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人的手抓上冷一凡握劍的手,眸光已成了有形之物,冷厲道:「浪子,如果我推送你的劍把,你的劍便會刺透你的後心。」
這就是「推元反戕」。
冷一凡明白過來了!
對方不須用大力,只消輕輕一送,本身反扭的力道便會使劍貫胸而人,完全像自決一樣。
現在,冷一凡的手和劍把是在中年婦人的控制之下,否則他反身逆轉的力道,足以造成自殺。
這種功夫實在太邪門了。
他本身的功力,轉變成了自殺的力道,完全不由自主。
「浪子,一句話,你要不要退身事外?」
「不!」冷一凡回絕了。「
「好!」
中年婦人眸光一閃,就要……
「大娘,放開他!」音音大叫起來。
「放開他?」中年婦人側顧音音。
女殺手轉到了音音身後,太快,像是她本來就站在音音身後,音音不能動,因為刀尖已抵在她後心。
中年婦人臉色大變。
她沒料到女殺手的功力高出這麼多,而且會突然來上這麼—手,而冷—凡是第三者她無法以他作為籌碼使用。
這麼稍稍一分神,她手上勁道不自覺地一鬆,就這一鬆,便
給了冷一凡極短暫但卻極大的機會。
冷一凡當然不會放過這瞬間的機會,猛然間振臂回身。
中年婦人的手被震開,倒蹌撞向桌角,桌角正好迎上她的腰眼,痛得她咧了咧嘴,眸子裡頓時殺機畢露。
冷一凡一時之間不知該採取什麼行動?「
他接受江湖秘客的第二次要求保護女殺手,而現在反客為主,音音被女殺手所製,到底該如何做?
音音的臉色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野性的眸子此刻射出的眸焰是狂亂的,以她的性格,實在受不了這種屈辱。
「女殺手,你準備把我怎麼樣?」聲音是吼出來的「不怎麼樣,只要交出地虎。」
「辦不到。」
「這可由不得你,除非你不要命。」
「我就不要命,你儘管下手。」
投鼠忌器,中年婦人能耐再高,此刻也無法對付女殺手採取行動。
面對雙方,冷一凡沒有敵意,更沒有殺意,他實在是局外的第三者。只是無可奈何地被捲入漩渦中。他很可以拂袖不管。
但:女殺手害他有恩,音音對他有情,他不能不管,而雙方都是可怕的辣手人物,該如何管?「
「女殺手,在下希望不流血?」冷一凡勉強開了口「可以的,只要她們交人。」
「在下請問,你非要地虎李太山的命為什麼?」
「親手剮他,他必須死在我手中。」
冷一凡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雙方的目的一樣,都想手刃地虎,音音是為了報親仇,女殺手為的是什麼?「
「在下可以問為什麼嗎?」
「浪子,與你無幹的事,你為什麼定要伸手?」
「情勢所迫,在下非伸手不可。」
「你管得了麼?」
冷一凡頓時怔住,但這句顯然對他輕視的話卻激起了他的傲性,如果真的就此打退堂鼓,那是真正地丟人了。
「盡力而為。」
「你準備怎麼管法?」
「冷一凡又怔住了。
怎麼管法?
壓力施向何方?
中年婦人在一旁虎視耽耽,一有機會她便會施展「推元反戕」,或者是另外的什麼奇招怪式。
現在想用武力絕對解決不了問題,最主要的是音音被制刀尖之下,自己一動,利刃很可能就會刺穿音音的心臟。
就在彼此僵持不下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冷漠得不帶半點人味的聲音,聽人耳朵就會涼透心。
「金嬋,你的推元反戕並非天下無敵。」
「什麼人?」
中年婦人的目光又成銀絲。
「先別管我是誰,你最好把人交給女殺手。」冰冷的聲音說。
「就憑你一句話?」
「不錯!」
「哼……」
「恐怕你非聽不可,」我不信這個邪!
「由不得你不信這,你應聽說過」逆鱗卸甲「這門功夫吧?」
「你……」
「它正是推元反戕的剋星,我只消兩句話點醒,以浪子的功力修為,必能應用,你就會倒在他的劍下。」
冷一凡大為震動,聽聲音,這發聲冷漠的女人是女殺手一路的,所謂的「逆鱗卸甲」是什麼功力?
她說只消兩句話點醒,自己便能抗拒中年婦人的「推元反
戕「,這太不可思議了,令人不敢相信。
她,究竟是何許人物?
中年婦人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似乎外面那女人的幾句話擊中了她的要害,令她傲氣全消。
俗語說一物必有一物克,的確不錯。
天底下絕對沒有所謂無敵的武功。
「知道你是誰了!」中年婦人叫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誰?」
「不錯。」
「說說看?」
「我們從沒見過面,但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依你所報出的獨門武功名稱,你應該就是」龍女「對不對?
冷一凡皺皺眉頭,他沒聽說過龍女之名。
「不錯,你說對了!」冷漠聲音答。
「看來,我們要印證一下強弱?」
「印證也許不必,你出來我跟你談談。」
「好。」
音音脫口叫了一聲「大娘!」
聲音未落,中年婦人已經閃電般穿門而去。
冷一凡很想追出去看看,但只是心念這麼一動,他仍站立在原地,他不想讓女殺手和音音離開自己的視線。
佛堂裡頓時沉寂下來。
但是,氣氛仍緊張如故。
雙方都在等待中年婦人的下文。
半盞茶的時間之後,中年婦人又回到佛堂,臉孔紅漲,像是經過相當大的衝擊,只是眼裡已經沒了殺機。
緊接著,那冷得刺耳的女人聲音又傳下來:「放開了他們,我們去辦別的事情。」這話是對女殺手說的。
女殺手毫不遲疑,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即收刀倒射出門而去。
音音揮動了一下剪刀,咬牙道:「總有一天我會用同樣的方法對付她!」頓了頓,道:「大娘,怎麼回事?」
中年婦人微一擺頭道:「以後再說,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天下事難預料,我們也準備辦事吧!」
說著,轉注冷一凡道:「浪子現在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冷一凡說不出心裡是一股子什麼滋味,人家已經說不了,他當然沒有再保下去的必要,好在流血的場面已經消失,他把目光投向音音,緩緩收起了劍。
「音音,那我就走了?」
「大娘!」音音不答,轉望中年婦人:「他不能留下來麼?」
「孩子,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他沒理由淌這渾水。
「浪子,那……你就走吧!事完我會找你,對了,你準備在何處安身?」音音的神情間顯露出無比的關切。
「暫時還在魯班廟。」
「好,我會找你!」
「再見了!」
冷一凡轉身出門。
音音目送著他的身影離去,消失。
日落。
黃昏時分。
魯班廟。
冷一凡躺在冷硬的木板木床上,閉目思想普渡庵發生的那些怪事,想來想去,除了感覺離奇詭譎之外,理不出一點頭緒。
越想心就越亂,最後索性不想,睜開眼,呼吸頓時窒住暗淡的光線中,他發現床旁站了一個人。
人是何時進房,為什麼毫無聲息。
他仍躺著不動,手指已抓上橫在身旁的長劍。
站在床旁的人不言不動。
冷一凡已抓牢了劍柄,迅速地衡量了—下情勢,床邊人距床約莫五尺差一點,自己的臂長加上劍長,正好是出手便可致命的距離。出劍的角度也暗暗默計好,這過程其實是一瞬間的事。
心神定了下來,他看床邊站的人身材瘦小,短裝包頭是個女的,面目不太清晰,難以判斷是生人還是熟人。
但可以斷定的是,對方不是女殺手,也非音音。
「什麼人?」冷一凡出聲問。
「我是小菱。」
聲音嬌嫩,是個少女。
小菱?
小菱是誰?
冷一凡對這名字似乎沒有印象,但從對方答話的口吻判斷,不會是完全陌生的人。
「我們見過面麼?」
「見過。」
「哦?」
「只有一次。」
「什麼地方?」
「谷老太爺隱居的地方。」
冷一凡突然想起來了,他受二先生之請,坐黑轎到一個神秘的宅第去替一個神秘人診治,因為揭露了病人胸刺紅龍的秘密,幾乎遭殺身之禍。
她正是府裡的丫環,替自己端過茶,報名小菱,還說過一句當時他聽不懂的說「你會沒事的」。
原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下女,著不把她放在心中。
現在看起來,她也是個會家子。
她為什麼找上自己?
目的是什麼?
「小菱,我想起來了,你想做什麼?」
「緊急情況,我聯絡不上江湖秘客,只好來找浪公子,希望你能處理這緊急情況。」小菱急促地說。
冷一凡翻身下床,困惑到了極點,怎麼會扯上的江湖秘客?
這丫頭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不由凝望著小菱……
「我還不太懂你的意思?」
「大概不會太久,頂多半個時辰之內,有一行人轎會從廟外的大路經過,請你無論如何攔下轎子,見了轎中人,你就會明白。」
「為什麼不先說明。」
「來不及解說了!」
「小菱你……」
「我要走了,請切記一定要留下轎子裡的人。」小菱語聲剛完,便匆匆出門離去,似乎真有急事。
冷一凡窒在房裡,眉頭緊鎖在一起。
這的確是件怪事,小菱是谷家的丫環,怎麼會和江湖秘客有聯絡?她又怎麼會到這兒找上自己?
她請自己攔截的轎中人又是什麼人?
該不該照她的話去做呢?
左思右想之後,決定照她的話做。
她找上自己是因為聯絡不上江湖秘客,顯見這檔事與江湖秘客有關,而江湖秘客顯然又與女殺手是同路人……
於是,冷一凡出廟到路邊等候。
夜幕深垂,大路在夜暗中是—條模糊的灰影。
冷一凡在路邊守候。
整個畫面是死寂的靜止。
約莫是一刻的光景。
大路的一端出現了浮動的影子,逐漸朝這邊移來,冷—凡
一眼瞥見,忙隱身到一撮小樹之後。
人影接近,是兩名挑夫,擔著箱籠什物,冉冉行過。
緊接著,一頂小轎呈現眼簾。
冷一凡心頭一緊,丫頭小菱要自己攔截的定是小轎無疑但不知轎子裡是什麼樣的人物?
轎子已到眼前,一頂極普通的小轎,不但普通,而且破舊,是一般轎行租與尋常人家用的那一類。
冷—一凡略作思考,轎子已過身前。
轎後數步之隔,隨著一個鄉下人裝束的老者。
到底攔是不攔。
冷一凡必須立作決定。
攔,他作了決定,口裡徒喝一音:「停住!」身形一個疾閃,抄到了轎前,兩名轎夫「啊!」了一聲,窒住。
冷一凡再次道:「放下來!」
轎子放落,兩名轎夫驚惶地退到路邊。
隨轎的鄉下老頭踉蹌上前。
「這位大……,爺,你這是……」
「轎子裡是什麼人?」
「是……是小老兒的老伴,到襄陽來投靠兒子的。
「真是你老伴?」
「是的,因為路上受了傷寒,所以……才雇了轎子,不然……
我老倆口有坐轎子的命,大爺,你……就高抬貴手算是不損陰德,做好事!「
老頭說著,還連連作揖。
前面兩名挑扶聽到後面的聲音,停了下來。
「掀開轎簾讓本人證實一下!」
冷一凡當然不會相信這老頭的話,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小菱便不會找了來請自己出面攔截了。
「大爺,行行好,病人……受不得驚嚇!」老頭像要哭出來似的。
「看一眼驚嚇不了的。」
「那……大爺,你就看……」
老頭上前一步,掀起了轎簾。
天暗,轎子裡當然更黑,冷一凡移步上前,迫近轎門,彎下腰,靠得近些,想看個真切。
驀然感覺空氣有異,微妙的感覺,本能的反應,帶鞘的劍切出,不能說快,快字已不足形容其速,可以說意念都不曾動。
「啊!」
老頭驚叫一聲,猛然暴退,退速與猝襲一樣快。
冷一凡錯步轉身,面對老者。
老者已不是剛才的鄉下老頭,兩眼已成寒星。
「閣下裝得真像!」冷一凡的聲音變冷。
「浪子,你這是什麼意思?」老者的聲音也驟寒。
「轎子裡到底是誰?」
「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
「不錯!」
「他是誰?」
「谷老太爺。」
冷一凡心頭一震,大驚意外。
谷老太爺,胸刺紅龍,江北三凶之首,自己曾治好他的走火之症,鼎鼎大名的江湖巨憨,為什麼坐在轎中沒動靜?
這是不可能的呀?
他為什麼要裝成這種模樣黑夜行動?
就在此刻,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就是當年天龍谷強手下的第一號劊子手洪剛對不對?」
老者身子一顫,目射厲芒。
聲音聽來極熟,冷一凡暗叫了一聲:「女殺手屍目光一抬,
只見老者身後八尺處出現一個嬌小的人影。
她,當然就是女殺手。
她怎麼也來到了這兒呢?
「什麼人?」老者慄聲喝問。
「收帳的。」
「收什麼帳?」
「血帳。」
「老夫欠的帳太多了,不知道你說的是那一筆,看老夫能不能想起來?」老者目光森冷的逼視過去。
「天馬牧場。」
「哦!想不到,你是……」
「苦主」。
「你是苦主?」
「也是孤兒。」
冷一凡心頭大震,他聽音音說過天馬牧場的故事,音音才是苦主,現在女殺手也說是苦主,到底怎麼回事?「
音音與女殺手是敵對的雙方,為什麼……「
「嗯!」一聲慘哼突然響起,女殺手的身形朝老者一沾即退,如果你不注意,還以為女殺手在原地沒動過。
短暫的靜止!
老者緩緩栽了下去。
冷一凡頭一次親眼看到女殺手殺人。
路旁的兩名轎夫和挑擔子的腳力,不知什麼時候已逃得無影無蹤,棄下了—頂轎子和兩挑箱籠。
這時候,轎子裡突然傳出了—個微弱的聲音:「你們……你們就不怕王法麼?」是男人的聲音,像是帶病的人冷一凡心中暗暗—驚。
他真的是谷老太爺?
「浪子,煩你把人帶到普渡庵。」女殺手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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