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翠蓮一聽到陰陽劍客又走了,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她能控制教下任何一個人,唯獨情之一字,就是無法控制。
終於她咬了咬牙,把眼淚又吞國肚子裡去,語氣沙啞地問道:
「他為什麼會到九華山呢?」
武懷民把自己上梅山莊,遇見陰陽劍客,以及陰陽劍客在九華山出現的事說了一遍。
武翠蓮喃喃自語道:「對,他應該走,我為什麼要再見他呢?」
在愛與恨的境域裡,她遭受過許多痛苦的折磨,這些痛苦與折磨使她好像蒼老幾十年一樣。
在痛苦的時候,她咬著牙,她明白過去已經過去,渴求也是枉然,但如今陰陽劍客的出現,好像又在她平靜的心扉裡,丟下了一粒石子,蕩起了一絲絲漣漪……
她又問道:
「還有沒有其他重要事情?」
武懷民黯然地搖搖頭道:
「沒有,不過他打傷了我們三個人。」
武翠蓮冷冷一笑,臉呈怒容,說道:
「他大鬧本教重地,已是不法,又打傷本教門人,這個債我一定要在他身上討回來。」
停了一停,又道:
「下令本教所有高手,分別追擊他,一見他的行蹤,馬上報告給我,我要親自出馬。」
武懷民見他母親聲色俱厲,問道:
「娘,你真要把我父親置於死地麼?」
武翠蓮狠狠道:
「我雖不至於要置他於死地,不過他打傷本教門人,我決不放過他。」
武懷民一陣黯然神傷湧上了心頭,他幾乎落淚!
武翠蓮又道:
「並且下令大江南北分堂,多加注意他的行蹤,馬上照辦,你出去吧,有緊急的事,再來見我。」
武懷民點點頭,移著沉重的腳步,退了出去。
武翠蓮發出幽幽長歎,剎那間,心裡一陣酸痛,眼淚又簌簌而下……
趙亦秋中了一掌一鞭之後,心血一陣翻湧,他知道自己如不闖出九華山,必定生命不保,猛提餘力,一連猛攻迫開眾人,被他闖出重圍,直向前狂奔而去。
黑夜裡,他狂奔疾如寒星飛瀉,快逾輕煙,他不知經過多少路,倏然,腦中一陣暈眩,鮮血噴出一丈開外,人便仆倒下去!
天上一陣雷響,不久,嘩啦嘩啦的傾盆大雨開始下起。
趙亦秋又被這陣大雨沖醒,他緩緩爬了起來,屏息運氣一番,血脈暢通無阻,但過度疲倦,又使他仆倒下去!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所遭受的慘敗,其實,這也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他做事不任性,哪會落得今夜的慘狀?
他試想爬起來,但半途又倒了下去,因為剛才的狂奔,真氣消耗大多,何況又吐了一口鮮血?
天上一連串雷聲大作,雨猛然地下個不停,看來這場大雨決不是在天亮之前,便能停得了。
寒冷侵襲著他,雨淋濕了他全身衣服,他心想必須找地方避雨。
他咬著牙根,終於站了起來,望了望黑黝黝的四野,風雨呼呼之聲,他心裡不覺打了個冷顫。
一望無際的森林,他又能去哪裡找躲雨的地方?還劍入鞘,取下面具,他的臉上並沒有顯露著半點痛苦之色,仍是那麼傲然
一陣狂風疾掃而過,他又躺了下來,不久,他又爬了起來,滿身泥水,狼狽不堪,但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似的。
踉蹌的腳步,喘著大氣,再加上呼呼風雨之聲,這樣淒涼的景象,趙亦秋不禁黯然。
他不知該上哪兒,其實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帶著踉蹌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著……
「呼」的一聲輕風,又把他吹倒下去,此刻,他好像病了幾十年的老人似的,武功也好像全部不懂。
其實,他也不敢再提餘力,否則,勢必又要再次溢血。
不久,他又爬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泥水,苦笑了一下,心忖:「連大雨跟北風也在欺負我,好……」
想到這裡,他笑了,笑變得非常慘然。
不知又走了多少路,突然,他發現遠處有一間破廟,心裡一喜,加緊了腳程,直向前走去ˍ
這是一間破陋不堪的關帝廟,趙亦秋進到廟裡,過度疲倦。又使他倒了下去。
外面,風雨並沒有小下來,這廟雖破,依然是可以避雨,在疲倦下他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呼!」的一聲,被雨淋透塌下來的屋頂的破爛木板與灰塵,壓在趙亦秋的身上。
又不知經過多久,一陣輕微的聲音,使他驚醒過來,此刻,他已沒有先前那樣疲倦,精神暢然不少。
他想爬起來,當他抬頭之際
倏然
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覺得自己的視力並沒有什麼不對。
原來趙亦秋發現在這間破廟的內殿,一個女人,不,應該說是一個全裸的女人,正在火堆旁烤著被雨淋濕的衣裳。
也許她不知道這破廟裡還有一個趙亦秋,的確趙亦秋此刻全身被木板及灰塵壓住,對方也看不見。
只見這少女全身妙相畢露,一絲不掛,曲線玲瓏,身材非常窈窕,全身肌膚白若雪玉,秀色可餐!
趙亦秋簡直不敢再看了,此刻,他有點心猿意馬,也難怪這種誘人的肉體,趙亦秋幾曾見過?
雨,一點沒有停,而且下得更大了。
這少女忽然回頭,趙亦秋心裡一驚,這不是晚上在屋頂上跟三個人交手,而讓自己平白救了,不告而別的那個少女麼?
這少女決想不到這裡會還有一個人,所以她很安心地烤著火,望了廟外大雨一眼,又加了些小樹枝在火堆上。
她不但身材長得極美,而且臉蛋長得比身材還要好,雖然她此刻沒有開口一笑,則真可言為:「回眸一笑百媚生了」。
趙亦秋當初沒有看清楚,這一下真算看清楚了,他看遍了她全身各處,突然,一種人類才有的慾望,幾乎使他無法控制,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否則,他要瘋狂了……
無邊的春色,被大雨包圍在這破關帝廟之內,唯一飽餐這秀色的人,只有趙亦秋。
他又睜開了眼睛,那誘人的一切,又呈現在他眼前,他恨不得撲了上去,然後……但,他不敢,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電般地掠過王燕萍與石小黛的身影,他明白自己決不能這樣做。
他咬著牙,盡量壓制自己衝動的感情,他一不小心,壓在他背後的木板,突然掉了下來,發出「嘩」的一聲,趙亦秋暗吃一驚,知道瞞不過對方,索性爬了起來……
那少女倏然回過了頭,驚叫一聲,她做夢也想不到這破廟之內,還有第二個人在這裡。
一時間,她竟手足無措,也不知先穿上衣服,竟望著趙亦秋發呆,她想,這會不會是鬼?
雖然她決不相信趙亦秋會是個鬼,不過趙亦秋此刻滿身泥土,倒也真像個鬼。
她從地上拿起長劍,嬌叱一聲,便向趙亦秋揮來。
趙亦秋本能地閃身,吃力地閃過少女一招。
那少女一招落空,第二招又告掃至,趙亦秋此刻筋疲力盡,怎能讓過這少女的二劍急攻?
「嘶!」的一聲,趙亦秋的背上,隨劍芒過處,被劃破了三寸來長的裂口,鮮血如泉,湧了下來,人便躺了下去。
乍聞那少女喝道:
「你是人是鬼?」
趙亦秋淡淡一笑道:
「姑娘,先穿上你的衣服吧!」
那少女又是驚叫一聲,她才記得自己沒有穿衣服,臉上一陣緋紅,忙跑了過去,三把兩把地穿上衣服。
剎那間,她竟呆呆地望著趙亦秋,她明白自己剛才的一切,全叫對方看個透徹!
突然,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趙亦秋也被弄得手足無措,他走了過去,拙笨地說道:
「你為什麼要哭呀?」
那少女回過頭,右手一揮,「啪!」的一聲打了趙亦秋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打得不輕,趙亦秋踉蹌著退了數步,臉上一陣火辣。
趙亦秋苦笑了一下,那少女哭著喝道:
「你到這裡幹什麼?」
趙亦秋怔了一怔,隨口反問道:
「你到這裡幹什麼?」
那少女也是一愕,厲聲說道:
「無恥淫賊,跟蹤本姑娘到這裡幹什麼,如不講明,可別怪我劍下再不留情啦。」
趙亦秋被弄得啼笑皆非,對方竟罵自己是淫賊,其實天才曉得,自己是先到廟裡,怎麼會跟蹤她呢?
他明白這個少女以為自己不懷好意,跟蹤她到這裡,但他又怎麼表白自己的一切呢?
那少女見趙亦秋怔怔站在一旁,又喝道:
「你還不快說,難道等死不成?」說完,晃了晃手中長劍。
趙亦秋苦笑道:
「你要我怎麼說?我並沒有跟蹤你,而是……」
那少女又喝道:
「沒有跟蹤我,那為什麼會到這裡?」
趙亦秋苦笑答道:
「我來這裡是為著避雨。」
那少女的哭聲漸漸停了,瞪了趙亦秋一眼,又道:
「你是來這裡避雨,那麼,你看到了……」
趙亦秋不解問道:
「看到什麼?」
那少女說道:
「看到我的……」
她說得聲色俱厲,但卻顯露無比嬌羞的神態,她說到這裡,怎麼再能說下去?
趙亦秋也是個聰明人,怎麼會聽不懂她之所問,但他不知怎麼回答,想了一下,壯著膽子答道:
「看見了。」
那少女又急又氣,厲聲道:
「全部看見了?」
趙亦稱幽默地說道:
「驚鴻一瞥,沒有全部看清楚……」
趙亦秋話還沒有說完,那少女又是一記耳光,打在趙亦秋臉上,這一下打得比上次更重,他又踉蹌著退了幾步。
那少女臉上泛起怒容,喝道:
「你這個淫賊,看你還有命離開這裡沒有……」
話猶未畢,手中長劍猛抖,直向趙亦秋劈擊過去
趙亦秋勉強閃身,第一招還沒有閃過,第二招接著攻到,眼看趙亦秋就要喪命在這少女的劍下
突然,那少女把手垂了下來,手中長劍鏘的一聲,扔在地下,只聽她哇的一聲,又放聲大哭起來。
趙亦秋有些為難,她沒有殺死自己,自己又不能安慰她幾句,一時間,他竟呆呆地望著她哭。
一個少女,自己的肉體給對方瞧個夠,不要說那時候的姑娘是守身如玉,就是現在的少女,恐怕也免不了一哭。
這少女一聽自己的肉體被對方全部看過,怎麼不大哭一場?你說她該怎麼辦?自己是一個清白女兒家,又怎麼能讓別人隨便看到肉體?那除非是自己的丈夫。
但她卻在不小心下,讓趙亦秋看個清楚。
於是,她委屈地哭了,她恨不得把趙亦秋劈死在劍下,但她又不忍心殺他,她覺得他是那麼讓人喜歡。
雨聲、風聲、哭聲,在這夜裡,好像變成了一首交響樂。
趙亦秋覺得自己也有不是之處,偷看了對方,又何必讓對方知道,她若不知道,自然不會惹上這個麻煩。
哭了片刻,她又停止哭泣,緩緩向趙亦秋移去……
趙亦秋暗暗吃驚,但他此刻已無縛雞之力,對方如果真要出手把他劈死,他也無法反抗,只是等著對方下手罷了。
那少女又厲聲問道:
「你真全部看見了?」
趙亦秋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
那少女一氣,又想打他一記耳光,但她又不忍心,於是把手縮了回來,突然,她竟伏在趙亦秋的身上輕輕哭泣起來……
這突然的動作,真使趙亦秋震懾住了,他安慰她又不是,抱著她又不是,只是像個木頭人,任憑對方伏在懷裡哭……
她的哭聲,又漸漸停了,雙肩微微地抽動……
突然,她抬起了頭,眼睛裡盈滿著淚水,真似帶雨梨花楚楚動人,趙亦秋下意識地一緊雙腕,把她抱得緊緊的。
她突然又問道:
「你看過多少女人的……」以下的話,她又說不出口。
趙亦秋知道她一定認為自己是個採花淫賊,所以會這麼問,他笑了笑,道:
「你真以為我是個採花淫賊?你錯了,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
那少女懷疑地問道:
「那你為什麼要偷看我?」
趙亦秋苦笑道:
「是你讓我看的,我並沒有偷看……」
趙亦秋話聲未落,那少女猛地推開了他,厲聲喝道:
「你給我走,否則,我就把你劈死劍下……」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雙手蒙住臉,又輕泣起來……
趙亦秋被她一推,後退五六步,才拿樁站穩,其實他太不懂少女的心了,如果他此刻能說幾句好話,不就可以把她安慰過去,而他卻偏偏說是她要讓他看,她自然生氣了。
趙亦秋怔了怔,心想自己不走,而真要喪命在這少女的劍下不成?思忖既罷,只得說道:
「姑娘,非常抱歉,不過,我應該說是無意的,而且我也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是個採花淫賊,好,我走了……」
餘音未落,帶著踉蹌的腳步,向店外走去……
廟外,依然是狂風暴雨,雷聲隆隆……
趙亦秋在大雨暴風下,勉強地移動腳步……
「呼!」的一陣狂風掃過,他又倒了下去
但他倒了一半,突然被人抱起,又回到了廟裡,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少女。
「你不是要我走麼?」
那少女突然變得非常溫柔地,說道:ˍ
「風雨這麼大,你走不了,而且你好像受傷很重?」
趙亦秋冷冷笑道:
「我的確受傷不輕,不過,我不能不走,你的劍下會不留情呀。」
那少女眼眶一紅,嗓音沙啞的問道:
「你以為我真會殺你麼?」
趙亦秋點點頭說道:
「這是你親口說的,因為你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