那麼多工夫,也沒那麼好的心情,我只要知道這一件事,三位司徒姑娘哪裡去了?」
韓一俊一怔,訝然說道:「三位司徒姑娘?怎麼,難道三位認識……」
端木少華道:「我問你,她三位哪裡去了?」
韓一俊愕然說道:「她三位與軒轅神君老夫婦,一直在南昌佑民寺啊!」
端木少華雙眉微軒,道:「你還要在我面前耍奸滑麼?」
韓一俊急道:「端木大俠,我說的是實話,端木大俠若是不信……」
端木少華截口說道:「她三位被和天仇囚禁在五峰山煉丹池附近,半途卻又臨時改換了藏處,難道你不知道?」
韓一俊訝然說道:「有這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端木少華揚了揚眉,道:「是麼,你在滅清教中身為堂主,職位不低,我不以為……」
韓一俊忙道:「端木大俠,我真不知道。」
岑參冷冷說道:「老二,看來要是不給他吃苦頭……」
韓一俊急道:「岑大俠,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
岑參道:「我不殺你,我讓你嘗嘗五陰截脈的滋味!」
韓一俊臉色一整,道:「岑大俠,我的確不知有此事,岑大俠若是不信,定要以五陰截脈手法對付我,我也只有受著了。」
岑參冷笑一聲,道:「那好……」便要抬掌。
端木少華忙遞眼色,道:「這麼說來,你只是奉命殺我三個?」
韓一俊點頭說道:「正是,這我承認了。」
端木少華抬手一揮,道:「那好,你走吧!」
韓一俊一怔,愕然看了端木少華一眼,剛拱起雙手,倏然臉色大變,神色頹廢地道:「端木大俠,多謝留我一命,我已經知足了!」
頭一低,步履沉重而遲緩地離去了。
望著韓一俊身影逐漸遠去,端木少華突然一歎說道:「看來和天仇行事之高明,不下於當年的雷驚龍……」
岑參冷冷說道:「恐怕是那番禿替他出的好主意。」
端木少華道:「這件事也只有他兩個知道了!」
霍玄道:「老二,如今怎麼辦?」
端木少華道:「先回萬壽宮對大嫂說一聲,然後再趕到廬山走一趟吧!」
也只有這樣了,霍玄默然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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