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鴛鴦 正文 第十五章
    這一天,晚風夕陽裡,武同春回到了在房。

    門榻上的古錢仍在,是灰衣人贈與華錦芬避凶的,這還是個不解之謎。

    望著莊門,他的心沉重得像鉛塊,如何處置華錦芳,他還沒打好主意,殺了她還是休了她?要不要暴露身份?想著,想著,殺機沖胸而起,身形一瓢,越牆而入。

    院子裡靜蕩蕩的,不見人影,本來武家也就沒什麼人。

    他緩緩挪步,走向上房。

    突地,一陣喝喝細語,夾著吃吃地竊笑聲,從房裡傳出,他的心登時收縮了。窗門是敞開的,走近一看,宛如五雷轟頂,震得他幾乎是倒。

    房間內,白石玉與華錦芳對坐談心,有說有笑,狀極親熱,大天白日,居然毫無忌憚,真是色膽包天了。

    「滾出來!」這一聲狂吼,連他也聽不出是什麼腔調。

    人影一晃,首先出來的是白石玉,然後是華錦芳。

    華錦芳粉腮一變,厲聲道:「原來是你,你居然敢找上門來?」

    白石玉一副根本不在平的樣子,淡淡地道:「兄台,久違了!」

    武同春雙目噴火,氣得籟籟直抖,霍地拔劍在手,厲聲道:「好一對狗男女,該死一百次!」

    華錦芳咬牙道:「你在罵誰?」

    「罵你這不要險的賤人,拈辱武氏門風。」

    「你有什麼資格?」

    「宰你的資格!」

    白石玉皺眉道:「兄台怎可出口傷人?這……」

    武同春恨極而笑道:「姓白的,我不把你寸陳寸剮,暫不為人。」

    白石玉轉向華錦芳道:「芳妹,你避開!」他竟然稱她為芳妹。

    武同春五腑欲裂,猛挫牙,一劍揮向白石玉。

    白石玉鬼魁般飄了開去,口裡道:「兄台,怎麼上門欺人?」

    武同春已跡近瘋狂,跟蹤而上,霜刃再次掃出,他存心一劍把白石玉劈碎,白石玉閃了開去,身法玄妙無方。

    「嘩啦!」芒尾掃處,窗樓盡碎,木屑紛飛。

    這一轉動,卻面對了華錦芳,武同春揮創狂掃。

    華錦芳閃避不及,尖叫出聲。

    武同春在怨毒攻心之下。出手無情,眼看華錦芳就要毀在他的劍下。

    殺妻,這是天大的悲劇。

    手肘一麻,長劍中途垂了下來,幾乎脫手掉落地面。華錦芳驚魂出竅,倒退了數步,花容一片蒼白。

    出手解厄的,當然是白石玉,因為此地沒別人,但不知用的是什麼手法。

    僅只是一麻,穴道並未受制,武同春對華錦芳毫無矜憐之意,除了恨,什麼也沒有,較之當年發現吳凝碧與許中和的事時更甚,因為當年只是經由判斷而知道的,並非是面對醜事。

    白石玉冷冰冰地道:「『冷面客』,你憑什麼殺人,吃醋麼?」

    這句話不啻火上加油,姦夫竟然指本夫吃醋,武同春氣得發昏,側轉身,。面對兩丈外的白石玉,目毗欲裂地道:「白石玉,你不是人,是狗,殺你等於宰一隻畜生。」

    華錦芳厲叫道:「『冷面客』,如果你是人的話,便說出實話,你是不是殺了武同春?」

    武同行怨毒至極地道:「你已經沒資格問這句話了。我代表武同春殺你們這雙狗男女。」

    白石玉冷哼了一聲,接口道:「本人卻是代武大哥照料他的妻子!」

    武同春身形暴退,霜刃劃出,快如電閃。

    白石玉生來文弱,但身法卻相當驚人,居然輕易地又問了開去,到了院地中央,寒聲道:「『冷面客』,你敢打賭,如果你傷了武大嫂一絲一發,武大哥決饒不了你,信不信由你。」

    這句莫測高深的話,使武同春怔了怔,怒極之下,口不擇言地道:「你是說武同春甘戴這頂綠頭巾?」

    白石玉道:「可能的,如果他知道其中真相。」

    對方的詭詐,武同春已領教多多,彈身迫入院地,咬牙切齒地道:「白石玉,體想以鬼話蒙人,企圖脫身如果你算個男人,就別光躲閃,咱們拚上一拚。」

    白石衛悠閒地道:「本人一向和平處世,你說我是女人也無妨。」

    這種沾都能出口,這有什麼好說的,一個武士,被人罵為不是男人,可說是奇恥大辱,而他竟然甘之如抬,一點也不在乎。「武同春「呸」了一聲道:「白石玉,你是無恥之尤,是小人中的小人,唯有你這種人,才能做得出禽獸之行,讓你這種人活在世間,簡直是沒有天理。」

    白石玉反唇相譏道:「『冷面客』,你遮掩本來面目,隱秘真實身份,同樣也是見不得人的人,你以為你了不起。哼!見不得天日的人。」

    武同春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炸了,心裡有烈火在燒,面對姦夫淫婦,卻不能一洩心頭之恨,狂聲道:「跟你這種人說話,簡直是一種恥辱!」

    白石玉針鋒相對地道:「這話應該是由我來說才對,你沒資格,你是見不得人的人。」

    一個劍道高手,應敵時講究的是心平氣和,武同春可說已犯了大忌,但難處在他此刻的立場,氣絕對平不下來,虎吼一聲,揮劍虎撲。

    亂披風,劍芒織成了幕,控制了每一寸空間。

    白石玉連間疾晃,依然還是脫出劍幕之外,形同鬼魁。

    武同春停了手,喘息著,並非力乏,而是氣極,他恨不能把對方片片撕碎,可是那鬼身法卻使他莫奈其何。

    華錦芳進入場子,咬牙切齒地道:「『冷面客』,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武同春霜刃一橫,厲聲道:「先宰了你這敗德的賤人!」

    白石玉大聲道:「『冷面客』,只要你敢出手,我就要你躺下。」他說的像極有把握。

    武同春不做思索地道:「你無妨試試看!」話聲中,如霜白刃劃向華錦芳。

    華錦芳厲叫道:「我跟你拼了!」雙掌一錯……武同春突覺背後「靈台穴」被針紮了一下,悶哼聲中,栽了下去,手中劍摔落八尺之外,華錦方轉身把劍抄在手中。

    白石玉近前道:「如何,我說要你躺下,不是虛聲恫嚇吧?」

    武同春憤恨欲狂,他忽然想起那次在墓園中,白石玉曾以一種古怪的暗器對付過自己,像一線銀絲,無聲無息,防不勝防,只怪自己怒火攻心,沒想到這一點,不然對方不會如此容易得手。

    華錦芳揚劍止步,咬著牙道:「『冷面客』,這是我丈夫的兵刃,現在我要用它取你的性命……」

    武同春失去了反抗之力,厲叫道:「賤人,你儘管下手殺……」

    「住口,你口口聲聲賤人,淫婦,憑什麼?」

    「憑與武同春的交情!」

    「鬼話,武同春早已遭了不幸,你取了他的兵刃……」

    「哦!你現在是寡婦,所以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偷男人?」

    「你放屁!」

    「賤人!」

    華錦芳雙目盡赤,猛挫牙,手中劍朝武同春心窩紮下。武同春避無可避,他不甘心死在淫婦手中,狂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住手!」喝聲中,白石玉一把捉住華錦芳握劍的手臂。

    劍尖距武同春心窩不及三寸。

    華錦芳厲叫道:「為什麼要阻止我?」

    白石玉道:「你真的想當寡婦?」

    華錦芳向後退了一個大步,激動地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武同春心弦一顫,難道這鬼詐百出的敗類,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白石玉冰冷的目光在武同春面上一繞,道:「武大嫂,事情還沒澄清呢。」

    「澄清什麼?」

    「武大哥的真實遭遇。」

    「他不是…」

    「劍在他手上,他是唯一千口道真相的人,殺了地,謎底就永遠無法揭曉了。就算武大哥真的不幸,至少該找到他的遺骸,對麼?」

    「同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眸中閃出淚光。

    武同春狠毒地在心裡道:「這淫婦當著姦夫的面,居然還要演戲。」

    白石玉放開抓住華錦芳玉臂的手,沉聲道:「大嫂,不管怎樣,總要把事實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華錦芳用衣袖拭了拭淚痕,哀聲道:「那該怎麼辦?」

    白石玉冷酷地道:「先廢他的武功,然後要他帶路出山,找不到人也要找到骨頭。」

    華錦芳咬牙道:「好,就這麼辦,白兄弟……」

    武同春狂叫道:「姓白的,你殺了我,一切稱心。」

    白石玉詭譎地笑了笑,道:「你曾自稱與武同春大哥是同宗,小弟就稱你一聲武兄……,,武同春目眺欲裂地道:「呸!誰跟你稱兄道弟,你這吃人不吐骨的惡狼。」

    華錦芳挪步道:「我先廢了他……」

    白石玉伸手攔住道:「由我來!」

    空負一身武功,現在卻任由這對狗男女擺佈,武同春發著喘道:「我死了變厲鬼也不放過你兩個狗男女!」

    白石玉道:「誰知道死了會不會變鬼,就算會。你不死就變不了,對麼?」

    武同春又噴出一口鮮血。

    白石玉彈指射出一道指風,武同春全身猛震,其氣頓洩。

    功力被廢,這輩子算結束了,生不如死,武同春像被活活支解,又像靈魂被硬生生剝離軀殼,那份痛苦,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尤其是毀在姦夫手下,死後也無法瞑目。他嘶叫道:

    「白石玉,華錦芳,我恨不能飲你們的血,啖你們的肉。」

    白石玉無情地道:「恨吧!叫吧!反正你永遠辦不到了。」

    武同春狂喘著,像一頭重傷的猛獸。

    華錦芳咬牙道:「現在問他吧?」

    白石玉點點頭,目注武同春道:「兄台,你似乎非說實話不可了?」

    恨到了極致,便成麻木,武同春突然生出求死之念,喘息著道:「他死了,武同春是死了……」

    華錦芳花容慘變,厲叫道:「怎麼死的?」

    「本人殺的!」

    「你……」

    「懸巖下可以找到他的枯骨。」

    華錦芳狂吼一聲,掄劍前撲,哭叫道:「我把你碎屍萬段!」

    白石玉一把抱住華錦芳的嬌軀,道:「大嫂,冷靜些!」

    華錦芳掙扎著道:「不要阻止我,我……非殺他不可!」

    白石玉道:「大嫂,他功力被廢,想求速死,別中他的計,找骨頭也得他帶路。」

    華錦芳癱坐下去,淚如泉湧,抽咽起來。

    武同春歇斯底里地道:「狗賤人,殺呀!你可以跟姓白的雙宿雙飛。白夫人,哈哈哈……」

    淒厲的狂笑,怨毒充盈。

    華錦芳又站起身來,粉腮蒼白得可怕,嬌軀籟籟抖個不停。

    白石玉顯得深情款款地道:「我扶你進去歇會!」

    武同春閉上眼,他不願看這一雙狗男女的噁心表演,千百把刀,在挖心肝,痛苦已到了極限,神志陷人模糊。

    驀在此刻,兩條人影自屋面瀉落院地,是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卻丑若無鹽嫫母。

    華錦芳驚聲道:「什麼人?」

    武同春睜開眼,一看,來的是童光武與「魔音女」,此刻,他連震驚都沒有了,功力被廢,只是半死人一個。

    童光武目光一轉,掃到武同春,登時臉色一變,粟聲道:「『冷面客』?怎麼回事?」

    「魔音女」的目光,卻盯在白石玉面上,臉上似笑非笑,隱帶殺機。

    童光武怔了片刻之後,獰笑道:「真是天假其便!」說著,迫向武同春。

    白石玉冷冷地道:「喂!朋友,揀現成麼?」

    童光武止步道:「朋友是誰?」

    「江湖小卒白石玉。朋友是天地會新任巡監童光武?」

    「不錯,你還有點見識!」

    「童巡監意欲何為?」

    「『冷面客』是本會要找的人……」

    「可是現在他是在下的。」

    童光武嘿嘿一聲冷笑道:「看來白朋友只有割愛了!」

    「魔音女」的目光移到華錦芳面上,脆生生地道:「你是武少保主的未亡人?」

    華錦芳呼吸一窒,脫口道:「未亡人?」

    「丈夫死了,不稱未亡人,該叫什麼?」

    「你……怎麼知道?」

    「當然知道!」

    「你是誰?」

    「算了,我不想跟你親近,也不想跟你作對。」

    「你們……撞闖別人私宅……」

    「喲……這算什麼,打什麼緊?」

    「又想尋釁?」

    「不,路過,順便瞧瞧。」

    「有什麼好瞧的?」

    「這不是麼?」說著,手指向躺著的武同春。

    重光武轉身又要迫向武同春。

    白石玉抬手道:「此地不許殺人!」

    童光武意帶不屑地道:「你想阻止?」

    「魔音女」側過身道:「光武哥,先殺了這姓白的!」

    白石玉大聲道:「姑娘是什麼意思?雖然以前在下曾蒙垂青,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現在姑娘已經選到了如意郎,兩位堪稱男才女貌,天生佳偶語帶譏誚,「魔音女」一醜臉大變,厲叫道:「你找死!」

    雖是厲叫,聲音仍不覺刺耳,外號魔音,人如其名,如果光聽聲音不看人,的確是挺迷人的。

    白石玉嘻嘻一笑道:「這怎麼是找死?本來嘛!」

    「魔音女」怒哼一聲,欺身上步,出手便抓。

    白石玉飄了開去,身法利落而美妙。

    童光武拔出劍來,寒聲道:「白朋友口出不遜,隨便侮辱人,該付代價。」

    白石玉高聲道:「在下說兩位是男才女貌,怎能指之為辱人?」

    童光武冷笑了一聲道:「不必解釋,朋友是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白石玉道:「在下收回剛才的話,如何?」

    童光武道:「出口的話,怎能收回,遲了,白朋友用什麼兵刃?區區不願殺徒手的人,快亮兵刃吧。」

    白石玉若無其事地道:「在下一向和平處世,不帶凶器的。」

    董光武揚劍道:「那朋友就認命吧!」

    華錦芳大叫一聲:「兄弟,接著!」話聲中,把武同春的劍擲與白石玉。

    白石玉抄住華錦芳拋來的劍,在手中抖了抖,道:「童大巡監,我們真的有動手的必要麼?」

    「魔音女」道:「不動手也可以,你自裁。」

    白石玉掃了「魔音女」一眼,道:「這又何必呢!動手就得流血,而在下生來就怕見紅。」

    童光武冷哼一聲道:「姓白的,閒話少說,準備自衛吧!」

    白石玉眸光一轉,道:「真的要打?」

    「不是打,是區區要殺你,准你自衛。」

    「酒可以斟滿,話可不能說滿。」

    「怎麼樣?」

    「童大巡監的功力,較之『冷面客』如何?」

    童光武面色一變,下意以地掃了躺在地上的武同春一眼,道:「什麼意思?」

    白石玉從容地道:「在下不才,但能在一招之內擊倒『冷面客』,重大巡監是否考慮過?」淡淡一句話,卻是份量十足。

    童光武面色再變,他曾是「冷面客」手下敗將,來時自恃身份,沒有深想,經白石玉這一提才猛醒過來,既然對方能一招擊倒「冷面客」,自己說什麼也不是對手,可是大話已經出口。如何下台呢?「魔音女」的想法不一樣,因為白石玉曾被她與左護法「魁星娘娘」弄得大叫救命,冷冷一笑,道:「姓白的,別大言不慚,記得你曾對本姑娘乞過命?」

    白石玉道:「那是因為在下不願跟婦人女子打交道的緣故。」

    「魔音女」默然,她也拿不定主意了,「冷面客」躺在地上不是假的。

    武同春不開口,任憑雙方去鬥,誰贏了對他都是不利的。

    重光武見風轉舵地道:「白朋友,你不會有意跟本會敵對吧?」

    「那得看情形而定。」

    「我們打個商量。」

    「什麼商量?」

    『冷面客』由區區帶走,咱們河井不相犯,如何?」

    「那不成!」

    「白朋友……」

    白石玉口角一撇,道:「他是在下的人,在下在他身上下了大本錢,怎能平白讓你帶走。」

    童光武目芒一問道:「白朋友的意思是想索取一份代價?」

    白石玉略作沉吟道:「是有這意思!」

    「魔音女」道:「什麼代價?」

    白石玉目光連閃,道:「算了,代價太昂貴,貴會可能付不起。」

    童光武接回話道:「朋友何妨說說看?」

    白石玉冷沉地道:「說出貴會主的來歷,人便可以帶走!」

    「魔音女」脫口道:「辦不到!」

    白石玉冷冷一哂,道:「在下早知道兩位付不起這代價,請便吧!」

    董光武劍眉一挑,道:「朋友倒是一廂情願,沒這麼便當的事。」

    白石玉道:「那該怎麼辦?」

    童光武揚劍道:「手底下見真章!」說完,向「魔音女」施了一個眼色。

    白石玉吐口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好,打吧!」手中劍作出了應戰之勢。

    就在此刻,「魔音女」一折嬌軀,閃電般撲向武同春,驚叫聲中,華錦芳上步發掌,襲向「魔音女」,她也不明白為何出手,可能是本能上的反應,出手護衛本來是她要殺的人。

    「彭」地一聲,雙雙彈開。

    同一時間,童光武劍挾雷霆之威,劈向白石玉。雪芒乍閃,白石玉盡力封山,招式相當詭辣。

    金鐵交鳴聲中,乍合即分,竟是勢均力敵。

    旁邊,「魔音女」出手無功,怒火倏熾,怒喝一聲,猛撲華錦芳。

    雙方展開了徒手激鬥。

    童光武在與白石玉對了一劍之後,發覺對方的身手並不如想像的可怕,信心大增,劍出如風.發動猛攻。

    武同春什麼也不去想,反正他已成了俎上之肉,雙方都想要他的命。

    畢竟,「魔音女」技高一籌,只三五個照面,華錦芳招架無力,主動退出圈子,「魔音女」沒有進逼,轉身邊向武同春。

    白石玉怪叫一聲,展出了一記怪招,詭厲得令人咋舌,童光武破解不了,心頭大凜,抽身彈退丈外。

    「魔音女」的手掌,去向武同春的腦袋,這一掌擊實,武同春有一百條命也活不了。

    白芒疾閃而至,撕風有聲。

    「魔音女」被迫撤掌閃避。

    白石玉橫劍擋在武同春身前。

    童光武搖劍進逼,「魔音女」也跟著從側方欺近。

    白石玉冷厲地道:「兩位真的要迫在下殺人?」

    童光武與「魔音女」充耳不聞,進迫如故。

    場面緊張到無以復加。

    「住手!」一聲震耳暴喝,倏告傳米,人隨聲現,來的赫然是神秘,莫測的灰衣人。

    華錦芳急叫了一聲:「世伯!」

    董光武與「魔音女」雙雙後退。

    灰衣人目光一掃全場,然後向童光武與「魔音女」道:「你倆沒看到門首的古錢號志?」

    童光武躬了躬身,臉上的表情很怪異。

    「魔音女」正要開口,灰衣人抬手止住道:「念在初犯,老夫網開一面,快走!」

    兩人互望了一眼,片言不發,雙雙馳去。

    灰衣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居然隻言片語,便打發走了童光武與「魔音女」?他不怕天地會報復?武同春再也不存任何希望了,灰衣人處心積慮要殺他,憑白石玉絕對阻止不了,而他是在束手待斃的狀態。

    灰衣人先深深掃了地上的武同春一眼,然後轉向白石玉,道:「你怎麼回事?」

    華錦芳接口道:「他叫白石玉,是我請他來的。」

    灰衣人眉頭一緊,道:「你……請他來的?」

    「是的!」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他。」

    「你喜歡他?哦!老夫明白了,很好,很好,哈哈哈……」

    「世伯,他……」

    「我明白,不必多說了,我不反對你跟他交往。」

    華錦芳欲言又止,最後,面容一慘,道:「世伯,同春……他真的……」

    灰衣人目光掃向武同春,沉聲道:「由他來證實!」說著,目光偏向白石玉道:「是你制住了他?」

    白石玉淡淡地道:「不錯!」

    灰衣人一擺手,道:「你閃開,交給老夫來處理。」

    白石玉不假思索地道:「對不起,在下要親自處理。」

    灰衣人老瞼一變,道:「你準備如何處理?」

    白石玉道:「在下要帶他到現場查證武同春的真實下落。」

    灰衣人寒聲道:「不必多此一舉,現在就可以要他交代。」

    白石玉道:「那不可靠。他前言不對後語,非到現場查證不可,就算人死了,也得找到遺骨,不能聽他片面之詞。」

    灰衣人眸光連閃,道:「好,這件事由老夫去辦,現在就帶他走。」

    白石玉冷冷地道:「請閣下海涵,在下已經決定親自去辦。」

    「你到不了地頭!」

    「為什麼?」

    「天地會首先就不會放過他,同時,他身後定然有人,也會救他。」

    「在下自有打算。」

    灰衣人老臉一沉,道:「你平安在此照顧錦芳不好麼?」

    白石玉笑道:「那倒是不必,華錦芳同樣要確定她丈夫的生死。」

    灰衣人道:「老夫會比你辦得更妥當。」

    白石玉斷然地道:「在下一向言出必行,從不中途改變主意。」

    華錦芳插口道:「白少俠,由我這位世怕去辦更妥當,何必一定……」

    白石玉搖頭道:「在下只相信自己!」

    灰衣人作色道:「你的意思是不相信老夫?」

    白石玉分毫不讓地道:「人心難測!」

    灰衣人怒哼了一聲道:「你敢對老夫不敬?聽著,華錦芳是老夫世交之女,她的事老夫可以作主,老夫也不相信你。」

    白石玉口角一撇,道:「人是在下制服的,在下有權決定,不想假手他人」

    灰衣人聲音一冷,道:「如果老夫堅持呢?」

    白石玉針鋒相對地道:「在下一樣堅持。」

    「你太不自量力!」

    「好說!」

    「閃開!」

    「對不起,辦不到。」

    「如果不是看在華錦芳份上,老夫不會跟你費這多口舌。」

    「閣下的意思……」

    「最好是不傷和氣。」

    「難道要動武!」

    「必要時就會。」

    武同春腦海一片空白,連恨都沒有了,生既無望,他盼著早點解脫。

    華錦芳期期地道:「世伯定要堅持?」

    灰衣人點點頭,神態之間顯示出絕不改變主意。

    華錦芳又向白石玉道:「白少俠,你……不能委曲一點麼?」

    白石玉以斷然的口吻道:「我不想委曲自己,這並非委曲的事。」

    華錦芳默然,她也失去了主意。

    灰衣人轉動著目珠,經過一陣盤算之後,凝重地道:「白少俠,說來說去,你跟老夫同樣是為了錦芳好,如果真的動上了手,不管結果如何,總是件憾事,老夫有個主意……」

    白石玉道:「閣下有什麼主意?」

    灰衣人道:「由錦芳當證人,我們比鬥三招,點到為止,贏的要人,如何?」

    華錦芳大聲道:「這是可行之法,白少俠……」

    白石玉搖搖頭,道:「不妥!」

    灰衣人瞪眼道:「什麼不妥?」

    白石玉道:「由『冷面客』自己來解決爭端,豈不更好?」

    灰衣人老臉一變,厲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石玉目芒一問道:「據在下所知,閣下的目的在取『冷面客』的性命,如果在下不幸輸了,事情根本就無法解決。贏了,閣下一樣不會放過,所以由他本人來解決萬事大吉,最好不過。」

    華錦芳激聲道:「你要解開他的穴道?」

    「不錯!」

    「他的功力不是被你廢了麼?」

    「只是封住而已!」

    「你瘋了?」

    「什麼?在下十分清醒。」

    「他的功禁一解,首先要殺的便是你。」

    「不見得!」

    「你拿生命開玩笑?」

    「在下不做沒把握的事,敢放他,就有能耐制他。」

    一線生機,自武同春心頭升起,他希望白石玉真的這樣做,至少,可以先了灰衣人這筆債。

    灰衣人厲哼了一聲道:「胡來,老夫反對!」說著,舉步前欺。

    白石玉立即意識到友衣人的企圖,身形側閃,飛指點出。

    灰衣人拔劍,彈身,出手,三個動作快如一瞬,他是存心要殺武同春,白石玉忙揮劍攔阻。

    金刀交擊,灰衣人一窒,白石玉卻退了三四步。

    灰衣人略不雷停,回劍刺向武同春。

    華錦芳脫口驚呼出聲。

    武同春禁制已解,就在灰衣人長劍刺落之際,翻出八尺,挺身站起,隨手劈出一掌,這一著,大大出乎灰衣人意料之外,粹不及提防,被震得連退三步,「接著!」喝話聲中,白石玉把劍擲還武同春。

    武同春接劍在手,為之一愕,他實在摸不清白石玉到底安的什麼心,反反覆覆,令人莫衷一是。

    華錦芳驚聲道:「白少俠,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石玉淡淡地道:「沒什麼,解決問題而已!」

    灰衣人怒視著白石玉道:「姓白的,你會後悔!」

    白石玉若無其事地道:「後悔是以後的事,眼前的問題必須解決。」

    武同春霜刃橫胸,目爆煞芒,挪步向灰衣人迫去。

    人影一閃,疾逾飆風。灰衣人竟然走了。

    武同春在待追去,心念一轉,回過身來,面對白石玉道:「我要殺你!」

    白石玉大聲道:「『冷西客』,你講不講理,我剛剛救了你,你卻以怨報德?」

    怒哼了一聲,武同春咬牙切齒地道:「何謂以怨報德?你鳩佔鵲巢,奪人之妻,這種行為,狗都不如.這叫德麼?」

    口角一撇,白石玉道:「妙哉!這種話似乎不應該你說,你又不是武同春,在下也沒佔你的妻子,你是找藉口,還是信口亂吠?」

    武同春挫牙道:「隨你怎麼說,我就是要殺你。」

    華錦芳慄聲道:「白少俠,你不是說還能制住他?」

    武同春目芒側掃道:「他死,你得作陪,好做地下野鴛鴦。」

    華錦芳厲叱道:「你放屁!」

    白石玉接上道:「『冷面客』,就算是綠頭巾,可沒碰在你頭上,你發的那門子瘋?」

    這—說破,武同春心如刀扎,雙目盡赤,激動地道:「我與武同春生死至交,感同身受。」

    「你還是堅持這句話?」

    「當然!」

    「可是面對武大嫂,你說過實話沒有?」

    「現在已經不必了!」

    「為什麼?」

    「她該死!」

    華錦芳氣得花枝亂顫,粉腮煞白。

    白石玉挑眉道:「『冷面客』,你不夠武士風殿……」

    「跟你這種人講風度?哼!」

    「怎麼?」

    「你根本不能算是人。」

    「『冷面客』,別太囂張,我如果要你的命,你現在還能站著說話?」

    「任你舌粲蓮花.我還是要殺你。」

    「你辦不到,倒是我要你躺下,只是舉手之勞。」

    武同春心中一凜,對方那銀線似的鬼東西,可以遠距離出手制人,無聲無息,防不勝防,但不殺這對狗男女,如何消心頭之根。

    白石玉目芒一閃,又道:「我們換個地方去拼,如何?」

    「為什麼要換地方?」

    「這裡不妥!」

    「你打什麼鬼主意,想找脫身的機會?」

    「嗨!那你就錯了,我要溜,隨時可以,不必找機會!」

    「為了保全這賤人?」

    華錦芳厲哼一聲,就要採取行動,卻為白石玉用手勢止住,道:「『冷面客』,大丈夫男子漢,流血拚命,斷頭喪生,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何必口出惡言,爭口舌之勝,我們到沒人的地方,憑真實功力決鬥,誰死埋誰,在此地……別忘了灰衣人隨時會橫岔一技,吃虧的是你不是我。」

    武同春倏地想到自己面容已復,萬一不幸倒地。真面目便被揭開,而灰衣人不甘心是意料中事,到外面去也好。

    心念之中,道:「你說到外面憑真功實力決鬥?」

    「不錯,是我說的!」

    「算話麼?」

    「笑話,如果反侮,我就不是男人。」

    「好,走!」

    華錦芳大聲道:「白少俠,你真的要……」

    白石玉從容自若地道:「大嫂放心,小弟從不作荒唐事!」

    戀好情熱,竟然如此關切,武同春心在滴血,再次自誓,不殺這雙狗男女,絕不為人,下意識地狠盯了華錦芳一眼,目光中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慄。

    白石玉一擺手,道:「我們走!」

    兩人雙雙彈起身形,越屋而出,朝荒野奔去。

    白石玉邊行邊道:「留神,別讓人盯蹤!」

    以兩人的功力而論,一般高手是無法盯梢的,除非是「黑紗女」,灰衣人一流的人物。

    快捷,如兩抹輕煙,夜幕已垂,即使被人看到,也定以為是眼花。

    正行之間,一陣呼喝聲倏告傳來。

    白石玉急剎身形,道:「有人在打鬥!」

    武同春也剎住身形,寒聲道:「別人的閒事不必管,走,辦我們的事。」

    突地,一個十分廝熟的聲音隨風飄至:「我老要飯的今晚要破戒殺人,上吧!」

    武同春一聽。是「鬼叫化」的聲音,照丐幫規矩,非必要絕不與人動手,老叫化竟然要破戒殺人,顯然不是小事,他不能不管了,略一躊躇,道:「我得去瞧瞧,你可別趁機開溜?」

    白石玉道:「笑話,我怎會開溜,問題總是要了斷的!」

    武同春道:「好,你在此地等我!」說完.循聲音方向掠去。

    路邊草坪上,數條人影環立,武同春隱身樹後,放眼望去.只見六名男衣人圍成了一個圈,圈子中央,兩條人影對立,一個是「鬼叫化」,另一個黑衫老者,赫然是在關帝廟見過一面的天地會右護法。

    黑衫老者冷森森地道:「老要飯的,你可先想清楚,跟本會作對的後果,丐幫弟子到處都是,遭到報復的相當可怕的。」

    「鬼叫化」厲聲道:「這是老叫化個人的事。」

    「但你是丐幫首座長老,城門失火,池魚免不了遭殃!」

    「老叫化今晚豁出去了。」

    「話已說在頭裡,聽不聽悉由尊便,丐幫一向不干預江湖是非,所以本座才不惜費口舌良言忠告。」

    武同春心頭一震,老叫化口裡的老友,定指的是「無我大師」。

    黑衫老者冷哼了一聲道:「你要飯的一定不想活,旁人可沒辦法。」

    「鬼叫化」冷厲地道:「歐陽一凡,你快說謀害『無我』和尚的主凶?」

    原來這黑衫老者叫歐陽一凡,武同春登時血脈賁張,黑村老者既是天地會右護法,那殺害「無我大師」師徒與迫害西門堯的兇手,當屬同一人,而且是天地會的人無疑,主謀也許就是天地會主。

    歐陽一凡嘿嘿一笑道:「你到底根據什麼如此說?」

    「鬼叫化」激動地道:「你們殺害西門堯,目的在追『玄黃經』,殺人時你在場,而『無我』被害,是同一理由,是你們會主下的令,對不對?」

    歐陽一凡沉聲道:「看來本座已別無選擇!」

    武同春再無法忍耐了,虎吼一聲,掠人現場。

    人圈裂開,驚呼驟起。

    歐陽一凡栗叫道:「冷面客!」

    「鬼叫化」雙睛一亮,激動地道:「老弟,你來得太好了!」

    武同春胸中殺機熾烈,咬牙道:「您老方才說,西門前輩也遇害了?」

    「鬼叫化」道:「是的,三天前,死的很慘,對方向他迫索『玄黃經』!」

    武同春霜刃離鞘,盯著歐陽一凡,寒聲道:「你說不說都是一樣,主凶就是你們會主,天地會必須付出血的代價,本人鄭重聲明,有生之日,誓使天地會除名江湖!」

    歐陽一凡大喝道:「狂妄,大言炎炎!」

    武同春偏了偏頭,向「鬼叫化」道:「您老請退出圈子,這幾個人由在下料理。」

    「鬼叫化」道:「老弟,留個活口問話!」說完,依言退出圈子。

    歐陽一凡暴喝一聲:「上!」

    六名武土挺劍進迫,會規嚴厲,怯敵者死,明明知道是白搭,也得硬著頭皮上,轉眼迫到八尺距離,六支劍從六個方位攻出。

    白光乍閃,慘號隨之,只那麼短暫的一瞬,場面雕停止。

    三名武士橫屍,另三名亡魂失魄,呆若木雞。

    武同春恨火中燒,殺機如狂.因為導致殺劫的「玄黃經」,是「無我大師」遺贈給他的,為死者復仇,完成死者除魔衛道安靖武林的遺願,他責無旁貸,一個彈步,追到歐陽一凡身前。

    人,絕大多數是怕死的,眼前死亡的恐怖,遠超過嚴厲的會律,那三名倖存的武士,彈身便逃。

    白光繞空一匝,慘號再起,三名武士最遠的奔出不到兩丈,幾乎是同一時間倒下,僅只是片刻工夫,六名武士便成了六具屍體。

    也就在修號傳出之際,歐陽一凡電閃飛遁,身形一起一落,「鬼叫化」已攔在他身前。

    武同春隨即迫上,冰聲道:「你長翅膀也飛不了。只問你一句話,你們會主是何來歷?」

    歐陽一凡片言不發,迅厲無倫地出劍攻向武同春。

    白光騰起,金鐵交鳴,歐陽一凡退了三步。

    武同春心中一動,對方能接自己十成功力反擊而夷然無損,顯示功力並非泛泛。

    當然,轉念只是那麼一瞬,殺人的決心可沒改變絲毫,沉哼一聲,以十二成功力發劍疾攻,劍氣裂空有聲。

    慘哼聲中,歐陽一凡踉蹌退了四五步,「砰」然跌坐下去,前胸一片殷紅。

    武同春劍指對方心窩,冷厲地道:「說,你們會主是何來歷?」

    歐陽一凡圓瞪雙目道:「下手吧,老夫認了!」

    武同春道:「你認了也不成,不說就休想痛快地死。」

    歐陽一凡狂聲道:「『冷面客』,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準備把老夫怎麼樣?」

    武同春冷酷地道:「不怎麼樣,你不說的話,便無法全屍。」

    欺陽一凡喘息著道:「你有什麼殘暴手段儘管使,老夫不在乎!」

    「鬼叫化」插口道:「老小子,天地會荼毒武林,對同道生殺予奪,中原道上的幫派悉被吞併,你助紂為虐,死有餘辜,沒有人會說你有骨氣。」

    武同春微一送劍,劍尖破入肉。

    歐陽一凡淒哼出聲。

    武同春轉頭道:「問不問也是如此,反正已經知道是天地會的傑作,您老以為如何?」

    「鬼叫化」點頭道:「好,送他上路吧!」

    歐陽一凡突地仰天悲叫道:「大願未償身先死,我……死不瞑目啊!」

    武同春心頭一動,道:「你有什麼大願未償?」

    歐陽一凡狠瞪著武同春道:「下手吧!」

    武同春一挫牙,正待……「鬼叫化」突地道:「有人來了!」

    武同春收劍回身,只見一條人影,朝草坪緩緩走來,心想:「是天地會的人麼?」

    漸行漸近,看出來人十分面熟,但一下想不起是誰。

    來人可能是發現地上的死屍而驚叫出聲,隨即止了步。

    武同春仔細一辨認,忽地想起來了,脫口道:「是魏士廷兄麼?」

    來的,正是不久前向武同春挑戰比劍,以武同春家傳「無敵劍法」應戰的魏士廷。魏士廷認出了武同春,疾進數步,喜孜孜地抑拳道:兄台,幸會啊!」

    「魏兄怎會到此地來?」

    「路過,見有人影,一念好奇過來看看,這位……」

    「啊!這位是……在下一位忘年交。」

    「怎麼稱呼?」

    武同春一時答不上來。

    「鬼叫化」接口道:「要飯的,隨便什麼稱呼都行。」

    武同春道:「魏兄與嫂夫人……」

    魏士廷訕訕地道:「已經和好了,內子對兄台的恩德,十分感激。」

    武同春道:「好說!」

    魏士廷的目光,掃向坐地的歐陽一凡,突地驚呼道:「前輩,是您武同春一愕,道:

    「怎麼,魏兄認得他?」

    魏士廷激聲道:「這位前輩便是傳小弟那把劍法的無名老人。」

    聞言之下,武同春心頭劇震,天地會的右護法,就是傳魏士廷「無敵劍法」的人,太不可思議了,這內中有什麼蹊蹺?魏士廷上前道:「前輩,您……」說了半句,回頭幾武同春厲聲問道:」是兄台傷了這位前輩?……發生了什麼事?」

    武同春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在想歐陽一凡何以會「無敵劍法」,這是無雙堡的獨門絕學,怎會流到別人手上這當中有什麼文章?「鬼叫化」根本不知道武同春與魏士廷決鬥的事,是以插不上口。

    魏士廷再次道:「武兄,這是怎麼回事?」

    武同春冷極地道:「他是天地會右護法歐陽一凡!」

    魏土廷面色大變,訥訥不能出聲。

    歐陽一凡厲聲道:「『冷面客』,你……姓武!」

    「不錯!」

    「與無雙堡有淵源麼?」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當然是有道理的。」

    「我可以告訴你,本人與無雙堡少堡主是同宗也是生死之交。」

    「噢!少堡主於今何在?」

    「本人先問你,你曾經傳了無雙堡的獨門劍法給這位魏兄,劍法怎麼來的?」

    歐陽一凡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劫,好半晌才瞪著魏士廷道:「老夫當初怎麼交代你的,你為什麼要炫露?」

    魏士延期期地道:「這……晚輩一時之錯!」

    武同春大聲道:「本人在問你,請據實口答!」

    歐陽一凡道:「除非見到武少堡主本人,否則無可奉告。」

    武同春一時沒了主意,他不能抖露身份,但這謎底又非揭開不可,事實上現在已不能用強硬手段逼供。

    一個聲音倏告傳來:「這種事不宜公開談,天地會的人馬上到!」

    武同春心頭一震,他聽出傳聲的是「黑紗女」,而「黑紗女」是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想不到她竟也來到此地。

    魏土廷驚聲道:「是誰?」

    「鬼叫化」冷冷地道:「不知道最好少問!」

    武同春心念數轉之後,沉聲道:「閣下能行動麼?」

    歐陽一凡撐持著站起身來,道:「勉強可以,怎麼樣?」

    武同春道:「我們換個地方單獨談談。」

    歐陽一凡點頭道:「可以!」

    武同春轉向「鬼叫化」與魏士廷道:「對不起兩位,暫時失陪!」

    這是個河灘,一丈之內一片光但,武同春與歐陽一凡背河對坐一塊巨石之後,這是個秘密談話的好地方,絕對不怕被人迫近竊聽。

    武同春先開口道:「現在可以說話了。」

    歐陽一凡沉重地道:「你先交代真實身份。」

    武同春心念電轉,為了要對方說實話,抖出身份也無妨,反正對方插翅難逃,當下緩緩扯落面具,道:「本人就是無雙堡少堡主武同春!」

    歐陽一凡面色劇變,目暴駭人厲芒,激越無比地道:「真的是你!」

    武同春一目不瞬地瞪著對方道:「不錯!」

    歐陽一凡天道:「啊!皇天有眼,師兄當可瞑目九泉了!」

    如中雷殛,武同春全身猛震,慄聲道:「什麼?」

    「我是你師叔歐化雨。」

    「師叔……歐化雨?」武同春星目圓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歐陽一凡是化名!」

    「這……從沒聽說……」

    「你父親當然不會提起。」

    「為什麼?」

    「這是你師祖的嚴命,江湖詭譎,出江湖難免招仇結怨,為了防患未然,所以不許提及師門!」

    一時之間,武同春當然無法接受這事實,想了想,道:「師叔為何會投入天地會?」

    「為了你父親!」

    「這……」

    「你父親死因不明,而天地會勢大通天,投入該會,便於追查此案。」

    「有眉目麼?」

    「沒有!」

    武同春幾乎想說出父親密有遺書,兇手是「至上劍客」華容,話到口邊,立即止住,華容已客死南荒,而那不守婦道的妻子是華容之女,這一說出來,徒增懊惱,同時,憑對方一面之詞,真假難辨,還是保留的好,當下轉了話題道:「師叔為什麼要把師門劍法傳與外人?」

    歐化雨吐口氣道:「這是我的錯,當初是見姓魏的資質不錯,想須布一著棋,想不到他違背我的叮囑,抖露出來。」

    武同春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歐化雨突地厲聲道:」不對,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同春一怔神,道:「』什麼不對?」

    歐化雨目芒一閃,道:「『冷面客』就是『鬼臉客』,而你……」

    武同春還不敢說實話,故作平靜地道:「說來話長,容小侄慢慢奉告!」

    薑是老的辣,歐化雨聲音一冷,道:「你不交代清楚,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

    武同春無奈,只好把復容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歐化雨仔細端詳了武同春的面孔幾眼,激聲道:「術參造化,實在令人難信,賢侄可說機緣湊巧!」

    武同春話回正題道:「師叔,『無我大師』……」

    歐化雨雙睛一亮,道:「賢侄已經得到了『玄黃經』?」

    心頭一震,武同春道:「師叔何以知道?」

    歐化雨道:「是我故意留在他身上的。

    更加令人莫測,武同春驚震地道:「師叔留在他身上?」

    歐化雨道:「不錯,是我冒生命之險留在聖憎身上!」

    「這……」

    「你早該想到,人既然遇害,東西還會不被搜去?我當時奉命收屍,已經發現東西在對方身上,卻謊稱沒有,本打算另找機會取來,見你與一個藍衫書生到場,你得到了東西,我才悄然離開。」

    「是,是早該想到這點的!」「賢侄已練成上面的武功?」

    「是的!」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太好了!」

    這麼一說,歐化雨的身份,毫無疑義了,武同春撲地跪倒,激聲道:「叩見師叔,請恕小侄無狀!」

    歐化雨扶起武同春道:「不知不罪,沒釀成慘劇,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武同春定了定神,道:「殺害』無我大師』的是誰?」

    「副會主牟英山!」

    「牟英山?」

    「不錯,會主的血盟兄弟!」

    「此人生做什麼樣?」

    「你應該不陌生,就是那客著灰袍的人,你跟他動過手。」

    武同春栗呼了一聲:「灰衣人!」登時狂激起來,想不到友衣人會是天地會的副會主,他自稱是華錦芳的父執,處處加以維護,難怪他能控制天地會的高手,可是該會的巡監司馬一夫是他下手殺害的,這應作何解釋?歐化雨道:「姓牟的為人殘狠,身手驚人,能在八尺之內殺人於無形武同春激顫地道:「古錢是他的標記麼?」

    「不錯,他是南方一奇『財神』的傳人!」

    「哦!這就難怪了,可是……」

    「可是什麼?」

    「他殺了司馬一夫,為什麼?」

    歐化雨駭然大震,粟聲道:「這我不知道,會中一般認為巡監司馬一夫是『黑紗女』下的手,太可怕了,為什麼呢?」

    看樣子歐化雨真的不知情。

    武同春沉然了片刻,道:「會主是誰?」

    突地歐化雨驚聲道:「有人!」

    武同春心頭一緊,舉目望去,只見一灰衣人,兀立在五丈之外。

    歐化雨道:「是他,牟英山,不能讓他發現我們在一道。」

    殺機從胸而起,武同春迅快地戴面具,一長身,電閃掠去,疾如陋風,一個起落,便到了灰衣人身前。

    灰衣人下意識地向後挪步,獰聲道:「『冷面客』,想不到會在此地碰上你!」

    武同春冷厲地道:「牟英山,你的死期到了!」

    灰衣人大駭,想不到武同春竟然叫出他的名字,後飄八尺,慄聲道:「你說什麼?」

    武同春咬牙切齒地道:「牟副會主,聖僧師徒與西門堯的血債,你得償付!」

    灰衣人目中厲芒一閃,道:「誰告訴你這些?」

    武同春橫起霜刃道:「這你就不必管了,我非把你碎屍不可!」

    灰衣人寒聲道:「先把話說清楚,你與『無我』他們是什麼淵源?」

    武同春道:「我不必告訴你,殺人者死,這就夠了。」

    灰衣人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有這份能耐麼?」

    武同春迫近數尺,道:「試試看!」

    灰衣人暴笑一聲,道:「小子,你少張狂……」

    話聲未落,雙單倏登。

    武同春霜刃劃出,但慢了一絲絲,他忽略了對方能在八尺之內毀人於無形這一點,把式只發出一半,陰風襲體,寒氣直鑽心胸,招式頓然滯住,急以至上心法,驅迫寒氣……就只這一滯的瞬間,灰影電閃而去,晃眼即役。

    武同春生死玄關之竅已通,驅迫寒氣只是剎那間事,大喝一聲,彈身疾追,但對方身法太快,一步之差,蹤影全無。

    他不死心,順方向緊追了一程,眼看是追不到了,只好剎住身形,恨恨地道:「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此後我看到天地會的人就殺。」

    一條人影,從斜裡掠來。

    武同春看都不看便撲迫上去……人影側閃,道:「老弟,是我!」來的是「鬼叫化」。

    武同春剎住勢,激動地道:「是您老!」

    「鬼叫化」迫不及待地道:「歐陽一凡招供了?」

    武同春赤紅著雙目道:「他就是殺害『無我大師』師徒與西門堯前輩的兇手。」

    「鬼叫化」粟聲道:「歐陽一凡?」

    「不,灰衣人!」

    「灰衣人?」

    「是的,他叫牟英山,『財神』的傳人,也就是天地會的副會主!」

    「噢!是歐陽一凡說的?」

    武同春機警地四下一陣掃瞄,如果被天地會的人聽到這句話,歐化雨準死,確定無人之後,才以極低的聲音道:「不錯,是他透露的,此事關係重大,一定要守口。

    「鬼叫化」道:「歐陽一凡人呢?」

    武同春不想說出歐化雨的真名,因為怕節外生枝,忽地想起還未問出天地會的來歷,急聲道:「您老在此等會!」不等「鬼叫化」的反應,立即彈身反奔,到了沙灘現場一看,不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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