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爺贈送代步的這匹健騎,腳程相當好,只聽耳畔風響,李燕月已經出了張家口。
張家口北,有片密松林緊挨著大道,剛過了年,又是這種天兒,大道上空蕩、寂靜,沒有一個行人,那片密松林上也滿滿的覆蓋了白雪,偶爾刺骨的寒風過,吹落一大片雪花。
李燕月的馬到松林旁,他兩眼之中飛問寒芒,有意無意的往那黑壓壓的松林裡看了一眼,似乎想收韁停步,但是旋即他又放鬆韁繩,一任駿馬前馳。
就在這時候;松林裡傳出一聲剛冷輕喝:「站住!」
李燕月很聽話,立即收韁停了步,好在他本來就打算停下來的。
李燕月坐騎剛停住,從松林裡帶起了一片雪花,飛鳥似的掠出四個人來,一前三後落在馬身旁,攔住去路。
這四個,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爺,還有索超、烏天風、崔玉衡三個。
李燕月沒下馬,高坐雕鞍微一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四位太多禮了,叫我怎麼敢當呢!」
那位郎少爺冰冷道:「姓李的,少來這一套,你下馬來!」
李燕月道:「我為什麼要下馬?」
「我叫你自己下馬,是對你客氣,你要是不下馬,我們拖你下馬。」
「我明白了!」李燕月道:「敢情你們四位不是來給我送行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跟你們四位何怨何仇?」
「無怨無仇了」那位郎少爺冷冷道:「你在張家口打了人,顯夠了威,想一走了之,沒那麼便宜。」
李燕月一點頭道:「原來是為這件事,我想四位應該知道了,憑我跟馬大爺的淵源,馬大爺都沒有計較……」
那位郎少爺截口道:「馬大爺寬懷大度,我們不像馬大爺那麼寬懷大度。」
「既然四位心胸那麼狹窄,那麼四位打算怎麼辦呢?」
「很簡單,你下馬來,我姓郎的跟你走兩趟,只要你能勝過姓郎的一招半式,上馬走你的去吧!」
「我明白了,你閣下是代他們三個出頭?」
「可以這麼說。」
「想必馬大爺不知道四位會在這兒等我了』
「你要是想,可以拉轉馬頭回去稟明馬大爺,只要馬大爺說一句話,姓郎的照樣放你走。」
「一去一回費工夫,我不願再耽誤了!」
「那你只有下馬接下來這一條路。」
「讓我先弄清楚,你閣下是馬家的哪一位?」
「你不必顧忌,我不是馬家的人。」
「那你閣下究竟是——」
「你問的太多了吧?」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
翻身緩緩離鞍下馬。
那位郎少爺一見李燕月下了馬,右手一探腰,鋅然一聲掣出一把軟劍,一抖,寒光閃動,軟劍筆直,冰冷道:「亮你的兵刃!」
李燕月看了看那把軟劍道:「你這把劍不錯,江湖上能使軟劍的人也不多。」
「知道就好。」
李燕月隨手從鞍旁長包袱中抽出了他那把長劍,道:「你出手吧。」
那位郎少爺道:「拔出你的劍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你若不是馬家人,總跟馬家有關係,我不願意傷了跟馬家的和氣。」
那位郎少爺臉色一變:「你以為準勝得了我?」
「我只知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敗過。」
那位郎少爺眉宇間陰曆之氣大盛,兩眼厲芒暴閃,冷喝道:「姓李的,你好狂!」
振腕抖劍,軟劍像靈蛇,帶著一溜寒光,疾捲李燕月心口要害。
上手便是殺著。
李燕月雙眉一剔:「既無深仇大恨,為什麼非置人於死地不可?」
劍隨人動.長劍帶鞘,直往軟劍上迎去。
那位郎少爺嘴角微技,冷然而笑,右腕微斜,劍勢走偏,疾如閃電,捲向李燕月右腦。
李燕月淡然一笑,沉腕變招,劍鞘飛點過去。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只見軟劍跟帶鞘長劍騰虎游龍,轉眼之間,兩個人已互換三招。
那位郎少爺雙眉挑處,陡揚沉喝,軟劍抖起一片寒光,對著李燕月當頭罩下。
李燕月微微一聲冷喝,長劍疾遞,沖那重重劍氣,滿天劍雨中飛點而去。
只聽一聲悶哼,滿天劍雨倏化長虹,騰空而起,一射數丈,「嗤」地一聲插在雪地上,劍身亂顫。
再看那位郎少爺,人已退到三步外,左手握著右腕,臉色鐵青。
索超、烏天鳳、崔玉衡一臉驚容,各握兵刃,凝力戒備。
李燕月淡然一笑收劍:「閣下,我是不是可以上馬趕路了?」
那位郎少爺沒說話。
李燕月轉身把帶鞘長劍插回長包袱裡,翻身就要上馬。
那位郎少爺倏揚厲喝,左手一揚,一蓬黑黝黝之物罩向李燕月。
李燕月兩眼暴閃威稜:「你太過份了!」
左臂推馬,坐騎斜衝數步,右手出劍,長劍依然帶鞘,旋身疾閃,長劍遞出,大叫聲中,那位郎少爺抱著左手,滿地亂滾;同時,那蓬黑黝黝之物落在李燕月人馬適才站立處,一陣噗噗連響,青煙冒起,地上的雪都變黑了。
李燕月冷然望那位郎少爺:「拿這種有傷天和的劇毒玩意兒,對付一個談不上絲毫怨仇之人,我要是力加三分,你一隻左手就算廢了,你應該知足。」
拉過韁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索超三個忙去扶起那位郎少爺,郎少爺挺倔,不要人扶,一掙脫開,臉上一片煞白,右手跟左手卻都腫了。
他咬牙道:「你們回去吧,不許提這檔子事半個字。」
索超道:「郎少爺您——」
郎少爺道:「姓李的上哪兒去,我就上哪兒去,要不能讓他躺在我腳下,我就不姓郎。」
話落,轉身奔去,走的是李燕月所去的方向。
索超、烏天風、崔玉衡沒動,也沒叫,他們三個愣住了。
……………………………………
這條大道,直通京城永定門。
大道的兩旁,還有點積雪,但是大道的中間,由於開年後,車馬行人的來在踐踏,雪早就沒有了,有的只是滿地的泥濘,簡直沒一塊好地方可以下腳。
天色已經近晌午了,薄薄的烏雲,比早上淡了些,可是刀兒似的風,還是那麼刺骨。
一陣蹄聲響動,遠遠地來了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由兩輛馬車,幾十匹高頭駿馬所組成。
走在最前頭的,是四人四騎,馬是蒙古種健騎,人是半截鐵塔似的黑衣壯漢,錦鞍銀蹬,四壯漢腰佩長劍,外罩黑披風,顧盼生威,勇猛異常。
四壯漢馬後,是輛雙套黑馬車,從套車的馬,到那輛黑馬車,無不華貴、氣派,只見車蓬密遮著,裡頭坐的不知道是何許人。
這輛馬車之後,是十二名黑衣漢子,騎的也是高頭駿馬,個個挎著腰刀,鞍旁革囊裡插著不少弓跟幾十根雕翎箭。
十二名黑衣大漢後,又是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兩旁,各有八人人騎,清一色的黑衣漢子,裝束打扮跟那十二名一模一樣。
這第二輛馬車,車套,沒有密遮的車蓬,車上放著一個大鐵籠,每一根籠柵粗如兒臂,籠子裡爬伏著一隻黑黝黝,毛茸茸的龐然巨獸,仔細看,能讓人嚇一跳,原來那是只力大無窮,兇惡異常的人熊。
在這輛車後,又跟著十二名黑衣漢子。
扳著指頭算算,連趕車的黑衣漢子都算上,這支隊伍共由兩輛馬車,卅八騎所組成,還沒算頭輛馬車組的人呢!
不知道那輛馬車裡坐的是不是人?究竟有幾個人?
就這麼一支隊伍,踐踏著滿地的雪泥,往「水定門」方向緩緩前進。
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一陣鞭炮聲。
大過年的,放掛鞭炮算不了什麼!
從卅兒晚上,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二龍抬頭,鞭炮聲是不絕於耳的。
可是,就這麼一陣鞭炮聲,驚動了第二輛車上鐵籠子裡的人熊,只見它前爪一掀,猛可裡站了起來。
天!靜伏的時候已覺得它龐然大物了,如今往起一站,居然有一人多高,從頭到腳,既粗又壯,兩個大漢恐怕都抱不過來。
人熊這一站不要緊,兩旁十六名黑衣漢子胯下都是盡都是些訓練有素的健騎,但畢竟還是怕這種兇猛的野獸,一匹匹長嘶聲中,掀蹄而起,頓時十六名黑衣漢子有一半從馬鞍上掀下了地,弄得滿身是泥。
裡頭有個脾氣暴躁的,怒喝一聲:「該死的畜生。」縱馬近鐵籠,腰刀出鞘,掄刀就砍,他用的是刀背,砰的一聲正砍在人熊的一隻前腿上,刀彈了起來,脫手而去,人也後退,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他氣出了麼?未必!
可是這下更糟了!
只聽人熊霹靂般一聲大吼,凶睛外露,掀唇張牙,兩排白森森的狼牙嚇煞人,只見它兩隻前爪一撐一揮,粗如兒臂的鐵柵斷的斷,彎的彎,立刻呈現了一個大洞,人熊就從那個大洞裡竄了出來,直撲地上黑衣漢子。
猛聽黑衣漢子大叫,坐在泥地裡的黑衣漢子心膽欲裂,虧他夠機警、夠快,顧不得滿地的泥了,人一翻一滾,躲過了人熊的一撲,人卻變成個泥人了,他起來撒腿就往外跑。
他是命大躲過了,可是整個隊伍亂了。
卅二名黑衣漢於,加上第二輛車趕車的,叱喝聲中,弓上弦,刀出鞘,飛馬而馳,立即圍住了那只人熊。
套車的那匹馬受了驚嚇,長嘶聲中拖著空車往道旁奔去,趕車的顧不得圍人熊,拔腿就追了過去。
只有第一輛車前的四名黑衣壯漢沒有動,其中兩個拉轉馬頭,伸出蒲扇般大手扣住了兩匹套車馬的轡頭,兩壯漢好神力,敢情兩匹套車馬也受了驚,八蹄亂踢,長嘶聲聲,都是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候,車篷裡傳出一聲震人耳鼓的沉喝:「出了什麼事?」
扣住套車馬的一名壯漢暴聲答道;「回爺的話,人熊破籠出來了。」
密渡的車簾突然掀起,飛蕩老高,高大黑影一閃,一個威猛魁偉的大漢,已經站在了車轅之上。
http://210.29.4.4/book/club大地戴貂皮帽,紫貂皮襖,豹頭環眼、獅鼻海口,站在車轅上,卻似頂了天,威若天神,他目力往車後一掃,立即沉哼道:「沒用的東西,馬來!」
一名黑衣壯漢夾馬馳到,翻身離鞍,威猛大漢旋身跨步,正好落在那匹位騎上,的確是蒙古種好馬,那麼魁偉的大漢,從上而下猛落鞍上,不但腰不塌,便連四蹄也沒動一動。
威猛大漢抖緩催馬.健騎飛馳,一竄就到了第二輛車旁邊,只聽他霹靂暴喝:「閃開。」
卅二名黑衣漢子如奉綸旨,立即策馬後退,把威猛大漢和那只兇惡人熊圍在了道中間。
那人熊他也懾於大漢的威凜,低吼一聲,撥頭就走。
威猛大漢沉喝道:「畜生,哪裡走!」
躍馬過去擋住人熊,解下腰間綴滿銅扣的寬皮帶,掄起來當頭就抽。
剛才人熊挨一刀背,夷然無傷,還把刀震飛了。
如今只是挨了一皮帶,卻打得它兩隻前腿一軟,龐大的身軀也往下一爬,但一爬之後,凶性大發,掀爪竄起,怒吼聲中直撲威猛大漢。
威猛大漢拉馬避過。
一名黑衣漢子唯恐人熊傷了威猛大漢,拉弓欲射。
威猛大漢及時喝道:「我運活的回去,不要傷它!」
那名黑衣漢子連忙收手彎弓。
而就這麼一疏神間,人熊已帶著一陣腥風又撲向威猛大漢。
威猛大漢掄皮帶直抽人熊頭上,同時左手拉韁,在一旁躲閃,許是地上很滑,健馬倏失前蹄,威猛大漢往前一栽,皮帶立時掄偏,沒能打中人熊,而且整個人在人熊那兩肢強而有力,銳利異常的前爪下迎去。
人熊這兩隻前爪能撕裂虎豹,何況是個人。
事出人意料,變故也太快,根本就來不及救援,卅二名黑衣漢子跟四名黑衣壯漢心膽俱裂,魂飛魄散。
眼看威猛大漢就要傷在人熊的兩隻前爪之下。
忽聽龍吟般馬嘶,緊跟這一聲郎喝:「畜生找死。」
一道白光似從天外飛來,疾如奔電,一閃而沒。
再看時,人熊已仰臥泥地上,胸口插著一把長劍;只剩劍柄在外,絲帶兒還在迎風飄動。
人熊之旁,站著一個年輕人,有著一付頎長身材,俊逸灑脫的年輕人。
威猛大漢拉馬而起,瞼色倏變:「你殺了它?」
年輕人道:『不錯。」
威猛大漢怒聲道:「我要的是……活人熊,誰讓你殺了它?」
年輕人微一怔,旋即揚揚眉道:「原來是我多事!」
伸手拔劍,熊血噴出,熱氣騰騰,他連看也沒看一眼,轉身要走。
「大膽!」暴喝聲中,四名黑衣壯漢,三名騎馬,一名飛奔,聯袂而至。
「站住!」威猛大漢同時揚起怒喝。
年輕人倏然回身,淡然道:「救了人還受這個,我這是生平頭一遭,請問,不殺這畜生,喪命的就是你,你說我該怎麼辦?」
一聽這句話,威猛大漢怒氣似乎消了一些,但四名黑衣壯漢,騎馬三名中的一名卻沉喝道:「跟誰你呀你的?」
揚起馬鞭就要抽。
威猛大漢伸手攔住,炯炯環目盯著年輕人道:「你可知道這只人熊是怎麼來的?」
年輕人答得好:「不管怎麼來的,我認為它總沒有人命重要。」
沒騎馬的黑衣壯漢喝道:「還敢頂嘴,這是……」
威猛大漢道:「誰讓你們這麼多嘴?」
那名黑衣壯漢立時閉上了嘴。
威猛大漢轉望年輕人:「你是個江湖人了。」
年輕人道:「可以這麼說。」
威猛大漢道:「不能讓江湖朋友說我不講理,我也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天大的事我擔,有賞!」
沒騎馬的黑衣壯漢恭應上前,翻腕遞出一個精美革囊道:「這是我們爺賞的,夠你吃喝半輩子的。」
年輕人淡然一笑;「要是指望救人掙錢,我早發財了,心領了!」
他看也不看革囊一眼,要走。
「站住!」威猛大漢又一聲沉喝。
年輕人站住了:「閣下還有什麼見教?」
威猛大漢環目發光,緊盯在年輕人臉上:「我見過的江湖人不少,你卻是少有的一個,你很有點骨氣,也夠做……」
年輕人道:「這比你的賞讓我樂於接受!」
威猛大漢濃眉一聳:「你姓什麼?叫什麼?上京裡幹什麼?」
年輕人道:「萍水相逢,緣僅一面,沒有告訴閣下這些的必要!」
四名黑衣壯漢臉色倏變,就要說話。
威猛大漢沉喝道:「不許你們插嘴,你敢不聽。」
四名黑衣大漢生時恭謹躬下了身。
威猛大漢轉望年輕人:「就因為我使你殺了這只人熊,你不該是心胸這麼狹窄的人。」
年輕人淡然一笑道:「我要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就不會站在這兒跟閣下說這麼多了,我並不指望什麼,縱然你閣下知道我姓什麼,叫什麼,上京幹什麼,又如何?」
話落,轉身行去。
威猛大漢沒再攔,抬眼望去,他看見道旁有一匹蒙古種健騎,不禁動容道:『那匹馬是你的嗎?」
年輕人腳下沒停,頭也沒回道:「不錯。」
威猛大漢道:「好馬!」
年輕人道:「誇獎,這也是我樂於接受的。」
就這兩句話工夫,他已經到了坐騎之旁,鞍旁有個長包袱,他把劍往長包袱裡一插,拉過緩繩,翻身一上馬走了。
望著年輕人的背影,威猛大漢目放異光,揮手沉喝:「走!」
幾名黑衣漢子忙去抬地上的人熊——
口 口 口
北京城分內城、外城、紫禁城三部分。
外城周圍廿餘里,共設七門,南曰:永定門、左安門、右安門。東曰;廣渠門、東便門。西曰:廣寧門、西便門。最前南的城門,就是這座永定門。
年輕人馬到永定門外,那支隊伍也趕上了,威猛大漢沒坐馬車,他騎著馬走在最前頭,趕上年輕人,跟年輕人雙騎並轡走了個並肩:「不願意跟我多說話,跟我一塊兒進城總行吧!」
年輕人微一笑。淡然道:「條條大道任人走,有什麼行不行的?」
雙騎並轡往城裡走著。
威猛大漢又道:「有件事怪得很。」
「什麼事?」
「我閱人良多,卻覺得跟你很投緣。」
「我至感榮寵。」
人家有心結交,年輕人卻沒多說什麼。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人車馬浩浩蕩蕩進了城門。
那只破鐵籠裡的死人熊,立即引來了行人的目光,也僅只是目光而已,不知是怕那只人熊,還是懾於這支隊伍,人卻不敢往近處來。
威猛大漢道:「你要上哪兒去?」
年輕人道:」我要就此拐彎了!」
他可是真拐彎了,一拉韁繩,策馬往一條橫著的街道行去。
威猛大漢揚起手似乎要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帶著車馬直往北去了。
年輕人拐進了橫著的這條街,卻不是真正的目的地,真說起來,他不過是要找客棧而已。
走著,走著,他策馬拐進了一條小胡同,一進胡同他就下了馬,把馬往裡帶,人緊挨著牆而立。
旋即,胡同口人影一閃,進來個年輕漢子,棉襖棉褲,人長得眉清目秀,他看見年輕人,立即一怔停步。
年輕人笑了:「我一進城閣下就盯住了我,難道這就是京城地面豪雄的待客之道?」
年輕漢子定了定神道:「我盯的是馬不是人,朋友是從張家口來的?」
「不錯,閣下好眼力!」
「朋友尊姓是李?」
年輕人笑道:「馬叔的令諭下得好快!」
年輕漢子立即抱拳躬身:「在下,外十旗弟子趙風見過李爺。」
李燕月答禮道:「不敢,有勞兄弟了!」
年輕漢子趙風道:「我認出了張家口的馬,但是李爺跟他們在一起,我沒敢貿然招呼!」
「嗯,他們……」
李燕月把路上的經過告訴了趙風,最後道:「我不認識那位,不過猜出了幾分,只怕是內城裡的人物!」
趙風道:「何止是內城裡的人物,來頭大著呢,恐怕除了他們那位主子以外,就是他了!」
「哦」
「您聽說過沒,蒙古『神力鷹王』。」
李燕月微一怔:「怎麼說,那位就是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鷹王』?」
「是啊!緊跟在後頭的,是他的那蒙古勇士,四大貼身鐵衛。」
「蒙古神力鷹王我久仰,宦海中的奇男子,侯門中的江湖人!」
「沒錯,當世的虎將奇英豪,還有一個代善,不過代善比起這位來要差一截。」
李燕月點頭道:「沒想到我一到就碰上了這位人物,而且當面不識,失之交臂——」
趙風道;「您既然來了,往後不愁沒碰面的機會,而且碰面的機會準保多得很。」
這句話,話裡有話,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李燕月笑笑道:「但願如此,跟這種人物多碰碰,是值得的。」
趙風道:「李爺,吃往都給您安排好了,您請跟我來吧!」
說著,他伸手接過了李燕月手裡的韁繩。
李燕月道:「在什麼地方?」
趙風含笑道:「您跟我來就是了,不敢說怎麼好,但是一定安全,滿虜鷹犬絕查不到那兒去的。」
李燕月道;「一來就麻煩大夥兒,真不好意思。」
趙風道:「自己人,您還客氣,您為的是整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些人別說只是略盡心力,就是灑血丟命都是應該的。」
說完了話,趙風拉著那匹健馬,順著胡同行去。
李燕月也沒再說什麼,緊跟在後頭。
趙風在前帶路,就在小胡同裡東轉西拐,約莫盞茶時間,在一條小胡同的一扇窄門前停住,這扇門寬窄也只能容一匹馬進出,看上去倒像誰家的後門。
果然,趙風轉過頭來說道:「李爺,這是後門,走這兒近,不然還的再繞一圈。」
究竟是圖近,抑或是為了避人耳目,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李燕月並不在乎走前門,還是走後門。
趙風說完話舉手敲門,只聽裡頭有人問道:「誰?」
趙風應道:「我,接客人的。」
兩扇窄門開了,開門的是個中年漢子,年紀比趙風大,可是對趙風的態度相當恭敬,想來他的職務沒有趙風高。
趙風道:「這位就是李爺!」
那漢子向李燕月一躬身道:「李爺!」
李燕月答禮道:「不敢當。」
那漢子又轉向趙風道:「九爺交待,先請李爺客房坐坐。」
趙鳳怔一怔,旋即把韁繩交給那漢子,向李燕月含笑擺手:「您請這邊走。」
李燕月儘管叫張家口那位馬大爺一聲「馬叔」,儘管跟那位馬大爺頗有淵源,但對馬大爺手下這整內外廿旗的兄弟們,始終客客氣氣,含笑欠身道:「有勞了。」
趙鳳帶著李燕月走過一條窄窄的青石板走道,拐進了一間屋子,他先把李燕月讓坐下,給他送上了一碗熱茶,然後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跟九爺說一聲,讓九爺來見你。」
他沒容李燕月說什麼,就開門走了。
儘管有淵源,李燕月跟張家口談不上熟,可是他對馬家的底細以及實力,知道得相當清晰。
張家口馬大爺馬鴻元,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表面上是張家口馬市的大亨,實際上領導洪門天地會內外廿旗豪雄,勢力遍及北六省,在北六省江湖道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趙風口中的這位九爺,就是外十旗裡第九旗的旗主。
他坐著邊喝茶邊等,把一杯熱茶都喝完了,趙風才開門進來。
趙風手裡捧著李燕月的長包袱,神色有點異樣,笑得也有點勉強;「李爺,讓您久等了!」
李燕月含笑站起,接過包袱道:「好說,見過九爺了?」
趙風笑得更勉強了,道:「見過了,九爺特地讓我代他致歉,他趕著出去辦事兒,沒能親自接待您。」
李燕月道:『不敢當,我來打擾,已經是給九爺添麻煩了!」
趙風嘴唇牽動了一下,這回沒笑出來,道:「李爺,九爺臨出門的時候交待,怕您住這兒不夠安全,讓我給您找家客棧。」
李燕月原就覺出趙風進來時候的神色不對,當時他還沒在意,如今一聽這話,馬上就知道不對了,這分明是不願意他住這兒,究竟是什麼使這位九爺變的這麼快,一個九旗主敢違背雙龍頭的令諭?
李燕月沒工夫多想,他一身傲骨,哪願意受這個,照他的本意,他就本不願跑那趟張家口,是老人家的交待,沒辦法,既然到了張家口,馬大爺令諭抵京,趙風的迎接,都成了定局,他不能不到這兒來,如今有了這種變化,那是正好。
他微一怔神之後,揚起雙眉,笑道:「既然九爺想的這麼周到,有這番好意,那我就住客棧吧,偏勞兄弟的地方,我仍然感激,馬匹就留在這兒了,告辭!」
他要走!
趙風忙道:「我給李爺安排客棧去。」
他要一塊兒走。
李燕月抬手一攔,含笑道:「趙兄弟,我這麼大個人了,到了京裡,還怕找不到客棧,還是讓我自己來吧,請代為轉奉九爺,改天我再來拜望。」
他走了,走的仍是後門。
趙風也是個經驗歷練兩夠的,還能看不出李燕月心裡不痛快,在這種情形下,自是不敢堅持了。
不過他還是把李燕月送出了後門。
等到送走了李燕月,關上門,轉過身,他眼前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瘦高個兒,鷹鼻大眼,看上去頗富心智,另一個赫然是那位郎少爺,郎少爺一臉的得意陰笑。
趙風格步上前,躬下身去:「郎少爺,九爺!」
瘦高個兒道:「他不讓你給他安排客棧?」
趙風道:「是的。」
郎少爺冷冷一笑:「有骨氣,夠倔!」
趙風道:「九爺,萬一讓老爺於知道了——」
邱少爺臉色一沉道:「接他的是你,你不說老爺子怎麼會知道?」
趙風忙低頭:「屬下不敢!」
「不敢就好。」郎少爺陰沉的一笑道:「就算老爺子知道又怎麼樣,再怎麼說他是外人,我是馬家未來的姑爺,女婿半子誼,我不信老爺子胳膊會往外彎。」
趙風低著頭沒說話。
郎少爺陰冷一笑又道:「我姓郎的心胸就是這麼狹窄,誰要是惹了我,不讓他爬在我腳下,我絕不善罷甘休。」
明講的是李燕月,其實這話也是說給在場的人聽。
在場的只有這位九爺跟趙風,誰還能聽不懂。
相信誰也不會胳膊肘往外彎,去護個外人,跟自己過不去。
…………………………
李燕月心裡是有點不痛快,但並不怎麼氣;邊走邊琢磨是怎麼回事?
他不相信這裡變化是來自張家口的馬大爺,因為他知道馬大爺的性情為人。
這種變化既不是來自張家口馬大爺,那就一定是起自本地這位九旗上。
而這個變化也一定是發生在趙風奉命接他之後,要不然這位九旗主根本不會派出趙風來接他的。
至於這位九旗主為什麼會有這種突然的改變,他就琢磨不出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位郎少爺已經跟在他後頭到了京裡。
他知道要是他把這件事傳送到張家口去,這位九旗主會吃不了兜著走,非受門規懲治不可的,但是他不能這樣做,也不需這麼做。
邊走邊思,不回不覺間出了胡同,來到了大街上,抬眼一看,大街兩旁就有兩三家客棧。
街這邊兩家,門面小一點,對面的一家『京華客棧』,看門面還像個樣,他正打算過街去。
城門口方向馳來五匹快馬,五人五騎,飛馳而來。
快得讓人看不清馬上坐是些什麼樣人
都進了城了,還這樣縱騎飛馳,也不怕萬一收韁不住傷了人。
李燕月一念未了,五人五騎電掣而至,鐵蹄濺起一地泥水,偏就濺了沒想到走避的李燕月一身。
李燕月心裡正不痛快,如今氣更是平添三分,他想喝止五人五騎,但是在一剎那間他忍住,把那將脫口而出的喝聲又嚥了下去。
但是,一聲輕「咦」、那五人五騎突作飛旋,健騎長嘶聲中,踢蹄而起,然後一起就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騎術是夠俊的。
現在也看清了那五人五騎了。
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種健騎,只為首一匹通體雪白,一根雜毛沒有,另四匹黑得發光,潑了墨似的。
白馬上,是位一身著狐裘的美姑娘,從頭到腳也一身白,只有粉頰跟櫻唇是紅的,柳眉杏眼,一臉的任性刁蠻樣子。
另外的四匹馬上,也是四位姑娘,清一色的混身黑,但個個美艷,人人眉宇間透著一股逼人的剽悍色。
五人五騎衣著華麗,艷麗鮮明,再加上鞍旁排滿了飛禽畜,一看就知道是內城的人物,趁著春寒打獵歸來。
李燕月既然忍下了,那就是不想惹事。
他頭一低,邁步就往對街走。
「站住!」
穿狐裘的刁蠻美姑娘,突然一聲嬌喝,銀鈴也似的。
這倒好,人家沒叫她站住,她卻叫人家站住。
李燕月站住了,抬眼凝注,直望刁蠻美姑娘;不過他沒說話。
刁蠻美姑娘從頭到腳看了看李燕月:「濺了你一身泥,是麼?」
這話問得好。
雖然語氣有點冷,不過話聲清脆,還是銀鈴似的好聽。
李燕月淡然道:「不錯。」
「你怎麼不吭氣兒?」
這話問得也可以。
李燕月道:「我沒當回事兒。」
刁蠻美姑娘一怔:「你的脾氣這麼好?」
李燕月道:「就算是吧。」
「就算是,什麼意思?」
「你們濺了我一身泥,我半聲沒吭,這還不算脾氣好嗎?」
「我不信世上有這麼好脾氣的人?」
李燕月道:「你不信那就在你了!」
話落,他邁步要走。
「跟誰你呀我的?站住!」
一名黑衣姑娘嬌喝出聲。
李燕月又站住了。
刁蠻美姑娘道:「我看你不是脾氣好,你是害怕吧了。」
李燕月氣往上一衝,可是他又忍了下去:「就算是吧。」
他又要走。
「叭,」地一聲脆響,刁蠻美姑娘抖手一鞭抽在李燕月面前地上,鞭梢兒抽起的泥星,又濺了李燕月一身。
李燕月火起了,霍地轉臉,兩眼威稜直逼刁蠻美姑娘;「姑娘,你太過份了吧!」
「什麼叫太過份?」
「北京城應該是個講理的地方。」
「北京城當然是個講理的地方,可是我就是北京城裡的。」
「你可是要仗勢欺人。」
「就算是,你怎麼樣?」
「事不過三,再有一次,別怪我不客氣。」
他扭頭要走。
忽地一聲,鞭梢兒帶著風聲飛了過來。
李燕月忍無可忍,左手一揚,抓住鞭稍兒,沉腕一帶:「下來!」
刁蠻美姑娘還真聽話,嬌軀一栽,落下了馬。
刁蠻美姑娘的栽勢,是頭下腳上,她穿那麼一身華貴狐裘,地上是泥是水,這一栽下來,後果豈堪設想?
另四個姑娘花容失色,驚叫出聲,卻是來不及救援。
眼看刁蠻美姑娘不摔傷,也要摔一身泥濘,落個狼狽不堪。
李燕月心裡突然泛起一股不忍,及時抖腕揚鞭,長鞭帶得刁蠻美姑娘下截的嬌軀往上一仰,緊接著刁蠻美姑娘落地了,不過落地的是刁蠻美姑娘穿著鹿皮小蠻靴的一雙玉足,她站穩了,沒摔著。
儘管沒摔著,刁蠻美姑娘卻嚇白了一張嬌靨。
李燕月可不管那麼多,手一鬆鞭梢兒,轉身就走。
另四個姑娘定過了神,嬌喝聲中,掛在鞍旁的四把長劍出廠鞘,人離鞍騰起,四把長劍飛虹也似的一起掄向李燕月。
李燕月身後似乎長了眼,往前緊跨一步,四把長劍同時落了空,劍氣捲起地上的泥水,剎時間變成一蓬輕霧,威勢驚人。
李燕月霍然轉過了身,目光若冷電,直逼刁蠻美姑娘,冷然道:「難道你們非自找沒趣不可嗎?」
四個姑娘齊聲沉喝:「你找死。」
揚劍就要再次發招。
刁蠻美姑娘嬌靨煞白,拾長鞭攔住了四把長劍,一雙美目凝望李燕月,幾乎要噴火:「我知道,你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說,你是個幹什麼的?」
李燕月冷然道;「飄泊四海,浪跡天涯的江湖人!」
「姓什麼?叫什麼?」
「有告訴你的必要嗎?」
「你就是不說,我照樣找得到你。」
李燕月雙眉一揚:「呃,你還要找我,那我非告訴你不可,李,李燕月。」
「你暫時不會離京?」
李燕月道:「本來我是要走的,可是既然你要找我,我暫時可以不走……」抬手一指,接著又道:「我打算住在那家『京華客棧』裡,找我不難。」
話落,轉身行去。
刁蠻美姑娘氣得發抖,在那一點鮮紅的香唇都發了白:「好,讓你膽大,讓你狂,我要是不扒你的皮,我就……」
就什麼?她沒說出來,轉身上馬,抖繩飛馳而去。
另四位姑娘也急上馬人馳跟去,轉眼工大,人跟馬都不見了,蹄聲也聽不見了。
正月十五還沒過,街上的行人不算多,可是李燕月跟那五位姑娘當街這麼一鬧,停下來看熱鬧的,聞風趕來,聚在一塊兒就不少了。
各家各戶原關著門擲骰子,斗紙牌的,聽見了外頭的嚷嚷,也都暫時擱下了,開門出來,大夥兒衝著李燕月報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燕月聽不見人家都說些什麼,看總看得見,可是他裝著不見,提著長包袱直往京華客棧行去。
京華客棧兩扇門本來半開著,門口站著兩個漢子,一見李燕月走過來,亮眼看見瘟神似的,急忙轉身進去,就要關門。
李燕月恰好到了門口,長包袱往前一遞,要關的兩扇門被撞開,那兩個漢子也被撞得踉蹌後退。
李燕月趁勢跨了進去:「大過年的把客人硬拉門外擋,這哪像做生意的?」
兩個漢子臉都嚇白了,年紀稍大的一個急迎了上來,躬身哈腰連作揖:「這位爺,不是小號不留您的駕,實在是小號擔不起這個罪。」
李燕月道;「我明白了,剛才那位姑娘,是京裡的人物,是不是?」
年紀稍大的漢子苦著臉道:「那位姑娘何止是京裡的人物,她是皇族親貴,當朝的一位郡主啊!」
李燕月一怔道:「敢情是個異族親貴的郡主,怪不得……
這我倒沒想到。」
年紀稍大漢子忙道:「這您就明白了……」
李燕月截口道:「我是明白了,不過我已經告訴她們我住在你們這家客棧了,要是等她來找找不著我,這個罪,你們又怎麼說呢?」
「這——」年紀稍大漢子一張臉更苦了,簡直想哭,他既驚又急,渾身都發了抖,可就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燕月道:「掌櫃的,還是讓我在你們店裡住下吧,禍是我惹的,你們是做生意的,跟你們有什麼關聯?」
年紀稍大的漢子發白的嘴唇抖動了半天,又道:「這,這,也只好留您的駕了!』李燕月微一笑道:「後院找間清靜的上房,哪位給帶個路?」
另一名年輕漢子一定神,忙道:「是,是,您請跟我來,您請跟我來。」
他轉身往後去了。
李燕月一笑,跟了過去。
年紀稍大漢子怔在那兒沒動,混身還發著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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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月剛喝了一口熱茶,兩眼寒芒突閃,緊接著,院子裡雄健步履響動,隨聽那年輕漢子的話聲道:「就是這一間!」
李燕月知道是怎麼回事,坐著沒動。
砰然一聲,兩扇門大開,四名黑衣壯漢帶著寒風闖了進來。
一照面,李燕月一怔,四名黑衣壯漢也一怔。
李燕月旋即定神道:「不打招呼,撞門而人,京裡的人怎麼這麼不懂禮數?』四黑衣壯漢也定過了神,一名道;「弄了半天,原來是你。」
李燕月道:「城外甫分別,京裡又相逢,看樣子北京城不大嘛!」
這四位,敢情就是神力鷹王的四護衛。
一名黑衣壯漢道;「少廢話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燕月道:「跟四位走一趟?」
那四名黑衣壯漢道;「不錯。」
李燕月道:「我要先弄清楚,跟四位走一趟,這句話什麼意思?」
另一名壯漢冷笑道:「什麼意思,總不會請你去做客吧。」
李燕月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這個外來的江湖人,是犯了哪宗王法?」
那名黑衣壯漢道:「自己幹的事,還裝什麼糊塗,走吧,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們爺份上,早就不容你坐在那兒大刺刺的廢話了。」
李燕月道:「想必是因為有人縱馬疾馳,濺了我一身泥,我忍無可忍,講了幾句理那回事是不是?」
另一名黑衣壯漢道:「你怎麼知道是那回事?」
豐燕月道:「如果是為城外的事,四位是衝著我來的,斷不會一見面有那麼一句『原來又是你』,再說蒙人神力鷹王宦海奇英豪,也絕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我來到京城,總共才碰見那麼兩件事,既不是頭一樁,當然就是第二樁了。」
那名黑衣壯漢道:「你知道我們爺?」
「原不知道,後來才聽人家說。」
另一名黑衣壯漢道:「既然你知道是為什麼就好,跟我們走吧!」
李燕月仍坐著沒動,道:「就算是抓人.步軍裡有的是人,再不奉天府也有的是捕役,何勞蒙古神力鷹王府的四名大護衛親自出動,豈不有點小題大作。」
那名黑衣壯漢冷然道:「那是我們蒙古神力鷹王府的事,用不著你管。」
李燕月道:「話是不錯,可是我請問,有人騎馬濺我一身泥,我不過講了幾句話,是犯了哪條王法?」
那名壯漢道;「你不是出手了麼?」
「我是出了手,不過那是自衛。」
「恐怕你還不知道,你出手自衛的對象,是一個和碩格格。」
「我聽說了,難道皇族貴親不講理,小百姓就該忍氣吞聲挨打不成?」
那名黑衣壯漢暴喝道:「大膽,你走不走?」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要是不跟四位走,我還不相信四位能把我帶走。」
那名黑衣壯漢怒笑道:「好大的口氣,好大的膽子,你試試。」
他閃身跨步,擦掌欲抓。
李燕月抬手一攔道;「慢著,閣下最好先想想,閣下的身手是不是能制服那頭人熊之後再出手。」
那名黑衣壯漢為之一怔,手上也不免一頓,就這一頓之間,身旁一名壯漢喝道:「咱們四個齊上!」
緊接著四掌齊遞,分上下左右四方齊抓向李燕月。
這四位,手有蒲扇大,毛茸茸的,出手又快,立即把丈餘方圓罩在了抓勢之中。
李燕月坐著沒動,容得四隻大手遞到,他出指飛點,疾閃而回,快得像根本沒出過手。
那四位的大手,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似的,一頓急忙收回,四張臉都變色。
李燕月淡然道;「怎麼樣?四位,我的口氣不大吧?」
四黑衣壯漢一句話沒說,轉身要走。
「慢著!」李燕月輕喝聲中站了起來,正色道:「現在,我跟你們走,一為瞻仰失之交臂的蒙古神力鷹王的蓋世威儀,一為看看身為皇族親貴的,到底講不講理,帶路!」
四黑衣壯漢為之一怔,一怔之後還是半聲沒吭,邁大步出了門。
李燕月跟了出去,夥計畏縮在院子裡,還直哆嗦。
李燕月向著他說道:「夥計,我此去不一定吃上官司,小心照顧我的包袱,丟了你可賠不起的。」
一名黑衣壯漢冷然說了話:「最好帶上!」
李燕月轉過臉道:「你怎麼知道我准回不來了?」
另一名黑衣壯漢不耐煩的道:「你的馬呢?」
李燕月道:「沒錢用了,進城就賣了。」
另一名黑衣壯漢道:「讓一匹給他就是了!」
李燕月一聲:「謝了。」
邁步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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