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參與奪劍殺人的,都是臨時起意的,相互之間並無關係,利劍抵心,「吳天劍客」孔一武既不肯說,也不反抗,情願一死,這實在令人費解?方石堅盡量抑制著道:「姓孔的,你是憑什麼包庇當年一起作案的兇手?」
「因為老夫什麼也不知道。」
「你是兇手之一,為什麼不知道?」
「混戰中,老夫事不可為,便抽身退出,所以不知道。」
「鬼話,有人卻認得你,才把你供出來……」
「誰……把老夫供出來?」
「你別管是誰,聽著,『一劍斷流』耿由義是其中之人,還有『巴氏雙虎』,『神刀客』趙龍,『七少毒梟』司徒強,『地龍』黃柏楓,沒錯吧?」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現在你說說別的還有誰?玉劍被何人所得?」
「再沒別的了!」
「胡說,另外還有。」
「老夫知道的你全說了。」
「但剛才你矢口否認,足見你言不由衷。」
孔一武緊緊抿上口,臉孔微見抽搐。
方石堅按捺不住,暴喝道:「說!玉劍到底落人何人之手?」
「…………」
「你真的不說?」
「…………」
「很好,你不說旁人會說,我也不殺你,把你點成白癡,斷一手一足,讓你現世一輩子,以為巧取豪奪者戒!」
孔一武雙目暴睜,身軀猛朝前撲撞,一聲長長的慘哼,鐵劍已穿胸而過,直透卑鄙心,他竟然迎劍自戕。
方石堅雙目盡赤,憤極欲狂,手中鐵劍一攪,拔了出來。鮮血泉噴中,孔一武栽了下去,橫屍草堂。方石堅連連挫牙,他始終想不透孔一武為什麼死不肯吐實。呆了一陣,在屍身上擦淨了劍上血痕,放回衣裡劍鞘中,回轉身望向門外,蒼茫暮色裡,一條人影飛馳而來,易容完畢,人影已到門外,一看來人,不由窒住,來的人竟然是「無回玉女」蔣蘭心。
「無回玉女」手裡提著兩籃東西,背上還負了一大袋不知是米還是麵粉,她直衝到門邊,揚聲道;「師叔,天晚了怎麼還不……」一眼望見方石堅,下面的半句話嚥回去了,驚噫了一聲道:「老前輩怎麼會來這裡?」
她竟然會是孔一武的師侄,這麼說來,孔一武是「辣手無鹽」的師弟了。方石堅為之心頭劇震,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嘩啦!」一聲,竹籃布袋全掉在地上,「無回玉女」栗呼道:「你……你殺了我的師叔?」
咬咬牙,方石堅道:「不錯,是老夫殺了他!」
「無回玉女」衝入草堂,仔細看了死者一眼,抖出了金劍,厲叫道:「為什麼要殺人?」
「十八年前,他流了別人的血,老夫今天流他的血。」
「十八年前……什麼事?」
「他參與殘殺『鴛鴦雙劍』夫婦?」
「有這樣的事?」
「老夫不會隨便殺人。」
「無回玉女」目爆殺機,粉腮泛紫,咬牙切齒地道:「小女雖曾受老前輩援手之恩,但師叔之仇不能不報。得罪了!」了字聲中,金劍疾劃而出,出手無回,她的劍術凌利無匹。
方石堅電閃掠出門外,道:「老夫不與你打!」
「無回玉女」跟蹤出門,狠狠地又是一劍,方石堅閃退丈外,「無回玉女」迫近到八尺之處,厲聲道:「請道出名號?」
「老夫沒名號早忘了。」
「既敢殺人,何必藏頭縮尾?」
「你一定要知道?」
「當然!」
方石堅略一思考,信口道:「要命老人。」
「要命老人?」
「一點不錯。」
「從來沒聽說過武林中有這一號人物。」
「現在知道了也是一樣!」
「無回玉女」眸中煞芒一閃,憤概地道:「為什麼要對一個失去功力的人下手?」
方石堅意外地一震,道:「什麼?他沒有武功?」
「無回玉女」道:「難道你看不出來?老前輩改稱為你,證明雙方已反友為敵。」
方石堅恍然而悟,難怪孔一武絲毫也不反抗,原來他已經失去了功力,心念之中,脫口道:「他怎會失去功力?」
「這你不必管。」
「姑娘準備怎麼樣?」
「討公道!」
「但你不是老夫的對手。」
「我死了還會有人出頭。」
「你指『辣手無鹽』?」
「我不否認。」
「儘管要令師出面,老夫不與你鬥。」
「不成!」金劍又揚了起來。
方石堅後退了兩步,冷冷地道:「為了老夫小友『冷面修羅』的緣故,老夫不想殺你,冤有頭,債有主,老夫殺孔一武是為索血債,並非無故殺人。」
「無回玉女」狂聲道:「不許再提那姓方的,我與他恩斷情絕,彼此已是陌路。」
方石堅內心趕快了一陣痛苦的痙攣。恩斷情絕,何等刺耳的字眼。不錯,她已另結新歡,彼此當然已成陌路,但對於以往的一段不正常的情,他實在不願和她動手。想了想,道:「記得在谷外你曾說過為了另外一個所愛而活下去,如果你不幸而傷在老夫手下,豈不使所愛心碎?」
這句話似乎打動了她的心,粉腮連變之後,金劍垂了下去,自語般的道:「是的,我也許該活下去!」
方石堅暗罵一了聲「不要臉」,從她這表現裡,足可證明當初對她的評估沒錯,她實在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好念之中,語含譏諷地道:「唔!你是應該為新歡而活下去的,好好地活下去,多采多姿地活下去。」
「無回玉女」冷哼一聲道:「當然,我會活得很好!」
方石堅忍不住道:「看來你那所愛,定然強過『毒心公子』丁一風,甚或方石堅。」
「無回玉女」粉腮又是一變,道:「你全知道!」
「當然,方石堅對老夫無話不談!」
「他也說過北邙鬼丘那……」利用手段獻身的那一幕她說不出口。
「全說了!」
「他……」眸光轉變為恨極之色,窒了窒,切齒道:「好,我坦白告訴你,我所愛的普天之下沒有人能夠相比,等於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方石堅哈哈一笑道:「你真是一個癡情女子,凡屬被你看上的,真是幾世修來的。」語意中充滿不屑與輕蔑。
「無回玉女」不知是聽不懂還是故意裝聾作啞,神色不變地道:「也許你說對了!」
一種莫名的痛苦,湧上方石堅的心頭。過去,他輕視她,恨過她,但下意識中也愛過她,現在看她令人齒冷的表現,他為她感到可悲,她美如天仙,武功也是拔尖的,但卻有一個污濁的污濁的靈魂。女人,無法理解,他隨即聯想到蕭美玲,她為了愛歐陽仿而受盡折磨,以至於發瘋,那是極少見的另一類女子。
他發了呆,卻使「無回玉女」大感困惑。這自稱「要命老人」的人,行動詭異,話音也很怪異看起來,聽起來,卻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感覺。
方石堅不願再呆下去,冷聲道:「老夫得走了!」
「無回玉女」突地大聲道:「慢著!」
「怎麼,你還有話要說?」
「有!」
「說吧!」
「你那同路人是誰?」
方石堅驚聲道:「什麼?老夫的同路人?」
「不錯,我在谷外看到他離開,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人,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才想你們定是一路的。」
「青袍人?」
「不錯,他是誰?」
方石堅駭然,他敏感的想到「百靈派」掌門人「一劍斷流」耿由義與「金龍幫」特使於十哉在劍堡神秘被殺,「傷心客」在暗中看到的也是青袍人,這絕非巧恰,看來對方是追躡自己而來的,目的何在?如果照原先的判斷,是仇人之一,可為什麼不向自己下手?如果不是仇家,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心念之中,搖頭道:「老夫沒什麼同路人。」
「真的!」
「老夫說一不二。」
「那就怪了,此地一向沒有江湖人走動……莫非……他便是在外面林子裡殺害金龍幫徒的兇手?」
方石堅心中一動,脫口道:「血錢?」說完,不待「無回玉女」的反應,飛身便朝谷外掠去,他要找到這見首不見尾的青袍人。
夜色深如墨染,雖有星光閃爍,但山中不比平地,林木森森,入目一片昏暗。方石堅盲目奔行一陣,在一個露天的山石上坐了下來。他不願去想,但「無回玉女」的影子,偏偏在腦海裡晃動,他分不清對她是一種什麼感覺,有恨,有憤,還夾著鄙視。當初,她懷疑已失身於丁一風,在傷心絕望之餘,演出了北邙獻身的一幕,結果證明了她仍是清白女兒身,這不能深怪她。但是現在她卻另結新歡,便不可原諒了。
如果她不揚言自殺,結果又離師門出走,兩人結合仍然有望,因為在道義上他有責任,現在,一切都成為過去了,只留下心頭上一個無法磨滅的陰影。
世間最難拋躲的便是一個「情」字,不拘什麼形式,不管什麼結局,在心靈上總沉重的負荷。方石堅想忘記,能忘得了嗎?
正在意亂神迷中,數聲慘嗥遙遙傳來,荒山靜夜,顯得分外淒厲。
方石堅從惘中驚起,認準方向,循聲撲去。
一條人影,從模糊的視線中一閃而沒,方石堅運足身法,掠向人影閃沒的地放。三條人影,橫陳在林空草地上,迫近一看,是兩名武士,一個老者,那老者手腳仍在抽動,似乎還沒斷氣。方石堅的心收緊了,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老者的鼻息脈搏,大聲道:「怎麼回事?誰下的手?」
老者睜開失神的眼,聲如蚊蚋地道:「血……錢!」頭一偏,死了。
血錢,又是血錢肆虐。方石堅激越無比。日間林中那些殘肢斷肢又現腦海。眼前的三名死者,肢體完整,看來「血錢」殺人並沒有一定的方式,死者都是什麼來歷,難道又是「金龍幫」的人?殺人的目的是什麼?剛才閃失的人影,當是「血錢」無疑,在這種境地裡,要追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驀地,一條人影閃現眼前,方石堅心頭一震,暴喝道:「血錢!」雙掌一提,作出戒備之勢。
「誰是『血錢』?」人影發了語。
聲音入耳極熟,方石堅定睛下望,脫口道:「原來是老前輩!」他忘了自己是改裝的。
現身的,赫然是來歷如謎的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小哥你,好哇!你這付面具夠精巧的,幾乎騙過我老夫的眼。」
方石堅大感赧然,自露了馬腳,還有什麼好說的。
灰衣老人又道:「你剛才提到『血錢』?」
方石堅凝雲頓起,灰衣老人從沒透露出名號來歷,現身得又十分突兀,莫非他就是「血錢」?心念及此,星目陡射異芒,迫視灰衣老人,道:「是的,這一日夜,他已兩度殺人。」
「你見到了他?」
「沒有,只瞥見了背影。」
「怎麼他是『血錢』?」
「死者斷氣前透露的。」
「噢,這魔頭已經很多年沒現身了……」說著,上前數步,俯身在死者週身上下探視一陣,最後摸到前額眉心,驚聲道:「不錯,是他!」
方石堅欺近一看,才發現死者的眉心間有道三四分開的血糟,很細,在晚上是不容易發覺的。他突然想起「百靈派」掌門人耿由義後腦勺的血痕,不由激動起來,自己兩次索仇,「血錢」也現蹤殺人,這是什麼原因?日間在林子裡,他殺人留記,面現在卻沒有,行止何以不一致?
他站直身形,緊盯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可乖覺,立即看穿了他的心意,目芒一閃,道:「小哥,你懷疑老夫是『血錢』?」
心事被說破,方石堅面上一熱,坦然道:「晚輩是有這種想法,因為事情太巧。」
「可惜老夫不是。」
「不是?」
「絕對不是!老夫入山,是跟蹤『金龍幫』的高手而來,因為聽說他們奉令搜尋失蹤了很久的『吳天一劍』孔一武。」
「噢!」方石堅不想說話出事實真相,劍眉一挑,道:「為什麼?」
「老夫的目的就是要查為什麼?」
「那『血錢』為何要殺人?」
「這就不得而知了,那魔頭嗜殺成性,也許是碰上了,沒什麼特別原因。」
「他殺人留標記嗎?」
「沒聽說過,唯一的標記,便是他用以殺人的暗器所留下的血痕……」
「什麼暗器?」
「特製的薄刃制錢。」
「他用劍嗎?」
「沒聽說。」
「可是晚輩日間在離不遠的地方,發現有七八人被殘忍,肢體不全,現場樹身上有鮮血繪成的金錢標記。」
「有這等事,老夫是初聞……」
「但事實俱在,如何解釋呢?」
「唔!也許其中另有文章。你此來又何為?」
方石堅心念數轉,終於吐實道:「晚輩前來討索血債!」
灰衣老人極感意外的道:「索什麼血債?」
方石堅把自己的身世,以及谷中找到「吳天劍客」的事說了一遍,只沒提「無回玉女」一節。
灰衣老人聽完之後,大搖其頭道:「不可能!」
方石堅愣愣地道:「什麼不可能?」
衣衣老人悠悠地道:「你知道孔一武的來歷嗎?」
「知道,『辣手無鹽』的師弟!」
「這說是了,『辣手無鹽』是不世出的女魔頭,雖無大惡,但也不是善類,她的同門師弟,自然也差不到哪裡,誰能廢得了他的功力?誰又也廢得了他的功力?退後一萬步說,縱使真的人有廢了他的功力,他師姐弟又豈甘緘默?」
「老前輩的意思是……」
「可能他是詐死!」
現在輪到方石堅搖頭了,星目連閃道:「鐵劍穿胸透背,怎麼可能是詐死?」
灰衣老人沉吟首道:「如果真的死了,『辣手無鹽』不會放過你……」
方石堅豪雄地道:「晚輩誓復親仇,不計其他。」
突地,一帶濃重的鼻音的聲音道:「放心,『辣手無鹽』不會替他找場!」
聲音突如其來,使兩人為之一震。方石堅大感意外,想不到「傷心客」也來到了石鼓山。灰衣老人低聲道:「是那『傷心客』嗎?」
方石堅點了點頭,提高嗓子道:「怎麼閣下也來了?」他知道灰衣老人人側,對方不會現身,所以也沒請對方現身。只望著發音的方向。但事實卻又出於意料之外,「傷心客」現了身,站在三丈之外的樹影下,黑夜黑,若非目力奇佳,根本看不出來。
「傷心客」淡淡的道:「我是追一個人來的。」
「誰?」
「你也認識,蕭美玲的師姐……」
「一統會執法總監萬妙香?」
「一點不錯!」
「人呢?」
「追丟了!」
灰衣老人突地打了個哈哈道:「老弟,原來你就是……」
「傷心客」冷哼一聲截斷了灰衣老人的話題,寒聲道:「閣下不是省省口嗎,咱們彼此彼此。區區照樣知道閣下的來歷,末底下沒有永久的。瞞人只是一時,是嗎?」灰衣老人果然悶聲不響了。
望望灰衣老人,又望望「傷心客」,方石堅有睦牙癢癢的感覺,雙方尋他可說是關係密切,現在雙方互知來因,而他對又方依然是一無所知,「傷心客」是誰?灰衣老人又是誰?奇怪,江湖中竟沒人認出他們?
看情形,要問也是白費,想了想,接回原先的話題,道:「閣下方才說『辣手無鹽』不會出頭?」
「傷心客」道:「絕不會出頭。」方石堅道:「為什麼?」
「傷心客」沉默了片刻,才悠修地道:「這是武林秘密,也是個人隱私,我不能揭露。」
又是個結打上心頭,方石堅吐了口悶氣,道:「閣下……」
「方老弟,以後改個稱呼,叫聲兄台足矣,閣上閣下的,顯得太生份。」「好說。兄台似乎無所不知,在下有幾件事請教……」
「我並非無所不知,不過你可以說說看。」
「請問『吳天劍客』孔一武何以喪失功力?」
「這個……又牽涉到別人的隱私,不過你既然問了,我不得不透露一點,他的功力是『辣手無鹽』廢去的。」
這句話使方石堅大為震驚,脫口道:「他們不是同門師姐弟嗎?」
「傷心客」道:「不錯,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我不能告訴你,你可不必知道。」
這的確是驚人的秘密,「辣手無鹽」竟然廢了她師弟的功力,為什麼呢?「傷心客」不肯揭露,也是沒辦法的事。方石堅默然片刻,又道:「還有就是『吳天劍』孔一武為什麼寧死不肯供出當年的共謀者?他有什麼顧慮?」
「傷心客」道:「這就不知道了。」頓了頓,又道:「方老弟,如果你任意暴露身世,勢秘打草驚蛇,增加你追兇的困難。」
方石堅悚然道:「是的,在下知道,不過這件事只這位老前輩一人知道。」
灰衣老人接口道:「放心,老夫會守口如瓶!」
方石堅又道:「另外一件事,『百靈派』掌門耿由義與金龍幫特使,是『血錢』下的手,現在他又在此地現身殺人,似乎不是巧合,這魔頭為何以會介入這件公案中?」
「傷心客」唔了一聲道:「這得要查證,也許……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方石堅咬牙點了點頭,暗忖:「如果真是如此,『血錢』當是仇人之中的主凶,也是最難對付的一個,說不定玉劍便是落在他的手裡。」想到這裡,內心起了一陣激盪,情況愈來愈晦澀。
最使人想不透的是何以兩大派的高手和「血錢」、灰衣老人、「傷心客」等,全不約而同的來到了石鼓山,其中定然有一個互相關聯的原因。
「傷心客」突地又道:「閣下能替方老弟辦件事嗎?」這話是對灰衣老人而發。
灰衣老人道:「什麼事?」
「傷心客」道:「以閣下的能耐,當不難查出奪自『鴛鴦雙俠』的『乾坤玉劍』究竟落入何人之手,辦這種事,放眼江湖,閣下當不作第二人想,怎樣?」
灰衣老人慨然道:「可以,老夫會盡力!」方石堅雙手抱豢,激動地道:「晚輩在此致謝!」灰衣老人一擺手,道:「不必,老夫不一定能辦到。」
「傷心客」又沉聲道:「區區有句話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有樁公案,閣下最好先去了卻。」
灰衣老人驚聲道:「什麼公案?」
「傷心客」道:「閣下無妨過來,區區奉告。」
灰衣老人彈身掠過「傷心客」身畔,「傷心客」不知對他談了些什麼,灰衣老人飛身而出。方石堅困惑不已,但別人不願意讓他知道,他不想刺探,江湖道上的盡多這些詭秘的事,想探也探不完,事不幹己,不過問是上策。灰衣老人走後,「傷心客」招招手,道:「方老弟,你過來!」
方石堅挪步走近「傷心客」身前,道:「兄台有什麼話要說?」
「你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
「說近拜訪『七海毒梟』司徒強。」
「很好,切記,盡量別暴露身傷。對了,我發現『無回玉女』在谷裡……」
心弦一顫,方石堅道:「真的?」
「她沒發現你的真面目?」
「沒有,不過……全不要緊了。」
「這話怎麼說?」
「她……她已經另結新歡了。」
「不可能吧?她並非普通女子……」
「是她親口說的。」
「噓,有人來了!」說著,退到樹身之後。
方石堅也跟著隱身,一大一小兩條人影,閃現林空草地橫陳三具屍體的地方,一個是黑衣蒙面的女子,另一個是青袍老者。方石堅為之心頭一震,從體態他認出那女的是「一統會」的執法總監萬妙香,也就是「傷心客」要找的人,青袍老者莫非就是「血錢」?這麼說,「血錢」也是「一統會」的人?
「傷心客」的身形在顫抖,是然內心相當激動。
只聽見青袍老者道:「你說那白髮老兒是『招魂幡』的師兄?」
方石堅心中一動,對方說的是他。
萬妙香道:「是的!」
「但從沒聽說『招魂幡』還有師兄?」
「不知道!」「總護法交待不許與他為敵,為了什麼。」
「不知道。」
「萬總監,你殺了人為什麼要在樹身上畫個金錢標記?」
「我沒有呀!」
方石堅又是一震,這句話證明了青袍老者正是「血錢」,而日間林中那些殘肢斷體,是萬妙香下的手,這女的確夠殘忍,連一些凶殘的黑道人物,恐怕都將自歎弗如。據灰衣人說話,「血錢」沒有留記的慣例,人是萬妙香殺的,誰留的記號呢?還有第三者嗎?
「血錢」沉聲道:「這可就古怪了,什麼人敢尋本座的開心?」萬妙香期期地道:「洪殿主,我們可能遭遇了可怕的敵人。」
「傷心客」悄聲向方石堅道:「老弟,『血錢』的姓名是洪蒼波,你設法引開他,我要找萬妙香算筆舊帳。小心對方的制錢暗器,沒必要和他正面交手。」
方石堅道了聲:「好!」彈身朝側方繞去,到了與「傷心客」相對的方向,才貫足真氣發放道:「洪蒼波,你還沒死,老夫有話問你。」
「血錢」與萬妙香齊感一震,萬妙香慄聲道:「洪殿主,準是那白髮老兒。」「血錢」揚聲道:「是誰?」「要命老人!」
「什麼?」
「老夫『要命老人』,有話要講給你聽,只許你一個人過來。」
「閣下是『招魂幡』的師兄?」
「廢話,老夫用不著打別人的幌子。」
「血錢」循身撲了過去。
方石堅換一個方位,把距離拉得更遠,發話道:「在這裡!」
「血錢」輕哼了一聲,再度彈身撲去,但卻不見人影,不由暴怒道:「你老兒是什麼意思?」
方石堅在更遠的地方道:「這裡來,老夫對於地點一幾是很挑剔的。」「血錢」氣呼呼的又循聲奔了去。眼前是塊半峰間的平場,很乾淨,除了茂草,只有幾株虯松,一個白髮老人兀立在當場,他走近前去,內心下意識地一陣忐忑,對方是「招魂幡」的師兄,憑他師弟的名頭就足以令人喪膽,竟不如何事指名找上自己。當然,方石堅也不無顧忌,對方乃是不世出的魔頭,尤其是那制錢暗器,更屬罕見之物取有性命於無聲無息之間。「血錢」,首先開口道:「閣下報號『要命老人』?」
「不錯。」
「本座前所未聞。」
「那是人孤陋寡聞。」
「哼,有何見教?」
方石堅無話找話地道:「你為什麼以不光明的手段暗算『百靈派』的門主耿由義?」
「血錢」驚怔的說道:「……姓耿的與閣下是什麼關係?」
方石堅冷森森的道:「沒任何關係,只是你奪去了『冷面修羅』的機會。」
「血錢」窒了窒,道:「閣下為何要管這件事?」
「因為『冷面修羅』與老夫師兄弟關係密切。」
「閣下準備怎麼辦?」
「你說出殺人的理由!」
「如果本座不說話呢?」
「嘿嘿,老夫生平最不喜歡聽這個不字。」
「本座也不慣受人威脅。」
「那好,咱兩手底下見真章吧!」
「所以你現在可以逃!」
「笑話,只是……」
「只是什麼?」
「有人關照勿與閣下為敵。」
「那你就坦白回答老夫的問話。」
「辦不到。」
方石堅應「傷心客」之請,引開這魔頭,原也沒拿準備主意,現在他認了真了,因為對方暗算耿由義如果目是滅口,那就可能仇家一份子,這機會是絕對不能放過的。必要時不惜暴露身份,使用鐵劍。心念之中,兩掌一錯。道:「上吧!」
「血錢」猶豫著道:「真的要打?」
方石堅嘿的一聲冷笑道:「決不是鬧著玩的,有一方倒地才算完。」
「血錢」嘿嘿一聲怪笑道:「好哇!本座就是不信這個邪,看你這個『要命老人』自己要不要命!」雙掌一提,平胸推出。
方石堅沉馬發掌迎擊。
劈空掌,這是全憑真功實力的較量。「隆」然一聲巨響,山谷齊應,撼山勁氣暴捲狂伸,勢相當駭人。雙方身形晃了晃,原地沒動,顯示功力悉敵。
「血錢」沉哼一聲,欺身出掌,方石堅疾迎而上,雙方開了近身搏擊。
這是一場驚世駭俗的搏鬥,雙方掌招就玄厲詭辣不說,單只勁力的雄渾沉猛,就足以使任何武林高手咋舌,掌掌均可裂石開碑。
勁風激盪排空,呼轟之聲不絕於耳。
數十個照面過去了,雙方仍是平手之局,彼此都為地方的功力而暗自心驚。
看看到了百招,方石堅不耐了,他心懷目的,不願廝纏下去,覷準機會,故意露了一個破綻,「砰砰」兩聲,挾以一聲悶哼,人影霍然而分。
方石堅當胸捱了對方一掌,逆血幾乎奪喉而出,但仗著護身寶甲與捱打功,他並沒受傷,而他反擊「血錢」的一掌,卻使「血錢」連噴了三口鮮血。
「血錢」的身形搖搖欲倒,單掌猝然一揚。
方石堅連意念都不及轉,只覺心口似被利物撞擊,起了一陣刺痛,他立即意識到是一回什麼事了,如果沒有護身寶甲,心窩定然穿了孔。他勉定心神,故意打了個哈哈,道:「你身上定然帶的零錢不少,全抖出來吧?」「血錢」卻為之亡魂大冒,他的制錢暗器,從沒失過手,想不到對方竟夷然不損,這未免太驚人了,當下連退了三個大步。
口沒說,方石堅心裡是驚震的,如果對方的制錢不射向心窩,飛身腦袋的話,後果便難以想像的了。心念之中,立還顏色,一揚手,一道銳厲指風,暴射而出,這是傳自「招魂」的一指功。
「血錢」在受傷驚愕之下,雖然聽到指風破空,卻閃記不及,而且雙方咫尺之隔,指發即至,淒哼聲中,身形在原是打了一個踉蹌,左上胸冒了紅。
方石堅怕他以暗器反擊,那是防不勝防的,緊接著,施出了「旋風掌」。
勁氣暴旋中,「血錢」身不由主的轉了開去,如陀螺般轉到兩丈之外,「砰」的一聲,跌坐在地面。
方石堅閃電欺到對方身後,手掌按上了對方的頭頂,冷森森地道:「洪蒼波,你說是不說,老夫劈你的腦袋。」
「血錢」狂哼一聲,噴出一口血來,他生平沒栽過這大的觔斗。
方石堅手掌微一用力,道:「說!殺死耿由義的目的何在?」
「血錢」喘著氣道:「好,本座告訴你……」瀟湘子提供圖檔,xieˍ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