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第一卷 怡紅院與四海鏢局 第 七 章  殺身之禍
    蹄聲得得,車聲轆轆,直馳「天橋」!

    這時的「天橋」正是熱鬧的時候,在那人群中馬車緩緩地馳近了那座賭棚,今夜,賭棚出奇的冷靜,也許是經過老車把式午間一鬧,沒人再來上當了!

    賭棚門口,那兩個打人的地痞,正抱著胳膊靠在棚子上,瞧那遠遠的熱鬧一片。

    一見馬車來到,兩人一怔,站直了身子,迎著那跳下馬車的海騰,投過詫異一瞥,道:「這位是……」

    海騰手中不知拿了個什麼東西,向兩個地痞眼前一晃道:「這兒誰當家,我是『海貝勒府』來的。」

    兩名地痞一見那東西,再一聽話,臉上立即變了色,連忙打揖哈腰請人入內。

    海騰卻冷然搖頭說道:「不必了,麻煩找當家的出來一趟……」

    話聲剛落,賭棚裡已飛步走出了那姓杜的漢子,他滿臉堆笑地嘿嘿笑道:「在下杜時,是雲三爺的大徒弟,雲三爺跟大內……嘿嘿,都是自己人,這有何見教?」

    海騰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當家的?」

    「不敢!」杜時忙道:「是三爺派兄弟在這兒照顧……」

    海騰冷冷說道:「剛才那句話,是誰教你說的?」

    杜時一驚,一時未能笞上話!

    海騰冷笑說道:「你有幾個腦袋敢在這兒胡說八道?這話也是隨便說得的麼?我看你是自己找麻煩!」

    他居然官腔十足,可是那杜時就吃這一套,連忙帶著驚慌陪上笑臉:「是兄弟該死,說溜了嘴,下次小心就是,您這位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海騰把手往前一伸,一直到那杜時眼前,攤開手掌,掌心上,是一塊漆黑的腰牌,道:「先看清楚了,我是海貝勒府來的,而且是奉海貝勒爺之命,待會兒再找你說話!」

    杜時忙暗笑說道:「不必,不必,您這是什麼話,兄弟我哪敢不信……」

    話雖這麼說,他到底還是向著腰牌溜了一眼!

    海騰收回腰牌,冷冷說道:「你既然信了,我就要找你說話了,聽說你們賭場內日裡不但玩假施詐,還打人搶錢……」

    這一下杜時可著了慌了,他不明白那鄉下佬怎會有這麼大神通,一狀告到了「海貝勒府」!

    心中雖直打鼓,可是表面上他裝作一副詫異神色,瞪目愕然搖頭說道:「沒有啊,這是誰說的,那才是天大的冤……」

    「枉」字未出,海騰冷哼一聲,反手挑開車簾,那位鄉下佬,老車把武當門而坐,還直哼哼!

    海騰冷然說道:「你認不認識這老人家?」

    杜時更沒想到這鄉下佬竟坐了馬車來,當下大驚失色,尚未說話,老車把式已然吃力地抬起了手,向著兩名地痞一指,帶著哼哼地道:「就是這兩個!」

    那兩名地痞頭一低,腳下便要開溜。

    海騰陡然沉喝:「站住!」

    那兩名地痞還真聽話,一哆嗦,沒敢再動!

    海騰冷然轉瞧杜時,道:「你怎麼說?」

    任憑杜時奸滑狡詐,一時間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

    海騰冷笑一聲,道:「你們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你知道他是誰?『廉親王』-晉干格格的老僕人,貝勒爺剛才大發雷霆,要親自來,你知道這要是貝勒爺親自來了,會有什麼後果?多虧了那位格格寬懷大度,不願把事情鬧大,貝勒爺這才要我來一趟,現在廢話少說,要你這兩個手下叩頭賠罪,三個響頭,一個不許少。」

    叩頭賠罪,雖說離那熱鬧的一片尚遠,不怕人瞧見,可是那多丟人,杜時猶豫了一下!

    海騰變色喝道:「這是貝勒爺的交待,已是天大的便宜,你可不要不知足,要是等貝勒爺找上了雲領班,那可就麻煩得很!」

    腦袋要緊,三個頭換條命,那也該很划得來!

    杜時機伶一顫,不敢再猶豫,忙白著臉喝道:「該死的混帳東西!你兩個還不快向老大爺叩頭!」

    那兩名地痞哪敢不聽,顫抖著跪了下去,乖乖地叩了三個頭,還真響,腦門上都青了!

    海騰望著那兩名地痞叩完頭爬了起來,又道:「把這位老人家的銀子,一個不許少的交出來!」

    杜時應了一聲,連忙道:「聽見了麼?快滾進去拿去!」

    兩名地痞如逢大赦,三步並兩步地跑進賭棚,轉眼間手捧著那條褲腰帶又跑了出來,戰戰兢兢地遞向海騰!

    海騰接過來之後,轉身交給了老車把式,道:「老人家,你點點看,少不少?」

    老車把式真地把銀子都抖了出來,這一抖不要緊,十錠銀子中有五錠是石頭,他立即叫道:「好啊!你們打了人,搶了銀子,如今又給我老人家掉了包,拿石頭欺騙我老人家!」

    他話未說完,海騰已然變色說道:「姓杜的,你好大膽,這怎麼說!」

    杜時既驚又怒,轉瞪兩名地痞喝罵說道:「不長進的混帳東西,這是怎麼回事,說啊!」

    兩名地痞直了眼,傻了臉,囁嚅說道:「不知道,我兩個連動都沒動!……」

    老車把式帶著哼哼叫道:「這麼說來,是我老人家訛人?我老人家多少銀子沒見過?」

    海騰冷哼了一聲,杜時連忙陪上笑臉:「老大爺,您別誤會,是多少?我照賠!」

    老車把式哼哼說道:「我老人家的銀子其是十兩,如今只有五兩!」

    話未說完,杜時已然向著兩名地痞瞪眼沉喝道:「該死的混帳東西,還不進去如數拿來!」

    兩名地痞那敢怠慢?飛也似奔進賭棚,捧了五兩銀子出來,恭恭敬敬地雙手遞向海騰!

    海騰接過五兩銀子,冷冷說道:「這件事就算了,以後見著這位老人家,要客氣點!」

    杜時哪敢說別的?只有連聲唯唯!

    海騰轉身上了車,龜奴抖韁揮鞭,駕著車馳出「天橋」!

    剛出「天橋」,背後賭棚方向傳來了兩聲殺豬般大叫,這個跟頭栽的不小,想必那兩名地痞正慘著呢!

    車抵「貝勒府」,海騰進去覆了命。

    未幾,海貝勒陪著梅心走了出來,海貝勒要親自送梅心回去,海心以夜深為辭,稱謝婉拒了,於是,梅心在海貝勒的摻扶下上了車,緩緩馳離了「貝勒府」,一直望著馬車不見,海貝勒才帶著海騰回到了府門!他的神色中有點黯然,也有點依依!

    歸途中,老車把式樂不可支,他如今的表現,一點也不像個被人打傷了的人,只聽他嘿嘿笑道:「這一頓拳腳挨的值得,不但受了那兩個免崽子三個響頭,而且還賺了五錠雪花花的白銀子,不錯,不錯,真不錯!」

    隨聽梅心笑道:「我的收穫更大,老爹,你看見那幾個大內侍衛『血滴子』了麼?」

    老車把式道:「瞧見了,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尤其帶班的那個,好不陰鷙,我瞧著就不順眼,姑娘,這個人可不好鬥!」

    梅小道:「雲家十兄弟個個陰險奸詐,此人更為雲家十兄弟之最,我一眼就覺得他是個難對付的人……」

    老車把式道:「怎麼,您問出來了?」

    梅心道:「我沒有問,是海青自己說的……」接著就把適才勾心鬥角的事說了一遍!

    只聽者車把式擊掌恨聲說道:「好啊,這一下狐狸們現了形露了尾巴……」忽地改口說道:「不過,姑娘,您要是動動腦筋,趁此機會假他們自己主子之手除了他們,不是更好麼?」

    梅心淡淡笑道:「我要是這麼做了,豈不令海青動疑?乍聽起來,我是幫他們說話,其實,老爹,你等著看吧,我已然在他們之間播下了猜忌,替他們幾個種下了殺身之禍!」

    老車把式笑道:「您由來高明,我自活了這麼大年紀,要是能及您一半兒,我這一輩子就不算白活了!姑娘,咱們怎麼辦?」

    梅心道:「回去再說吧!」

    於是,車內寂然無聲,只有那馬蹄得得聲與轆轆車聲劃破了寒夜的冷寂,傳出老遠……

    第二天那位郭璞搬進了「四海鏢局」,也許由於總鏢頭的器重,雲珠姑娘的熱和勁,所以鏢局上下都對他刮目相看!

    頭一天,沒什麼事做,只是跟著那位鏢局的總帳房熟悉熟悉鏢局的帳務,正如秦七所說,他該做的份內事少得可憐,的確是輕鬆空閒不過的!

    可是總鏢頭半真半假地交待了,要郭璞除了管管雜帳以外,還要兼個他那掌上明珠的西席!

    於是,一連三天過後,郭璞大部分的時間,都化在那西席的兼職之上,自然地雲珠跟他混的很熟!

    除了雲珠之外,還有那個「拚命三郎」石秀也跟他很近乎、很親熱,沒事的時候總是要找他聊聊!

    聊聊自然免不了各敘身世,郭璞每對人言,總是隱隱地透露著他有意功名,心儀富貴,他說得好,男子漢,大丈夫,空有一身文武,倘若不能替朝廷出點力,博個一官半職、飛黃騰達,那未免辜負了這昴藏七尺之軀!

    雖然石秀常來找他聊,可是那總比不上雲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多,也不知道為什麼,石秀來找他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反之雲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就越來越多,有時,雲珠甚至於待在他房裡大半夜才回後院!

    這,大夥兒的眼睛雪亮,肚子裡也明白,可是總鏢頭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人又敢說什麼?

    每當寒夜寂寂,燈下對坐的時候,雲珠在那既嬌又媚的綿綿情意外,時常有意無意地打聽郭璞的身世!

    那自然難免,一個女孩兒家想托付自己的終身,自然是要打聽清楚對方的身家來歷的!

    郭璞對她說的,跟對石秀說的,幾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處,該是他有意功名,心儀富貴的意思,更明顯,更強烈!

    言下也表示,雲珠的心意他明白,雲珠的垂愛,他也至為感激,可是他不願以如今一襲落拓布衣委曲了雲珠,他一定要在有所成就之後再成家!

    靜聽之餘,雲珠那一雙懾人魂魄的美目之中閃動著異采!那一半是喜,另一半竟是真情!

    這一天晚上,一直到了三更時分,雲珠才離開了郭璞的房,回了後院。

    她走後,郭璞的房中熄了燈。

    既然是熄了燈,那便表示他要睡了,本來是,夜已三更不睡幹什麼!

    可是,就在郭璞房中熄燈的同時,距離郭璞所居那間小屋約摸十多丈外的東牆上,行色匆忙地掠進一條人影!

    那條人影落地之後,四下裡只一打量,便要長身而起。

    適時,那西牆根上的一處花叢中,及郭璞所居的房後一片暗隅中,同時響起一聲沉喝:「石秀,站住!」

    那條人影一驚轉身便欲出牆,那兩個發出沉喝之處,同時掠起了兩條人。

    雖然是同時起步,可是起自郭璞屋後的那片暗隅中的那條人影,卻比另一條人影早了一步地到了那條人影身邊,單掌一探,出手如雷地抓住了那條人影的肩井!

    人影一靜止,這下全看清楚了,從牆外行色匆匆掠進來的那條人影,是那個「拚命三郎」石秀!

    那站在一旁的一人,頭戴瓜皮小帽,瘦高的身形上披著一件長袍,皮包骨的瘦臉上鼠目鉤鼻山羊鬍,竟是「四海鏢局」的總賬房呂子秋!

    抓住石秀的那位更驚人,赫然竟是郭璞!

    石秀的一張臉有點白,也帶著驚慌,只見他瞪著眼望著郭璞,驚聲說道:「郭先生是你?你這是……」

    郭璞揚了揚眉,淡淡說道:「不錯,是我,你到哪裡去了,這時候才回來?而且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翻牆進來?」

    石秀臉一紅,神色驚慌地赧笑說道:「郭先生,每個單身漢都難免有點私事兒,你幹什麼問得那麼清楚,快放手吧,我的骨頭都快碎了!」

    郭璞淡淡笑道:「在場的都是男人,你最好說明白點!」

    石秀臉更紅,囁嚅說道:「郭先生,你這人真是,好吧,我是到『八大胡同』的『怡紅院』去了一趟,行了吧!快放手吧!」

    郭璞仍未放手,揚眉笑道:「你到『八大胡同』的『怡紅院』跟人爭風吃醋,動了刀子麼?」

    石秀一怔忙道:「沒有的事,郭先生,你可別冤枉人!」

    郭璞淡淡說道:「那麼,你胳膊上的血何來?」

    是不錯,他左臂上正淌著血,只不過他穿著一身黑衣,黑夜裡不仔細看絕難發現而已!

    石秀大驚失色,陪笑忙道:「郭先生,你既看見了我也不好再隱瞞了,『怡紅院』中有個地痞保鏢,那小子沒事找事兒,衝著我直瞪眼……」

    突然一聲沉喝,劃空傳了過來:「是什麼人那麼深夜不睡覺,在那兒大聲小氣地說話?」

    那位總賬房呂子秋聞聲轉過了身應道:「稟總鏢頭,是呂子秋與郭先生在此……」

    郭璞揚眉笑道:「不錯,總鏢頭來了,有話你對總鏢頭說吧!」

    隨見那畫廊盡頭夜色中,並肩走來兩個人,一個是總鏢頭雲中鶴,一個是俏姑娘雲珠!

    郭璞與呂子秋躬身相迎,雲中鶴父女來到近前,睹狀俱皆一怔。

    雲中鶴目眉一軒,沉聲問道:「郭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郭璞尚未答話,呂子秋卻搶著把適才的事說了一遍。

    雲中鶴臉色一變,陰鷙目光落在石秀身上,喝道:「石秀,你老實說,若有半句不實,我打斷你的腿!」

    郭璞淡淡一笑,道:「石秀,有什麼話,你對總鏢頭說吧!」手一鬆,一掌把石秀推向前去!

    石秀仍是老話,慌忙又說了一遍!

    雲中鶴聽完,冷哼了一聲,道:「你挨了人家一刀,『怡紅院』那個保鏢的地痞呢?」

    石秀囁嚅忙道:「稟總鏢頭,那小子挨了我一腿,傷的也不輕!」

    雲中鶴冷冷說道:「上『八大胡同』那是你的私事,我管不了,那也是每個單身漢難免的事,可是你以後少替鏢局惹麻煩……」

    石秀如逢大赦,忙躬身應聲,便要告退!

    郭璞突然淡淡笑道:「石秀,你說的都是實話麼?」

    石秀回過頭來,眼中流露著一股狠毒,可是臉上仍堆著笑,但那笑容笑得有點勉強,道:「郭先生這是什麼話,我即或敢騙你,可是我哪有天膽敢騙總鏢頭?你要是不信,可以到『怡紅院』打聽打聽!」

    郭璞笑了笑道:「既然是實話就好,你明知道我不會去那種地方……」

    那總賬房呂子秋突然目射精光,望著庭院中沉聲喝道:「誰?」

    只聽那庭院茫茫夜色中有人應聲說道:「呂爺,是我,有要事稟報總鏢頭!」

    隨見一個黑夜漢子飛步奔了過來,一見眼前情景,剛一怔!

    雲中鶴已然沉聲說道:「什麼事,說!」

    那黑衣漢子望了郭璞一眼,有點猶豫!

    郭璞一笑拱手道:「總鏢頭,晚生暫時告退!」

    雲中鶴頗為窘迫地點頭漫應了一聲。

    郭璞又向著呂子秋一拱手,轉身欲去!

    俏姑娘雲珠突然說道:「韓江,有話只管說,郭先生不是外人!」

    那黑衣漢子漫應了一聲,望了望雲中鶴,雲中鶴只得點了點,含混地道:「好,好,你說吧!」

    那黑衣漢子這才說道:「適才三爺派人送來了信兒,今夜有人跑到賭場放火,被當場抓住了一個,另一個帶著刀傷跑了……」

    郭璞有意無意地望了石秀一眼,石秀頗為不安地避開了他那雙目光。

    適時,雲中鶴臉色一變,沉聲喝道:「可知道是哪方面的人麼?」

    那黑衣漢子道:「那被抓住的一個,是『天橋』練把式賣膏藥的金虎,杜大哥廢了他兩條腿,斷了他一條胳膊,可是那小子挺硬,竟咬緊牙關一字不說!」

    雲中鶴冷哼了一聲,道:「可曾看清楚那跑掉的一個,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黑衣漢子搖頭說道:「那傢伙黑衣蒙面,身手很滑溜,被申二哥在胳膊上砍了一刀,卻沒看清楚他長得什麼模樣!」

    雲中鶴道:「三爺呢?」

    那黑夜漢子道:「三爺正在問那小子!」

    雲中鶴哼了一聲,擺手說道:「你去告訴三爺一聲,就說我說的,留個活口,這是條線索,別輕易給廢了,等我去了再說!」

    那黑衣漢子應了一聲,立刻轉身飛步而去!

    雲中鶴轉注呂子秋道:「子秋,以你看……」

    呂子秋冷冷說道:「他隨便說個理由都能蒙人,可是他不說一個字,可就見內情絕不簡單,那小子身後必然有人!」

    此人不愧老奸巨滑,極具心智!

    雲中鶴沉哼了一下,道:「子秋,走,你跟我到老三那兒去一趟!」

    說著,他便要轉身,郭璞突然說道:「總鏢頭,事情太巧,要不要派個人到『怡紅院』問一問!」

    雲中鶴臉色一變,陰-目光立刻落向石秀!

    石秀身形一震,突然離地拔起,雲中鶴與呂子秋臉色又是一變,便要雙雙出手。

    郭璞忽地笑道:「我早料到你有問題,你還想走麼?」

    單掌疾探,出手如雷,一把攫上石秀小腿,硬生生地把他拉了下來,砰然一聲摔落當地!

    他這一手,就是雲中鶴也自歎不如,看得雲中鶴與呂子秋臉色又復一變,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那俏姑娘雲珠,卻已然是圓睜杏眼、櫻口半張地怔住了!

    適時,郭璞指著地上石秀說道:「石秀,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石秀翻身躍起,神色怕人,指著郭璞破口罵道:「姓郭的,我可沒有想到你竟會是這種人,不錯,雲三那個賭場是我跟金虎放的火,我沒有什麼話說,恨只恨我殺不了你這無廉無恥、喪心病狂的冷血……」

    郭璞臉色一沉,冷叱說道:「你還敢罵人!」

    抖手一掌摑了過去,可憐石秀有躲閃之心卻無躲閃之力,被打得牙斷唇破血流,一個踉蹌險些倒下!

    郭璞冷冷一笑道:「再敢有半句不遜,我拔了你的舌頭,呂爺的話你聽見了,我也有同感,說,是誰指使你的!」

    石秀滿嘴是血,而且往下直淌,他雙目圓睜直欲噴火,咬牙切齒地道:「姓郭的,我早知道你有賣身投靠甘為異族鷹犬的打算,只可惜我沒能早一點下手除了你,如今既落在你們手中,要割要剁隨你,要想我說出一個字,那是癡人說夢,休想,死了我一個石秀不要緊,大漢民族有的是人,你們等著吧!」話落,他牙關剛要用力

    郭璞突然冷哼說道:「你想幹什麼?」右掌電出,一閃而回!

    那石秀一個下巴應掌脫落,而且身形一晃,跟著倒下!

    郭璞望著他冷冷笑道:「要想在我面前尋死,只怕都不大容易,你不是嘴硬麼?那沒關係,慢慢地我自有辦法讓你說!」說著,轉向雲中鶴拱手笑道:「總鏢頭,晚生不敢擅自作主,敢請總鏢頭定奪。」

    雲中鶴未予答理,陰鷙目光凝注,一眨不眨,淡淡笑道:「我走眼了,只知道你身懷武學,可沒想到先生的身手如是之高,令得我跟子秋都自歎不如,歎為觀止!」

    郭璞赧笑說道:「那是總鏢頭誇獎,晚生自知淺薄,有瀆法眼,面對高明本不敢炫露,無如事關重大,晚生又不敢讓此人逃脫,所以……」

    雲中鶴突然截口說道:「先生如今既然已經知道我跟開賭場的雲三爺有來往,當知先生的事兒雲三爺早派人告訴我了!」

    郭璞笑得很是不安,道:「晚生也是才想通的,為求謀職,斗膽蒙騙總鏢頭,乃是萬不得已,總鏢頭想必能予大量海涵!」

    雲中鶴微微笑道:「那是小事,我不追究,先生也不必耿耿於懷……」

    郭璞拱手說道:「多謝總鏢頭曲諒!」

    雲中鶴臉色一寒,冷冷笑道:「江湖上有句俗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光棍眼裡揉不進砂子』,雲中鶴終日打雁,卻不敢讓雁啄了自己的眼珠子,以先生一身所學,何處不可謀職,怎偏偏利用秦七在我這鏢局之中謀一職餬口,恐怕是有為而來吧!」

    郭璞神色不變,淡淡說道:「總鏢頭,事已至今,話也已到了這兒,我不敢再欺瞞總鏢頭,不錯,我是有為而來,但絕不是總鏢頭口中所提、心中所想的那回事,總鏢頭該不會否認,倘若我有不軌之心,不良之意圖,憑我一身所學,總鏢頭與令嬡,今夜不可能都站在這兒說話……」

    雲中鶴機伶一顫,插口說道:「那麼先生是來幹什麼的?」

    郭璞淡淡笑道:「總鏢頭何必再問,只聽石秀適才那罵我之詞還不夠麼?」

    雲中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先生既有效力朝廷之意,北京城裡大小衙門多得是,先生為什麼偏偏找上我這布衣草民的鏢局。」

    郭璞淡淡一笑,從容答道:「總鏢頭明智一生,今夜奈何作此語,我一介落拓布衣草民,倘若就這般毛遂自薦地跑到大小衙門陳明心意,他們肯信麼?不但不肯信,只怕還會見疑,何如由總鏢頭這鏢局之中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往裡走?」

    雲中鶴道:「先生,我是問先生怎知我雲中鶴真正身份!」

    郭璞更泰然,淡淡說道:「總鏢頭,那要問秦七『順來樓』上酒後失言,他透露了一些!」

    雲中鶴臉色一變,冷哼說道:「好個該死的混帳東西……」

    郭璞截口說道:「總鏢頭,我大膽直說一句,那不該怪他,要怪該怪總鏢頭自己做事不夠機密,律下也不夠嚴謹!」

    雲中鶴老臉一紅,道:「先生真是江南郭璞麼?」

    郭璞平靜地道:「總鏢頭如若不信,可以到江南打聽一下,江南武林之中有沒有一個走頭無路、無可容身的郭璞,我言盡於此,倘若總鏢頭仍表懷疑,郭璞就此請辭!」說著,舉手一揖,便要離去!

    雲中鶴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上郭璞手臂,道:「先生,不瞞你說,你要一走,不但我掉了一樁大功、沒了管帳的、少了西席,即便是雲珠也要不依,我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我這個女兒我惹不起,先生,我鄭重說一句,且請暫時委曲,一有機會,我必然竭力上薦,以先生之所學,我料絕不成問題,而且飛黃騰達,大富大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先生,到了那一天,你可莫要忘了我這渡河之橋啊!」

    郭璞笑了,但隨即他正色說道:「總鏢頭只管放心,郭璞不是過河拆橋、薄情寡義之人,一旦有那麼一天,絕不忘總鏢頭今日提攜大恩!」

    雲珠此際面綻花朵,眉目生春,突然俏生生地道:「先生,還有我呢?」

    郭璞臉一紅,忙道:「姑娘也請放心,郭璞不是薄情寡義負心人,倘有那麼一天,我必以八抬大轎來接姑娘。」

    雲珠美目中異采閃動,神情一陣激動之後,忽地一黯,淒婉笑道:「我不敢奢望你那麼對我,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知足了!」不知道她怎麼忽作此語!

    郭璞剛一怔,雲中鶴已然哈哈輕笑說道:「好啦,別說了,天色已不早,我跟子秋還要到老三那兒去一趟,以先生看,這個人該怎麼辦?」

    他如今反倒問計於郭璞了!

    郭璞揚了揚眉,淡淡說道:「淺薄之見不敢直陳,還請總鏢頭作主!」

    雲中鶴忽然面現猙獰之色,狠毒地道:「既有一個活口,這個毀了他算了!」

    郭璞笑了笑道:「總鏢頭既打算這麼做,我不敢說什麼,不過,我以為一個活口總不如兩個,萬一有一個熬不住死了,咱們手中總還有一個,不至於兩頭都落了空!」

    雲中鶴猙獰之色一掃盡淨,笑道:「一語驚醒夢中人,多謝先生及時攔阻,要不然我今夜做了懵懂之人,那麼,我想把這石秀交給先生看管審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郭璞淡淡說道:「總鏢頭原諒,責任太大,郭璞不敢從命!」

    雲中鶴道:「如今我這鏢局之中,武學功力數先生為最,這石秀由先生審問看管最為穩當,先生幸勿推辭!」

    郭璞道:「總鏢頭既然如此看重,我只好觳觫從命了,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尚祈總鏢頭俯見。」

    雲中鶴道:「先生只管請說,只要能力所及,我無不點頭!」

    郭璞道:「多謝總鏢頭,我總不能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總會有點什麼事情要離開一下,倘若就在我離開那片刻工天中丟了人,我負不起這個責任,敢請總鏢頭另派一位跟我輪流看管此人!」

    雲中鶴軒眉笑道:「先生說得有理,這樣吧,我讓雲珠做先生的副手,先生同意麼?」

    郭璞笑道:「雲姑娘勝我十倍,我哪有不同意的?」

    雲中鶴笑道:「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跟子秋到老三那兒去一趟,天色不早,先生早些安歇吧!」

    說完了話,他跟呂子秋相偕而去!

    雲中鶴與呂子秋走後,出乎意料地雲珠也沒再纏著郭璞,她要郭璞先偏勞今夜,然後告辭回了後院。

    望著那婀娜背影消失在迴廊盡頭那茫茫夜色之中,郭璞臉上突然浮現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舉起地上石秀,向自己所居房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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