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堅不由一窒,難道自己抓住的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不然對方怎會不在乎她的生死?心念之中,星目殺芒一閃,冷酷地道:「在下要殺人,不止她一個!」
中年婦人冷哼了一聲道:「藏龍堡可不是你殺人的地方,別轉錯了念頭,棄劍投降,或可保全一命。」
方石堅鐵劍微微一帶,被刺的中年女人頸子冒了紅,口裡哼出了聲,粉腮泛了白,嬌軀也發起抖來,劍橫在脖子上,那顆螓首隨時可以掉下來。
中年婦人臉色大變,慄聲道:「你敢傷人。」
在場的目光可及之處,人人面目失色。
方石堅看出端倪來了,被制的女人並非無足輕重,看對的表情,這女人在會中也是有地位的人,所謂儘管殺好了,只是一句想詐自己的話,要不然,放著這多高手,對方出手了,當下寒聲道:「傷人,如果今晚不交出蕭美玲,藏龍堡將成屍山血海!」
「你有這能耐!」
「事實會證明的!」
「你是奉歐陽仿之命而來?」
「你管不著!」
方石堅邊答話邊的打量近身的人,男女老少俱全,從每一個人的眼神看來,都是有相當造詣的高手,但他誰也不認識。
一條人影,不知從何處入房,悄然來到了方石堅身後,舉劍直刺,但燈光敗露了他的行藏,方石堅眼角瞥見寒芒閃動,手中鐵劍本能地回掃,烏芒一閃,慘號數傳,鐵劍又架回那女人的頸旁,身後傳出屍體倒地之聲,他沒回顧。
當面自稱內堡總管的中年女人,突地拔出長劍,但猶豫著沒出手。
驀地此刻,一個黃衣少女,疾奔入場,高聲道:「會主玉令,不計代價,毀了來人。」
方石堅心頭一震,所謂不計代價,當然是意味著準備犧牲被制的女人。
中年婦人眸中殺光一現,揚起了手,人圈迅速地向後退開,但卻有五名武士反而欺前,各人手中捏著一個黑忽忽地圓球,作勢待投擲,中年婦人陰聲道:「冷面修羅,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放人投降,否則將碎骨粉身!」
不用說,五名武士手持的是霹靂彈一類的東西。
方石堅雙目盡赤,五顆霹靂彈。連房子都可以夷平,別說血肉之軀。
被方石堅劫持的女人,面呈死灰,她將要成為犧牲。
現場的空氣凍結了。
方石堅在疾轉著念頭,如何死裡求生?
「一統會」會主夠狠,竟然不惜犧牲手下。
中年婦人上揚的手向下一揮,五顆圓球同時擲出……
同一時間,方石堅一把挾起被制的中年女人,足掌猛蹬地面,身形如疾矢般撞向後窗,破窗而出,人未落地,「轟」隆之聲震空而起,木瓦齊飛,煙硝瀰漫,他身形一沾地,又斜裡飄出三丈。
三開間的平房,整棟榻了下來,聲勢驚人霜至極。
方石堅心念一轉,放了手中女人,道:「你走吧!」他不想殺她,因為他想到既被對方視為犧牲,顯然是個無足輕重的可憐蟲,殺之不武,抓住也沒用處。
那女人反而一愕,深深望了方石堅一眼,彈身離開。
方石堅聳身上了圍牆,一陣吶喊,人又從四面包抄過來,他現在要走是很容易,沒人能攔得住他,但他不想就這樣離開,心念一轉,飛身落地,烏芒暴閃,慘嗥隨之,首當其衝的倒了三個。
身任人堡總管的中年婦人,揚劍欺身,口裡道:「冷面修羅,你實在命大,不過,你的命運早注定了。」劍芒乍閃,她出了手。
金鐵交嗚聲中,那中年婦人被方石堅一劍震退,但隨著有三柄劍份從三個方位同時遞到,劍氣森森,招式厲辣,都是極具火候的劍手。
方石堅旋身,發劍,烏芒裂暴閃,慘號再傳,兩人折劍,一人飛頭。
「閃開,讓本座收拾他。」震耳的喝話聲中,一名老者從側方進入圈子,手裡橫著一根鵝卵粗細的枴杖,黑裡泛亮,看似精鋼打造的。
中年婦人挺劍再進,與老者站成了倚角之勢。
方石堅已鐵定了心,救人不成,就殺他一個痛快,他不忘「芒山老人」慘遭害的血仇。
「呀!」厲吼聲中,一劍一拐夾擊而至。
滑足,擰身,避開鐵拐,鐵劍猛迎向那婦人的長劍,「嗆」地一聲,婦人手中劍折了尺長一截,略不遲滯,鐵劍挾雷電之威,掃向持鐵拐的老者,迅厲無匹,鐵拐橫磕,劍拐交擊,爆出一溜火花,劍是輕靈之物,與沉重的鐵拐硬碰,竟然鐵拐蕩了開去,這一分內力,的確是驚世駭俗。
老者連退三步,胸衣裂了道口,是被劍芒劃開的。
暴喝聲中,劍拐又上,多了兩支劍,成四對一之局。
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疊了出來,劍拐呼應配合,此進彼退,劍氣激撞之聲,與金鐵交鳴連成了一片。
「哇」剛加人的劍手之一,飛栽出圈子,但隨即又有一名補上。
拐影如山,劍芒交錯,織成了一幅奔雷駭電的瘋狂畫面,在燈球火把映照下,場面使人目奪神馳。
惡鬥持續著,在滾沸,方石堅形同瘋虎,狠殺狠打,心裡除了「殺」的意念之外,其餘什麼也沒有。
一個倒下,又一個接上……
瘋狂血腥的場面毫不稍懈。
最具威脅的,仍是那根鐵枴杖,沉重,堅實,再加上渾厚的內力,每一杖均可碎碑裂石,三支劍乘虛蹈隙,使方石堅無法專對一方。
僅一盞熱茶的時間,現場已積屍八具。
如此拚鬥下去,最後的結果將是什麼?誰也不敢想像。
但,方石堅明白一點,人總是血肉之軀,在全力搏命的情況下,內元的損耗是相當可觀的,對方新手不斷輪替,而他連緩口氣都不可能,時間久了,累也得累死,方石堅把心一橫,覷準劍交的替的空隙,拼著後背挨劍,驟展鐵劍絕招,全力閃擊那持拐的老者。
悶嗥乍傳,方石堅背肩各捱了一劍,但被護身甲擋住了,僅外衣破裂,猛回身,掃了三劍。
「砰」地一聲,老者栽了下去,胸口噴出血泉,枴杖脫手拋飛,三丈外一個持火炬照明的武士,腦袋被飛來的鐵拐砸得稀爛。
場周爆出一聲驚呼。
又有一名使劍老者補了鐵拐老者的缺,由於全都使劍,方石堅覺得輕鬆了些,但危機並未解除,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內力仍在繼續損耗。
屍體增加到十二具,方石堅的內力只剩下六成。
「退下!」聲如霹靂乍驚,使人耳膜欲裂。
四支劍迅快撤回。
一道撼山震岳的勁氣,匝地捲向方石堅。勁道之強,令人乍舌,方石堅馬步一浮,方石堅踉蹌退,立即有七八支劍抵上他的手心,逆血也同時奪口而出。
場中多了一個黃衫老人。
方石堅對這老人並不陌生,在飛雲堡曾領教過他不類凡俗的掌功,他正是「一統會」太上護法「五嶽神魔」童一貫,那一次因為自己錯亮出「招魂幡」而使他放手。
據灰衣老人說,數十年前,此老的名號可以嚇死人。
又有兩支劍架上了方石堅的脖子,這是寶甲護持不到的地方。
方石堅俊面一片慘厲,血紅的眼,直瞪著「五嶽神魔」。
「五嶽神魔」開了口,聲調有些異樣:「老夫遲回堡片刻,讓你殺了這多人,你到底在何為?」
「要人!」
「誰?」
「蕭美玲。」
「歐陽仿的指使?」
「歐陽仿早死了,是在下自主的行動。」
「胡說,歐陽仿沒有死……」
「信不信在你閣下。」
「你現在已經是劍底遊魂,還奢言要人。」
「……」
驀地,一個女人的聲音道:「把他亂刃分屍!」聲音不知從何傳出,但聽口音,應是一統會主無疑。
方石堅全身一顫,死亡的陰影,籠上了心頭,在必死的情況下,他不甘受頸受戮,身形電閃前衝,鐵劍反掃,這一著是搏命,在利劍架頸之下,換了人,誰也不敢這麼做,事情就巧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猝發的行動,使人措手不及。
兩聲慘號,兩條命。
方石堅側身換了方位,兩邊頸側已被架頸的利劍破,他感覺到在流血,但沒痛的感覺,因為他是在瘋狂狀態中。
又是一陣驚呼,這是意外的意外。
「五嶽神魔」怒哼一聲,雙掌齊推。
一聲慘哼,方石堅口噴血箭,「砰」地坐了下去。
寒森森的「劍氣」當頭罩到。
「五嶽神魔」暴喝一聲:「不許動手。」
急襲的長劍撤了回去。
用力一咬牙,站了起來,他已變成一個厲鬼,但那股厲氣,仍然使人看了膽寒。「五嶽神魔」幾乎使人懷疑他不是血肉之軀。
女人的聲音再度傳來:「把他凌遲處死,以慰死難弟子!」聲音冷酷得使人想掩耳不聽。
「五嶽神魔」老臉連連抽搐,激聲道:「不可!」
「太上,他有理由活嗎?」
「會主忘了老夫的話?」
「不管那些了!」
「會主還是三思的好。」
雙方說的是什麼,方石堅一句也不懂,但他也不去想,生與死他已不在乎了。
一陣詭異而可怖的沉默,一統會主又傳來話聲:「依太上之見呢?」
「五嶽神魔」道:「暫時囚禁!」
「太上一定要如此?」
「是的!」
「好,本座答應太上護法之情,不過,一時辰為限,請太上護法問出他應該從供的一切,日出沒結果,他將付出得的代價,現在人交與您了。」
「五嶽神魔」彈步上前,在方石堅身上點了兩指,然後揮手道:「押入地牢!」
地牢,孤燈昏暗,霉濕之氣中人欲嘔。
方石堅坐在地上,他身前站著「五嶽神魔」。
雙重鐵柵,外加一道厚重的鐵門,與外面完全隔絕。
「方石堅,你與歐陽仿到底是什麼關係?」
「無可奉告?」
「與『招魂幡』又是什麼關係?」
「無可奉告。」
「放聰明些,莫非老夫庇護,你早已橫遭慘死,快說實話,老夫保你不死,除了老夫,沒人能在會主面前說話,說!」
「沒什麼好說的。」
「你大概想受些活罪?」
「哼!」
方石堅並未受制,雖然對方在當場點了他兩指,但被護身寶甲擋住了,只是他內元虧損過巨,再加上被掌震的內傷,所以沒敢反抗,「五嶽神魔」的掌功,竟能超逾護身甲維抗的極限,這也是他不敢盲動的原因,現在,他得爭取時間,恢復功力,但若無機會,以「五嶽神魔」的這等能為的人,稍有異動,是瞞不過他的,所以他暫時不敢行動。
「五嶽神魔」目如電炬,直直的照在方石堅面上,又道:「若非見你持有『招魂幡』,上次在雲堡你就沒命了。」
方石堅脫口道:「什麼原因?」
「你暫且別問,現在光說你與『招魂幡』的關係?」
「關係談不上!」
「那你怎會持他的信物?」
「……」
「是否歐陽仿與『招魂幡』聯上了手?」
「……」
「『招魂幡』現在何處?」
方石堅心念疾轉,看樣子,對方對「招魂幡」必有所顧忌,或許是另有某種特殊原因,「招魂幡」的死訊可不能透露。自己才有死中求的希望,心念之中,冷淒淒地道:「不知道!」
「五嶽神魔」目芒一閃,怒聲道:「老夫的耐力有限,而且會主的時限是到日出,你真的不想活了?」
「怕死便不會來!」
「好一個倔強的小子,你死了能得到什麼?」
「這是我的事!」
「你不說?」
就在此刻,鐵門忽然開啟,一名武土在柵外恭施了一禮,道:「稟太上,會主有急事奉請!」
「五嶽神魔」眉頭一皺,道:「老夫去去就來,你仔細想上一想,如果老夫再來時你仍然沒有答覆,就準備著進棺材!」
鐵柵逐層開啟,又關上了,最後鐵門也合了,「五嶽神魔」走了。
方石堅不遑去想任何問題,立即開始運氣行功。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種異樣的聲音所驚動,睜睛一看,身前兀立著一條人影,赫然是那曾被自己挾持的中年女子,不由大感駭異,虎地站起身來。
中年女人顯得很急迫地道:「快隨我走!」
方石堅一愕,驚聲道:「隨你走!」
中年女人用手朝後一指,道:「快,什麼也不要問,遲一步一切都完!」
方石堅這才發現地牢的壁間,現出了一道暗門孔洞,心裡的駭怪簡直無法形容,中年女人已轉身走向暗門,方石堅想了想,茫然跟著走去。
進了洞孔,暗門封合,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快走,別出聲!」中年女人在前面催促。
方石堅摸壁道隨行,片刻之後,視力逐漸恢復功能,可以隱約分辯沿道。
不久,眼前出現一列上伸的石階,頂端有朦朧光線透入。
出了洞口,眼前是一片荒野,天還沒亮。
中年女子把出口掩好還原,道:「走,離開愈遠愈好!」
兩人又開始飛,約莫馳行了七八里,來到一條溪畔的蘆葦叢中,停了下來,天色已經泛亮,方石堅迫不及待的道:「你為什麼要助在下出困?」
中年女人苦苦一笑道:「因為你先救我!」
「在下……先救你?」
「不是嗎?會主為了毀你,已經準備犧牲我,如果你當場放下我,我活不了,你那時殺了我,更不必提,但你卻放了我,我已經看穿了,江湖幫會所謂的仁義。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手段,實際上,得利用群眾作為個人逞私慾的工具,我從此遠走高飛,重新做人。」
方石堅為之悚然,無心存仁,想不到立得好報,這女人能悟徹此點,還不失是個有智慧的人,當下又道:「芳駕在會中是什麼身份?」
「不算低,內堡管事!」
「噢,是不算低,請教稱呼?」
「杜心如,當年行走江湖時有個外號『粉捷子』!」
「哦,芳駕對內堡一切定然熟悉?」
「當然,我職司管事,一切設施,瞭如指掌,地牢秘道,僅只有數幾個人知道,是用來移屍的,那地牢平常拘囚會內犯規弟子,一旦處決了,便從秘道移出屍體埋葬,當然,也可視為緊急避難的通道。」
「請問那叫蕭美玲的女子被囚在何處?」
「沒有囚禁,住在會主臥室的旁邊,但有人嚴密看守。」
「堡內怎知在下會來?」
「不知道,設這局已經很久,是等歐陽仿光臨的。」
方石堅點了點頭,又道:「能見告會主的來歷嗎?」
中年女人目注遠方,驚聲道:「有人來了,我得走,少俠珍重!」說完,越溪而去
方石堅抬頭望去,果然發現遠處有不少人影在蠕動,看樣子是了情況之後,出來搜索的。
現在去斗這些人,實在是犯不上,於是,他也越溪奔離。
火紅的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原野充滿了蓬勃的朝氣。
方石堅的心頭,仍是灰暗的,這一次的行動,是徹底失敗了,經這一役,對方必然嚴加防範,再要救人。可真是難上加難。
倏地,他發現自己遍身血污,外衣儘是劍孔,這樣子出現人前,勢必驚世駭俗,同時,這一帶是「一統會」的天下,只要一露面,對方馬上知道。
前面出現了市集的影子,但他不能去。
心念之間,他停下了身形,目光游掃之下,發現不遠處的田間,有人在耕作,心想,且先設法換了這身血衣再說,於是,他奔了過去。
到了田頭,一看,不由喜出望外,田埂上放了好幾件外衣,長短都有,他想了想,取了件土藍布長衫,摸出個小銀銀子,放在旁邊,然後悄然離開。
他到林子裡,扔去血衣,換上藍衫,然後從懷裡取出面具假髮戴上,這一來又變成了白髮老了。
他原來改裝用的灰袍,因為攜帶不便,留在馬寡婦店房裡,只有面具假髮隨身帶著,現在又派上用場。
改了裝扮,他堂而皇之地進入市集打尖。
正在吃喝之際,七八騎馬來到店外,其中一個漢子,匆匆進入店裡,朝座中食客逐一打量了一陣,然後走近拒台,低聲詢問了幾句,一轉身,走向方石堅座邊。
方石堅心中一動,知道對方是「一統會」的人,出來搜索的,當然,以他的能耐,根本不在乎這些小腳色。
那名武士粗聲暴氣地暴問道:「喂,老頭,你是幹什麼的?」
方石堅頭也不抬地道:「你不見我老人家在喝酒?」
「你不是本地人。」
「當然不是,要是不在家裡吃,還來上館子化錢」
「什麼行當?」
「穿衣吃飯拉屎,什麼也不幹。」
「你頸上有傷痕,是不是道上的?」
「什麼道下道下,這傷痕是被剪徑的賊弄的,他們見我年老,只搶去東西,留下記號,沒要老命。」
那武士冷哼了一聲,轉向櫃檯掌:「掌櫃的,發現有可疑的人物,立即傳報!」
掌櫃的連聲應是,武士出店,一行人馬揚長而去。
方石堅定下心來吃喝,照原來約定,田大娘與蕭淑玲是在藏龍堡附近接應的,由於出堡的路線不同,雙方碰不上面,救人失敗,他真懶向再去找她倆,諒來她倆必已探得消息。
吃喝完,付了賬,正待起身離開,蹄聲雜踏中,那數騎馬去而復返,原先那武士進入店門,朝方石堅抱拳道:「老前輩是從許州來?」
方石堅心中一動,許州路上曾與對方交過後,看來快訊業已傳到,當下了瞪了瞪的眼,冷冷地道:「老會何處來,何處去,與你什麼相干。」
那武士尷尬地一笑道:「請老前輩示知名號!」
方石堅一揮手道:「去,去,少跟我老人家囉嗦!」說著,站起身來,昂首出店。
那名武土窒在當場,他不敢攔阻。
出了市集,方石堅心裡盤算,自己何不以「招魂幡」師兄的身份,明裡到藏龍堡要人,對方懾於「招魂幡」的名頭,也許會辦得通,心念之中,車轉身又往回走,才只走得幾步,一條人影迎面而來。目光掃處,不由心頭一震,來的赫然是「一統會」太上護法「五嶽神魔」童一貫。
不用說,對方無疑地已得到副會主從許州傳來的快訊。
對方照了面,相對站在路中,「五嶽神魔」上下打最了方石堅一番,開口道:「朋友自許州來?」
方石堅心念一轉,道:「不錯,你們消息倒真靈通。」
「五嶽神魔」白眉一軒,道:「此地人多眼要,我們到那邊林子去談談,如何?」
方石堅故意乾咳了一聲道:「唔!想來你老兒就是『五嶽神魔』童一貫了,聽說,你當了『一統會』什麼太上護法,是嗎?」
「五嶽神魔」暗吃一驚,對方一語便道出他的來路,而他對對方卻一無所在,當下強持鎮定,道:「還是到那邊林子裡再談吧!」
方石堅一抬手,道:「可以,請!」
到了林子裡,「五嶽神魔」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朋友是『招魂幡』的同門師兄?」
「是呀,咦,你怎會知道?」
「依本人所知,『招魂幡』並無同門。」
「閣下能斷定?」
「這……差不多可以斷定!」
「那閣下給老夫安個什麼身份?」
「所以要請教朋友的名號。」
方石堅打個了哈哈道:「老夫幾十年不用名號,早忘了!」
「五嶽神魔」眸光一閃,道:「朋友用不著藏頭露尾,本人在道上閱歷的時間也不短,從沒聽過有朋友這一號人物,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好……」
「不信拉倒,老夫又不一定要你知道。」
「朋友真的是『招魂幡』的師兄?」
「這還能假?」
「如此請問『招魂幡』現在何處?」
方石堅反問道:「你閣下找他做什麼?」
「五嶽神魔」略一沉吟,道:「當然是有事?」
「什麼事?」
「這要與他本人當面談。」
「既是這樣,你閣下自己去找吧,老夫也不知道他的准下落。」
「真是這樣?」
「信不信由你!」
「五嶽神魔」怔了片刻,道:「好,這事暫且不談,朋友來陳州何為?」
打蛇隨棍上,方石堅乘機道:「老夫專程來藏龍堡要人!」
「五嶽神魔」老臉一變,道:「要人,要什麼人?」
方石堅道:「一個女娃兒,被你們扣作人質的。」
「五嶽神魔」期期地道:「這麼說……朋友與歐陽仿定有淵源?」
「老夫不認識什麼歐陽仿。」
「那朋友為什麼要那女娃兒?」
「受人這托!」
「誰?」
「冷面修羅方石堅,老夫很中意那孩子。」
「五嶽神魔」老臉又是一變,道:「他是令師弟的傳人?」
方石堅冷漠的道:「老夫不必告訴你!」
「五嶽神魔」聲音一寒道:「那就休想要本會放人!」
方石堅冷哼了一聲道:「不放人後果便嚴重了!」
「什麼後果嚴重?」
「除非『一統會』的人從此不走江湖……」
「怎樣?」
「老夫見人就殺,看你們有多少命來填。」
「朋友好大的口氣。」
「老夫說得到做得到,決不打折扣。」
「五嶽神魔」目中稜芒一閃,冷森森的道:「看來今天是死約會了,本座得衡量你老兒一番。」
方石堅嘿一聲冷笑道:「好極,咱們手底下見個真章,來吧!」
說打就打,「五嶽神魔」身形一挫,舉掌便劈,方石堅立即揮掌迎戰,雙方都是修為極深的內家高手,這一搭上了手,頓時打得火熾十分,勁風雷動,木葉蕭蕭,呼轟之聲,震耳欲聾。
二十個照面之後,方石堅心頭大凜,對方的掌力十分邪門,沾身起震,借力打力,方石堅修為雖勝過對方,但無形中卻吃了大虧,因為掌力被對方借用。「五嶽神魔」也越打越心寒,數十年來,他第一次碰上了旗鼓相當的對手,放眼江湖,能掃接得下他三掌的人並不多,而現在他毫無勝算。
方石堅卻暗中打了主意,必要時只有掣出鐵劍,制伏了這老魔,定可要挾「一統會」放人。
心念之中,沉哼一聲,以十二成真力施出了「旋風掌,」雷鳴聲中,勁氣暴旋,猶如怒海回波,「五嶽神魔」穩不住勢,被狂濤般的旋勁,拉得連打兩轉,退了八尺有多。
方石堅得理不讓,不給對方緩勢的機會,「一指功」激射而出。
悶哼聲中,「五嶽神魔」身形一個踉蹌,左胸見了紅,但這也激了他的凶性,暴吼一聲,揮掌反擊,招式也變得更加詭厲,雙方短兵相接,狠鬥在一起,林中打枯枝敗葉,席捲成幕。
這一場瘋狂的打鬥,如果有第三者看到,必會喪神失魄。
現在,「五嶽神魔」深信方石堅是「招魂幡」的師兄了。
又過了十幾個照面,「五嶽神魔」由於被「一指功」所傷,血流不止,交手中無法止血,功力大打折扣,漸呈不支之勢,方石堅也好不到哪裡,氣血已有些浮躁,不過,他有信心擊敗對方。
突地,「五嶽神魔」大吼一聲,跳出圈子,慄聲道:「別打了,咱們談談條件!」
方石堅收掌道:「什麼條件?」
「五嶽神魔」先止了血,然後才喘著氣道:「你說出令師弟行蹤,我放人!」
方石堅略作沉思,道:「老會一生不與人談條件,你先放了人,老夫可以酌情考慮。」
「五嶽神魔」道:「能考慮到什麼程度?」
方石堅信口道:「也許老夫高了興,要『招魂幡』來見你。」
「五嶽神魔」皺了皺眉頭,沒開口,不知在轉什麼念頭。
就在此刻,一個帶濃重鼻音的聲音從林深處傳出:「姓童的,你拿什麼人來放?」
方石堅意外地一震,發話的人又是陰魂不散的「傷心客」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五嶽神魔」臉色大變,暴喝道:「什麼人!」
「世上傷心客,海角斷腸人!」
「你到底是誰?」
「傷心客!」
「現身出來?」
「對不起,區區見不得陽光。」
「五嶽神魔」身形一動……
方石堅抬手道:「你最好別動,你是不他對手。」
這句話當然是胡謅的,但「五嶽神魔」倒真的被鎮住了,因為話出自「招魂幡」師兄的口,他不信也得信。
「傷心客」又傳聲道:「老哥,別信他的,他根本交不出人來!」
這一聲老哥,使方石堅忍俊不住,幾乎要笑出聲來,當下信口道:「老弟,這話怎麼說?」
「傷心客」道:「老哥問他好了!」
「五嶽神魔」一向眼底無人,武林中沒幾人被他看上眼,他做夢也估不到會被人當猴兒耍。
方石堅一偏頭道:「怎麼說?你答應先放人的。」
「五嶽神魔」目瞪如鈴,望著林深處獰聲道:「那妞兒是你救走的?」
方石堅駭然,這麼說,蕭美玲是被救走了,是「傷心客」的傑作嗎?不然他怎麼會知道?
「傷心客」哈哈一笑道:「沒這回事,區區只是湊巧看到罷了。」
「五嶽神魔」暴吼道:「是誰救走的?」
「傷心客」道:「區區何必告訴你,有種自己去查。」
「五嶽神魔」七竅冒了煙,虎吼一聲,閃電般循聲撲去。
方石堅驚喜交集,蕭美玲既已被救出,自己還磨個什麼勁?「芒山老人」被殺之仇,以後再找機會與「一統會」主算,目前得先找到田大娘要緊,如果她與蕭淑玲被「一統會」的人撞上,勢將再生枝節。
心念之中,他彈身疾掠而離。
就在方石堅離開之後,十餘騎駿馬,簇擁著一頂彩轎,來到了現場,但現場除了打鬥的痕跡,什麼也沒留下。
彩轎人落,十餘手高下馬分頭人林搜索。
彩轎中坐的,正是一統會主,她得訊親自出動。
如果方石堅知道一統會主會現身,他是不會離開的,但他沒料到這一著,已走得很遠了。
這片林子相當長,少說也有五七里,奔到盡頭,又是一條小船橫亙,一隻小舟,在溪水裡滴滴溜溜亂轉,突地,艙蓬裡傳出「傷心客」的聲音道:「老弟,上來吧!」
方石堅大喜過望,一躍登舟。
小舟順水朝下游流去。
「傷心客」兀坐舟中,手抓著櫓控制方向。
方石堅鑽入蓬裡坐下,急問道:「那老魔沒追上閣下?」
「他大概很洩氣,可能這輩子他第一次栽觔斗。」
「蕭美玲姑娘真的被救走了?」
「是的!」
「是閣下所救?」
「這得記你老弟一大功!」
「為什麼?」
「昨晚要不是他們全力對付你,我便無法得手。」
方石堅激動地道:「閣下是隨在下進堡的?」
「傷心客」淡淡地道:「大概不差先後!」
「人呢。」
「田大娘帶走了。」
「啊,她們去了哪裡?」
「馬寡婦的莊房,快到了。」
「蕭姑娘情況怎麼樣?」
「傷心客」窒了片刻,長長歎了口氣,黯然道:「心神不屬,依然如故。」
方石堅有意無意地道:「閣下為何歎息?」
「傷心客」悠悠地道:「世間何處傷心人,我同情她!」
小舟攏了岸,「傷心客」道:「老弟,你登岸後,越過那片高梁地,可以看到幾戶人家,其中有間四合頭的瓦房,那便是了!」
方石堅精神大振,道:「閣下不去嗎?」
「傷心客」搖頭道:「我生來見不得陽光,去吧,我們會再見的,你這身行頭不行,剛剛發生過事故,得改改,以免落入人眼,一統會的密探到處都是,百里以內仍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小心些好。」
「可是……」
「這裡有套漁郎短裝,換上吧。」
於是,方石堅脫了長衫,除去假髮面具,揩好端入懷中,「傷心客」從座位上取出一套衫褲,幫著方石堅換上,鐵劍就用換下的長衫包好,提在手裡,方石堅道了聲「回頭見」匆匆上岸奔去。
不久,來到田莊,照「傷心客」的囑咐,進入一家四合小院。
犬吠聲中,田大娘出現廳門邊,喜孜孜的抬手道:「快進來!」
進入上房,方石堅不由一怔,蕭淑玲伴著她姐姐坐在炕沿,一副村女打扮,蕭美玲神色憔悴,見方石堅進門,只木然望了他一眼,蕭淑玲雙眼猶的淚痕。
田大娘低聲道:「是『傷心客』指示你來的?」
「是的!」
「乘莊家們下田,屋裡沒人,快把解藥拿出來。」
方石堅伸手懷中一摸,臉色大變,一隻手再也抽不出來。
田大娘見他神色不對,驚聲道:「怎麼回事?」瀟湘子提供圖檔,xieˍ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