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兩名撲上去的武士,慘叫著栽了下去,那人仍未回身,這是什麼人物,竟有這等驚人身手。
「慢著!」
「稟頭目,他是『不死書生』!」
「不死書生?」
「呀!……」
南宮維道緩緩轉身,只一閃,便衝到了眾武士身前。
十幾名武士,下意識地一齊向後退了數尺。
當先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肥矮老者。
南宮維道冰冷冷地道:「閣下想必是『雙龍武士』四大頭目之一?」
肥矮老者以不自然的音調道:「不錯,你說對了!」
「真是幸會!」
「有何指教?」
「閣下準備自衛吧!」
肥矮老者立即退了一大步,拔劍在手,其餘手下,紛紛亮劍戒備。
南宮維道手中鐵劍一揚,道:「你們都準備好了?」
肥矮老者慄聲道:「不死書生,你專門與本幫作對?」
「廢話一句!」
「你為江湖除名的『宏道會』賣命?」
一句話,引爆了南宮維道的新仇舊恨,殺機頓然而起,口裡厲喝一聲,「公孫鐵劍」以雷霆萬鈞之勢,罩向肥矮老者。
「鏘!」挾以一聲驚叫,肥矮老者手中劍折成了數段,踉蹌倒退到八尺之外,七八支長劍從四方攻上,勢態相當驚人。
南宮維道全力發出了一招「倒轉乾坤」。
「哇!哇!」連聲疊起,斷劍四射,三名武士栽了下去,其餘的一個個失魂落魄,紛紛倒退。
肥矮老者片言不發,轉身朝來路飛奔。
「哪裡走!」
南宮維道大喝一聲,如流星般射去……
一聲長長的悶喝,兩個人影陡然定住,好似重疊在一起。
「住手!」
隨著喝聲,一條人影電射而至。
南宮維道冷冷地道:「莫統領,幸會了!」
來的,正是「雙龍武士」統領「粉面郎君莫雲」。
粉面郎君慄聲道:「不死書生,又是你?」
南宮維道憤怒的目光,在夜色中有如兩顆寒星,怒視對方,厲聲道:「莫雲,在下與貴幫上下,全是死約會,算不清的。」
「粉面郎君」目光掃向南宮維道身前的肥矮老者,驚聲道:「李頭目……」
南宮維道陰森地道:「他比閣下早了一步!」
說完,抽劍,退步, 「砰」的一聲,肥矮老者筆直地仆了下去。他被南宮維道由後心刺穿前心,早已氣絕了。
「呀!」
「粉面郎君」驚叫一聲,連退三步,那批武士此刻又圍上前來。
南宮維道一揚劍,道:「莫統領,現在輪到閣下了!」
「粉面郎君」拔劍在手,口裡大喝道:「你們撤退!」
那批武士如獲大赦,豕突狼奔而去。
南宮維道咬牙切齒地道:「莫雲,當年血洗『宏道會』有你—份吧?」
「粉面郎君」手中劍呈出擊之勢,沉聲道:「有又如何?」
「你應為你所行付出代價!」
「當然,如你能廣場得回去的話!」
「妙極,你準備流血吧!」
「唰唰唰!」一連三招,打得「粉面郎君」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粉面郎君」乘三招一過的瞬間,竭盡全身功力反擊一劍。
「錘!」然一聲,雙方各彈開了數尺。
「粉面郎君」自知無法與南宮維道抗衡,早已存心溜開,就乘雙方一分之際,轉身飛遁,他事先遣走手下的目的也在於此。
南宮維道暴喝一聲,如疾矢般超射數丈,回身攔截。
「粉面郎君」掉轉頭從斜裡向道旁縱去。
南宮維道兩個起落,又截住了他。
「莫雲,留下命來再走!」
「粉面郎君」一見走不脫,頓生拚命之心,展劍疾攻,一派殺手招數,完全不顧本身門戶。
這種亡命的打法,竟使他支持了十五招之多。
十五招之後,銳氣一減,險象疊生。
像「粉面郎君」這等劍手,在當今武林中,應屬罕見高手,但可惜他碰到的對手太強了。
—聲暴喝傳出, 「粉面郎君」的長劍被震飛脫手,劃空而去。
「呀!」
栗叫聲中,劍尖已抵住了他的胸膛。
「不死書生,算你狠!」
「這是你應付的代價!」
「別得意,你的死期不會太遠……」
「至少閣下你先死。」
「下手吧!…
「莫雲,你願意知道本人來歷麼?」
「你……是何來歷?」
「宏道會遺孤,南宮維道。」
「粉面即君」全身一顫,駭呼道:「你會是南宮宏道之子?」
「對了,你該死而無怨!」
「唉」一聲沉悶的慘叫,鐵劍穿心而過。「粉面郎君」口唇連張,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血沫陣陣奪口而出,兩眼目珠,好似要脫眶而出。
南宮維道一收劍, 「粉面郎君」仰面栽了下去,南宮維道在他身上拭淨了劍上血跡,仰天悲呼道:「爹,娘,在天有靈,看孩兒放盡這批劊子手的血!」
他癡立了片刻,想到了路旁草叢中的老人,忙又收劍入鞘,飛身奔了回去。到了原地,一看,不由暗遁一聲: 「苦也!」只見老人在急劇的抽喘,顯見給他服的「解毒丹」不生效.離死已不遠了。
「老丈!老丈!」
老人微睜失神的雙眼,聲細如蚊地道: 「小哥……辜負你……一番好意……老夫……不行了!」
南宮維道可說素昧平生,伸手只是基於俠義二字,至此,不由淒側。
「小哥……老夫有事相托……」
「老丈請講!」
「老夫……死後,請掘深坑掩埋,以免,遺毒害人……」
「小可遵命……只愧無能救……」
「小哥……已盡了心……老夫……雖死猶感……」
「慢著!」
南宮維道大叫—聲,陷入沉思。他靈機一動,忽發奇想,記得在入「禁宮」之前,在絕壁籐蘿之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巧服「龍涎果」本身已具辟毒之能,按照此理,自己的血液中,該有解百毒之功,何不試……
他急忙回身,一把捉住老人手臂。
老人根本已無力掙扎,僅手腕一顫,慄聲道:「小哥……你…別碰老夫……」
「不要緊。」
「什麼?……不……要緊?」
「老丈,小可想到了一個單方,姑且一試。」
「單方?」
老人失神的雙目,忽地睜得滾圓,求生,是人的本能,誰也不例外。
南宮維道點了點頭。沉聲道:「用小可之血試解……」
老人枯乾的口唇連連顫抖,驚訝不已地道: 「小哥的……血?」
「是的!」
「血……血……能解毒?」
「只是試試。」
說完,挽起袖管,取出周小玉所贈的金釵,在腕脈上一刺,然後翻腕湊近老人的嘴,急聲道:「老丈,張口!」
老人依言張口,只是全身籟籟抖個不停,看來他相當激動。
血,一滴一滴,連續滴入老人口中。
一會功夫,南宮維道收腕止血。
突然,老人怪叫一聲,僵直不動了。
南宮維道嚇得魂飛魄散,暗忖,莫非自己的血中有毒,要救他反促其死,太魯莽了……
一時之間,他急得手足無措。木然望著寂然不動的老人,感到無比內疚。
忽然,老人手足微動,開始喘息。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用手探對方脈息,竟然恢復了跳動,這是怎麼回事?
喘息漸平,呼吸開始均勻,老人突然翻身坐起……
南宮維道反被嚇了一大跳,脫口叫了一聲:「老丈!」
老人凝視了南宮維道許久,才激動地道: 「小哥決非常人?」
「過獎了!」
「大恩不言謝,老夫記下這筆救命之情……」
「不必,適逢其會而已!」
「小哥如何稱呼?」
「人稱小可『不死書生』!」
「啊!難怪呢,小哥便是名震武林的『不死書生』……」
「虛名在外,不敢!」
「小哥能告之師門否?」
「造化門!」
老人頓時一震,道:「不知對功參造化的『造化老人』如何稱呼?」
「是先師!」
「啊!」
「老丈如何稱呼?」
「老夫奚有為!」
「奚前輩!」
「小哥,令先師份極尊,你叫我一聲老哥,便算過分了,前輩兩字免了吧……」
「不,論年紀前輩該當此稱……」
「武林中達者為先,何況極重輩份,我誠意請你稱我一聲老哥。」
南宮維道莞爾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樣就好,老哥我猜想,小哥定吃過什麼罕世奇珍,血液才有此異功?」
「是的!」他沒有往下深說。
老人奚有為站起身來,感慨地道:「老哥我再世為人了!」
南宮維道低聲道:「老哥是被『金龍幫』肖小所為?」
奚有為苦笑道:「這叫大意失荊州,老哥我生平第一次失手!」
南宮維道「嗯!」了一聲,心想這老人名不見經傳,倒很自負,奚有為似乎已覺察了南宮維道心思,立即接著道: 「不是我老哥自負,要我栽跟頭頗不簡單!」
南宮維道暗自好笑,嘴說不簡單,分明已栽在人家手下,幾乎一命嗚呼,如果不碰上自己,算死定了。當下微微一笑,道:「金龍幫的人定不會對老哥放手……」
奚有為哈哈一笑道:「現在保住老命便什麼也不怕了!老哥我會報仇的!倒是……」
「倒是什麼?」
「小哥剛才與『金龍幫』的爪牙結了怨……」
「結怨算什麼?」
「是老哥我連累了你!」
「哈哈!老哥,小弟與對方本來就是勢不兩立的!」
「真的嗎?」
「這豈能有假,剛才就是幾條人命!」
奚有為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道:「小哥,我有件急事要辦,我們暫時分手,以後再敘!」
「老哥有事只管請便!」
「失禮了!」
「哪裡的話!」
人影一晃,倏忽如鬼魅般消失,南宮維道大吃一驚,這種身法,較之「赤後宮」那批女妖還高了一籌,自己真的小看了這老人,難怪他言語中如此自負,窺一斑而知全豹,他確實並非等閒之輩。
這一折騰,已過了二更,南宮維道感到飢腸轆轆,暗忖,且先覓店安頓再說。
轉念中,也自飛身離開,朝城府奔去。
顧盼間,來到鄭州城北門之外,為了避免與「金龍幫」那些密探惹厭,只好將就在城廂小店投宿,要了些酒菜,在房中自用,然後閉門安歇。
他本來已很疲勞,倒在床上卻又難以入眠,心事紛至沓來,滿腦子儘是小玉的影子,不,可以說是「赤後五世」的影子。
疑假疑真,這難解的謎,他被攪昏了頭。
如何著手解開這謎底?「赤後五世」功力高的過人,得出全力對付,只有一個辦法制住她,再設法證實她到底是真的周小玉本性迷失,還是僅面貌酷似而實在的「赤後門」之主,但行動起來頗不簡單……
他同時也想到撫育自己長大,不啻親生母親的董淑筠,與「野和尚」範文昭,他們為報仇復會而拚命,而自己卻在此地專注於小玉的事上,這應該嗎?
不知過多久,才深然入夢。
一陣震耳的叫嚷聲把他驚醒,睜眼一看,紅日滿窗,時候已不早了。
他翻身下床,忽忽漱洗,理了理衣衫,開門而出,只見隔壁房門口擠了一堆人,七嘴八舌,什麼也聽不清,他擠入人堆中,伸頭向窗內一望,不由一怔。
只見房內地上直挺挺地躺著三具屍體,年紀均在三十歲左右。
—個房客道:「既是遭到兇殺,怎麼夜裡什麼聲音都沒聽到、僅一牆之隔呀!」
店家哭喪著臉道:「無頭公案,小店關門了!」
「報官沒有……」」還沒有……」
「還不趕快報案,這責任你店家能擔當得了?」
「唉、唉,這是從何說起?」
另一個江湖模樣的人道: 「各位,看來這是江湖事,少開口為妙!」
那講話的房客面色一變,悄然離開。
突然,南宮維道一眼瞥見房裡粉牆上畫了一技蒼勁古雅的梅花,登時心頭一震,一幕往事湧上心頭。
不久前,少林寺「大還丹」被竊,盛丹的玉匣中留有一束,上面所畫的一支臘梅,手法與這一模一樣。
看來這三人是死於那梅花為記的神秘人之手。
據少林僧說,對方是一個神偷,江湖中只知其標誌而不知其人。他為何要殺人呢?
一般人看來,這梅花可能是什麼房客一時興起所畫,所以誰也沒注意。
就在此刻
一個黑衣老者,匆匆而至,扒開眾人直入房中,目光四下一掃,然後驚異地注視那枝梅花片刻,點了點頭,俯身看了一遍屍體,起身道:「店家!」
那店主臉色慘白,戰戰兢兢地道:「您老是……」
「這是老夫的夥計。」
「你老……這……小店全不知情……」
「不必報官,老夫立即處理!」說完目中陡然射出光芒,一掃圍觀的房客,低聲又道:「各位沒事了,希望各位把嘴閉緊些,別自找麻煩。」
那些看熱鬧的,全是出門在外的商旅,誰願找麻煩,紛紛回房而去。南宮維道也乘亂回房。
工夫不大,房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只見四五個老少不等的人進入隔壁房中。
「噫!地上有字?」
「寫的是什麼?」
「抹掉它!」
接著四五個人背起屍體離去。
南宮維道恍然大悟,死的原來是「金龍幫」密探。
至於那神偷何以要向「金龍幫」密探下手,便不得而知了。
用罷早點,結清店帳,正待出房離店上路……
—條人影,閃入房中,南宮維道脫口喝了一聲: 「什麼人?」
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弟弟,是我!」
南宮維道定睛一看,不由喜上眉梢,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自稱為父親當年所收義女的南宮倩,一副鄉村婦女打扮。
「倩姐,是你!」
「好不容易找到弟弟!」
「什麼事?」
南宮倩伸頭向房外掃了一眼,才鄭重地道: 「范伯伯他們你會商大計,先後遣了十幾批人找你……」
南宮維道精神大振,道:「在哪裡?」
「許州附近的五女店!」
「我們現在就動身?」
「不,我們同行不便,分開走,許州會合。」
「倩姐,我娘……」話出口覺得不妥,改口道:「我義母董淑筠也在那兒?」
「全集中!」
「哦!倩姐,當年父母的善後情形如何?」
南宮倩粉腮一顫,欲泣道: 「遺體己化成灰,無法辨認,與死難弟子遺骨同葬一塚。」
南宮維道淚水奪眶而出,一掌拍在桌上, 「砰」然—聲,一張木桌被拍成了—堆木屑,悲憤欲絕地道:「金龍幫將付出加倍的代價!」
「弟弟,聽說你曾放過『金龍幫』那小狗朱文華?」
「是義母叫我放人,至今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她……有什麼打算呢?」
「倩姐,小芬怎樣?」
「三天不說一句話,像變了另外一個人!」
「她被朱文華那小狗污辱之後,我一直擔心她會尋短見。」
「你義母平日陪伴她,除少數幾人外,她誰也不見!」
南宮維道拭去眼淚,咬牙切齒地道:「此次我必請義母澄清此事!」
南宮倩又朝房外張望了一下,道:「弟弟,我先走一步!」
「好,我隨後上路。對了,還有件事……」
「什麼事?」
「我們有人在這一帶活動嗎?」
「有,秘密的!」
「你可以傳話注意兩個人的行蹤嗎?」
「可以,什麼樣的兩個人?」
「—個是面目奇醜的中年女人『金釵魔女』……」
「金釵魔女?」
「是的,另一個是中年書生裝束,他叫徐郁之,兩人可能一道,不妨請兩人到我們集會之處……」
「這……」
「這兩人與我關係非凡,目前正是用人之秋,多一分助力總是好的。」
「可靠麼?」
「當然!」
「好,我照辦。」
說完,閃身出房而去。
南宮維道喚來了店小二,賠償了那張被拍碎的木桌錢,小二望著一地木屑,連大氣都不敢喘,唯唯諾諾,像避瘟神似的急急離去。
出店之後,他揀路奔向許州。
一路上,他發現不少金龍幫弟子的屍體,或懸道旁,或掛林中,所留的標記仍是一枝梅,這使他驚駭不已,這神偷竟然也對該幫採取了殘酷的手段。
第二天下午,到達許州,他繞道而過,逕直奔五女店,這一路比較荒僻。
正行之間,一個熱切的呼喚從身後傳來:「弟弟!」
南宮維道止步回身,南宮倩已到身前。
「倩姐在等我?」
「我才趕到!」
「什麼地方?」
「後面有人追蹤……」
「什麼人?」
「還不是那批狗腿子!」
「好,到前面林中。」
兩人閃身入林,南宮維道要南宮倩隱在僻處,他自己隱身於—株大樹之後。
工夫不大,果然見三條人影朝這個方向奔來,顧盼間已到林外小道之上,這時可以看出,來的是三個二十多歲的黑衣人。
三人停住身子,其中一個道:「多半是入林了!」
「搜搜看!」
三人飛身撲入林中。
「站住!」
三個黑衣人驀地回身,只見一個錦衣書生站在跟前,竟不知他是如何現身,其中之—陡地驚呼了—聲:「不死書生!」
「不死書生!」
三人頓時面如土色,釘在當地不能動彈,手腳都軟了。
南宮維道冰冷地道:「金龍幫密探嗎?」
三人全身一顫,沒有答腔,顯然是默認了。
南宮維道再次道:「本人是『宏道會』少主南宮維道,你們聽清楚了?」
三人駭然倒退了兩步,互望—眼,轉身便逃。
「哇!哇!哇!」三聲慘號幾乎是同時響起,三人逃出原地不及兩丈,便已橫屍,南宮維道冷笑一聲,回劍入鞘。
南宮倩閃出身子,道:「弟弟,真痛快!」
「我們走吧!」
「噫,那是什麼?」
「什麼?」
「你看屍體的腰帶……」
南宮維道驚疑地看去,不由莞爾道: 「倩姐,你說那小荷包?」
「是呀!」
「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個人的飾物罷了……」
「弟弟,不會每個人都有同樣的飾物吧?」
「噢!」南宮維道這才發現,三具屍體的腰帶上都掛著同樣的荷包,這就不尋常了,隨即道:「我剛才沒注意到三人都掛荷包!」
南宮倩接了一個去,翻檢一遍,嗅了嗅,道: 「這香味好怪!」
「扔了吧!」
「不,這香包大有蹊蹺,你看,背面還有金龍為記,決非飾物……」
「人死了,無從查詢。」
「暫時帶在身邊再說。」
「好!」
南宮維道把兩個香包放在錦袋中,南宮倩帶了一個,貼身放好。兩人穿林而奔,剛到林邊,南宮倩剎住身子,道:「情況有些不對!」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道:「什麼不對?」
「此地應該有暗樁,怎不見人影?」
「噢!」
「呀!出事了!」
南宮倩一個箭步,彈身跳到三丈外的一叢樹後,南宮維道也跟了過去,一看,不由心頭劇震,只見樹叢後有四具血淋淋的屍體,看創口是死於劍下。
「倩姐……」
「我們快!」
嬌軀一彈,朝林外射去,南宮維道緊跟著掠去,穿過一片田地,眼前出現—所莊院,卻不見半個人影。
「是這裡嗎?」
「是這裡!」
剛抵莊門,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地上又是七八具屍體。南宮倩尖叫—聲,身體簌簌而抖,粉腮—片淚水。南宮維道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不用說,此地已發生慘禍.至於實情究竟如何,簡直令人不敢去想。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寒顫,心想,義姐南宮倩要我自己來此會商大計,必然全部精英聚會一堂,若被一網打盡,「宏道會」復會的根基,便算徹底毀掉了。
南宮倩驚呼道:「看,死者傷痕!」
南宮維道定睛看去,見死者胸口全部被穿出空洞,不似劍創,也非一般利器所傷,竟不知死於何種毒辣兵刃!
「這是何物所傷?」
「看不出來,傷口是圓形,莫非是掌風?」
「天下有這般霸道的掌風,可以連續洞穿這多人的胸背……」
「我們進去看看!」
姐弟倆衝入莊門。「呀!」地一聲驚叫,登時怔住了。
裡面情形更慘,觸目皆是屍身,死狀與莊外所見決無兩樣,凝固了的血,像一條條紫紅的蛇,爬滿了庭院、廊下及每一個角落。
慘!慘!慘!
「慘絕人寰!」
南宮維道被這慘象刺激得近乎發狂,慄聲吼道:「此地被血洗了!」
南宮倩撲入屋中,穿行搜索。
南宮維道檢視每一具屍體。他是在看他最關心的人是否也在裡面。突然,他瞥見靠角門處的一具屍體似乎動了動,他毫不猶豫地跳了過去。
—個壯年莊稼漢,手中仍緊握長劍,軀體在一抽—抽地尚未斷氣,旁邊躺了一具同樣裝束的屍體。
審視之下,眼前—黑,險些栽倒,這兩個壯年漢子正是小芬的兄長,也就是獨臂老人尤允中的兒子,想不到雙雙罹難。
他伸手摸了摸,不禁咬牙切齒地自語道: 「沒救了!能設法讓他開口嗎……」當即手按對方「脈根」,徐徐迫入真元,死者呼吸逐漸重濁,最後雙目一睜,怪叫道:「鬼!鬼!」面上現出恐怖至極的表情。
「什麼鬼?」
沒有應聲,頭一偏,斷了氣。
南宮維道「哆」地跌坐地上,全身發麻,胸內嗡嗡作響。
南宮倩從裡面奔了出來,頭髮散亂, 目光悲淒,厲聲叫道:「弟弟,無一活口!」
南宮維道驚得跳了起來,嘶聲問道:「全……遭害了?」
「沒有范伯伯他們,裡面也是些弟子,不下三十人之多!」
「他們……沒有遭害?」
「目前還不知道!」
「這位……尤老大的兒子方才斷氣,他嚷說鬼……」
「鬼?」
「是的,不知是什麼意思!」
「下手的決非一般武士,是相當恐怖的人物!」
「難道不是『金龍幫』所為?」
「還有誰會對本幫的人下這般毒手?」
「對方沒有遺屍,無頭緒可尋……」
「我義母她們難道……」
「我們查—個地方!」
「什麼地方?」
「跟我來!」
穿過兩重宅院,來到—座花園之內,南宮倩徑直奔向假山石之後,用手一按,一道門戶現了出來,層層石階斜伸而下。
「是暗室麼?」
「是—條地道,通到一里外的樹林!」
「倩姐是說大部分人可能從地道逃生?」
「十分可能!」
「呀!石階上有血跡,看來有人負傷……」
「我們去看看?」
「走!」
兩人進入地道口,南宮倩按動機關,關了暗門,走完石階,地道平坦向裡延伸,每隔數丈,便有一隻油炬,此刻,有的尚在燃燒。
南宮倩激動地道: 「弟弟,不錯,他們己從這暗道脫險了!」
「何以見得?」
「這暗道只有在利用時才燃火炬照明,同時一路有血跡。」
「但不知是誰受了傷?」
「也許不止一人。」
不久,來到地道盡頭, 又是一列長長的石階斜伸向上,南宮倩當先開啟了出口暗門, 只見暗門設在—堆籐蘿掩蓋的天然巨石中,的確十分隱秘,在外面決不會被人發覺,四下是雜亂的林木。
南宮倩在暗道口搜瞄了—陣,看到了—個三環暗記,道:「謝天謝地,范伯伯他們已平安脫險了!」
南宮維道吁了—口長氣,道: 「這暗記下面的號志表示什麼?」
「表示所去的另—個秘密會址!」
「倩姐知道地方?」
「不,莊院內那些遇難弟子必須善後,不能任其暴露!」
「那我們回去?」
「好!」
兩人循原道回到莊內。
南宮倩找了鍬鋤,姐弟倆在莊院後揀了一塊地動手挖掘,掘了—個大坑一個小坑,尤允中的兩個兒子在小坑另外掩埋,這是備將來他們家人便於揀骨遷葬,另外的數十弟子全部合葬於大坑中。
一切停當,已是薄暮時分。
姐弟倆又回到莊院內。
南宮倩道: 「弟弟,我們分頭再仔細搜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重要東西留下,看情況,他們撤離時十分倉仲,可能什麼也不及帶走!」
南宮維道沉重地點了點頭:「好!」
只見各房一片凌亂,顯然已被人全部檢查過,南宮維道逐屋察看,並不見什麼有價值的日物,全是些普通陳設的東西,散拋—地,再就是些衣服。
驀地,—聲尖叫破空傳來。
南宮維道陡吃—驚,毫不猶豫地彈身朝後院掠去, 一條人影,迎面射來,快如疾矢,南宮維道一閃身,揚掌正要劈出,目光掃處,忙不迭地卸了掌勢。
「倩姐,怎麼問事?」
南宮倩臉色如灰,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鬼!鬼」!
「鬼?」
「是的,真的是鬼!」
「在哪裡?」
「你看,那不是……」
南宮維道不由心裡發毛,轉身望去,見在東院的院子中,並肩站著兩個怪物,比常人至少要高出一頭,皮膚漆黑如墨,加上一身黑色袍履,嚴如兩座鐵塔,長髮披在肩頭,雙目閃著綠光,手持兩根形如判官筆的鐵扦。
那形貌,像傳說中的山魅木客。
說是鬼,並非言過其同。
這就是血洗莊院的兇手,死者的詭異傷痕,原來是被鐵扦洞穿的。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冷戰,但隨之而起的,是無比的殺機。
「倩姐,對方一樣是人,不是鬼!」
南宮倩驚恐猶存地道:「人……不會那樣!」
話聲中,兩個怪人開始挪動腳步,僵直、呆滯、木然,如兩具殭屍。南宮維道心頭泛起了寒意,他想,師伯「野和尚」範文昭, 「神針射斗周礎」等,都是一流好手,竟被殺得倉促逃命,遺屍數十具,顯見這一雙怪物相當恐怖,而自己與義姐南宮倩來此時間已在兩個時辰以上,這雙怪物到此刻才出現。不知是隱在莊內還是去而復返,五女店鄰接通都大邑,怎會有這類怪物出現呢?
兩怪物已移到地中央。距兩姐弟約三丈之遙。
南宮倩一拉南官維道,惶然道:「弟弟,我們走為上策。」
南宮維道一咬牙,道:「這兩怪物正是血案主凶,對方來歷非弄清不可!」
說完,拔劍在手,一彈身,衝了過去。
兩怪物止步停身,四道綠光直射南宮維道面上,片刻之後,突然轉身朝廳屋方向走去。
南宮維道一閃身截在頭裡,大喝一聲道:「別走!」
兩怪物眼中綠光轉動,喉間發出了「鳴!嗚!」怪聲。
南宮維道不禁頭皮發炸,難道對方真的不是人?
轉念間,暴喝一聲道:「裝神扮鬼,報上來路!」
兩怪物目珠亂轉,鼻息咻咻,卻沒有開口應答。
南宮維道一劍劈了出去,兩怪物竟視若無睹,不閃不避,「膨」地一聲,劈正了怪物之一的上臂,如擊敗革;劍身反而彈起,震得虎口發麻,不由驚了個亡魂出竅,難道真的碰上了鬼?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在這一瞬間,那被劈中的怪物,雙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出,南宮維道一時未及封架之勢,前胸被鐵扦戳中,一陣直透肺腑的劇痛,加上奇強無比的撞擊力,使他再也箏不住身子,踉踉蹌蹌退了七八步,仰面栽了下去……
「弟弟!」
厲叫聲中,南宮倩如電撲上,—把扶住南宮維道栽落一半的身軀。
那怪物鐵扦一揚。
兩姐弟同時感到:「此番性命休矣!」
說也奇怪:那怪物的鐵扦並未擊出,中途又收了回去。口裡發出一種刺耳的怪聲,雙雙轉身,如鬼影般一閃而逝。
南宮維道不由駭然,剛才兩怪物移動身子時,僵木遲滯,而現在離去的身法,卻又如此玄奇快捷,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南宮倩急切地道:「弟弟,你……傷得怎樣?」
南宮維道咬了咬牙, 自己站直身子,道:「不要緊!」
他自己明白,若非「天蠶衣」護體,決逃不了被洞穿胸腑的命運,雖沒如此,但鐵扦是純器,而且那怪物力大無比,洞胸之厄雖免了因撞擊而受傷卻難逃,他用手按了按胸骨,還好,沒有被戳斷。
「弟弟,真的不要緊?」
「—點輕傷!」
「啊,嚇死我了……」
「對方不知是什麼怪物,竟然劍刃不能傷?」
「八成不是人。」
「但從未聽說過這種怪物呀?」
「弟弟,能行動嗎?」
「勉強可以。」
「我們先找個隱蔽地方歇歇,怎樣?」
「好!」
南宮倩引著南宮維道,來到跨院偏角的一間夾室中。
天色業已昏黑,偌大一座莊院靜寂如死。
「弟弟,你歇著,我去尋些充飢的東西!」
「倩姐,不要。」
「為什麼?」
「如你再碰上那雙怪物怎麼辦?…
兩人在夾室中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南宮維道沉默了片刻,困惑地道:「奇怪;那兩怪物為何不再下殺手?」
南宮倩餘悸猶存地道:「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剛發現對方時,嚇得不能動彈,對方靠近我身邊沒有攻擊,轉身又走了,方纔我看對方已經轉身離開,如你不攔截出手,對方必不出手!」
「想不透是何怪物,好似不諳人語……」
「但怎會有那麼多人被殺呢?還有,前面林中被害的哨卡,並非怪物所殺,看來還有別人。」
「慢慢查探吧,也許『野和尚』伯伯他們行人知道其中蹊蹺!」
「我們待天明再去找他們!」
「倩姐,這莊院原來是誰的家業?」
「祖產!」
「是我家的家業?」
「不錯!」
南宮維道抑制不住傷感之情,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倩姐,這難道是『宏道會』開派之地?」
「不是,當年本會總壇設在陳留!」
「陳留?」
「嗯!業已成為廢墟了!」
「陳留在什麼地點?」
「南門外八里地的唐莊!」
「哦!」
南宮維道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現在,自己的足踏之地,是自己的祖業,家破人亡,血仇滿身,的確是不堪回首……
暮地,一個異聲隱隱傳來,南宮倩慄聲道: 「聽,什麼聲音?」
這夾室是大房中分隔的一間小小秘室,外面的聲音不易透入,除非是極大的聲響,但南宮維道的聽力超越常人,業已聽出那是一聲慘號;怕南宮倩驚慌,他沒有說破,立起身來道:「倩姐,你在這裡別動,我去看看!」
「我跟你……」
「不,我去去就來!」
說完,啟開暗門而出,穿房到廳,目光掃向院中,登時為之心膽俱寒,只見剛才兩怪物之—兀立院中,他腳前躺著—個人。
又毀了—人,是誰?
他不顧危險,竄了出去。
怪物目中綠光連閃,盯住南宮維道。
南宮維道直逼怪物近前,怪物眼珠轉動了幾下,轉身一閃而沒。南宮維道驚震莫名,這怪物為何不對自己出手?為什麼?
轉念中, 目光掃向地上的人影,只見血流遍地,前胸洞穿,成一具死屍了。
定睛一看,不由「呀!」地驚呼出聲,死者並非別人,竟然是以前載自己過黃河的那位白髮老大。
「弟弟,又……殺人了?」
南宮倩奔了出來,俯身一看,驚呼道:「是白巡察!」
「什麼,白巡察?」
「是的,本會當年巡察,我們……又少了一位高手。」
南宮維道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殺此怪物誓不為人!」
南宮情激動得嬌軀直抖,但口裡卻沉穩地道:「弟弟,你必須保持冷靜,這怪物刀劍不傷,功力驚人,血洗莊院,盤留不去,其中必大有文章,看來身後有人操縱,必須設法求根本解決之道。」
南宮維道喘了一口長氣,道: 「倩姐,我知道,但……眼看這多殉難弟兄長輩,何以自處?」
「唉,白前輩沒死於當年血劫,卻死在怪物之手,實在令人歎息!」
「看來怪物仍隱身在這附近!」
「也許怪物身後人也在附近!」
「我要去查……」
「目前情況不明,別去冒險,待見到了會中長者們,再做商議。」
「現在不查,豈不捨近求遠?」
「話不該這麼說,也許他們已知底細。」
「我……忍受不了!」
「弟弟,先料理白老遺體。」
「白老丈若非不知情況而來,必是探查虛實而來!」
「白老本來已在此,不會不知情,定是冒險回來探查。」
「如果再有人來呢?」
「我們掩埋了白老之後上路。」
「此地不管了?」
「目前根本管不了。」
「來吧!」
南宮維道托起屍體,與南宮倩重到莊後埋葬了白老。
此際已是起更時分。
「嚓!」一個小丸,落在兩人身前,兩人同時驚得汗毛豎立。
南宮維道低喝一聲:「誰?」沒有回應,南宮倩俯身撿起那小丸,驚聲道:「是一個紙團!」
「紙團!我看!」
南宮維道接過手裡,果然是一個紙團,包石投來的,打開藉著天光,運足目力一看,只見幾個狂草字,開口念道: 「危險,速離,行屍武士非人力可敵!」
後面,畫了一枝蒼勁的臘梅。
南宮倩栗呼道:「『行屍武土』,恐怖的名字!」
「是的!」
「真是前所未聞,是誰投束示警?」
「一枝梅!」
「一枝梅?何許人物?」
「據說是一名神偷,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也沒見過……」
「他何以要示警呢?」
「不得而知,他定然知道所謂『行屍武士』的內情。」
「可惜無法見到此人,我來此途中,一再發現『金龍幫』爪牙被殺,現場都留有一枝梅標記……」
「噢!」
南宮維道皺眉苦思了片刻,道:「倩姐,你是否已傳出了聯絡『金釵魔女』的命令?」
「有!」
「你先走,我暫留此地1」
「為什麼?」
「我必須警告後來者,以免繼續遭害!」
「這……」
「我已決定這樣做了,你先聯絡我義母她們,把所知的情況相告,不要再派人來冒險……」。
「你個人的安全?」
「我有把握!」
「你難道一直守下去?」
「不,天明之後,設法留警號在莊外道上,我就來與你們會合。」
「你—定要如此?」
「一定!」
南宮倩無奈,萬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道:「你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天明之後,你一直東行,有人接應,記住,要特別小心,別忘了你的身份與重任!」
南宮維道悚然動容,道:「倩姐,我記住你的話!」
「那我先走—步了?」
「請,倩姐路上仍要小心!」
「知道了,當心你自己!」
說完,轉身奔去,立刻消失於夜幕中。
南宮維道略一盤算之後,奔向暗道出口的樹林。他想,自己人如來,必經由暗道入莊,如果在此做個記號,必可阻止後來的人蹈險,但記號又不能太明顯,以免被外人發現這暗道,考慮了片刻,他搬過一方巨石,放在距出口暗門兩丈之處,在石上畫了個本會三環標記,下方刻了一個退字。
弄妥之後,他繞經外圍,奔到莊前進出道上,在路旁隱下身子。
隱伏了約莫一個更次,忽見一個人影閃閃爍爍地奔了過來,從身影判斷,來的是一個女人,是友是敵,不得而知。
那人影正奔行之際,另一條巨大人影自橫裡跳出,把她截住。
南宮維道暗叫一聲:「行屍武土!」身子一晃,如一陣清風般撲了過去。
不錯,那巨大人影正是「行屍武士」。
再看那被截的女子,登時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
那女的不是別人,正是義母董淑筠。
董淑筠驚恐之極地步步後退,「行屍武土」步步進逼。
南宮維道大叫—聲: 「娘,速退!」身子如箭般射了出去,鐵劍同時掣在手中, 「行屍武土」舉起鐵扦,攻向董淑筠,南宮維道適時趕到,和身帶劍,橫裡撞去。
這—撞之勢,奇猛無比。
「鏘!鏘!」兩聲,「行屍武土」鐵扦被盪開,倒退了數步。
南宮維道踉蹌出七八步之外,才穩住身子。
董淑筠已飛退到兩丈之外,驚呼了—聲:「孩子,小心!」
「行屍武士」眼中綠光亂閃,只—晃,便到了南宮維道身前,停了—停,卻又轉身朝向兩丈外的董淑筠。
南宮維道心神昏顫,他想不透「行屍武士」不向自己下手的原因,若說這怪物是在被攻擊的情況下才出手,但自己已攻擊了他,同時義母是被截住的,她並未出手攻擊,而怪物卻向她下手……
情況不容他多想,一閃身,攔在義母與怪物中間,急聲道:「娘,你速退,我怕擋不住!」
怪物喉間發出了「咕咕」怪聲,綠光罩定了南宮維道,那猙獰可怖之狀,膽子小的,不說出手,連嚇都能把人嚇死。
董淑筠不知是嚇壞了,還是關心南宮維道的安危,怔住沒有動。
南宮維道不由急煞,再次狂叫道:「娘,您快跑呀!」
怪物雙扦一揚……
南宮維道不待對方出手,鐵劍挾畢生功力,猛然掃出,以攻為守。
「鏗!」然一聲大震,空中爆起一片火花,怪物絲紋不動,南宮維道被震得連連後退,鐵劍幾乎脫手。
怪物功勁之強,使南宮維道頭皮發炸。
董淑筠驚呼了一聲,退了丈許,仍未離開現場。
南宮維道冷汗遍體,如果再有一個怪物出現,母子倆插翅難逃。
那怪物鬼哼一聲,鐵扦一劃,如泰山壓頂般罩住南宮維道,其勢如電,南宮維道要躲閃已不可能,本能地揮劍抵擋。
空中又爆出一溜火花。
南宮維道悶哼了一聲,栽倒八尺之外。
怪物兩擊無功,好似怒極,口中再發出一串刺耳哼聲,一閃又到了南宮維道身前,舉扦下戳……
南宮維道魂飛魄散,千鈞一髮之際,彈指射出兩縷指風,直取怪物雙目,雙方近在颶尺,指風是在搏命的情況下射出,勁疾狠准,其勢可洞金裂石。
怪物身軀暴起有兩丈高下,又落下地來,厲吼連聲,亂蹦亂跳,那聲音難聽刺耳,恐怕世間再也找不到任何可怖的聲音可與之比擬。
這兩指,顯然有收效。
南宮維道一個滾翻,到了他義母身邊,—躍而起,拉著他義母便逃……
「呼」地一聲,怪物已攔在身前,雙目綠光閃爍如故,那指風竟然傷不了他。
南宮維道拉著義母,驚恐地退了數步,一鬆手,跳身舉劍便劈,用的是那一招破釜沉舟的絕式「攀星摘月」,他明知對方刀劍不入,但又不能不出手,以冀萬—的生機,如待對方先出手,可能再也擋不住。
—聲震耳金鳴,挾以—聲慘哼,南宮維道踉踉蹌蹌退了四五步,口裡射出一股血箭,身子搖搖欲倒。
若非是為了義母,他是能脫身的,這一來,母子倆只有死路一條。
怪物僵直地舉步靠近,重濁的腳步聲像是死神的召喚。
南宮維道眼前陣陣發黑,暗忖,這下是死定了。
董淑筠緊緊抓住南宮維道手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簌簌直抖。
又兩條巨靈般人影,電閃而來。
南宮維道靈魂全出了竅,到底有多少「行屍武士?」
兩怪物之後,隨著閃出三條較小的人影,速度比怪物要差了些。
就在這生死一發之際
一條黑影,橫空掠過,快得肉眼難辨。
「蓬!」地—聲,像一個瓦罐被擊破,一團黑霧,匝地捲起,迅速向四周擴散,眼前驟然伸手不見五指。
南宮維道陡吃一驚,只覺一隻手掌在肩上重重地拍了一記,一個蒼勁的聲音道:「還不快走?」
他猛省是有人援手,登時精神一振,急問道:「是哪位?」
沒有回應,南宮維道不敢再遲疑,一丈之外,黑霧已薄,勉強可辨出樹木路影。
他忽地靈機一動,如果直奔,以那怪物的身法,必被截無疑。
於是,他拉著義母,直奔黑霧濃處,施展「天聽」之術,細察對方行動。果然,有聲音自左右反抄,當下,毫不猶豫地向斜後方敵人奔過之處掠去。
奔了十餘丈,越過一條小溪,照直前奔,目光毫不放鬆的左右掃瞄。
一口氣奔了六七里,才在一片林木中停下身子。
董淑筠喘著氣道:「好險,孩子,又算擺脫了一劫。」
南宮維道苦苦一笑道:「不知是誰援手,救我母子兩命?」
「噫,你劍穗上是何物?」
「劍穗……」
南宮維道低頭一看,是一卷搓成條的白紙,忙取下一看,不由驚呼道:「又是他!」
「誰?」
「一枝臘梅!」
「什麼—枝臘梅?」
「不知道,是—個神偷,以梅花作標記……」
「哦!是你姐姐說的,在莊後飛束示警的那人?」
「對了……」
「此人不僅功高,而且富於機智……」
「娘見到我倩姐姐了?」
「孩子,我失去了一個,不能再失去你,你雖不是我親生,但我把你從一尺五寸長帶大,從未想過你不是我生的!」
說到後面幾個字,聲音已帶淒埂。
南宮維道撲地雙膝跪下,流淚道: 「娘,世間只剩您了啊!」
董淑筠用手一拉,道: 「孩子,起來,不,我該叫你少主。」
南宮維道半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地道:「娘,你折殺孩兒了,世間最深者父母之恩,而您是雙重的!」
「起來吧!」
「以後娘再也休提少主二字……」
「好,我答應!」
南宮維道站起身來,拭去淚痕,道:「娘從哪裡來?」
董淑筠悲憤地道:「我在途中碰到南宮倩……」
「途中?娘已先朝此地來了?」
「孩子, 『金龍幫』對本會無所不用其極,傾其全力對付,我們另一個秘密集會地點已被對方偵知,所以被迫轉移另外的地方,娘是在分散行動的途中,碰上南宮倩姑娘,知道你一個人留在莊中,才趕了來。」
南宮維道猛咬牙道:「那些怪物是『金龍幫』所遣?」
「誰說不是!」
「很好,他們將自食其果,這批怪物的來路……」
「目前尚無法知道。」
「孩兒定要先設法尋求消滅這些怪物之道,對了,此次傳訊要孩兒趕來,說有大事相商,不知是什麼大事?」
董淑筠目光一亮道:「你范師伯他們的意思是想要你就會主之位,以免群龍無首……」
南宮維道劍眉一皺,道: 「孩兒說什麼也沒資格擔此大任。」
「孩子,話不是這麼說,因為你是會主遺孤!」
「不,會中遺老甚多,即以范師伯而論,他十分合適……」
「他肯嗎?」
「宏道會並非南宮氏私人基業。」
「孩子,你父親是創始人,照江湖規矩,非你莫屬!」
「我不!」
「你知道給你取名維道的意思嗎?」
南宮維道肅然道:「孩兒想得到的,不過……」
「眾人捨命流血,為的是什麼?」
「娘,孩兒有一個要求……」
「你說吧?」
「目前會務,請各位前輩推一人為首,孩兒不到恩仇了了之時,決不言此!」
董淑筠歎了一口氣,道:「你執意如此?」
南宮維道語意堅決地道:「決不更改!」
「好,就依你吧!」
「眼下我們這邊情況如何?」
「倖免於難的弟子已全數歸回,正聚力復會報仇,新收的弟子,已近兩百人眾,全部人數,已超過三百,接近四百!」
.南宮維道大為激動,輕聲道:「經費的來源呢?」
「這不必慮,你父所遺,足可支持。」
「娘,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孩子,你別自己生分了,好歹你說就是,什麼當不當。」
南宮維道面上一熱,但心頭卻感到無比的溫馨,頓了一頓,沉聲道:「娘,不久前您為什麼要孩兒放過『金龍幫』少幫主朱文華?」
董淑筠沉默了一會兒,才以一種異乎尋常的顫音道: 「孩子,你暫且不要問為什麼,將來告訴你!」
南宮維道心頭一沉,但仍溫馴地這: 「是的,娘這樣做必有道理!」
「孩子,為娘的反轉來要求你一件事……」
「娘請吩咐?」
「你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不許傷害朱文華,必要時,你還得保護他。」
南宮維道茫然地「噢!」了一聲,心頭的疑雲更濃了,但母親有話在先,想問也不能問。
董淑筠似已悉知他的心思,接著又道: 「這要求也許不近情理,但其中關係甚大,當然,也許有一天我要你親手殺他,不過,目前你必須要照我的話做!」
「是的,孩兒記住了!」
「我們乘夜上路吧?」
「去哪裡?」
「另外一個集會地點!」
「遠嗎?」
「大約百里!」
南宮維道沉思了片刻,猛地一咬牙道:「這不是辦法。」
「什麼意思?」
「總不能這樣亡命下去,如果另一個地方又被仇家探知呢?又逃嗎?」
「目前我們的力量不足與之抵抗,你范師伯打算派人聯絡南方的『三才教』……」
「不可!」
「為什麼?」
「目前一教一幫,分據南北,雙方河水不犯井水,如果說『三才教』有意圖謀『金龍幫』,定是存心問鼎中原霸主,如果聯之以抗『金龍幫』,無疑會造成該教伸張勢力到北方的好機會。所以孩兒以為不可。」
「啊!孩子,你真的長大了,竟然有這等獨到的眼光,但『金龍幫』高手如雲,幫眾如雨,我們怎麼辦?」
「孩兒相信該幫真能談得上可畏的高手不會大多,可以各個消滅,其餘幫眾,何足道哉!」
「說來容易,曠日廢時啊!」
南宮維道斬釘截鐵地道:「孩兒立即這樣做!」
董淑筠沉吟了一會,道: 「你范師伯他們可能同意你的作法。你方才好像有未盡之言?」
「是的,孩兒有一個打算!」
「什麼打算?」
「我們集會的地點必須穩定,才不致於奔波亡命!」
「怎樣才能穩定?」
「聽倩姐說,這莊院是先祖產業?」
「是呀!怎樣?」
「我們必須守住這基業!」
「孩子,辦不到啊!」
「孩子已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南宮維道先以「天聽」之術確定四下無人,才低聲道:「孩兒從師門學到了奇門之數,打算在莊院周圍,布設奇陣,便不會被襲了!」
董淑筠歡然道:「不錯,這是個好辦法……不過……」
「怎樣?」
「記得投效本會的那位古上梅嗎?」
「記得,黃衣老人古上梅,妻子被『金龍幫』殺害。」
「他算是當今江湖中的能手,也曾有過這種打算,可是沒有足夠時間讓他佈置,仇家密探多如牛毛, —刻也不放鬆,而且,他怕強中更有強中手,如一旦被識破,幾百條人命便危殆了。」
南宮維道十分自信地道:「孩兒不顧這些!」
「為什麼?」
「第一,孩兒對師門陣法頗有自信,想來被破的機會極少。第二,時間上孩兒可能逐步完成,不怕任何阻撓。」
「孩子, 目前的那些怪物,足以使你無法行動。」
「對方不會據此不離,可以伺機而行。」
「嗯!」
「娘,孩兒送您一程,您先去會合范師伯他們。」
「我不放心你。」
「娘,報仇復會,不惜代價,難道枯坐以俟其成?」
「孩子……」
「娘,您就答應吧!」
陌生的蒼勁聲音,倏地傳了過來: 「有志氣,老夫助你一臂!」
南宮維道一震,道:「是哪位前輩?」
「梅花為記!」
「啊,前輩可否現身,容小可拜見?」
「老夫從不在人前露面。」
「小可謹謝剛才援手大德!」
「小事不足掛齒,你的膽氣令老夫深深折服,」
「不敢當前輩面如此造次!」
「你母子立刻上路,你必須在天明前趕回這裡,行蹤莫落人眼。」
南宮維道精神陡振,連應了兩聲:「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