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靜得可怕。
突然,一條人影,幽靈似的出現在兩人身前。
路雲飛首先驚覺,站了起來,窒了窒,脫口道:「大小姐!」
三郎也站了起來,沒吭聲。
唐大小姐俯下身去,運指疾點丁兆雄的上盤大穴,點穴的手法,大異武術常軌。
路雲飛此刻的心情,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失了鏢,砸了鍋,他實在沒瞼跟唐大小姐見面,更沒勇氣跟她說話.
如果此刻唐大小姐要他照規矩自決,他倒不會遲疑。
唐大小姐直起身來,亮晶晶的眸光,照在路雲飛的臉上。
路雲飛垂下目光,不敢跟他的目光接觸,他的臉在發燒,心在狂跳,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下去。
「路鏢頭,你這兄弟的生命力很強,絕對死不了,盡可放心!」
「他……還有救?」路雲飛抬起了目光。
「不錯,有的人天生受得起折騰。」
「現在……」
「送他回店,老夫人會救治他。」
「我背二哥去!」三郎接上口。
「范總管在前面不遠,他會接應你。」唐大小姐用手指了指。
三郎望了路雲飛一眼,抱起血污狼藉,人事不省的丁兆雄,道:「大哥,我走啦!」
路雲飛抬抬手,咬咬牙道:「去吧!小心些!」
三郎挪步離開。
路雲飛硬起頭皮,正視唐大小姐道:「大小姐,想來你已經知道一切,在下不必重說,如果尋不回人頭鏢,在下會照諾言自決以謝。」
由於激動,路雲飛的話有些顫抖。
唐大小姐凝視著路雲飛,充滿了智慧與堅毅的眸光,略不稍瞬。
「知道劫鏢的人是誰麼?」
「蟠龍山莊。」
「原因呢?」
「不知道,不過依在下看來,田永照本身必有蹊蹺,對方目的絕不在砸唐家老店的招牌,而是另有所圖。」
「為什麼?」
「因為武林公子也志在得人,而他跟大小姐是世交之誼。」頓了頓:「還有,『無情老人』藍玉田也插了手。」
「唔!此地躺著的全是蟠龍山莊的小角色,我遲到一步,否則,你的同伴丁兆雄不會傷得這麼重。」眸光一閃,又道:「記得你們和武林公子發生誤會的事麼?他送老夫人的禮物,正好用來治丁兆雄的傷,這叫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東方的天際泛出了魚肚白,村雞四唱。
「大小姐,田永照出現在西方,聽說蟠龍山莊莊主親自出馬,曹二小姐和武林公於先後趕了去,在下……」
「你也要趕去?」
「當然!」
「如果人已落入對方之手?」
「在下是賣命之人,拚著這條命,非把人奪回來不可。」
「這檔事說起來……」唐大小姐說了一半,突然停住,轉口道:「走吧!我們各辦各的事,有了情況,我會和你連絡。」
路雲飛彈身奔去,他一心一意要得回人鏢,多一句話也不願說,因為說什麼都是多餘,鏢是他丟的,賣命也是他志願的。
天亮了,這一夜的經歷,似乎比十年還要長。
口口 口口 口口
半個時辰之後,路雲飛奔行了至少十里,一路之上,毫無所見,什麼微兆也沒有,這種行動,可以說完全是盲目的。
遠處有村落,路邊有幾家小店,專做過往行人生意的,像樣的只有一家,其餘都是因陋就簡的土屋茅棚。
路雲飛緩下步子。
人不能不吃東西,縱使有天大的事,肚子還是要補充。別無選擇,路雲飛進了那家像樣的小店。
「客官早啊!」店小二迎上前:「用飯還是……」
路雲飛兩眼直了,他發現店裡有個比他還早的客人,縮在角落裡,背對著門,桌上擺了酒菜,卻沒有動,兩付杯筷,像在等人。
而這客人,正是被江湖人稱為怪物的「無情老人」。
「他在等誰?」
「無情老人」自顧自地嘀咕道:「菜都涼了,到現在才來!」
路雲飛心中一動,暗忖:「這該不是對自己說吧!」
「無情老人」又道:「小子,你知道面對酒菜不能動有多難受麼?還發什麼呆?」
小二笑笑道:「客官,這位老人家等您很久了!」
路雲飛走過去,不管「無情老人」等的是誰,他必須與他談幾句話。
「無情老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抬手一指對面的椅子道:「快坐下來呀!」
路雲飛真的就坐下,現在雙方面對面了。
「無情老人」笑了笑,抓過酒壺斟上兩杯酒,路雲飛困惑了,這老怪物似乎真的在等他,為什麼?
「你小子怎麼到現在才來?」
「閣下真的是等在下?」
「誰說不是?」
「這……」
「先喝幾杯再說。」
兩人喝了幾杯酒,用了些菜。
「閣下准知道在下從這條路來?」
「當然!」
「有什麼指教?」
「老夫阮囊羞澀,偏偏又非酒不飲,等你來付賬。」
路雲飛先是怔了一怔,繼而撇撇嘴,瞼上浮現一抹冷笑,這分咀是句扯淡的話,對方是有居心的。
「付帳是小事,如閣下願意,還可奉贈盤纏。」
「笑話,別門縫裡看人不,便只是一對。」
「好,盡量喝吧!」
「這才像話!」
兩人又默默吃喝子一陣。
時間還早,沒別的客人上門,小二和掌鍋的坐在灶邊聊天。
「如果認為酒已差不多,就請別打哈哈,閣下有話請說。」
「你小子既然認定老夫有話說,老夫不得不說,老夫是為了救你的命,所以才巴巴地坐著等你。」
「救在下的命。」
「可不是,想想你的身份和唐家老店的規矩,人給丟了,找不回來的話……你小於還賴著活下去?」
「別繞彎了,請直接了當地說吧!」路雲飛睜大了眼,心情可就收緊了,他知道這怪物是蟠龍山莊的人。
「老夫吃喝可不是亂敲竹槓,不然沒這耐性等你。」聲音突然放低:「你想得回人鏢嗎?」
「嗯!」
「人就在後面村邊的廟裡。」
「在廟裡?」
「不錯,但你如果要帶走,得準備付代價。」
「什麼代價?」
「盡你的全力擊敗武林公子。」
「擊敗武林公子?」路雲飛站了起來,手按桌沿。
「別緊張,人是落在武林公子手中,他藏在廟裡,這件事只有老夫知道,你要得回人鏢,當然得擊敗他。話又說回來,你打不倒他,他當然就打倒你,甚或要你的命,這就是代價。」
路雲飛凝望著「無情老人」,心裡浮起一連串的問題。
這老怪物是蟠龍山莊方面的人,他指出人鏢下落的目的何在?
這消息,他為何不向曹家人提供?
人既已落入武林公子之手,要得回的確要付點代價,為什麼曹二小姐不出面呢?她與武林公子是有交情的,難道不能商量?
蟠龍山莊莊主曹世武既已親自出馬,他不敢跟武林公子決鬥?
他忽然省悟過來。
「閣下果然是智計超人一等。」
「什麼意思?」
「閣下提供的線索,目的是『驅狼就虎』,讓在下出頭跟武林公子拚,如果得手,便成了『移花接木』」。
「目標轉到在下身上,蟠龍山莊可以放手幹而不必與武林公子正面衝突。如果在下與武林公子鬥得兩敗俱傷,那就變為『雞蚌相爭』,蟠龍山莊可坐收漁人之利,我說的沒錯吧……」
「小子,你這叫聰明過了頭。」
「怎麼說?」
「本是順理成章的事,諑偏把他變成複雜。」
「這線索為何不提供給蟠龍山莊?」
「你不敢惹武林公子?」
「那是笑話!」
「那你說這廢話幹麼?」
「是廢話麼?」
「信不信由你,老夫可真的為了救你。」
「閣下一再說救在下,總得有個理由。」
「老夫一時高興,包不定等會兒又改變主意。」
路雲飛抬頭望了望店外,突然下定決心,道:「在下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怨必討……」
「嗨!老夫可一向是施恩不望報。」
「明知是個坑,在下不得不往下跳。」
「可沒人逼你,你可以遠走高飛,唐家老店不會找你。」
「在下是賣命的人,敢賣也敢買,你閣下慢慢喝,在下失陪,希望再見面時彼此歡杯而不用拔劍。」說完,把一綻銀子放在桌上,理了理衣衫,大步出門。
「無情老人」望著路雲飛的背影,口裡喃喃道:「一等一的狠人,但不失精明,希望能揭開他賣命的謎底。」
口口 口口 口口
村子後邊的雜木林裡,廟門的匾額上是「威靈顯赫」四個字,到底供的是什麼神,根本不知道。
落葉滿階,碑苔砌草,景象很荒涼,看來平時香火不盛,連廟祝都養不活。
路雲飛踏入廟門。
三合院,正殿和東西廂,一目便可瞭然,沒人影。登上正殿,才看出供的是王靈官,神龕的兩側各開了一道門,通向後面。
路雲飛悄然迫向門邊。
半倒的豆棚瓜架,長滿了野草的菜畦,三開間的矮房子,想來這是看廟人住過的地方,大概缺香少油,混不下去,另尋生路了。
依然寂靜無聲。
「無情老人」的目的何在?
突地,一個古怪的聲音從矮屋子裡傳了出來。
路雲飛精神大振,但隨之而來的是緊張,因為情況不明,也許這是個可怕的陷阱。略作鎮定之後,掩了過去。
半塌的豆棚子,正好攔在發出怪聲的窗於邊,可以利用作掩蔽。
日光透過破窗子,路雲飛兩眼發了直,全身的肌肉也抽緊了。
房裡,木板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四仰八叉,不停地扭動。
不見武林公子,沒有田永照,卻有個女人,這是怎麼一回事?無情老人在弄什麼玄虛?
路雲飛靠近窗,定睛細看,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從衣著看,這女子頗不陌生,她是被人用繩子分別綁住手腳,口裡邊塞了東西,難怪發出那種怪聲。
「唔!唔!」那女子邊發出怪聲邊用力扭動,在她轉動的瞬間,路雲飛看清楚了,心中的駭異簡直無法形容。
被綁住手腳的,竟然是曹二小姐?
是誰把她綁在這兒?
憑她的能耐,連幾條麻繩都掙不脫麼?
「無情老人」說的是武林公子逮到了田永照,藏匿此地……
這是一個陷阱,毫無疑問。解開了曹二小姐,便可明白真相,但如果是陷阱,正好墜入,他極力冷靜自己,盤算該採取什麼行動。
「姓路的,你的消息還真靈,可惜來遲了一步!」冰冷的聲音來得太突然。
路雲飛心頭一震,他聽出是武林公子的聲音,但他沒回身,竭力保持鎮靜,準備應付意想不到的情況。
「什麼來遲了一步?」
「你要找的人溜了。」
「溜了?」路雲飛回轉身,只見武林公子站在鋪蓋菜畦的草叢中,似乎剛跟人打鬥過,臉還是紅的。
「這條毒蛇要逮他可真不容易!」
「毒蛇?」路雲飛不明白武林公子為什麼稱田永照為毒蛇,更不明白他為什麼把曹二小姐綁在床上。
「你認為時間地點合適嗎?」
「什麼意思?」
「咱們了斷一下,以免常掛心頭不舒服。」
「啊!這個……當然可以!」口裡說,心裡卻在想:「等把你擺平了,就不怕你不乖乖交出田永照。」
「怎麼個了斷法?」
「在下悉聽尊便,隨便劃什麼道,一律奉陪。」
「你倒蠻幹脆的,不愧是『金牌殺手』,這麼著好了,你雖是賣命的,但我們沒深仇大怨,只是為了爭一口氣,三劍見輸羸,贏的人可以提出任何一個條件,對方都不許拒絕,敢賭嗎?」
「嗯!這個……」路雲飛心念電轉:「難道這是陰謀的一部分?對方敢提出這賭約,必有所恃。
他是自信功高,還是別有安排?不過,自己並不吃虧,贏了他,不怕他不交出田永照來的。」
「你不敢?」
「那可是笑話。」
「你答應了?」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很好,區區相信你不會賴帳,準備吧!」
路雲飛緩緩上步,到適當的距離停下,「嗆!嗆!」兩聲劍鳴,雙方的劍同時出鞘。
雙方亮開了架勢。
淵停嶽峙,無懈可擊。
日頭巳移到院地的上空,劍芒映目,閃射出刺眼的寒芒。
路雲飛暫時什麼也不去想,凝神一志,人劍合一,因為他必須要贏,輸了就等於輸命,人鏢得不回,他真的不能賴著不死,破壞唐家老店的規矩。
場面是靜止的,但無形的壓力與殺機,使人喘不過氣。
絕頂高手過招,只要一出手便可見端倪,不須窮打惡鬥,尤其是志在必勝的情況下,全部的功力,都集中在一擊之間。
而對於敵手的估量,攻擊力的完全發揮,時機的把握,意志力的堅定,是制勝的一大要素。
對峙,全神貫注,真元的損耗是很大的。
當然,這是靜中的動,也是拚搏的一部分。
盞茶工夫過後,雙方額上見汗。
此刻,只要意志稍懈,便會立遭致命的打擊,出手的時機是非常微妙的,可說稍縱即逝,也可以說稍懈即敗。
因為,彼此都是贗尖高手,勝負之數,取決於各種因素。
心高氣傲的人,忍耐力常不能持久,這是劍手的大忌。
「呀!」栗吼聲中,武林公子先出了手。
劍芒打閃,路雲飛的劍也劃了出去,雙方不差先後。
一個人在出手之前,必有徵兆,雖是極微,但在高手眼中,已經足夠預示時機了,所以路雲飛出手,可以說與武林公子同時。
瞬間的交合,劍刃碰擊了不下二十次之多。
乍合,倏分。
武林公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蒼白裡泛青,他錦衣的前襟,現出了三個小洞。
久久,武林公子咬著牙道:「我輸了!」
他為人狂傲,目空四海,但這份武士的風度,卻使路雲飛大為激賞,越是高傲,越不肯認輸,這是武林公子與眾不同之處.
「在下僥倖!」
「這句話對本人是一種侮辱。」
「說實在的,閣下妁劍術業已登峰造極,如果不信,閣下繼續出手,勝負之數還真難預料。」
「路雲飛,區區不是輸不起的人。」
「在下知道。」
「一年之後,區區會再找你。」
「如果在下還活著,一定候教。」
「現在你提出條件吧?」
「請交出田永照。」
武林公子向後退了兩步,搖搖頭,道:「區區交不出來!」一句話,像費了極大的勁才說出來。
路雲飛臉色一變,道:「什麼意思?」
武林公子道:「他已經開溜了,這條蛇又毒又滑,區區沒有把握什麼時候才能夠逮到他。」
路雲飛瞪大了眼睛道:「他真的從你手裡溜走的?」
憤憤的吐口氣,武林公子道:「路雲飛,我魯元慶這輩子還沒說過謊話,如果你要我項上人頭,我也不會猶豫。」
今天的一場架,主要的便是武林公子太過重名,一個重名的人多視名為第二生命,這一點路雲飛是相信的。
武林公子道:「你可以另換一個條件。」
路雲飛道:「在下不想改變條件,只想修正一下,不論什麼時候,你逮到田永照,不許有損傷,立刻交到唐家老店,如果人由在下找到,這條件取消,如何?」
武林公子挫挫牙,道:「區區盡全力找到他,以付諾言,事實上,如果我們互換立場,輸的是你,區區提的條件一樣,要你交人。」
想了想,路雲飛道:「他是如何溜走的?」
武林公子道:「他被蟠龍山莊的人圍堵,區區碰巧在廟外林子裡,他自己送上門,區區點了他的穴道,帶進廟裡問口供。
蟠龍山莊的人搜到,區區離開他出去探視,他自解穴道溜了,區區追了一程,再沒見他的影子,不知逃向何方。」
路雲飛道:「會不會落入蟠龍山莊的人手中?」
搖搖頭,武林公子道:「沒有,剛才區區還看見他們增加人力搜找。」
路雲飛偏頭看了那矮房子一眼,想問問曹二小姐何以被制住,心念一轉,改變了主意,把到口的話嚥了回去。
如果田永照落入蟠龍山莊,曹二小姐該派得上用場。
武林公子又道:「還有話要說麼?」
路雲飛道:「沒有了。」
武林公子道:「那區區該走了,不久再見!」說完,轉身穿門而去。
路雲飛心裡疑雲重重,武林公子一直沒提到曹二小姐,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輸了氣昏了頭麼?
「無情老人」的話有一半對了,他指點自己來此地是想利用自己救曹二小姐麼?這著棋也妙,可以避免正面跟武林公子衝突,他惹不起他。
呆立了片刻,路雲飛進入曹二小姐被綁的房間。
曹二小姐顯然已筋疲力盡,閉著眼不再掙扎了。
路雲飛站在床前,開口叫了聲:「曹姑娘!」
曹二小姐倏然睜開眼來,一看是路雲飛,臉皮連連抽動,口裡又「唔唔」出聲。
路雲飛抓掉她口裡塞著的布。
曹二小姐深深呼吸了一陣,蠕動麻木了的小嘴巴,兩隻眼不離路雲飛的臉,久久才大聲道:「你還不趕快放了我?」
路雲飛好整以暇地道:「在下得先瞭解一下情況。」
曹二小姐嚷嚷道:「你先放了我再說不成麼—?」
路雲飛笑笑道:「曹姑娘,這麻繩會難倒你?」
曹二小姐咬牙切齒道:「我被封住了功力。」
路雲飛道:「誰幹的好事?」
曹二小姐怒叫道:「田永照。」
路雲飛為之一愕,想不到制住曹二小姐的是田永照,他不但脫了身,還制住人,看來本領真的不小,他既脫了身,應該會回唐家老店。
「你到底放不放我?」曹二小姐火了。
「當然!」路雲飛慢應著。
「那你還不放,想打什麼主意?」
「田永照人呢?」
「先放開我。」曹二小姐怒火沖天,大叫起來。
路雲飛用手指捻斷了曹二小姐手腳和頸上的繩索,由於她掙扎得太久,細皮白肉上全是血痕。
曹二小姐一骨碌翻下床,「呀!」地一聲驚叫,坐在地上,一張臉紅透了耳根。
路雲飛趕緊背轉身去,啼笑皆非。
原來曹二小姐裙帶衣帶全是松的,這一下床,裙落衣開,忙不迭地坐下地去,用手拉掩,那份狼狽就不用提了。
路雲飛眼望門外道:「是田永照的傑作?」
曹二小姐厲聲道:「我要剝他的皮。」頓了頓又道:「你不許回頭。」
路雲飛當然也感到尷尬,心裡想:「田永照年已半百,如此輕薄一個少女,這種行為不可恕,的確該殺!」
曹二小姐緊好了衣裙道:「你可以回頭了!」
路雲飛聞言緩緩回身,只見曹二小姐的粉腮紅裡泛青,眸子裡全是殺芒,恨毒之情溢於言表。
「曹姑娘,事情怎麼發生的?」
「我快到廟時,遠遠發現一個人奔了出來,投入林子,不久,武林公子追了出來,我就知道先頭的人是誰了。」
「這附近全有我們的人,我正要發出訊號,卻見田永照從另一個方向折回來進入廟裡,我追了進來,遍尋不著,進這房間,他躲在床底下向我偷襲……」
「所以姑娘就被他制住了?」
「我……我非剝他的皮不可。」
「他……侮辱了姑娘?」路雲飛目射寒芒,那目芒,表示他的心中已經升起了殺意。
曹二小姐挫牙道:「沒有,我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不知他在綁我的時候,在我身上……做了手腳。」
路雲飛道:「他這麼做該有目的?」
曹二小姐道:「我不知道他居心何在,他剛剛還躲在房裡,後來像是聽到外面有聲音,他便匆匆地溜了。」
路雲飛跺跺腳,脫口道:「你怎不早說?」
曹二小姐瞪眼道:「你要我怎麼說?」
路雲飛也覺得這句話說的不恰當,笑了笑,道:「是在下失言,對不起,曹姑娘能自己行動麼?」
曹二小姐眼珠子一轉道:「我功力被封,你能替我解開麼?」
路雲飛想了想,道:「不一定,各人手法不同。」
曹二小姐坐上床邊,擺了擺亂髮,道:「你可以試探著查查,也許能解得開,我記得他好像是……」用手比了比胸前、小腹處,又道:「有好幾個部位被點。」說完,咬著下唇笑了笑。
她是頭一次笑。
路雲飛一看她手比的位置,根本就是男人不便出手也不便看的部位,心裡不由嘀咕起來,再看她的笑容,似乎也很異樣。
深深一想,省悟過來,她是有意造成某種情況,再想到上次正陽春喝酒的情形,更加證明了所猜不錯。
「曹姑娘,這附近定有貴莊的人,你還是回莊去……」
「什麼,你不肯替我解?」
「不是不肯,是……」
「是什麼?」
「不便。」
「哈哈哈!一個闖蕩江湖的人說這種話,是我願意的,你有什麼不便?」
「曹姑娘,在下還得爭取時間去追人。」
「什麼,你丟下一個失去功力的大姑娘不管?」曹二小姐瞼色大變。
「曹姑娘,在這一帶地方,恐怕沒有人敢多瞧你一眼,完全不必顧慮,咱們後會有期!」
「你,真的……」
路雲飛雙手一拱,轉身出房,掠上屋面而去。
曹二小姐追出房門,一副氣得想哭的樣子,恨恨地道:「路雲飛,你這無情的人,不識抬舉,哼!我曹春錦想要的東西,非到手不可。」
口口 口口 口口
路雲飛又回到原先住過的小鎮,但投了另一家客店,那原來的雞毛小店他受不了,他在店門外悄悄做了暗號。
他很關心丁兆雄的傷,但他不能回唐家老店,因為還沒有找到田永照,他判斷這早晚三郎會來找他。
同時田永照在各方搜捕下寸步難行,他一定會回到唐家老店尋求庇護。
因為唐大小姐既然接下了他的投保,照規矩不但要維護他的安全,同時還得設法完成這趟買賣。
枯坐無聊,加上心情不好,路雲飛叫了酒菜,在房裡自斟自飲。
酒,似乎變了味道:跟平時不一樣,喝在口裡又苦又澀。當然,酒不會變味,只是喝酒的人心情變了。
他不是借酒澆愁,他心裡的東西不是愁,只是焦躁不安,他興沖沖的由南上北,到唐家老店賣命,想不到才開始就砸了鍋,這信譽能挽回麼?
突地,一個耳熟的聲音響在走道上:「是那間?」
小二的聲音道:「喏!就是盡頭靠右邊的那間。」
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房門外。
「門沒閂,請進!」路雲飛抬起頭。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大總管范江。
「大總管怎會找到這裡?」
「當然有人指點。」
「請坐下來喝一杯……」
「不了,我還得趕回去照料店務。」
「我那拜弟丁兆雄的傷怎麼樣了?」
「還得休息些日子,路老弟儘管放心,老夫人親自料理,絕無大礙。」
「大總管來此必有指教?」
「路老弟,快些吃喝,準備起鏢!」
路雲飛虎地站起身來,雙目大張。
「起鏢?」
「不錯,唐家老店信譽第一,絕對不退鏢的。」
「怎麼,姓田的……」
「他除了重投咱們店裡,再沒別的路可走。」
「人呢?」
「你出店門便可按上起鏢。」
路雲飛激動不已,把牙齒咬了又咬。
「大小姐還信任小弟?」
「笑話,你打從踏進店門,便是自己人了,說什麼信任不信任,說實在的,像這種大麻煩,以前還沒有過,不是老弟的錯,不必耿耿於懷,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確保這一路的平安。」
路雲飛兩眼望著空處,臉上呈現出無比堅毅的神情,他心裡在自誓,如果再有人打歪主意,就大開殺戒,再有失閃,那可真沒臉見人了。
「路老弟,怎麼樣?」
「結店帳,馬上起行。」
「店帳老夫已代付了1」
「好!這就走。」
口口 口口 口口
店門外,有輛馬車,車簾遮得很嚴,趕車的笠帽蓋臉,但路雲飛仍認出是二總管邱子羽不用說,車廂裡是田永照了。
一騎駿馬拴在馬轅上,是準備給路雲飛騎的。
范大總管略略指點了一下,便轉身離開。
路雲飛解下韁繩。
邱子羽抬頭拋了個眼色,吆喝一聲,馬車起行。
路雲飛上馬跟在後面。
出了鎮,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後面,遙遙跟著兩騎馬,保持了同樣速度和距離。約莫前進了兩三里,兩騎之中的一騎突然催馬超前,疾馳而去。
吃一次虧學一回乖,路雲飛可絲毫也不敢大意了。
事實上他的身份已經拉明,這樣明裡護鏢,除非對方放棄,否財必然會找上,他早已留意到遙遙盯著的兩匹馬。
現在,既然一騎超前而去,預示著要有情況發生了,他一抖韁,催馬上前,與馬車並行馳去。
「邱總管,你認識剛才超過去的那人麼?」
「蟠龍山莊的爪牙。」
「看來他們是不會放過。」
「理所當然。」
「邱總管,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請你只護住車子,一切小弟應付。」
「嗯!我知道。」
車馬繼續緩緩前行,路雲飛已打定主意,不惜流血以赴。
斜陽,古道,荒林,林邊是塊草場,官道穿草場繞林而過,這是最好的埋伏和動手的地方。
「邱總管,我們快速通過去!」
「路老弟,人家早巳在等著了。」
「邱總管,一句話,如果在下動劍流血,算違反規矩麼?」
「老夫人已擺下話,放手幹。」
「很好。」
人影從荒林中閃現,一個又一個。
馬車停了下來,邱子羽離座站到車邊。
路雲飛全身的血液在加速運行,兩眼隨之發紅。
現身的不下三十人之眾,迅速地在前道布成了一個半月形,接著現身的是四名老者,三名壯漢。
老者中之一是姓劉的管事,這證明對方是蟠龍山莊的人馬。
路雲飛下馬,把韁繩扣上馬轅,然後迎上前去。
四老者三壯漢也布成了一個小的半月形,居中是一個紅髮紅須的威武老者,目光銳利逼人。
「各位有何指教?」路雲飛不失禮地提劍拱手。
「你就是『金牌殺手』路雲飛?」紅須老者接上腔。
「不錯。」
「老夫蟠龍山莊總管卜辰。」
「哦!卜大總管,幸會!」
「路鏢師,事情已經拉明瞭,人命也丟了十幾條,什麼場面話也用不著說,開門見山一句話,把本莊叛徒田永照交出來,化除干戈,唐家老店可以繼續維護下去,否則的話……」
「怎麼樣?」
「後果將非常嚴重。」
「哈哈哈哈!卜大總管,聽清楚,本店規矩閣下不能說從沒聽說過,鏢在人在,鏢失人亡。如果想得到人頭鏢,得先取在下的性命,而要取在下的性命,得要付出相當可觀的代價。」
「你敢跟本莊作生死之敵?」
「無所謂敢不敢,在下的性命與人鏢是連在一起的。」
「這麼說,非迫本莊採取流血手段不可了?」
「本店才是被迫的一方。」
卜辰身邊的三老者三壯漢蠢蠢欲動,看樣子他們已經不耐煩了。
路雲飛知道今日之局是非流血不可的了,而且後果難以預料,蟠龍山莊一方之霸,不得手不會罷休。
他想不透,既然田永照重新回店請求庇護,就該用極秘密的方式送走,為什麼要明著來呢?
保鏢並不是爭名聲、鬥氣派,這到底是什麼想法?
即使說唐大小姐年輕好勝,唐大奶奶可是老江湖,也會贊成這種作法麼?
他下意識地轉頭瞟了邱子羽一眼,只見他神態從容,似乎有所恃而不恐的樣子,這的確令人困惑。
「肯不肯交人?」卜辰瞪著眼問。
「辦不到。」路雲飛斷然回答。
卜辰揚了揚手,三名老者欺身上步,兩人亮劍,一人徒手。
路雲飛臉沉下,雙手執劍平胸,眸子裡進出了慄人的殺光。
「呀!」暴喝聲中,雙劍一齊罩向路雲飛。
同一時間,三名中年高手撲向馬車,卜辰直撲向邱子羽。
路雲飛並不意外,他料到雙方會採取這種行動,所以他早已鐵了心,出手絕不留情。
劍芒閃耀中,慘叫破空而起,兩名用劍的老者栽倒地面,徒手的退到八尺之外,馬車邊也傳出了慘叫之聲。
路雲飛毫不遲滯地側轉身,目光掃處,不由為之一呆,邱子羽已被卜辰迫到離馬車兩丈外的地方。
而三名中年高手,兩個橫屍車後,一個死在轅桿邊,從方位看來,當然不是二總管邱子羽下的手。
卜辰捨了邱子羽撲向車前,臉色之難看簡直無法形容。
外圍的蟠龍山莊弟子,個個面目失色,這種陣仗,可是頭一次見識。
路雲飛面對卜辰。
「卜大總管,讓道如何?」
「做夢!」
「非把血流盡不可?」
「勢在必然。」
「上吧!」
卜辰厲吼一聲,手中劍以疾風迅雷之勢罩向路雲飛,從發劍到進入部位韻瞬間,-招式一連三變,身為總管,當然不是泛泛之輩。
路雲飛的劍斜斜劃起,倒轉半圈,很樸拙的一式,看不出奧妙,但卜辰凌厲詭辣的攻勢,竟被化解了。
卜辰一窒,路雲飛的劍由下向上反劃一個半圓,卜辰長劍再次攻擊,但已慢了那麼一絲絲。
劍到中途碰上劍圈,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一道寒光劃空而去,卜辰暴退八尺,手中已空空如也。
外圈爆發了一陣驚呼,人圈向前圈擺。
卜辰的老臉扭曲得全變了形。
路雲飛冷冷地道:「卜大總管,到此為止如何?」
就在此刻,一個尖利的聲音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1」曹二小姐從林子邊現身出來,她身後是個錦袍老人。
路雲飛心中一動,他判斷這錦袍老人定是莊主曹世武。
人圈裂了開來。
邱子羽回到車靠,緊旁著路雲飛而立,低聲道:「來的是曹世武。」
曹二小姐父女直進場心。
路雲飛倒劍為禮道:「莊主,幸會!」
曹世武只哼了一聲,瞼色沉如鐵板。
曹二小姐咬著牙道:「路雲飛,你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公然張牙舞爪,真是不知死活。」
路雲飛斜睨了她一眼,不接腔。
曹世武目芒一閃,向前迫近兩步。
「你就是『金牌殺手』路雲飛?」
「正是,也是賣命的人。」
「這麼多條命,唐家老店賠得起麼?」
「莊主在武林中名高望重,說話應該持平,不管死了多少人,絕不是敝店的.錯。」路雲飛冷冷地說。
「住口!」曹世武眉頭一緊:「把人交出來,過節一筆勾消。」
「莊主明明知道這是辦不到的!」
「你以為老夫殺不了你?」
「也許,不過沒那麼簡單就是了,在下將全力應付。」
「很好,劍來!」曹世武伸出手。
「爹!」劍在二小姐手裡,但她沒遞過去。
所有在場的人,心弦一下子繃緊了,堂堂蟠龍山莊的莊主,會跟一個後生晚輩動手,是前所未有的事。
在那些新進的山莊弟子心目中,莊主處理事情只是一句話,從沒見過他出手對敵,他的功力有多高,也是個謎。
「拿劍來!」曹世武再次催促。
「爹,您……不顧身份麼?」曹二小姐遲疑著。
「別多說,擺平了他,唐大奶奶會出面,問題得澈底解決。」
「何不直接上唐家老店?」
「得先留下人頭鏢。」
曹二小姐徐徐拔劍,到一半的時候,手控劍鞘,倒轉劍把遞過去,曹世武抽在手中。
空氣在曹世武接劍之際,驟呈無比的緊張,每一個在場者的呼吸都停止了。
路雲飛昂著頭,臉色平靜得出奇,但內心卻激盪如潮,是否能應付得了,他毫無把握,但他志不搖,氣不餒,能與這種人物交手,應該是武士之榮,即使躺下也能留名。
「你先出劍!」曹世武冷喝了聲,並未作勢,這是他的氣派。
「遵命!」路雲飛應了一聲,手中劍虛虛一劃,算是出過了手。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兩個人身上,空氣彷彿凝結了。
路雲飛的傲氣,使曹世武受不了,這虛虛的一點,意味著自恃,也帶著有輕蔑的成份在內。
雙方都沒作勢,只一目不瞬地對望著。
旁觀者連心跳都停止了,目光直了,呼吸也摒住了。
突地,劍芒乍閃,劍氣裂空,兩支劍同時暴起、絞合、進飛、倏斂、只那麼一瞬,沒有幾個看得清招式,像是江湖賣藝人的花招。
雙方的距離從一尺到一丈,彼此無傷,如果以曹世武的身份、地位、年齡而論,他算是栽了。
在場的輕輕吐口氣。
雙方又上步、對立。
所有的心弦隨即再告拉緊。
「住手!」喝聲從馬車裡傳出來,車簾飄起,人影乍現。
「武林公子!」部分人暴出驚呼。
馬車裡出來的,竟然是武林公子魯元慶,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路雲飛下意識地退開數步,瞪著武林公子,內心有一種被出賣被侮辱的強烈感覺,他拚死護鏢,車裡卻不是田永照,縱使唐大小姐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也該事先讓他知道。
武林公子面色很嚴肅,朝曹世武抱抱拳。
「江湖後進見過莊主。」
「這……從何說起?」曹世武脫口發話,似乎忘了他原有的氣派。
「大公子,怎麼回事?」曹二小姐叫出了聲。
「區區會有交代!」望了望曹二小姐,又轉向曹世武道:「莊主,晚輩先告個罪,莊主對田永照是志在必得?」
「不錯,老夫一生恨透了叛逆之徒。」
「如果我們一心一意搜捕的不是田永照呢?」
「你……什麼意思?」
「所謂田永照,事實上是『蛇王』雷無忌那老毒物!」
此言一出,滿場皆震,路雲飛也不例外。
「『蛇王』雷無忌?」曹世武咬牙進出聲音。
「一點不錯!」
車簾再掀,又出來兩個人,赫然是唐大小姐和所謂的田永照。
唐大小姐微笑著向曹世武一方抱抱拳,沒說話。
曹二小姐慄聲道:「誰說他不是田永照?」
武林公子道:「曹姑娘,令尊會分辨的。」說完,回身伸手,在田永照面上一抓。
人變了,一個青滲滲的多角臉,的確像個毒蛇頭。
所有的目光轉為驚異。
「蛇王」雷無忌的眸子閃著惡毒的芒影,那眼神祇要誰被看上一眼,就會一輩子忘不了,那簡直不像是人的目光。
久久,曹世武才進出聲音,道:「田永照那廝呢?」
武林公子道:「早已化作枯骨了,就是這老毒物的傑作。」
曹世武怒哼一聲,揚劍就要……
武林公子抬手冷冷地道:「莊主,你不能殺他,晚輩奔波勞頓,就是要逮他,他是晚輩的人!」
曹世武咬牙道:「老夫非殺他不可。」
武林公子眉毛一挑,道:「莊主,晚輩斗膽,奉勸莊主放手回駕,田永照已死,尚書府的公案也算不了而了,晚輩以人格擔保,絕不重提半個字,莊主但請放心,事情算是過去了!」
這幾句話別人聽不懂,但曹世武卻像真的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老臉連變,好半晌,才暴喝出聲道:「回莊!」
曹二小姐以異樣的目光望了望武林公子和路雲飛幾眼,道:「爹,,我想留下來……」
曹世武暴喝如雷道:「不行,跟我回去。」
曹二小姐一跺腳,首先掩面奔離,她像是哭了。
蟠龍山莊的人帶著死者的屍體,迅速離去。
最後,曹世武深深望了武林公子一眼,點點頭,似有所默示,然後飄身沒入沉沉的林中不見。
一場暴風雨平息了,夕陽吐著血紅的光焰,照得古道一片殷紅。
眾人舒了口氣。
驀地,雷無忌閃電般撲向武林公子,他本來是被廢了功力的,誰也沒料到他會來上這一手。
幾尺的距離,武林公子閃避無從,驚叫聲中,路雲飛橫跨出手,一把抓住雷無忌,雷無忌竟反抱住路雲飛。
唐大小姐慄聲道:「毒!」
路雲飛身形連晃,坐了下去。
武林公子飛起一腿,雷無忌滾倒地面。
路雲飛的臉色在轉眼之間變成了紫色。
唐大小姐上前一腳踏在雷無忌的心窩上,厲聲道:「解藥!」
「哈哈哈哈……」惡毒的笑聲:「解藥麼?老夫早已扔掉了,真遺憾,該死的是魯小子,想不到姓路的做了墊背。」
就在此刻,兩條人影飛奔而來,是唐大奶奶和三郎。
來不及喘氣,唐大奶奶道:「怎麼回事?」
唐大小姐道:「這毒蛇臨死反噬,用毒傷了路雲飛。」
武林公子接話道:「他的對象是晚輩,路兄是為了救晚輩……」
唐大奶奶急聲道:「這老毒物的毒無人能解,快搜他的解藥。」
唐大小姐道:「他說早巳扔了!」邊說邊收回了腳。
三郎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道:「在這裡,他扔的已經被在下掉了包,這一著在下早防到,只是沒料到他傷的是咱們老大。」
說著,三郎倒出藥丸,納入路雲飛口裡。
雷無忌閉上眼,他是認命了。
大家焦灼地望著,深怕解藥不靈。
只片刻工夫,路雲飛臉色恢復,站了起來。
唐大奶奶望向武林公子,道:「你就用這匹馬帶這老毒物去辦你自己的大事去吧!」
武林公子此刻半點傲氣都沒有了,望望唐大小姐,又望望路去飛,輕輕歎了口氣,抱拳道:「老夫人、世妹、路兄、各位朋友,區區告辭了!」
說完,抓起雷無忌,橫在原來路雲飛騎來的馬背上,解下韁繩,黯然離開,他沒有說再會。
路雲飛滿腹疑雲,他直覺地感到武林公子行動有異。
唐大奶奶擺擺手,道:「一切回去再說,上車吧!」
仍由邱子羽駕車,一行人上了車,緩緩馳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唐家老店的內客廳,燭光娓娓。
唐大奶奶和路雲飛隔茶几坐著,唐大奶奶臉色沉凝道:「雲飛,你來店時,為什麼不說你是劍神羅志遠的傳人,故意裝賣命來騙老身。」
「老夫人,晚輩失禮,請包涵!」
「唉!你義父是老身收養長大的,當時年紀太輕,事理不明,跟攸平的爹鬧意氣,而一去不回。
老身這些年來,一直很傷心,想不到他收了你這個義子,還遺命要你回來代報當年撫養之恩……」老淚瑩然欲滴。
「老夫人,晚輩義父當年在血宴一劫中,幸得脫身,現在力謀復仇,他教育晚輩的這一身武功和一顆以老夫人感恩的心。」路雲飛抹了抹潤濕的眼角。
「雲飛,直到半天前,我們還一直懷疑你居心叵測,好在三郎說出了這秘密,否則可能節外生枝。」
「老夫人,晚輩還不明白武林公子和蟠龍山莊追搜田永照的事?」
「長話短說吧!那次血宴一劫明看似乎是關外一霸卜大慶與中原劍仙羅志遠排名之爭,實際是曹世武秘密派出心腹手下田永照投入尚書府,圖謀一樣異寶,得手之後,想占為已有,卻又被雷無忌知道,殺了田永照,竊據入已,曹世武是卜大慶指使的,但幕後另有其人。」
「啊!」路雲飛現在對事情仍然在霧裡雲裡搞不清。
「武林公子的父親是尚書府總管,因異寶失竊,而蒙上污名,主人沒深究,但他在年前抑鬱而終。
武林公子發誓查這舊案,由於蟠龍山莊在追查田永照,而另得線索田永照曾與雷無忌交往過。
經過一番秘密調查,他逮住了雷無忌,證明了一切,在起寶途中,被雷無忌免脫,所以他再度迫緝雷無忌,可巧從老身口裡知道田永照投保的事,判斷是雷無忌扮裝的,才採取行動,但這事只能說揭開血宴一劫的序幕。」
「雷無忌為何要投保人頭鏢?」
「人算不如天算,再狡詐的人,也會有失策之時,他投保是想借我們的庇護,逃過武林公子和蟠龍山莊的追緝。
中途見情勢不妙,改變主意,在小店裡殺死了曹家的眼線逃走,使我們誤為被劫,他好乘機逃走。」
「原來是這樣。」
「血宴一劫,當年的撲朔迷離,現在又現署光,雲飛,你願為此案作一了斷嗎?」
「這……當然,不過,晚輩有個建議,尚望老夫人能夠見容。」
「什麼建議?」
「結束唐家老店的生意?」
「有道理麼?」
「晚輩認為老夫人該享享清福了,血宴一案,應該是我們年輕一代的事了。」
「哦!」唐大奶奶沉吟了一下,轉過話頭道:「你喜歡攸平嗎?」
「這……我……」
「說,奶奶替你作主。」
「一切願憑老夫人作主,但是,我還有個請求。」
「什麼請求?」
「請奶奶給我三年時間,我想在江湖上盡點武林人應盡的責任。」
「和攸平一起?」
「不,我一個人,大小姐應該留在奶奶身邊侍候奶奶。」
唐大奶奶笑了笑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你在江湖上行動要特別小心,連絡當年血宴—劫中受害者的家屬,師門親友來共同復仇。」
「謝謝奶奶,我會照顧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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