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在此刻——
一樣黑忽忽的東西,挾破風之聲,疾襲那持杖襲擊東方野的人影,那人影怒哼一聲,被迫撤杖後退。
「砰!」地一聲,那東西擊中了殿口石柱,激起了一蓬火花,赫然是一塊石頭。
「哇!」
慘號劃空而起,那老者口血狂噴,扔鞭栽了下去。
東方野一回身,栗喝道:
「七巧婆婆原來是你!」
「七巧婆婆」目眥欲裂地厲吼道:
「小子,你毀了我兒子,現在又殺了我兄弟,我與你誓不共戴天。」
東方野這才知道使軟鞭的老者是「七巧婆婆」的兄弟,難怪兩人的眼芒完全一樣,剛才「七巧婆婆」乘機偷襲,不知是誰適時救了自己,怎不見現身呢?是郝名揚還是袁安,但他兩人可能沒這份能耐,那是誰呢?
「七巧婆婆」一掄手中杖,咬牙道:
「小子,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東方野冷峻地道:
「正是這句話,你搶先說出了口。」
「要你同伴也現身出來?」
「同伴,誰?」
「少裝佯,剛才以石頭當暗器襲擊老身的是誰?」
「對不起,區區根本不知道。」
「哼,先結了帳再說。」
「-!」地一杖,掃了過來,東方野舉劍一格,雙臂微微發麻,不由大吃一驚,「七巧婆婆」的功力。竟然一次比一次強,毋可置疑她不惜殘害同道,以「驅元過脈」邪術,吸取真元,「秘魔門」兩武士,正是犧牲者,此魔如不除,讓她變本加厲地發展下去,將來無人能制了。
「七巧婆婆」展開杖勢,呼呼聶聶,猶如蛟龍攪海,令人動魄驚心,杖沉力猛,一時之間,佔盡了先機。
東方野深知長劍是輕靈之物,內力再強,也不能與重兵器硬打硬接,否則所耗內力必須加倍,而對方的功力幾乎與自己相比,是以憑著本身玄妙的身法。展開游鬥,避重就輕,乘虛蹈隙。
激鬥數十招,他只還攻了兩三劍,表面上看,他是處於下風。
「七巧婆婆」志在拚命,招招狠,式式辣,一根龍頭枴杖,使得風雨不透。
轉眼間,已近百招,這是東方野出手對敵時間最長的一次。
「七巧婆婆」一輪瘋狂的攻勢下來,拾奪不下對方,心中未免焦急,這一來,心神難免不專,招式隨即打了折扣。
東方野乘機反守為攻,搶回了先機。
十個照面下來,「七巧婆婆」銳氣大減,守多攻少。
東方野的劍勢,愈來愈凌厲,浙漸,「七巧婆婆」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二十招之後,敗征大露,險象環生。
事實非常明顯,再戰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條。
「呀!」
暴吼聲中,她一口氣攻出了瘋狂的七杖,迫的東方野連退了三四步,劍勢為之一頓,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奪明神砂」出了手。
東方野固有前車之鑒,隨時都留神她這一手,黑霧一現,他立即加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滑向側方。
「七巧婆婆」一個倒彈,射向廟門。
東方野大急,要阻止勢所不及。
「呀!」
夾著一著金鐵交鳴,「七巧婆婆」彈回原地。
一條人影,伏劍而立,堵住廟門,東方野目光一掃,不由大感激動,那人影,赫然正是「血手書生」,不用說,剛才自己與使軟鞭的老者較上內力時,阻止「七巧婆婆」偷襲的,便是他了。
他怎會也來到這裡,是跟蹤自己而來麼?
當下脫口道:
「多謝援手!」
「血手書生」一抬手道:
「小意思,先做了她。」
「七巧婆婆」登時面目扭曲,眸中儘是慄人的光焰,一輪杖,沉緩地迫向東方野,看來這女魔要拚命了。
小院面積不大,沒有多少可以轉環的地方。
「呀!」
厲吼聲中,「七巧婆婆」枴杖出了手,隱挾風雷之聲,這是背城借一的打法,放眼武林,敢於硬接這一擊的,恐怕寥寥無幾。
東方野一橫心,舉劍猛格。
「鏘!」然一聲震耳金鳴,爆起了一片火花,東方野手中劍一折為二,手中剩下尺許長,一段劍身連柄,虎口已被震裂。
「七巧婆婆」的枴杖,被直盪開去,身形也被牽動得連連暈動。
「納命!」
「嗯……」
暴喝與悶哼俱起。
東方野脫手擲出斷劍,正中「七巧婆婆」心窩,直沒及柄。
「七巧婆婆」枴杖脫手,雙手抓住那劍柄,踉蹌後退,一步、兩步、三步,站住了,口角沁出了血水,臉孔慘成如鬼。
「你……小子……夠狠……老身……認栽了!」
雙手一拔斷劍,血激射而出,「砰」的一聲,仰面栽倒。
東方野木立當場,這一仗勝得不易。
「血手書手」徐步上前,低沉地道:
「你的手傷了?」
「不要緊。」
「劍折了?」
「是的!」
「這好像不是你平常使用的那一柄?」
「是,這劍是取自『嶺南三聖』的。」
「你原來的劍呢?」
「寄存在一個朋友處。」
「為什麼?」
東方野不由心頭一窒,「血手書生」竟然盤根底,他當然不能說出「萬虺仙子」要自己與白芸香同去取劍這一節,當下支吾以應道:
「沒有什麼,怕損折。」
「血手書生」卻未放鬆。追問道:
「這可是稀罕事,一個武士怕兵刃損折,另有原因罷?」
東方野被迫無奈,苦苦一笑道:
「因為劍是別人之物。」
「哦!我明白了,是別人所贈的紀念物?」
「正是這樣,!」
「紅顏知已嗎?」
東方野又是一怔,這問得未免逾份,當下淡淡一笑道:
「就算是吧!」
郝名揚與袁安,雙雙奔了進來,東方野心念一轉,道:
「袁安,你把屍體掩埋,然後回去覆命,我們日後再見。」
袁安恭謹地應了一聲:「是!」轉身出廟而去。
東方野又朝「血手書生」道:
「小弟失禮,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血手書生」一頷首道:
「儘管請便!」
就在此刻,那名俏婢走了進來,衝著東方野掩口一笑,然後站到「血手書生」身後,東方野立時感到一陣噁心,忍不住脫口道:
「兄台,你我既已訂交,小弟有句話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血手書生」大刺刺地道:
「啊!老弟有話但說無妨?」
東方野正色道:
「我輩中人,立身行事,必須屬守正道。」
「老弟認為我是邪門?」
「不是這意思……」
「那怎麼說?」
「比如說,兄台帶令妹的侍婢行走江湖,定遭非議。」
「哦!這個,我行我素,管人家說什麼。」
東方野登時氣塞,冷冷地道:
「是小弟交淺言深了!」
「血手書生」朗聲一笑道:
「老弟誤會了,我是說只要立身光明,暗室無虧,就不必計較別人的蜚語。」
東方野心想,好一個暗室無虧,主婢同房,是自己親眼看見,倒推得乾淨,我指它點破,看你如何解說?但又想到這是別人隱私,何必揭破使人難堪。於是,淡淡地一笑,改道:
「但願如此!」
那俏婢卻「噗哧!」一笑,道:
「東方少俠,你過慮了!」
東方野心裡滿不是意思,但也無可如何,總不能當面斥她,口裡「嗯」了一聲,不再開口。
郝名楊在一旁自是插不嘴,但心裡對「血手書生」有一種不齒的感覺。
「血手書生」突地了個哈哈道:
「老弟,你看這冬梅長得標緻麼?」
東方野不由氣往上衝,強忍住道:
「呃!很美!」
「如你喜歡。可以要她侍候你?」
東方野慍聲道:
「兄台這話過分了!」
「什麼意思?」
「低估了小弟人格。」
「噫!這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說得那麼嚴重……」
東方野語含深意地道:
「君子不奪人之所好。」
「血手書生」一反往常的陰冷,哈哈大笑道:
「沒這回事,冬梅正求之不得呢!」
東方野脹紅了臉,忍不住怒聲道:
「兄台以小弟為何許人?」
「血手書生」滿不為意地道:
「咱們是朋友呀!」
「對了,朋友名列五倫之末,這玩笑不能開。」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
「盛情心領了,小弟不作無行之事!」
「老弟對我有贈馬之誼,豈非成了奪人之所好?」
東方野不由氣結,冷冰冰地道:
「馬不是人。」
「血手書生」回顧了低頭撫弄裙帶的冬梅一眼,道:
「在我看來是一樣。」
東方野氣呼呼地道:
「小弟失陪,要上路了。」
「血手書生」拱手一揖道:
「前言相戲耳,老弟不要介意。」
東方野有些啼笑皆非,扳著臉道:
「這戲言未免太過份!」
「好,不談這個,老弟意欲何往?」
「辦件私事。」
「不足為外人道麼?」
東方野無奈,只好道:
「小弟此去探親!」
「哦!這是正事,我不阻你了,請便罷!」
「失禮了!」
說完,拱了拱手,帶著郝名揚,大步出廟。
甫出廟門,袁安迎了上前,驚聲道:
「少主,卑屬看不出兩同門是如何致死的,渾身上下全無傷痕。」
東方野點了點頭,道:
「像睡著似的,毫無痛苦掙扎之狀,對麼?」
「正是這樣!」
「他倆被『七巧婆婆』以邪術奪去了內元,是衰竭而死的。」
「啊!這老虔婆夠狠。」
「她已不能再狠了。」
「她以此增加自己功力?」
「對了!」
「如果不除去,假以時日,那還得了?」
「袁安,自古以來,幾曾見邪僻之流成大氣候,傷天害理,絕滅人性,人容天也不容,得逞只是一時而已!」
東方野心念一動,接著道:
「袁安,你說句真心話『秘魔門』作為如何?」
袁安深深望了東方野一眼,期期地道:
「以往,卑屬不敢說……」
「我知道,你一向不滿『秘魔門』作風。」
「可是……最近不同了!」
「怎樣?」
「門主性情大變,一改往日神秘與殘酷的作風,屬下極嚴……」
「哦!實有此事?」
「卑屬豈敢信口開河,目前作為優勝過那些虛有其表的名門大派。」
東方野大喜過望過,心想,大母的改變,當是因瞭解到父親死訊的關係,她明白了當初這樁婚姻的失敗,完全是父親唾棄「秘魔門」而致,同時母親與自己的種種奇慘遭遇,也使她深受感動。
袁安接下去道:
「上月間,本門三位管事,一名武士,就因不遵門主新約法而遭制裁。」
東方野連連點頭道:
「很好,我很高興聽到這消息,過些時我會到山中來。」
「卑屬當轉告門主!」
「我走了,改日再見。」
「送少主!」
「不必多禮。」
東方野與郝名揚再次上道,這一耽擱已是子夜時分。
辰已之交,來到一條溪邊,一道行橋橫跨溪上,溪對過,是蒼翠的山嶺,山麓溪畔,是一片數畝大的平陽,藏林修竹之中,露出了一棟茅舍,炊煙裊裊,輕散竹梢。
郝名揚喜孜孜地:
「師兄,這便是了!」
東方野激情地道:
「好所在,不殊世外桃源!」
一股孺慕之情,湧上了心頭,他的眼圈濕潤了,如渴驥奔泉般快步走過竹橋,直朝茅屋奔去,郝名揚緊隨身後。
將至屋門,一個聲音道:
「是誰?」
東方野一聽便知是宇文一雄,忙應道:
「師叔,是我,東方野!」
「啊!你終於來了,快進來。」
東方野進入屋中,一眼便看見宇文一雄坐在一張特製的竹椅上,滿面都是激動之情,東方野上前躬身道:
「師叔別來好?」
宇文一雄哈哈一笑:
「小野,你現在低了一輩!」
東方野訕訕地道:
「是的!」
郝名揚跟著走進,道:
「師父,徒兒回來了。」
「在何處碰上你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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