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聲,一個怪樣的身影,自峰緣出現,赫然是一個籃衣白髮駝背老人。
丁浩悄聲道:「老哥哥,這駝背老人是誰?」
「梁山神駝!」
「啊!他便是梁山神駝!」
武林之後連頭都不回,冷冷地道:「你們來得不少,是不是想把大洪山攪翻?」
只見那駝背老人蹣跚移步,向場中緩緩走來,看著他的行動似乎很吃力,但仔細一看,便駭人了,他是踏草而行,在草葉上行走不難,難的是慢慢移步,若非輕身功夫有驚人的火候,是辦不到的,顧盼間,來到武林之後身側三四丈之處,停了身形,這才腳落實地。
武林之後冰寒的道:「來人報名?」
駝背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大姐,不才是梁山神駝呀!」
「嗯!難怪有這等輕身功夫,駝子,你也要與老身作對?」
「嘖嘖!不敢,不才沒有未卜先知之能,怎知老嫗在此?」
「你已投效望月堡?」
「投效兩個字不雅,不才是受對方禮聘的。」
「駝子,別臭美了,老身向你提出忠告,如果不想與老身為敵,退回關外去吧!」
「喏!喏!老姐這是什麼話,多少得交待一下來龍去脈呀?」
「要老身如何交待?」
「聽聞老大姐早已談泊名利,引退了數十年,今日突在此山現身,令人不解,老大姐當何以教我?」
武林之後緩緩轉過半邊身,面對梁山神駝冷笑連連道:「駝子,老身最後一次見你是在泰山日觀峰頭,記得那時你僅半百不到,而今已白髮蕭蕭,以如此年歲,為後生小子們賣命!似不恰當。」
梁山神駝洪笑一聲道:「老大姐,您呢?」
武林之後勃然作色道:「老身之事,用不著你過問!」
「這不顯得有些倚老老!」
「又怎樣?」
「老大姐,打開窗子說亮話,不才等此來大洪山,是為了金龍幫太以張狂,挑舵殺人,如果老大姐不是該幫的包庇者,這便好辦了……」
「如果老身是呢?」
「那老大姐是承認了?」
「就算承認了,爾等又能如何?」
「公道?哈哈哈……」
笑聲中充滿了狂妄與不屑之意。
梁山神駝一披嘴,大聲道:「老大姐認為很可笑嗎?」
武林之後斂住了笑聲,道:「當然好笑,老身從未被人當面討過公道,想不到會出自你駝子之口……」
梁山神駝老臉一沉,道:「老大姐未免太目空四海了……
「你想伸量老身嗎?」
「不敢,既有緣相見,當得討教幾招,不才等輸了,回去也好有個交待。」
武林之後眸中精芒暴射,一反現身時的龍鍾之態,冷厲地道:「很好,老身成全爾等,上吧!」
梁山神駝房不搖,腳不動,平平飄前兩丈,雙手一拱,道:「老大姐杖下留情!」
「別假惺惺作態,老身看不慣,出手!」
梁山神駝望了藥王棋癡一眼,道:「老大姐,您是武林尊長,搶刀動杖不好,老大姐不若表現兩手,不才等如果認為心服,立即退出此山!」
武林之後從鼻孔裡冷哼出聲,道:「駝子,你很聰明,想先探探老身的虛實,可戰則戰,如不能操勝券,便不戰而退,是嗎?」
薑是老的辣,一下子便戳穿了梁山神駝的心思,丁浩不由暗暗心折。
梁山神駝也不差,面不改色地道:「老大姐多心了,即使不才真的存心如此,免動干戈,豈不也甚好?」
武林之後默爾了片刻,道:「什好,讓爾等見識一下,不過得有條件!」
「什麼條件?」
武林之後白眉一揚,道:「如果爾等自知不敵退走,永不許再出江湖!」
梁山神駝與藥王棋癡,面色微微一變,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心中似已有了默契,仍由梁山神駝發話道:「老大姐這條件不嫌太苛刻嗎?」
「嫌苛刻你可以不接受。」
「不動手,退出去總成了!」
「不成,老身言出不二!」
梁山神駝一擊掌道:「好,就依老大姐的條件!」
武林之後目芒一陣轉動,大喝一聲:「閃開!」
一晃身到了距那臥牛巨石一丈之處,手中枴杖平伸,口裡微哼一聲,一股無形罡氣,透過枴杖,自杖端逼出,射向大石,「嗤嗤!」聲中,只見石粉紛飛,巨石被射穿了一個大洞。
丁浩暗向樹搖風道:「老哥哥,這一手很驚人!」
樹搖風淡淡地道:「罡氣凌空穿石,小兄弟一樣可以力到,沒什麼出奇。」
只見梁山神駝飄身近前,宏笑一聲道:「老大姐的內力;果然令人折服,不過……」
「不過怎樣?」
「不才一樣可以辦到!」
「這麼說是你不服?」
「並非不服,而是不能付出除名江湖這大的代價。」話聲中,曲背弓腰,這一來變成了一個肉球,雙掌一登,一聲霹靂巨響過處,石屑紛飛,那塊臥牛巨石,四分五襲,散了開來。
武林之後冷冷地道:「駝子,你的莽牛氣功很可觀了!」
「謬獎!」
話聲中,似有意,又似無意,三人已成品字形把武林之後圍在居中。
武林之後左右一顧盼,若無其事地道:「你們準備三人聯手?」
藥王一拱手中藥鋤,嘻嘻一笑道:「領教老大姐神功!」
武林之後冷眼一掃三人,搶杖便朝藥王砸去,也就在武林之後出杖的同時,梁山神駝與棋癡各劈出一掌。
霹靂巨震聲中,藥王被一拐震得退了七八步,武林之後在棋癡與梁山神駝攻擊之下,也打了一個踉蹌。
人影乍分又合,一幕驚心怵目的場面,疊了出來。
只見杖影如山,掌風如濤,呼轟之聲,崩山裂雲,令人動魄驚心。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搏鬥,雙方都是名震武林的拔尖高手,在三對一的情況上,更加顯出武林之後的功力卓絕超凡。
丁浩與樹搖風在暗中也為之目震心懸。
三人配合得天衣無縫,此進彼退,乘虛蹈隙,尤以梁山神駝,每發一掌,都具有栗撼山嶽之勢。
丁浩悄聲道:「老哥哥,你看勝敗誰屬?」
樹搖風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武林之後!」
「由什麼地方看出!」
「你不見武林之後銳氣迄未稍減,而三個老小子之中,藥王棋癡出手已不若先時的凌厲,五招之內,便見分手!」
果然在樹搖風說話之後,堪堪到了第四招,一聲悶哼傳處,棋癡橫空飛出圈子,直落虯松腳下,人沒倒下,斜倚樹身喘息,口角沁出了兩縷鮮血。
緊接著,又是一聲淒哼,藥王踉踉蹌蹌退出圈子。
梁山神駝連退數步,駭然望著武林之後。
武林之後把枴杖朝地上一插,上前三步,沉聲道:「駝子,讓你心服口服,來,施展你的莽牛氣功,老身接你三掌,接不下老身認輸,讓你們安然出山。」
梁山神駝白眉一軒,道:「老大姐,這話有失公平……」
「什麼意思?」
「不才如勝了,當然可以自由出山,何須老大姐允准……
「駝子,你別想走了,你們一人剛才即使幸勝,也出不了大洪山,坦白告訴你,論一對一,老身任揀一名徒子徒孫,皆能應付。」
梁山神駝窒了一窒,道:「老大姐真的要接不才三掌?」
「誰和你鬧著玩?」
「不還手?」
「當然!」
剛才梁山神駝一掌劈臥牛巨石,丁浩是眼見的,現在武林之後要硬接他三掌,若沒這份能耐當然不會誇此海口,這倒值得一觀……
梁山神駝矮身作勢,口裡沉哼一聲,雙掌平推而出,勁氣呼嘯,如裂岸狂濤,武林之後衣袂飛舞,人卻紋風未動。
丁浩在心中暗讚一聲:「好功力!」
梁山神駝老臉微微一變,緊接著第二掌,這一掌比第一掌更見威力,勢道之強勁,令人咋舌有若九天行雷。
武林之後身軀擺了一擺,寸步未移,這一掌又接下了。
梁山神駝沉哼了一聲,全身突地鼓脹如球,頭上白髮根根倒豎而起,形狀既滑稽,又驚人,看來他的功力已提到極限。
丁浩目不稍瞬地遙注場中,心頭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轟!」然一聲,五丈之內,有如天塌地陷。
武林之後突地矮了半截,雙腳入土齊膝。
樹搖風慄聲道:「這老婆子的能耐太驚人了!」
丁浩點了點頭不作聲,心中卻在暗想,金龍幫怎能羅網這等高手,以那些金龍使者的功力來看,金龍幫主的身手,定也相當驚人。
心念之間,只見武林之後拔出陷在土中的雙腳,一手抓回枴杖,寒聲道:「駝子,你們三人如何說?」
梁山神駝若有所恃般,毫不在意地道:「敗在老大姐手下,並不算丟人……」
武林之後怒聲道:「別顧左右而言他,問你如何說?」
「依老大姐呢?」
「退出江湖!」
「哈哈哈,老大姐,如照這樣,失利便退出江湖,江湖無人了!」
「駝子,方才怎麼說的?」
「不才並未答應。」
「你不認帳?」
「本來是如此嘛!」
武林之後重重地哼了一聲,目中抖露一片悚人的殺機,一頓枴杖,道:「很好,爾等既看上了大洪山的風水,也是沒辦法的事。」
就在此刻,一個惡形怪態的白髮老者,倏焉出現,頸項上吊著兩串骷髏頭,手中捧一錦盒,冉冉移向場中,他,正是風流尊者上官鶚。
上官鶚現身之處,距丁浩與樹搖風藏身處不及三丈。
「嘿嘿嘿……」
那笑聲令人頭皮發炸。
武林之後驀一回身,道:「你們這幫牛鬼蛇神全現身了!」
風流尊者上官鶚遠遠停住身形,怪腔怪調的道:「老大姐,久違了啊!」
武林之後不屑地披了披嘴,重複回身,面對梁山神駝。
就在她回身之際,藥王棋癡閃電般遁走。
武林之後厲聲道:「你們走不了的!」
風流尊者上官鶚大聲叫道:「老大姐,區區獻寶來了!」
武林之後置若罔聞,一橫杖,撲向梁山神駝,梁山神駝雙掌一揚,劈出一道排山勁氣,武林之後手中枴杖微微一滯,梁山神駝就乘這電光石火之機,倒彈三丈,一翻身,如飛而逝。
風流尊者上官鶚再次揚聲道:「老大姐,區區要擲骷髏頭了!」
武林之後憤然回身,大步追向風流尊者,瞬間雙方相距不及兩丈,武林之後止步道:
「上官鶚,你這些朽骨頭唬不了老身。」
風流尊者一揚手中錦盒,道:「老大姐認得此物嗎?」
「這是『素衣仙子許媚娘』那人妖的『九幽寶盒』?」
風流尊者得意地道:「老大姐真是見多識廣,一眼便能認出此物!」
丁浩想起風流尊者,在隔世谷外向自己述說的九幽寶盒的妙用,不由替武林之後捏了一把汗,不知這老太婆是否能應付得了?
樹搖風沉聲道:「當年素衣仙子憑這九幽寶盒,攪得武林一片血雨腥風,想不到又落到這魔頭手上。」
丁浩心念一轉,道:「可能是假的!」
「小兄弟怎知道?」
「許媚娘狡詐如狐,定會把珍逾性命的寶盒拱手送人…
場中許久沒有動靜。
武林之後突地哈哈一笑道:「寶盒不靈了嗎?」
風流尊者臉色數變,突地把錦盒脫手拋出,憤然道:「老夫上了賤人的當!」
丁浩暗自頷首,果然自己所料不差,這九幽寶盒是假的,那真的當然還在許媚娘的手上。梁山神駝與藥王棋癡相繼退走,他們心中以為風流尊者仗著九幽寶盒,足可對付武林之後,現在九幽寶盒不靈,這情況完全改變了,但風流尊者尚有食肉骷髏可恃,不知武林之後如何應付?
心念之間,只見武林之後橫杖前欺……
風流尊者手中高舉枚骷髏頭,大喝道:「站住!」
顯然,他內心有些心怯,論真功實力,他決非武林之後的對手。
武林之後恍若未聞,前欺如故。
風流尊者步步後退。
場面緊到了極點。
「波!」地一聲爆響,風流尊者已擲出了食肉骷髏。
丁浩心弦為之一顫,只見武林之後不知用什麼身法,竟已到了風流尊者身側,那顆食肉骷髏等於是白髮了。
風流尊者疾退了七八尺,滿臉駭色。
武林之後冷冰冰地道:「上官鶚,如果老身賞你一杖,這些齷齪的東西,全數爆炸,死的是誰?」
風流尊者又取了一個骷髏頭在手,厲笑道:「老大姐,你也無法倖免!」
就在此刻,四條人影,幽然出現,赫然是梁山神駝與藥王棋癡去而復返,內中多了一個面目陰森的灰衣老者,年在花甲之間。
四人散開呈扇形迫向場中,在距武林之後與風流尊者約七八丈之後停住,武林之後回頭瞥了一眼,白眉登時結了起來,她目前正與風流尊者相持不下,她如出手,風流尊者身上的兩串骷髏頭全數爆炸的話,雙方都無法倖免,她如回身對付四人,那正好給風流尊者以可乘之機。
那邊,梁山神駝發了話:「老大姐,不才等還要討教!」
風流尊者趁機發了話:「老大姐,你無意同歸於盡吧?」
武林之後憤然道:「什麼小丑,竟也大言不慚!」
那邊,梁山神駝狂聲大叫道:「老大姐,不屑於賜教嗎?」
武林之後怒視著風流尊者道:「上官鶚,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風流尊者嘿嘿一笑道:「老大姐,你這大壽數……」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如幽靈鬼魅般從風流尊者身後橫裡掠過,快得簡直無法形容,風流尊者話才說得一半,突地悶嗥了一聲,身軀連晃,武林之後閃電般彈了開去,風流尊者脫手擲出骷髏頭,人也跟著栽了下去。
「波!」地一聲骷髏頭在草叢中爆炸,沒有傷人。
武林之後已掠到了梁山神駝等四人身前。
樹搖風慄聲道:「此人好快的身法,我這樹搖風的招牌看來要摘下來了,小兄弟你看出是什麼形像的人嗎?」
丁浩也駭震不已地道:「似是一個蒙面人!」
「我看也是如此,不知他用什麼手法制風流尊者於死命!」
「可能是什麼歹毒暗器……」
「會不會是金龍幫主本人?」
丁浩心頭一震,道:「極有可能!」
場中,四人與武林之後對峙。
丁浩突地發覺老哥哥神色不對,急道:「老哥哥,什麼事?」
樹搖風滿面激越之色,慄聲道:「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何在棗陽當場栽在虛幻老人之手,險些送命,原來本門中出了叛徒……」
丁浩困惑地道:「老哥哥怎麼忽然想起這件事?」
「你看到場中那灰衣老人了……」
「看到了,怎樣?」
「他是本門南方支舵的掌舵,想不到他竟然違背祖師金訓,投入望月堡……」
「啊!但這與虛幻老人何關?」
「那老小子定是望月堡的人……」
「不對,虛幻老人曾起意要我對付梁山神駝,他們決非一夥!」
「現在不管這些,我要清理門戶。」
「現在嗎?」
「嗯!」
「那要介入金龍幫與望月堡兩幫人之間!」
場中傳來陣陣暴喝之聲,武林之後已與四人交上了手。雙方俱屬罕世的主手,這一戰鬥搏擊勢若狂風驟雨,又如怒海揚波,令人心搖神奪。
樹搖風突地伸手一拍丁浩的肩膀,道:「小兄弟,替老哥我辦這件事?」
丁浩毫不思索地道:「老哥哥盡量吩咐!」
「你不是習得了易形之術嗎?現在你立即改變容貌,持本門信物,把那叛徒抓下,他如抗命格殺勿論。」
丁浩一咬牙,道:「好,小弟照辦!」
樹搖風自懷中取出一面三指寬的銅牌,遞與丁浩,道「這是本門至高符令,空門弟子視為至聖之物,你動手前先出示此符……」
「他叫什麼名號?」
「千手客伍天雄!」
「好!」
丁浩立即運功,易形為一個黝黑書生,彈身飛射入場。
「住手!」
這一聲清喝聲不大,但系貫足丹田內力而發,有如古廟鐘聲,震人心神,場中雙方不期然地住了手,全彈出圈子之外,十道目光,全投射在他身上。
連武林之後在內,莫不大感驚訝,這絲毫不起眼的黑炭頭,竟然敢在這些人物之前大呼小叫,真是不可思議?場中任何一人的牌子掛出去,都足以令人發顫。
丁浩雙手朝武林之後一拱,道:「老大姐,恕區區打擾!
武林之後白眉一蹙,道:「你是誰?」
丁浩沉聲道:「區區奉令清理門戶!」
這一說,眾人又是一愕。
丁浩不管眾人的反應,把手中符牌高高摯起,吭聲道「伍天雄,你認得此物嗎?」
灰衣老者面色大變,慄聲道:「你是誰?為何持有這銅符?」
丁浩收起符令,冷冷地道:「你別管我是誰,只認本門符令便成!」
千手客伍天雄下意識地向後一退身,冷厲地道:「傳達何令?」
「你跟我走!」
「如果我說不呢?」
「便是抗令,門規所不容!」
「抗命又如何?」
「格殺勿論!」
千手客伍天雄先是打了一個哆嗦,繼而縱聲狂笑道:「你辦得到嗎?」
丁浩冷酷地道:「你是有意抗令嗎?」
「是又怎樣?」
「你將噬臍莫及!」
說完,舉步欺向千手客伍天雄。
武林之後緊皺著眉頭,默不吭聲,藥王棋癡斜睨著丁浩,那意思是:看你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有什麼能耐?
梁山神駝一拱身,截住去路,不屑地道:「小子,你打算做什麼?」
丁浩止步,凝視著梁山神駝,這小子之稱,十分刺耳,當下也客氣地道:「駝子,你又打算做什麼?」
「好小子,你多大年紀,敢叫我老人家駝子?」
「不叫你駝子可以,你把背直起來!」
這話說得十分苛謔,同時也表示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中,武林之後不由莞爾,藥王棋癡卻怒哼出了聲,千手客伍天雄一上步,怒聲道:「本門中那來你這個腳色,識相的把令符交出,放你走路。」
梁山神駝怒氣衝天地道:「這小子出言無狀,讓老夫教訓他!」
說完,「呼!」地一掌,朝丁浩推去,勁氣如濤、隱挾雷聲,其勢之強,足以碎碑裂石,丁浩有意露上一手,立即運起護身罡氣,佈滿全身,力沉下盤,穩住了馬。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過處,丁浩穩如泰山,連搖晃一下都沒有。
這一下,所有在場的人全被驚楞住了。
武林之後脫口道:「看不出小小年紀有這等功力!」
千手客伍天雄臉色大變,意識到情況嚴重了。
丁浩突地拔劍在手,大聲喝道:「伍天雄,跟我上路!」
「辦不到!」
「那就只好照抗令處理了!」
「本門沒你這號人物,你身份不明!」
「難道令符是假的?難道你盡識南北各舵新舊弟子?」
一句話問得伍天雄啞口無言。
棋癡冷陰陰地開子口:「這位小友莫非也是山中人?」
梁山神駝立即接上話道:「老大姐,他是貴門下嗎?」
武林之後冷冷地道:「你可問他本人,老身無從作答!」
丁浩沉哼了一聲,再次舉步,場面在丁浩舉步之際,頓呈無比的緊張,梁山神駝攔在前面如他不讓開,首先必得與他動手。
千手客伍天雄與藥王棋癡滿面側欺上,看情況是打算聯手對付丁浩。
武林之後緩緩退了開去,她的用意很明顯,讓丁浩與對方周旋,她可坐收漁人之利,免得費力動手。
丁浩已迫近到梁山神駝面前伸手可及之處,如不停步,便只有動手……」
梁山神駝暴喝一聲,雙掌齊推。
咫尺之隔,掌發印至,丁浩手中劍疾掃而出,凌厲的招式,銳不可當,梁山神駝如不撒掌閃讓,可能兩敗俱傷,而吃虧的是他無疑。
果然,梁山神駝掌未吐實,突向斜裡閃開八尺,避過這致命的一擊。
同一時間,藥王棋癡一左一右,雙雙發掌襲擊,兩道排山勁氣,在了浩出劍的剎那,暴捲而至,勁氣交叉狂湧,丁浩手中劍勢勢不由一滯,這一滯,使梁山神駝得以從容閃開。
梁山神駝一閃開,千手客伍天雄也跟著移動,丁浩招式不變,乘勢疾襲伍天雄,劍吐寒芒,電伸八尺之外。
以上這些動作,只不過眨眼間事。
千手客伍天雄扭身揚手,一蓬暗器,罩向丁浩,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種。
丁浩被迫猛然剎勢,用劍掃格,「叮叮噹噹」,暗器滿天飛舞。
千手客伍天雄已乘這電光石火的間隙,飛彈到三丈之外。
就在此刻,梁山神駝與藥王棋癡從丁浩身後,各劈出一掌。三巨劈同時發掌,勢道之駭人可想而知,有如怒海鯨波、裂岸狂濤,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丁浩聞聲知警,但回身應對已是無及,閃讓亦不可能,因為三道掌風合流,其勢疾速,籠罩範圍也廣,當下急中生智,順勢彈身,電撲千手客伍天雄。
因勢利導,無形中消減了掌風勁勢,前撲之勢,自然加速,疾逾星火。
千手客伍天雄身法也相當驚人,暴閃遁避,反應之神速,的確超人一等,但,仍稍稍慢了一著,被暴伸的劍芒劃中,悶哼一聲,跌入草叢。
不待三人進入攻擊位置丁浩揮劍疾撲梁山神駝。
梁山神駝足方立定,雷霆萬鈞的劍勢已臨,雙腳猛蹬地面,倒入兩丈之外。
丁浩一折身,攻向藥王棋癡。
同時間,千手客伍天雄悄沒聲地退到了三丈外,背對峰邊林緣,正巧是剛才丁浩與樹搖風藏身之處。
藥下棋癡那敢輕擺丁浩的劍鋒,雙雙電彈開去。
丁浩的目的物是千手客,所以並未跟蹤追者。
驀在此刻,場中突地傳出一聲悶哼。
丁法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武林之後斜舉枴杖,梁山神駝口吐血沫,人距武林之後約莫三丈來遠,不問可知,他已挨了一枴杖。
心念未已,梁山神駝突地飛縱而逝。
藥王棋癡見勢不偕,也從另一方向遁去。
武林之後冷笑連連,並未追擊。
丁浩暗忖:望月堡此番出動這多高手,一鼓作氣而來,定打算有所作為的,第一,不虞有武林之後這等高手出面,第二,風流尊者上官鶚意外喪生,這兩個原因使他們滿盤皆輸。
心念之間,猛想起自己是為千手客而現身的,驀一回頭,不由涼了半截,千手客業已蹤影全無,太粗心大意了,如何向老哥哥交待?
身形一彈……
「你回來!」
喝聲發自武林之後的口,雖不大,但耳膜嗡嗡作響。
丁治心念似電一轉,此刻去追,恐已無及了,當下卸到落地,回過身來,武林之後業已站在身前,好快,像是她本來就站在那裡的。
他學著別人對她的稱呼道:「老大姐有何指教?」
武林之後眸吐熠熠青芒,在丁浩面上一繞,不疾不徐地道:「你到此已很久了?
丁浩心頭一震,原來自己的行跡早已敗露,只好故作從容道:「是的!」
「你那同伴身手也不弱……」
丁浩又是一震,知她所指的是老哥哥,當下硬著頭皮道:「老大姐謬獎了!」
武林之後堆滿皺褶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笑意,以命令的口吻道:「現在回復你本來面目!」
丁浩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她怎知自己是易了形的呢?自己易形現身之時,她早已在場中,這未免太駭人了,心念之中,脫口道:「大姐這話……」
武林之後一抬手,止住丁浩的話頭,冷冷地道:「區區易形之術,騙不過老身法眼!」
丁浩無奈,只好散了易形術,回復本來面目。
武林之後連連點頭道:「天生奇材,果然不同凡響,你叫酸秀才不是?」
這一說,丁浩頭皮發了炸,武林之後竟能一口道出自己來歷,這簡直是邪門,莫非她有未卜先知之能?
這一路入山,根本沒有與金龍幫的人遭遇,這從何說起?當下淡淡一笑道:「是的,老大姐是推算出來的嗎?」
武林之後不予置答,換了話題道:「你此來何為?」
丁浩心念一轉,道:「追蹤望月堡的人而來?」
「沒有別的目的?」
「沒有!」
「你與望月堡有仇?」
「仇深似海!」
「那你何以只對千手客下手?」
「那是受人之托……」
話鋒一頓又道:「老大姐如無別的指示,晚輩想……」
「慢著,老身還有話要問你!」
「有話請講?」
「你當已知道老身來歷?」
丁浩心中一動,莫非她便是金龍幫主,但一想不對,她那會有梅映雪那等年輕女兒,那她該是金龍幫什麼人物呢?
「老大姐是金龍幫的人!」
武林之後唔了一聲道:「這是不待言的。」
「那晚輩便不知道了!」
武林之後再次打量了丁浩一番,那目光神情,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此刻,數條人影,追逐而至,丁浩轉目一看,不由大驚失色,那被追逐的,赫然是斐若愚,身後緊隨著一名黃衣老人與兩名金龍使者。
斐若愚返身接戰,四人四劍,頓時打得難解難分,但看樣子,斐若愚不是三人的對手,先機盡失,完全處在挨打的地位。
丁浩大感為難,如果自己出面,豈不敗露了斐若愚的身份,如袖手不理,斐若愚不出十招必被生擒無疑,但自己剛剛才對武林之後說過與望月堡仇深似海,斐若愚是該堡的副總監,這何以自解呢?
只這片刻工夫,斐斐若愚業已險象環生。
丁浩心念數轉,向武林之後一抱拳道:「老大姐,請命令他們停手!」
「為什麼?」
「晚輩有話說!」
武林之後困惑地望了丁浩一眼,高聲道:「你們住手!」
那黃衣老者與兩名金龍使者,托地跳出圈子,朝這邊遙遙為禮。斐若愚柱劍喘息,他已發現了丁浩在場。
武林之後沉聲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丁浩硬起頭皮道:「晚輩想請求放此人安全離山!」
武林之後不解地道:「什麼,你要求放此人離山?」
「是的!」
「縱敵?」
丁浩怔了一怔,靈機一動,道:「晚輩與此人有點淵源!」
「什麼淵源?」
「他在未投效望月堡之前,曾救過晚輩一命,晚輩要還他這一筆人情債。」這個謊可圓得入情入理,令人不能不信,而且也顯示了武士恩怨的本色。
武林之後冷冷地道:「你這人情做在金龍幫頭人?」
「那就晚輩欠老大姐一筆情好了!」
「你說得很輕鬆,要老身平白放走一個犯山的敵人?」
「晚輩是請求,如說侵犯貴幫,他不過是個二流角色,貴幫也未見得盡滅來敵。」
「你的意思,非要老身放人不可?」
「晚輩沒這麼說!」
「如果老身說辦不到呢?」
丁浩極富乃師之風,仍從容地道:「那晚輩只有盡力爭取了!」
武林之後作色道:「你有多大的能耐,敢如此狂妄?」
丁浩分毫不讓地道:「晚輩但知為所當為,如力有不逮,只怪學藝不精,在道義上已有交待了。」
「你很倔強?」
「不敢!」
武林之後沉吟了片刻,道:「你如能接得下老身三拐,老身便答應你的條件!」
丁浩心頭一震,自己能不能接得下對方三拐,實在毫無把握,但對方已開出了條件總不能示怯,當下豪雄地一點頭,道:「晚輩應命!」
「如此準備了?」
「請出手!」
話聲中,長劍斜揚,功集劍身,抱元守一,凝神而待。
武林之後前欺數步,手中枴杖緩緩揚了起來,目中精芒,有如電炬,像是要照澈人的內心,錯非是丁浩,換了別人,單只這一份凌人的氣勢,便會感到受個了。
空氣在剎那之間凝結了。
那邊,連斐若愚在內,全目不稍瞬地注定場中。
武林之後的枴杖揚到分際,突地挾雷霆萬鈞之勢,照丁浩迎頭砸下,這是一招極尋常的獨劈華山毫無機巧,全是真功實力。
丁浩心頭一凜,既已答應接人三拐,當然只有憑功力硬接一途,但劍是輕兵刃,講究的是輕靈變化,接架重兵器,非有過人的內力作盾不可。
時間根本不許他多所考慮,當下一橫心,運足十成功力,扁平劍身,硬封過去。
一聲震耳的金鳴過處,劍氣激揚進射,撕空有聲,劍杖同時迴盪。
丁浩接下了這一招,信心大增。
武林之後老臉為之一變,她想不到對方如此年紀,竟有這等不可思議的功力,能硬一拐而面不改色,腳不移,身不動,口裡沉喝一聲:「好功力,超出老身的預期!」第二拐斜劈而出。
這一擔仍是普通招式,用的是橫掃千軍。
丁浩塌身立劍,橫拍過去,劍杖成了十字交叉之勢。
「鏹!」然一聲巨響,丁浩身形一偏,雙腳沒入土中半尺,俊面泛起了紅霞。
武林之後卻退了一步。
這第二拐不但接下了,還佔了些上風。
武林之後前欺一步,回到原來位置,枴杖暴揚,白髮根根倒立,眸光如刃。那態勢可就和當駭人了。
丁浩知道這最後一拐,對方必施展出殺手,為了武林之後四個字的命名,她不能栽在一個俊生晚輩的手裡。
心念之間,把功力提到了極限,這一拐如接不下,便不能救斐若愚,也許還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這是背城借一的一個回答。
武林之後沉哼一聲,揮出了第三拐,這一拐,勁道比之前兩拐更見沉渾,而攻出的部位角度大異武林常軌,令人莫測。
丁浩無暇深思,一招「筆底乾坤」挾畢生功力揮出,以攻應攻。
栗耳的金鐵交鳴,如金鐘疾振,響徹雲霄,獵獵劍氣,攪起草屑沙土迸飛如幕,擴及五丈方圓。
「呀!」
斐若愚及金龍使者等,忘形地驚呼出了聲。
草塵落地,只見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由八尺拉長到丈八,丁浩俊面蒼白,雙手柱劍,支持住身形,狂喘不已,口角沁出了兩縷血水,武林之後也是扶杖而立,老臉抽搐,身軀發顫,口邊溢著血沫。
丁浩一抹口邊血漬,苦苦一笑,道:「老大姐,晚輩幸接下了這三拐!」
武林之後似笑非笑道:「酸秀才,你比當年的黑儒還要狠!」
丁浩一聽提及黑儒之名,心中有說不出的興奮,黑儒兩個字,在所有武林人的心目中,是相當夠份量的。
黑儒!黑儒……
他想著,不由大笑起來,這笑的意義,只他自己知道。
武林之後雙目一瞪道:「別得意忘形,有什麼可笑?」
丁浩斂了笑聲,道:「晚輩很奇怪,別人都喜歡把晚輩與黑儒並比!」
「這不值得奇怪,二十年前,是黑儒的天下,現在……」
「現在仍是黑儒的天下!」
「什麼意思?」
「他是武林第一高手!」
「你會過他?」
「當然!」
「動過手?」
「是的!」
「怎樣?」
「論功力,晚輩不是自詡,可以與他分庭抗禮,論閱歷經驗,晚輩差了一籌。」
照你這麼一說,黑儒的功力已強過當年?」
「當年事晚輩不知,但目前事實是如此。」
武林之後目注長空,口裡長長地嗯了一聲,面上的表情極為複雜,不知這當令武林中,年事最高的一代巨擘,心裡在想些什麼?是感慨,還是……
突地,丁浩只覺眼前一花,一條黃色人影,閃現眼前,好快的身法,竟不知其所自來,而且點塵不驚,無聲無息,人影立定,丁浩才看出來的是一個黃袍怪人,布套罩頭,只露兩眼在外。
四目交投,丁浩心頭暗自一震,那目光充滿了敵意。
黃袍罩頭人朝武林之後一躬身,道:「太上辛苦了!」
這太上之稱,使丁浩心頭一驚,看來武林之後在金龍幫中的地位,恐怕是唯我獨尊,又見那邊的黃衣老者與兩名金龍使者朝這邊躬身為禮,這證明了黃袍罩頭人的地位也極高,他是誰?莫非就是金龍幫主?
心念之間,只聽武林之後沉聲道:「來敵如何?」
「已被兔脫!」
「為什麼?」
「該堡太上護法毒心佛的石紋劍,太過玄奇,無人能敵,我方損折了七名弟子,此番來的,皆屬該堡一流高手……」
武林之後似不悅地道:「何以不施特殊殺手制敵?」
「試過無效!」
「怎麼說?」
「那石紋劍的光幕,含蘊罡氣,任何暗器均被反震而回。」
「嗯!」
「稟太上,卑座愚意……」說著,目光朝丁浩一掃、接下去道:「養虎終為患,不如早圖之,犯不著冒此奇險!」
丁浩可測不透對方話意,他也不願意去深想這無頭無尾的話,反正與自己無關。
武林之後略一沉吟,道:「你退下去,老身自有主意!」
「是!」
黃袍罩頭人恭應了一聲,又深深瞥了丁浩一眼,才彈身飛逝。
丁浩這才開口道:「老大姐,剛才尊駕許諾能接三拐,便可放過那人……」
「當然,老身偌大歲數,還會出爾反爾,失信於你。」說著,抬了抬手,高聲道:「放他離山,不許留難!」
那邊黃衣老者恭應衛聲,示意斐若愚離開。
丁浩劍眉微微一蹙,道:「老大姐,恕晚輩饒舌,他能安全離山嗎?」
武林之後慢聲道:「老身親口令諭,難道還不作準!」
丁浩一拱手道:「是晚輩失言了!」
那邊,斐若愚高叫道:「酸秀才,在下承情了!」
丁浩冷冷地道:「從此兩不相欠,下次碰頭,憑你的功力保命吧!」
斐若愚交待完後,彈身馳離,黃衣老者與兩名金龍使者也跟著退走。
武林之後先笑了笑,才道:「酸秀才,你對與本幫合手對付望月堡之議,如何答覆?」
丁浩為難了半晌,才期期地道:「晚輩要見過幫主千金梅映雪之後,才能決定!」
「你……很愛她嗎?」
「是的!這一點晚輩不否認。」
「非要見她不可?」
「是的,同時也要見見幫主!」
「你已見過了……」
丁浩心中一動,道:「噢!莫非方纔那位蒙面罩頭的,便是幫主?」
「一點不錯!」
丁浩忽地想起剛才金龍幫主的目光並不友善,充滿了敵意,不由大感困惑,既談合作,就不該有那種目光,看來這件事必須多加考慮,江湖鬼蜮,誰知對方安的是什麼心思,再說,此地既屬金龍幫範圍,梅映雪該主動現身才是,自那次事後,她就不曾再與自己照面,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想起與梅映雪這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情,不禁大感沮喪。
腦海中,不期然地浮起了威靈使者古秋菱的倩影,多情、靈慧,一樣的天生麗質,但一想到威靈夫人與師父之間,不知是何糾葛時,心冷了。
究其實,在心目中,古秋菱尚不能取代梅映雪的地位。
心意轉動之間,沉聲道:「晚輩現在可以見到梅映雪嗎?」
武林之後斷然道:「現在不行!」
丁浩一顆心頓往下沉,冷冷一笑道:「看來她是不願見晚輩,那就罷了!」
「不是不願,目前她正修習一門武功,必須閉關。」
丁浩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道:「晚輩有急事待辦,謹請准予告辭!」
武林之後白眉一蹙,道:「酸秀才,合作之事怎麼說?」
「待之異日吧!」
「你別以為本幫無人,對付不了望月堡,非拉你聯手不可,是因你與梅映雪這一層關係,加上敵愾同仇,所以才有此議……」
丁浩心裡記掛著老哥哥,既見不到梅映雪但求早早離去,當下淡淡地道:「晚輩心裡明白!」
武林之後默然了片刻之後,一抬手道:「你可以走了!」
丁浩雙手一拱,回劍入鞘,急朝原來隱身之處奔去,風流尊者上官鶚的屍體,仍橫在林緣草叢中,白花花的骷髏頭,堆在屍身上,十分刺目,丁浩只掃了一眼,便投身入林,一看,原處已失去了老哥哥的身影,不由一皺眉,暗忖,老哥哥總是如此神出鬼沒的,怎麼又走了?
突地,一片殷紅,映入眼簾,不由脫口驚呼了一聲:「血!」
這一下,驚魂出了竅,由地上的血漬看來,老哥哥定已遭了毒於,但屍體呢?對了,自己甫現身之時,武林之後曾說了一句話:「你那同伴身手也不弱。」如此看來,老哥哥的行跡,早在對方監視之中。
想到襲擊風流尊者的那蒙面人影,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可惜看不真切,不知是否金龍幫主本人,那樣的身手,要暗算老哥哥,當然也並非難事……」
又想到空門叛逆千手客伍天雄,他是朝這方向失蹤的,但以他的身手,要對付老哥哥,絕對不會一無動靜,除非另有援手。
想到援手,便想到毒心佛,據金龍幫主說,是他掩護梁山神駝等退出去的,那他可能早已伏匿附近,以石紋劍的威力,老哥哥絕無還手的餘地。
愈想愈不對勁,到底老哥哥是被那一方面的人所暗算呢?
細看現場,有掙扎的痕跡,證明了所料不差。
回頭望去,武林之後已不知何時離開了。
丁浩窒在當場,六神無主,手腳有些發麻。
一時之間,計無所出,老哥哥如真的遭了不測,將是莫大的憾事。
他努力冷靜自己,據理分析,如果老哥哥業已被害,對方不會帶走屍體,那他是受傷被挾持的成份居多,老哥哥是空門掌舵,無論那一方得手,都可以利用。
假使老哥哥是被望月堡的人帶走,此刻自己追出山去,必有蛛絲馬跡可循,如落入金龍幫人之手,查探就比較難了,但說起來成份不大,因為金龍幫目前亟謀與自己合作,沒理由對自己的同路人下手。
忽地,他想到了斐若愚,如老哥哥被望月堡的人帶走,他必設法救父,如他無能為力,也會傳消息與自己,思念及此,心安了一半,那目前還是先設法證明是否落入金龍幫要緊。
主意打定,彈身便朝峰下馳去。
奔了一程,不由又躊躇起來,如果金龍幫的人故意不現身,又不知道對方舵壇所在,這樣盲目奔馳,總不是辦法?
可是,又不能站著等。
心裡想,腳步可不曾停,亂山無路,只能認日影辯方向而行。
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座谷口,滿目蓁莽,像是亙古無人到過的地方。
忽然,丁浩一眼瞥見荊束上掛了一條布巾,在谷口內兩丈之處,登時心中一動,這像是有人匆匆奔入,不小心已被荊束持破衣袂。
略一躊躇之後,彈身便朝谷裡淌去。
進入約莫十八丈,突見略為乾淨的谷地上,俯伏著一條人影,森森劍刃,透出後心兩尺有餘。
丁浩頭皮發了炸,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來,兩個飛縱,彈了過去,一看,死者身著灰衣,赫然是千手客伍天雄,狂跳的心,才算了定了下來。
屍身俯臥,長劍由胸口直透背心,肩背另有傷痕,但血液業已凝固,屍身前端頭的方向,插了五根樹枝,呈梅花形。
丁浩大惹不解
千手客伍天雄何以伏屍此處?
被何人所殺?
那梅花形的樹枝代表什麼記號?
難道是金龍幫殺人的特別規矩?
想來想去,就是想不透……
千手客伍天雄的屍身在此,老哥哥的下落呢?
但轉念一想,老哥哥身為空門掌門,空門是江湖中下流的門戶,老哥哥對一切江湖玩意,可以說精之又精,當不致如此容易被人所乘,就自己所知,他先後兩次失手,都是緣於酒,這山中並沒有酒,當初他能游入望月堡深入腹地,發現了九龍令,理可見其身手的一斑。
這樣盡量朝好處想,心裡便覺得好過了些。
就在此刻,七八丈之外的林中,似有人影一晃,丁浩心中一動,閃電般的追撲了過去。
丁浩一撲之勢,快過電光石火,果見一條人影,穿林而去,當下大喝一聲:「站住!」
掠數丈,截在那人前頭。
截獲的,是一名黃衣勁裝武士。
丁浩在撲出之際,業已拔劍在手,當即用劍一指對方,道:「報上身份?」
那武士驚悸地道:「金龍幫巡山弟子!」
「那名灰衣老者是何人所殺?」
「閣下的朋友!」
「什麼?」
「與閣下一道入山的那位老朋友。」
丁浩不禁意外地一喜,老哥哥不曾遭到意外,便是大幸事了,當下追問道:「人呢?」
「走了!」
「你們沒留難他?」
「閣下的朋友,我等奉令不以敵人看待。」
「這是實話?」
「假不了的,閣下將來還要見他。」
丁浩的懸心全放了下來,仔細分析情況,明白了一些,必是千手客伍天雄道逃入林,而老哥哥正伏候在那裡,於是,他落入老哥哥之手,老哥哥把他帶到這無人之處,正以門規,至於插的五根樹枝,想是空門的特殊記號,除此,便別無解釋了。此地亂山叢雜,自己與老哥哥定錯過了頭,他的令符還在自己身邊,得趕快追上送還他才行。
心念之間,又道:「我那老友離開多久了?」
「半個時辰!」
「去的什麼方向?」
「南行!」
丁浩心念疾轉,既是南行,是入山方向,老哥哥可能準備橫越大洪山,直下湘境,這樣,彼此遲早會碰頭,當下一擺手道:「沒你的事了!」
說完,收劍疾奔出谷,然後認準方向,朝南馳去。
一夜不曾停歇,第二天過午,出了大洪山區,到達宜城,這才覓店打尖歇憩。由此到洞庭湖至多七日可達。
打尖之後,一看時辰還早,便又繼續上道。
奇怪,竟然沒老哥哥的訊息?
這一天,到了華容,這裡已是齊雲莊的勢力範圍,丁浩先投店住下,他必須周詳考慮爾後的行動步驟。
齊雲莊是南方武林的領袖,自己單槍匹馬索仇,並非易事,而這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入夜,了浩獨對孤燈,苦苦思索,初步決定,明裡登門,在見到莊主天南神龍余化雨之後,便抖明身份,了斷怨仇……
正自思忖之際,門上突起剝喙之聲,登時心中一動,道:「外面是誰?」
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道:「丁老弟,是愚兄葉茂亭!」
「哦!是葉兄……」
丁浩陡地一震,想不到葉茂亭竟已尋了來,也好,與他一同返莊,反而省事,同時也可乘機瞭解一下齊雲莊目前的虛實情況,心念之間,接著又道:「請進!」
葉茂亭推門而入,雙手一拱,熱情洋溢地道:「丁老弟,是什麼風吹你來的,我們又可盤桓了!」
丁浩還了一揖,道:「葉兄弟怎知小弟南來?」
「哈哈,丁老弟未入湘境,莊中便已得到消息。」
「請坐下來談!」
丁浩拉上房門,雙方落了座,葉茂亭面上所表現的誠摯與愉悅之色,使丁浩內心感到一絲不安,自己是蓄意尋仇而來,這笑容的俊面,隱藏著是血,生死互見。
當然,這一念是發自人性,但也可說是婦人之仁,想到家門血案,這一絲意念便被掩沒了,以血易血,豈可對仇人發慈悲。
葉茂亭顯得豪興遄飛地道:「丁老弟此番南下,是辦事還是遊俠?」
丁浩心念一轉,乘機道:「辦一件大事!」
葉茂亭眉頭一揚,道:「噢!不知愚兄能與聞丁老弟所要辦的大事否?」
「當然,還要仰仗葉兄大力……」
「這一說就見外了,丁老弟的事,愚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弟先行謝過!」
「那裡話,丁老弟要辦的是什麼大事?」
丁浩略一沉吟道:「先不談要辦的事,小弟先行打探兩個人的行蹤……」
「請講,愚兄知無不言,力無不盡!」
「有一個在岳陽樓前賣卜的半半叟……」說著,目光緊盯住葉茂亭,似要看徹他的內心。
葉茂亭皺了皺眉,道:「不錯,是有這麼個人,因為他並無行蹤可疑之處,是以本莊對他並不甚注意,他已離開岳陽一段時日了!」
丁浩緊迫著問道:「不知他去了那裡?」
「這個……便不甚清楚了,愚兄可派人追查。」
「另外還有一人……」
「還有……誰?」
「江湖中有名的武林萬事通全知子,他南下失蹤!」
葉茂亭茫然地搖頭道:「這倒從未聽說!」
丁浩無法從葉茂亭的神色上看出什麼端倪,此刻又不能翻臉相向用強,對方如有意隱秘,是沒奈何的事,看來只有等到莊中之後,一併追查了。
就在此刻,店伙突然搬來了一桌海菜,在房中擺了開來,丁浩蹙額道:「這是做什麼?」
葉茂亭一笑道:「旅途無佳餚,一杯水酒,為老弟洗塵!」
「這……這怎麼敢當?」
「你我弟兄杯酒談心,以釋旅途勞頓,到了莊中,再痛飲傾敘。」
丁浩實在不願叨擾對方,但又不能拒絕,只索罷了。
酒席擺佈舒齊,店伙點上了兩根巨燈,房內登時明如白畫,葉茂亭堅請丁浩上坐,自己在主位相陪。
丁浩因有心事,有些食不甘味,但又不能不隨和應付。
酒至半酣,葉茂亭突地歎了口氣,丁浩好奇地道:「葉兄有什麼心事?」
葉茂亭面露苦笑道:「一件很棘手的事!」
「噢!小弟可以效力嗎?」
「將來也許借重,但目前老弟幫不上忙……」
「可以見告嗎?」
「嗨!這件事使全莊上下,人心惶惶,老弟記得上次光臨敝莊時,敝莊主曾提出過婚姻之議而不為老弟接納那回事嗎?」
「記得的,怎樣?」
「莊主千金余文蘭靈慧機智,愚兄前次北返,她留在北方探查雲龍三現的下落,不久前忽接她手下弟子急訊,說小姐發生意外……」
丁浩心中一動,道:「意外,什麼意外?」
「最初傳回的訊息是如此,語焉不詳,莊中立即派出得力高手北上,結果是小姐與她的幾名負責聯絡的親信,全失了蹤,其餘散處各地的手下,根本不知道詳情,僅知聯絡中斷……
丁浩故作同情地道:「這實在是件棘手的事,莊中探取什麼行動?」
「小姐的師父『草野客』與師母關大娘準備近日北上調查。」
「哦!」
「老弟方才說,此番南來要辦大事,到底是什麼大事?」
丁浩略一思索,道:「此事與余莊主有關……」
「噢!與敝莊主有關……何事?」
「此事關係重大,鎮防隔牆有耳,容到貴莊時再奉陳,如何?」
葉茂亭爽朗地一笑道:「好,我就憋上一夜,反正明天便可到莊了!」
於是,換了話題,談些江湖見聞,武林軼事,丁浩很少開口,唯唯諾諾,虛與委蛇,心口直掛著到齊雲莊之後的行動。
葉茂事似已覺察到丁浩有些心不在焉,只道他旅途勞頓,於是結束了話題,叫店伙收拾了,然後起身道:「丁老弟,早些安歇,我們明天一早趕路!」
「葉兄住那裡?」
「也是這店中,已命店家預備了房間!」
「如此明晨見!」
葉茂亭告辭出房,丁浩淨了面,吹滅了燈火,和衣而臥,一個人靜靜地想,關於余文蘭那檔子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聽過就算了,仇人之女,見了面也不會放過她,只是葉茂亭的表現,使他為難。
如果葉茂亭沒聞當年的事,便放過他。
從葉茂亭的神情看來,似乎半半叟與全知子的失蹤,他真的不知情,但這也很難說,必須要待事實證明。
不知不覺中,朦朧睡去。
醒來時,窗紙業已泛亮,雞啼之聲,此起彼落。丁浩翻身下床,漱洗之後,店伙端來早點,葉茂亭也隨之而到。
早點用畢,天光業已大亮,兩人相將出店,門外已有從人備馬而候,上了馬,出城之後,放轡疾馳,坐騎是上選的,奔馳起來,既快且穩。
日午,在中途打尖飼料,然後又繼續趕程,暮靄沉沉中,抵達齊雲莊。
丁浩內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緊張。
一場暴風雨將要來臨了。
應了接去馬匹,葉茂亭笑著帶丁浩直上次居停的「覽碧樓」,一切情景如舊,只是感受大不相同。
葉茂事安頓了丁浩之後,告辭下樓,下人端來面盆巾櫛,丁浩略事盥洗,然後出房憑欄眺望洞庭夜景。
但見點點漁火,與天邊的星辰連成一片,渾然不分。
工夫不大,葉茂亭去而復返,興沖沖地道:「丁老弟,莊主在廳中相候!」
丁浩鎮定地道:「請葉兄帶路!」
葉茂事打量了一下丁浩,失聲笑道:「丁老弟跨囊佩劍嗎,解下來怕失竊?」
丁浩故意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道:「小弟積漸成習,倒讓葉兄見笑了,不瞞葉兄,小弟這囊中,有不少東西是極重要之物,萬不能有所差池的……」
「好,就這麼去吧,別讓莊主久候!」
「是!」
兩人並肩下樓,顧盼間來在大廳之外。余化雨哈哈地迎了出來:「丁少俠,難得啊!」
丁浩心頭一緊,拱了拱手,沉聲道:「特來拜訪!」
「請進!」
丁浩毫不謙讓,直入廳中,在靠下首的椅前站立。
余化雨情意殷殷地道:「丁少俠,請坐呀,別了這一段時日,莫非生分了,哈哈哈!」
丁浩俊面一沉,冷聲道:「余莊主,在下此番造莊,要了斷一件公案!」
葉茂亭一著氣氛不對,忙道:「丁老弟,坐下來再說不成嗎?」
余化雨笑容一斂,道:「了斷公案,這話是對本人說的嗎?」
「不錯!」
「什麼公案?」
丁浩雙目迸出了慄人煞光,咬牙切齒地道:「莊主認識『都天劍客丁兆祥』其人嗎?」
余化雨面色一變,目光在丁浩面上一轉,沉凝地道:「認識,本人對他的為人及武功都十分折服,在他失蹤之前,曾多次禮聘,但均為所拒,少俠突地問起此事,莫非……」
丁浩咬了咬牙,道:「莊主說他是失了蹤?」
「莊主願聽一個故事嗎?」
「故事……定然有趣,說說看?」
「十六年前,某夜,有八名惡客造訪丁家莊,為首的叫做『雲龍三現趙元生』說是奉令敦聘丁大俠出山,丁兆祥照例拒絕,於是,那批惡客猝然發難,裡應外合,血洗了丁家莊,自丁兆祥以下,二十餘口被殺,殺人後又縱火……」
葉茂亭聽得雙目圓睜,口唇泛白。
余化雨老臉起了抽搐,慄聲道:「說下去!」
丁浩雙目盡赤,血脈賁張,但以最大的耐力忍住,接下去道:「這血案是預謀,而目有人主使,兇手實際上是七人,其中一人後來證明無辜。這主謀人夠狠,把下手的一一滅口,最後僅剩下雲龍三現一人沒了下落……」
「還有呢?」
「據當年目擊慘案者描述,雲龍三現是奉莊主之命前往!」
余化雨全身一震,後退一個大步,激越地道:「奉老夫之命?」
丁浩目眥欲裂地道:「不錯,正是奉你之命,余化雨,今夜我丁浩要血洗齊雲莊!」
余化雨栗喝道:「你是誰?」
「都天劍客的遺孤!」
「你……你是『都天劍客丁兆祥』的遺孤?」
「一點不錯!」
「嗆!」地一聲,長劍出了鞘,森森劍芒映著燈光,泛出人的光影,場面頓時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數條人影,奔到了廳門外,丁浩認出其中一人是師爺方家駿。
葉茂亭反身奔出廳門。
丁浩冷酷地道:「余化雨,你可以用兵刃抵抗!」
余化雨反而平靜了下來,冷冷地道:「你認定老夫是主謀之人?」
丁浩切齒道:「難道你還否認?」
「哈哈哈……」
「余化雨,這沒什麼好笑的,趕快取出兵刃,否則你毫無機會!」
廳外眾一擁入廳,兵刃全亮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