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宗甫離華山後峰,進入鎮甸,只聽一些武林人紛紛傳言,一個綜紗蒙面的神秘女子,接掌「百靈會」,而輔住她的卻是南海派「白沙官」的第一把好手「索魄桓娥秦芳蘭」。
這消息使楊志宗吃驚不小,心中疑雲頓起。
他清楚的記得那維紗蒙面女子,被「索魄桓娥」稱為公主,那證明了她是「白沙官」中的人物,她何以會掌「百靈會」,而使會眾信服呢?
「百靈會」會長「招魂蝶秦媚娘」黑夜飛頭,而人頭卻供在她的丈夫前任會長的墳墓之上,難道是「白沙宮」的人覬覦會長寶座,殺死秦媚娘,故佈疑陣?但這猜想似乎不合情理。
他曾懷疑那維紗蒙面的女子,就是葬身南海的「紅衣女上官巧」,因為除了面容無法知道外,身形卻是惟妙惟肖,但對方卻分明又是「白沙宮」的公主,這真是使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
忽然他記起那日晚間,在華山上「五面閻羅婆潘七姑」曾經說過,她這次出江湖,主要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為她的愛徒「招魂蝶秦媚娘」緝兇報復,毫無疑問這女魔必定會到「百靈會」總壇。
如果自己立即趕到「百靈會」的話,一方面可以尋到女魔索取血帳,另一方面也可以弄清楚「百靈會」會長由那神秘女子接掌的怪事。
於是-
楊志宗日夜兼程,趕赴「百靈會」總壇。
一路之上,楊志宗思潮起伏!
現在他已通悟了「烏木寶錄」所載的五招絕世神功,運用之下,本身所具的百年以上的內力修為,竟能全部發揮無遺,對敵「玉面閻羅婆」,決不成問題。
在一代醫隱「賽扁鵲吳濟人」被害的那天,那綠紗蒙面女曾說過一句話:「……他會自己找上門……」
現在自己真的自動的找上了她們了,怪事,難道這女子能未卜先知,或許這其中又有什麼玄妙,他越想越覺迷憫c
經過了數天日夜不息的奔馳,這一天中午時分,楊志宗已抵達九江城南方二十里的黃草壩-百靈會總壇之所在地。
奇怪的是一路之上竟然不見有人現身阻攔或發出警號c楊志宗直趨總壇之外的那座牌樓,在這裡曾使「天下第一丑」伏屍。
「什麼人?」
喝問聲中,四個勁裝疾服的大漢,從牌樓之後現身出來,但當他們看清來人是誰之後,不由心膽俱寒,掉頭就句……
「與我站住!」
這一聲輕喝,含有無窮的威力,四個大漢,骨軟筋酥,八隻腳宛如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身形似篩糠般的發起抖來,各自在心裡轉著念頭:「這小煞星再次現身百靈會,無疑的又要帶來一場血腥,一波未了一波又起,看來百靈會今天難逃瓦解冰消的悲慘下場!」
「我要見你們會長!
四大漢中的一個低編的道:「少俠……要……要見我們會長?」
「不錯,你們的新任會長!」
「會長不在總壇之中!
「真的不在?」
「會長被人劫持!「
楊志宗不由大感奇怪,維紗蒙面女身手不弱,伴隨她的「白沙宮」門下第一好手「索魄桓娥泰芳蘭」也非等閒人物,竟然會被人劫持,豈非怪事,那這出手劫持的人,看來又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激奇的道:「被什麼人劫持?」
「聽說是前任會長的師父『玉面閻羅婆潘七姑』指定現任會長是殺害前任會長的兇手,還說……」
楊志宗眼中稜芒立射,厲聲道:「現在哪裡/』四個大漢,見這小煞星那付殺氣騰騰的樣子,以為是和「玉面閻羅婆」一道的,不由得嚇得亡魂皆冒,屎尿齊流,哪裡還答得上話來。
「快說,那女魔現在是否還在總壇?抑或已經他往?」
四個大漢,一個個面如死灰,他們以為「殘肢令主」口中的女魔,是指新任的會長,更加魂兒離竅,油油不能出聲。
「膿包!」
楊志宗恨恨的罵了一聲,一揮手,把四個大漢掃得直飛到三丈之外,閃身進了牌樓,順著林蔭石砌而道,向總壇之內闖去。
一連闖過兩重院落,竟然不見半個人影,心裡忖道:「咦!奇怪,難道整個總壇的人都死光了不成?」心念之中,又向第三重院落縱去。
一腳跨入,心裡登時大震,只見廳堂內外,遍地屍體,血腥之昧,使人欲嘔,男女老少都有,少說也有五十具之多!
楊志宗不由驚愕愣住了!
難道這些人都是死於「玉面閻羅婆潘七姑」之手,這女魔確也夠狠毒,自己一步來遲,竟然讓這女魔脫走,要找她,恐怕不容易了!
但其餘的人呢?難道除了門口的四個大漢之外,已沒有半個活口?
據那四個大漢的之中一個說「玉面閻羅婆」那女魔認定新任會長線紗蒙面女是殺害「招魂蝶秦媚娘」的兇手,那女魔在華山找上「玉面劍客范天華」時曾聲言此次出江湖第一件事是要為她的愛徒,「招魂蝶」緝兇復仇,但她憑什麼認定終紗蒙面女是殺害「招魂蝶」的兇手呢?她劫持了綠紗蒙面女之後,又往哪裡去了呢?
楊志宗起先曾懷疑絛紗蒙面女就是他在南海葬身波濤的愛人「紅衣女上官巧」,但對方卻自承是南海「白沙宮」中人,因為那女子的身態與上官巧一般無二,使楊志宗不期然的發生了一種微妙的心理!
現在,他似乎感到很關心那綠紗蒙面女,他為她的遭遇感到焦灼不安。
一陣猶豫之後,他又繼續往裡摸索,但依然不見半個人影,死寂得有如鬼域,忖道:
「我還是到門外再去盤問那四個大漢吧/
但當他走到門外牌樓之前,連那四個大漢也失J」蹤。
這下他可真的傻了眼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回顧「百靈會』總壇,院落沉沉,諾大一片!「廈,靜得有如鬼域。
墓在此刻-一
一聲慘曝,遙遙隨風送人耳鼓,楊志宗突然一震,察那慘曝之聲傳來的方向,似在草壩邊緣的後山。
慘曝聲過後,空氣又恢復死寂,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
楊志宗略一思量之後,飛身就向後山方向射去。
越過第一座山嶺,迎面是如筆架般並列對峙的三個峰頭,正中一峰向陽的一面,但見一叢疏林之中,人影憧憧,黑壓壓的一片,看樣子不下數百人之多。
楊志宗心中一動,疾逾星飛丸射的向那片疏林飄去,輕捷得像一個幽靈似的欺人現場,只見無數的人,重重疊疊,圍著一塊墓地。
墓地四周,松柏成蔭。
楊志宗躍身上了一株古柏,從枝縫葉隙之間下望-
一看之下,不由怒憤境膺,殺機陡熾。
只見「索魄桓娥」或橫發散,衣杉不整,口角溢血,身形搖搖欲倒,顯然已受了極重的內傷,絛紗蒙面女嬌軀斜倚墓石,正對面站立著「玉面閻羅婆」。
只聽「玉面閻羅婆」厲聲喝叱道:「賤婢,你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
綠紗蒙面女可能穴道被制,一動也不動!
「索魄桓娥」聲音淒厲至極的打斷了對方的話道:「妖婦,你敢出她一毫一髮,南海派與你無了無休!」
「哈哈哈哈!南海派嚇得了誰,今天連你也得算在內!」
四圍數以百計的「百靈會」會眾,一個個瞟若寒蟬,楊志宗這才意識到何以「百靈會」
總壇之內,不見半個人影,原來都到這兒來了!
不知這女魔為什麼要把維紗蒙面女挾到此地來下手?
「玉面閻羅婆」陰寒至極的一陣尖笑之後,道:「賤婢,今天也要你嘗嘗斷頭的滋味!」
味字才落,身形電閃般朝人群中一掠而回。手中已多了一柄光閃閃的長劍!
「索魄桓娥」悲嘯一聲,就向「玉面閻羅婆」撲去,只見那女魔連頭都不曾轉,右掌向外一翻,慘曝起處「索魄姐娥」被震一行兩丈之外,倒地不起。
人群之中,倏地起了一陣騷動,但仍沒有一個敢挺身而出,事實非常明顯,任何人出手,只不過多增加一個冤魂而已,憑他們這些會眾的身手,要想從「玉面閻羅婆」手下救出他們的新會長繹紗蒙面女,簡直是妄想。
「玉面閻羅婆」手中劍徐徐上揚-
眼看絛紗蒙面女馬上就得頭顱與頸子分家-
更在此刻-
白光一閃,場中地上顫巍巍的插了一把精光雪亮的怪兵刃!
人群之中,發出一片驚呼之聲:
「殘肢令!」
這黑自道聞名膽落的小煞星「殘肢令主」何以會在此地現身?目的何在?場中只有一個人心裡清楚,就是「玉面閻婆潘七站」,但華山之夕,這小煞星分明已隨著范天華墜谷而亡,難道又另外出了一個「殘肢令主」7;成?
「玉面閻羅婆」掌中劍上揚如故,對「殘肢令」突然出現視若無睹,以她的身手而論,足可脾脫武林,誰也不會放在她的心上!
就在眾人驚愕莫名之際,一條人影,隕星般瀉落當場。
「殘肢令主!」
眾人在心裡暗叫了一聲。
「玉面閻羅婆潘七姑」長劍一收,轉身面對楊志宗,一陣打量之後,道:「小鬼,你沒有死?」
楊志宗臉上遍佈殺機,冷哼了一聲道:「我如果死了,誰向你收這一筆帳?」
「我問你,范天華呢?」
「死了!」
「玉面閻羅婆潘七姑」粉臉速變,聲音竟然有些顫抖,激動不已的道:「他真的死了?」
「不錯,屍首無存!」
「玉面閻羅婆」嬌軀猛地一震,眼中淚水晶瑩,想見這女魔還不曾忘情於「玉面劍客范天華」,楊志宗不由在心裡暗笑c
「小鬼.你騙我?」
「本令沒有這多閒工夫和你說話!」
「那你為什麼不死?」
「生死有命!」
楊志宗口中說話,眼睛卻掠向那座拱墓之前,只見維紗蒙面女仍然如癡如果的制倚墓石之上,無疑的是穴道被制,眼光觸及墓碑,只見上面刻著「故百靈會會長追風劍上官公謹之佳域」十六個隸書大字。
楊志宗不禁恍然而悟,「玉面閻羅婆」選定這裡來處決繹紗蒙面女的原因,原來「招魂蝶秦媚娘」的人頭,就是被供在這墳墓之前。
「招魂蝶秦媚娘」真的是死於這絕紗蒙面女之手嗎?
為什麼要把人頭供在已故百靈會會長墓前?
她憑什麼接掌百靈會?
如果她是「紅衣女上官巧」的話,一切事情順理成章,然而她不是。
這些問題,的確使人迷離莫測。
「玉面閻羅婆」默然了片刻之後,粉面之上殺光又現,緊盯著楊志宗道:「好一個生死有命,今天你特地趕來這兒送死,也可以稱作死生有命!」
楊志宗冰寒至極的一笑道:「本令是趕來超渡你的!」
「玉面閻羅婆」在華山現身的那晚,已見識過楊志宗的身手,並不是自己的敵手,所以毫未把對方放在心上,她當然估不到楊志宗已在短短幾天之中,參悟了「烏木神功」,前後判若兩人,當下嗤之以鼻道:「死到臨頭還狂吹大氣!」
楊志宗先不理她,一式「移形換影」身形以快得使人目不暇接的速度,一圈而回,這一圈之下,已施展「揮袖解穴」絕技,拂開了維紗蒙面女的穴道。
維紗蒙面女,穴道被解,盈盈站起身形。
「玉面閻羅婆」氣得七竅生煙,厲叱一聲:「找死!」
掌隨聲出,詭辣無比的向楊志宗連攻三招。
楊志宗身形連間疾晃,避過三招,反手一招「立掌屠龍」。
這一招是「烏木神功」中的第二招,威勢之強,無與倫比,如若被他擊中,當場就得變成肉餅。
「玉面閻羅婆」見對方施出這一招見所未見,聞所末聞的怪招。憑自己的修為,竟然無法破解,不由寒氣直冒,總算她功力已臻化境,竟被她險險的進過。
不由心中大奇,這小子怎的數日不見,宛如變了另外一個人。
楊志宗身形乍退目眺欲裂的向「工面閻羅婆」道:「女魔,我這一招如果再收拾不下你,本令立刻自決當場!」
這一句話說得「玉面閻羅婆」心中大震,如果對方沒有十足的把握的話,決不誇這海口,以生命作賭注,但她能被對方一句大話嚇退?不!「四周圍數百個「百靈會」會眾,做夢也估不到不久之前到「百靈會』來尋仇,殺死「天下第一旦』的「殘肢令主」,今天竟然會出手解救了他們的新任會長,而且還把這一檔子不了了之事接了過去,死拼女魔,不由齊把驚感交集的眼光射向他。
「小子,你口氣不小!」
「女魔,少廢話,領死吧!」
話聲中,「烏木神功」最後一招「乾坤失色」倏告出手。
勁氣排空而起,大地變色,日月無光!
四周的百靈會眾,被勁氣所逼,紛紛駭然暴退,一個個面目失色,膽寒心顫,連那綠紗蒙面女也門到五丈之外!
慘降之聲,應招而發!
勁氣過處,只見「玉面閻羅婆」花容慘變,櫻口染血,已被震高原地兩丈之多,杏眼慘淡無光,酥胸起伏如潮,嬌軀搖搖欲倒。
反觀「殘肢令主」,仍是殺氣騰騰的死立當場。
百靈會眾,一個個目瞪口呆,以為是在做夢,這種功力,簡直是匪夷所思。
楊志宗緩緩自地上拔起「殘肢令」,一步步向「玉面閻婆」走去。
「玉面閻羅婆」面如死灰,她彷彿看到死神向她步步逼近,她此刻內傷極重,連行動恐怕都極艱難,只有瞑目待死的份兒。
「女魔,血債血償,你的時候到了!」
每一個字像一柄利刃,戳在她的心上。
眼看這年已六十開外,而仍美艷如二十許的一代女淫魔,就要步上每一個被楊志宗照顧的人一樣的命運,殘肢穿心而死
基然-
眾人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個紅巾蒙面的怪人。
「海鷗令主!」
有人驚叫出聲!
楊志宗乍見來人,竟是他生平最崇敬的紅巾蒙面人,身形候止,心念疾轉:「奇怪,他何以會在此地現身?」口裡卻誠謹的道:「前輩別來無恙?」
紅巾蒙面人點了點頭。
楊志宗身形突然一閃欺到「玉面閻羅婆」身側,手中「殘膠令」一揚,就待-
「孩子,你不能傷她!」
這一下使楊志宗驚異莫名,然而紅巾蒙面人的話,在楊志宗來說,似乎有一種魔力,使他不期然的放下了手,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紅巾蒙面人語音微顫的道:「孩子,我說你不能殺她!」
「為什麼!「
「殺了她你會後悔!」
「殺了她我會後悔?」
「不錯!「
「師門血仇,不能不報,而且我也沒有後悔的理由!」
楊志宗這時面對師門血海仇人,連一分一秒似乎都不能等待,話音甫落,轉身亮刃,一招「殘肢斷魂」候告出手。
「孩子,不可!「
幾乎在楊志宗出手的同時,紅巾蒙面人,以全力從斜裡劈出一道掌風,硬把楊志宗的身形給震開數步。
楊志宗心中的震驚,無可言喻,紅巾蒙面人為什麼一定要阻止自己出手報仇?難道……
難道……紅巾蒙面人也曾是這女魔石榴裙下之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紅巾蒙面人雖對我患重如山,也只好暫時辜負了。
「玉面閻羅婆」心中的驚慌,並不亞於楊志宗,她細必死,卻半路裡殺出個程咬金,硬插一手,而她與紅巾蒙面人素無瓜葛,真是奇絕天下的事。
好生惡死,是人之常情,尤其一個瀕臨死亡邊緣的人。當他發現一線生機時,會牢牢抓住不放,「玉面閻羅婆」此刻正是這種心情,她以極快的動作,取出數粒獨門傷藥服下,就站立之式,運功調息,她已萌了逃生之念。
楊志宗俊面微變,向紅巾蒙面人道:「前輩,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紅巾蒙面人似在強抑激動的情緒,連聲音都變了:「孩子,別問為什麼,我不會騙你!」
「我知道前輩不會騙我,但師仇豈可不報,後輩將何以對先師於地下?」
「可是你不能殺她!」
「前輩如果不說出原因,晚輩今天只好違命了!」
「孩子,你一定非殺她不可?」
「這是必然的事!「
「但你會永遠痛苦!」
這句話使楊志宗疑念頓生,忖道:「殺了她我會痛苦一輩子,為什麼?」
當下又不自禁的朝「玉面閻羅婆」瞥了一眼,這一眼又使他感到非殺她不可。激動的道:「前輩不肯說出原因?」
「你一定要知道?」
「一定!」
「你不知道比知道好,否則的話,孩子,你仍然會痛苦一輩子!「這話說得使楊志宗更加迷們,而迷惆之中卻帶著震驚,付道:「莫非這關係著自己的身世?」
但他不能再往下想,對方不但是師門的血海深仇之人,而且是為武林中人所不齒的淫蕩毒辣的女人。
摹然-
人影一晃,「玉面閻羅婆」嬌軀碎然彈起,疾逾電閃的超越人群而去。
楊志宗大喝一聲:「哪裡去!」身形跟著彈出。
紅巾蒙面人也緊限著暴射追去。
維紗蒙面女,仰首向三人逝去的方向看了半晌,一把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索魄桓娥」,玉手輕揮,數百會眾,簇擁著下山而去。
且說楊志宗展開絕世輕功身法,銜尾疾追,他有心不讓「玉面閻羅婆」逃出手下,把身法展到極限,快逾電掣,捷比雷奔。
「玉面閻羅婆潘七姑」雖然以畢生功力,拚命而馳,但終竟比楊志宗遜了一籌,何況她還是在受傷之後,當然而顯得不濟了。
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
楊志宗一心一意只惦記著師門血仇,對於紅巾蒙面人剛才所說的話,並不曾去深想。
「玉面閻羅婆」急如喪家之犬,一味亡命疾馳,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這女魔數十年來,縱橫江湖,以淫毒狠辣四字攪得武林烏煙瘴氣,幾曾這樣狼狽過。
在她的心中,以為紅巾蒙面人現身攔阻「殘肢令主楊志宗」一定是垂涎自己的姿色,這種經驗,她可經歷多了,同時方纔她也全心全意的在恢復功力,意圖脫身,所以紅巾蒙面人對楊志宗說了些什麼話,她可未全聽進去。否則情形可能改觀。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及五丈。
楊志宗大喝一聲:「女魔,你走不了!「
猛提一口丹田真氣,快比電閃,劃空落向「玉面閻羅婆」身前兩丈之地。
「玉面閻羅婆」亡魂皆冒,被迫停下身形,淒厲怨毒的神色,掩沒了她的如花玉貌,那雙經常閃爍著勾魂攝魄的瞬子,卻被一種恨懼交集的光芒代替c楊志宗眉眼帶煞,恨火填胸,咬牙道:「女魔,閻王注定你三更死,決不會留你到五更,你逃不了的!」
「玉面閻羅婆」見脫身無望,當然不願甘心束手就縛,頓生拚命之心,粉面之上,殺機立現,厲叱一聲:「小鬼,看看到底誰死誰活?」
活字方落,兩隻羅袖輕飄飄的朝楊志宗一剪一拂,一縷異香,應一拂之勢而發。
楊志宗在剛出道之時,曾吃過「招魂蝶秦媚娘」的大虧,見狀即知這女魔施展的是「翠袖招魂」陰毒絕招,冷哼一聲,「兩極真元」應念而生,從四膠百骸透出,週身立時被一道紅白相間的氣流包住。
「玉面閻羅婆」一招出手,見對方恍如未覺,那股異香,碰上紅白相間的氣流,立時消散於無形,不由驚魂出竅,花容慘變,面如死灰。
楊志宗雙目一瞪,正待再度施展「乾坤失色」的絕招,手方上揚-
眼前人影一閃,紅巾蒙面人又告現身。
楊志宗知道紅巾蒙面人必然又要阻攔,把心一橫,先廢了這女魔再說,心念之中雙掌一掄,猛揮而出。
「孩子不可!「
兩股勁道,同時劈向楊志宗。
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過處,同時傳出兩聲問哼,只見紅巾蒙面人和「玉面閻羅婆」兩人齊被這一招「乾坤失色」,震退到兩丈之外。
以這兩人的功力,竟然擋不住這一招的威力,可以想見。
多虧紅巾蒙面人及時拍出一道勁氣,與「玉面閻羅婆」的掌風合流,把楊志宗的勁力卸去一半,否則的話,「玉面閻婆」決難倖免。
楊志宗一向對於紅巾蒙面人敬如父兄,想不到為了「玉面閻婆」這女魔,竟然一再出手阻攔,當下一皺眉頭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孩子,我不許你傷她!」
「玉面閻羅婆」一見蒙面人現身,就知道自己決死不了,心付:「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身形一晃,電閃遁去……
楊志宗怒哼一聲,正待-
一隻手掌,重重的按在他的肩上,他知道那是誰的手,眼睜睜的看著「玉面閻羅婆」從視線中消失,肺都幾乎氣炸,不由變色向紅巾蒙面人道:「晚輩迭次蒙前輩大恩,沒齒難忘,前輩既然立意攔阻在下出手,今天暫時放過這女魔,聊以報前輩的德意,下次遇上的話,怨晚輩放肆,前輩最好不要干預!」
紅巾蒙面人把手從楊志宗的肩上移開,歎息了一聲道:「孩子,你決不能殺她!」
楊志宗冷傲的性格,使他再也無法忍受,沒好氣的道:「晚輩恐怕不能照前輩的意思辦理!「
「倔強的孩子,我早說過如果你殺了她,你會痛苦終生!」
「但前輩不曾說出原因!」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但是,孩子,你知道了以後,仍然會痛苦的!」
「說來說去,前輩就是不願說出原因?」
「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我怕你聽了以後會承受不了!」
「既然如此,晚輩不敢強求,就此告辭!」
「孩子,你要去哪裡?」
「晚輩身膺先師遺命,索討血債,仇人一日不伏屍『殘肢令』下,晚輩一日不能安枕,此去追訪仇蹤……」
紅巾蒙面人突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激顫無已的道:「孩子,我告訴你!」
「前輩如果有難言之隱,晚輩不敢強求!」
「孩子,你聽著,她可能是你的母親!」
楊志宗乍聽之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紅巾蒙面人的手臂道:「前輩說什麼?」
「她可能是你的母親!「
楊志宗宛如遭受雷頓,腦裡嗡的一響,眼前發黑,幾乎當場暈絕。
「玉面閻羅婆活七姑」竟會是自己的母親!
這被武林正派人物唾棄的淫賤毒辣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親!
他只覺得一顆心往下沉,沉!沉!沉!沉落到無何有之鄉,彷彿靈魂已離開了軀體,在虛空裡飄蕩。
這是多麼殘酷的安排!
他願意身世永遠是一個謎,他寧願沒有母親,然而幻想改變不了事實。
如果說「玉面閻羅婆」是他的母親的話,那「玉面劍客范天華」就是他的父親,范天華曾與「玉面閻羅婆」有過一段夫妻的日子,而他長的和范天華一模一樣.這證實了紅巾蒙面人說的話線對不假!
他又想起不久前華山之上,「玉面劍客范天華」幾次激動之情,和捨命攔阻「五面閻羅婆」對自己下手,前後互相印證,事實愈加明顯。
多少年來,他在追求自己身世之謎,現在謎底揭曉了,但卻是這樣的殘酷。
楊志宗俊面泛白,雙目失神,宛若一尊泥像,只多了一點呼吸,他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又一滴,這錐心刻骨的痛楚,真比死還要難受百倍。
他眼睛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色,青山翠谷,白雪藍天……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已失去它們應有的光彩。
堂堂「殘肢令主」竟有這樣不齒於武林的身世。
他願意現在就死去,他覺得他的一切,已在這剎那之間,被毀無遺,如果死了的話,他就可以不再承當這精神上的永遠無法消逝的痛苦。
「玉面閻羅婆」是師門仇人,但又是他的母親,仇不能不報,但世間決不會有兒子殺母親的道理。
他過去一切美麗的憧憬,此刻已歸幻滅。
一旁的紅巾蒙面人,這時也正在忍受著錐心刺骨的痛楚!也許更甚於楊志宗,淚水浸濕了蒙面的紅巾,他的牙齒幾乎咬碎。
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沉靜-
死一般的寂靜,兩個人各自沉頒在自己的悲哀裡。
這時,距他倆不遠的一株虯盤如龍的古松之後,正隱藏著一個纖細的人影,她已來了好一會了,兩人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
身然-
楊志宗仰天狂號道:「不!不是!她不是我的母親,我沒有母親!」
像是對命運之神,提出抗議。
「母親!母親……」
空谷回聲,有如一柄輛的利刃,紮在楊志宗的心上。
紅巾蒙面人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孩子,你冷靜些,這是命運,是造物者一種殘酷的安排,我斷定,你的父親『玉面劍客范天華』絕跡江湖,一定是為了這一件遺憾終身的錯事,也許,無數的歲月以來,他的心靈已因這一件無心之錯而受盡了折磨!」
楊志宗激動似已稍稍平復,木然遭:「前輩何以知道這件事的原委?」
「孩子,這個你不必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廠「好,我該走了,前輩歷次對我援手救命的大恩,恐怕不能報答了!」
「你要去哪裡?」
「唉!天地之大,已沒有我楊志宗立足之地,也好,我可以去了我的心願了!」
「心願,什麼心願?」
「晚輩明告前輩,晚輩有一個紅顏知己,曾因隨同晚輩同赴南海求藥,而在中途葬身波濤,自那時起,晚輩曾自誓待本身事了,將與伊人做比翼之鳥……」
「孩子,她是誰?」
「紅衣女上官馬!」
這時隱在一旁虯松之後的那纖細人影,竟然震動一下。
「孩子,在世上你已沒有值得關心的人了?」
「沒有!」
「連你的父親在內?」
楊志宗的臉上,掛了兩行清淚!
「你恨你的父親?」
「不!我不恨任何人,只恨我的命運,我不願再見他,或任何一個人!」
『如果我猜想不錯,你心裡應該還有一個女孩子!」
「沒有了!」
「南癡愚駿釣史的孫女尉遲瓊姑娘!」
「晚輩心裡並沒有她!」
「但她深深的愛著你!」
「看來只好辜負她的這一番情意了!」
「孩子,聽我說,如果上宮巧姑娘泉下有知,她不會贊同你這樣做!」
楊志宗苦笑了一下道:「我意已決,沒有人能阻止我的行動,別了,前輩!」
說完,艱難的移動著腳步,身形搖搖欲倒,木然如癡的向前緩緩走去。
紅fo蒙面人激動的連隊1了數聲:「孩子!」但楊志宗連半點反應都沒有,仍自顧自的搖擺著走去,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
紅巾蒙面人,身軀籟籟而抖,絕望的哺哺自語道:「可憐的孩子,不!決不!我不能讓他就這樣毀滅了生命,我要阻止他!「
「前輩,小女子或許可以效勞!」
紅巾蒙面人驚詫的轉頭一看,面前嬸嬸玉立著一個綜紗蒙面女於,以紅巾蒙面人修為之高,竟然連被人欺近到身邊都不曾察覺,可見他精神受創之深。
「姑娘說什麼?」
綜紗蒙面女子,悄悄的在紅巾蒙面人耳邊說了幾句話,聽得紅巾蒙面人不住的點頭,聽完之後,激動不已的道:「姑娘,這孩子交給你了!」
「請前輩放心,小女子相信這點事還辦得到!「繹紗蒙面女匆匆說完之後,疾步向楊志宗身後追去。
且說楊志宗目被紅巾蒙面人道破了他的身世之後,頓時萬念懼灰,覺得人生對於他已沒有絲毫意義,除了死之外,無法消除他心靈上的巨創,連師門血仇,他也置諸腦後了,他悟到一切都是空虛的,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
突然-
一聲極其耳熟而且也是他日夜夢想著希望聽到的聲音,由身後傳來。
「楊少俠,請留步!」
楊志宗像是剛從夢中醒過來似的,迷憫的掉頭一看,又轉頭繼續走路。
微風動處,一條人影,由身後疾掠到他的前面,阻住去路,楊志宗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他面前,俏生生的站著百靈會新任會長線紗蒙面少女。
「會長何故攔阻在下?」
維紗蒙面女先發出一串銀鈴般的悅耳笑聲之後,聲如黃草嬌啼般的道:「少俠在故百靈會長的墓前曾對我有援手之德,特來致謝!「楊志宗一聽繹紗蒙面女說話的聲音,似乎與前幾次稍有不同,活脫脫的就是「紅衣女上官巧」的聲音,但當他轉念到對方乃是「白沙官」的公主時,心中又冷了下去。
「這個不必了!」
「少俠現在準備上哪裡去?」
「這倒不勞動問!」
「但我身受大思,深感如果不略表謝忱,於心難安,所以特地尋來,請少俠到敝會盤桓些時,如何?」
「盛情心領,在下沒有空!」
「少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楊志宗這時心如枯木死灰,哪有閒情來和她答話,微帶溫色道:「這一點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不是存心對你援手,我是專
他本來要說出「玉面閻羅婆」,但一想到她竟是自己的母親時,心中一陣劇痛,到口邊的話,頓時剎住。
綠紗蒙面女,故作不聞的又道:「但少俠出手援救乃是事實,難道不許我略表微忱?」
楊志宗不耐對方的歪纏,勃然作色道:「在下話已說明,請你上路吧!」說完,不理維紗蒙面女,舉步就走。
「少俠,我另外還有事奉告!」
「在下沒有閒工夫聽了!」
「但這事對少俠的關係很大!」
楊志宗一聽,只好又停下步子,道:「說吧!「「可否請少俠到敝會,再為奉告?」
「那就不必了!」
「我就告訴少俠一個話題吧!」
「你說!」
「玉面閻羅婆潘七姑依我看可能不是少俠的令堂!」
這句話確實夠力量,使楊志宗心頭巨震,他奇怪線紗蒙面女何以會知道這件事,紅中蒙面人揭露這個秘密的時候,她並沒有在場?為什麼她會巴巴的為這件事趕來,不禁語音帶顫的道:』『會長這話從何說起?」
「詳情挨到敝會總壇之後再為奉告如何?」
楊志宗心裡換地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對方說不出正當的理由的話,這件事只許自己和紅巾蒙面人知道,為了不使自己的名字在死後還蒙上辱垢,不惜殺死她以滅口,以免這件事傳出江湖,心念動處,面上候現殺機。
維紗蒙面女似乎已看出對方的神情不對,芳心不由一動,只聽楊志宗又道:「會長根據什麼說這樣的話!「
「我說到敝會之後再行奉告!「
「在下馬上就想知道!」
「如果我不說呢?」
「恐怕由不得你!」
說著,面上殺機更熾,身形向前欺近數尺,兩眼緊盯在對方蒙面的綜紗之上,綠紗蒙面女似乎不為所動,毫不以為意的道:「少俠準備怎麼樣?」
「嘿嘿2我會殺了你!」
「我告訴你是一片好心,我不相信你會真的下手殺我?」
「在下一向言出必行!」
維紗蒙面女一陣嬌笑之後道:「如此各走各路,這件事就算拉倒如何?」
「辦不到,雙方話已出口,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你是非要殺我不可?」
「這倒不一定,不過我要你現在回答我剛才的話,你何所據而云然?」
「我當然有根據!」
「那你說吧!「
「我為了要表示謝忱,親自出來尋你,不想正碰上你和那位紅巾蒙面前輩……」
「所以你在一旁偷聽了去?」
「不是偷聽,只是巧合!」
「哼!那你方才又說『玉面閻羅婆』可能不是我的母親,又根據什麼理由?」
維紗蒙面女不由一呆,答不上話來,她悄悄告訴紅巾蒙面人的話,並不是這句話,她只是隨口而發,現被對方一逼,登時傻了眼了,但現在她已無法改口,如果她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話,無疑的楊志宗為了滅口,一定會對她下手。
「你到底是說不說?」
楊志宗又向前了一步,俊面之上,殺機更濃,看樣子他就要出手,如果楊志宗真的出手的話,綠紗蒙面女決難逃一死。
空氣之中,隱隱泛出殺機。
綠紗蒙面女在紅巾蒙面人耳邊悄悄說的那幾句話,這時她還不想公開,忽地靈機一動,想出一個極好的計策來,也幸虧這一番話,給楊志宗注人了一絲希望,把他從絕望厭世的懸巖上拖了回來,也無巧不巧的揭開了一幕慘絕人裹的慘劇。
楊志宗再逼近了一步,聲色懼厲的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維紗蒙面女成竹在胸,輕聲一笑道:「好,我說,『玉面閻婆潘七姑』絕對不是你的母親!」
「為什麼?」
「如果你冷靜的想一想,就可以推測到當『紅巾蒙面人』前輩,數次阻止你向『玉面閻羅婆潘七姑』下手之時,曾不止一次說你不能殺她,否則你會痛苦終身,這話非常明顯,但那女魔面上毫無反應,母子天性,任她毒勝豺狼,也不會有絲毫無動於衷的道理,所以我斷定她不是你的母親,這其中定有溪蹺在內!」
楊志宗一聽,綠紗蒙面女的話極近情理,天下沒有骨肉相逢而不動心的人,同時在華山之時,「玉面閻羅婆」初見自己的面時,也是毫無反應。
難道她已天性盡混?
楊志宗的心又告活躍起來,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的話,在他來說,不啻是奇跡。
但當他又想到這只不過是維紗蒙面女推測之詞,毫無事實根據,況且「玉面劍客范天華」和「紅巾蒙面人」先後的言行,不謀而合,這證明了事實已堪認定。
於是,他的一顆心又回復原來的絕望、痛苦。
維紗蒙面女心思斑玲剔透,似已微知其意,不經意的道:「少俠一再說要殺我,是否為了怕醜事外揚而要殺我?」
這一句話,直戳楊志宗的內心深處,他確是這個意思,不由俊面為之一變。
綠紗蒙面女冷笑一聲之後,像自語般的又道:「江湖傳言,『殘肢令主』殘忍酷毒,果然不錯!「
楊志宗臉色又是一變,他的本性並非窮兇惡極之徒,他殺人只是為了報仇。
「楊志宗,你殺了我,雖然能掩住外人的耳目,但欺騙不了你自己的良心!」
楊志宗不由痛苦的哼一聲道:「你走吧!」
「但我剛才所說的話,你還沒有答覆?」
「我要你離開我,趁我還沒有動手殺你之前!」
「少俠請聽我最後一句話,你身負師門血仇,難道就此罷手了,如果你師仇索清,雖然你不能對『玉面閻羅婆』下手,這是不得已的事,想令先師定會原諒你!「這一番話,使楊志宗躊躇了,他不能因自己的慘痛遭遇,而任令所有的血海仇人,道遙漏網,否則的話,將何以見恩師於地下。
維紗蒙面女銀鈴般的聲音,又再響起:」『但我仍堅持我的看法,『玉面閻羅婆』決不是少俠的令堂!『』
楊志宗苦苦思索之下,忽地想起自己身上從小佩掛的那塊「塊」,照恩師說,還應該有另外一塊「鳳塊」,維紗蒙面女的話,未始不無道理,如果「玉面閻羅婆」拿不出另一塊「風塊」,甚或根本就不認識這塊「塊」的話,真相即可大自c也許,事情一開頭就錯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兒子,與「玉面劍客范天華」也根本沒有關聯,一切只是一種錯誤的巧合!
是呀!我為什麼不早想到這一點,一味往牛角尖裡鑽。
對,我必須再次找到「玉面閻羅婆」或是范天華,弄個水落石出。
於是,楊志宗的心,又一次活躍起來,毅然決定,繼續索仇的行動。
綠紗蒙面女從楊志宗的神情上,業已看出他的心意轉變,又遭:「少俠,如果你不嫌唐突,我想再問你一句話!「
「請講吧!」
「我也在同一時間湊巧聽見你親口說的,你有一個紅顏知己葬身南海?」
楊志宗神情一路,痛苦的點了點頭。
「你說你要為她殉情?」
「不錯!」
「但還有另外一個姓尉遲的女孩子在深深的愛著你?」
「萍水相逢,時合時離,這是一種很平常的事,談不上愛字!」
「不見得吧?」
楊志宗不耐煩的道:「會長說的已經夠多了,這是在下自己的事,毋勞掛齒,再見!」
說完,身形一起,快逾閃電飄鳳,翩然逝去。
繹紗蒙面女子,倏地除下面紗,露出一付芙蓉嬌靨,望著楊志宗逝去的方向,安慰的笑了一笑,又復黯然的歎了一口氣,掛上面紗,轉身縱離。
楊志宗又恢復了往日的干雲豪氣,一路疾馳,向華山奔去,他希望先找到「玉面劍客范天華」,以身上的「殘』為憑,解開心上這一個結。
數天之後,楊志宗又重臨華山。
但他搜遍了每一個角落,毫無蛛絲馬跡可尋,他上次為了代武林雙奇屆一異傳人之約,只照「北瘋半悟和尚」的吩咐,逕奔望月坪,至於一異師徒隱居何處,他根本不知道,諾大的華山,要尋一個存心避世的人,何異於大海撈針。
但他仍不斷的搜尋,因為這關係著他的身世,「玉面劍客范天華」可能是他的父親,也可能不是,他目前就是急於要證實這一點,可是他心中卻在盼望一個否定的答案,如果「玉面閻羅婆潘七姑」真是他母親的話,這未免太殘酷了。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他失望了,他不但找不到他所要找的人,甚至連半點可疑的線索都不曾發現。
這一天,曉霧未開,千山萬壑但仍在沉睡之中,楊志宗懷著滿腹的失望,動身離開華山,當他重經望月坪之際,只見濛濛霧氣之中,似乎立著一個人影,不由心中一動。
寒露侵衣,宿霧未散,竟然有人出現在望月坪中,寧非怪事c於是一
楊志宗激奇的向那人影欺去,近身一看,不由驚咦出戶。
就在楊志宗發出驚「咦」的同時,那人影倏地回身,劈出一掌。
「塗姑姑,是我!「
原來那癡立望月坪中的人影,竟是「天山龍女塗慧芳」!
這一聲叫喚,使「天山龍女」收掌不迭,激奇的道:「孩子,是你,你怎麼會在華山?」
「我找一個人!」
「誰?」
楊志宗一怔之後,隨口道:「我找一個朋友,但他失約了!」他日裡說著,心中卻感到十二萬分的內疚,他本不願欺騙「天山龍女」,但又不能說出實情。
「孩子,你真的是『殘肢令主』?」
「是的,請塗始姑原諒,我一直都瞞著您,塗姑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孤身在此4』「天山龍女」面上掠過一絲幽怨之色,輕輕的歎了一聲,良久才幽幽的道:「我似乎對華山有特殊的愛好,每隔一段時間,我總要上來一次!「楊志宗「嗯」了一聲,心裡忖道:「塗姑姑必定是為了不忘情於『玉面劍客范天華』,才會在露冷風寒之中癡立此間,唉!多情自古空留恨!我曾答應過她要為她尋到范天華,人尋到了,但對方又要自己為他守秘,我該怎麼處理呢?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既不能洩露范天華的行藏,又無法食言欺騙塗姑姑?」
楊志宗心念百轉,幾立委決不下。
「孩子,你好像有什麼心事,你在想什麼?」
「塗姑姑,怨我斗膽問您一句話,『玉面劍客范天華』曾愛過您嗎?」
「天山龍女」面上的幽怨之色更濃了,愛,使她的青春在期待之中消逝。
「孩子,你問這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像塗姑姑付出這樣大的犧牲是否值得!「「孩子,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說起來徒亂人意,不過我告訴你,我們曾相愛過,雖然時間短暫,但卻夠我一生回味無窮,雖然他失蹤,生死不明……」
「塗姑姑,他……」
楊志宗本想把「玉面劍客范天華」的實情說出來,但當他意識到范天華可能就是自己的父親時,而且自己曾經答應過范天華,在江湖中宣稱他已墜谷而死,把到口邊的話,又硬生生的給嚥了回去。
「他什麼?孩子!「
楊志宗俊面一紅道:「您倆分開,是否為了他移情別戀?」
「但我仍原諒他,因為他和任何人一樣,無法抗拒那女人的誘惑!「楊志宗心裡墓地一陣刺痛,「天山龍女」口中的那女人,指的正是「玉面閻羅婆潘七姑」,而「玉面閻羅婆潘七姑」又可能是自己的母親,單聽「……和任何人一樣」這句話,就已充分的說明了「玉面閻羅婆」的為人。
他不願這話題繼續下去,他不願談到有關「玉面閻羅婆」的事,雖然她可能是他的母親,但身世的被揭露,只給他帶來更大的痛苦,於是轉換話題道:「塗姑姑,往者已矣,忘了他吧!「
「孩子,你不懂!」
其實楊志宗何嘗不知道這種況味,單只「紅衣女上官巧」,他就忘不了,要想從心坎上抹去一個刻劃極深的影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覺得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他已無能為她做任何事,在良心上,他等於欠了「天山龍女」一筆債,一筆可能無法償還的債,因為他自動匝許要為「天山龍女」探出范天華的生死之謎,現在謎揭曉了,范天華仍健在人間,只是遁世隱居而已,但他不能據實向「天山龍女」陳說。
籠罩山間的霧,慚慚消散,旭日的影子,已在薄霧中現出面來,峰嶺林壑由模糊而逐漸明朗,但望月坪上悄悄靜立的兩人,依然深深地沉涵他(她)們自己的遭遇所形成的濃霧裡。
鳥語喳喳,似乎在談論著兩人的不幸!
楊志宗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用歉疚的眼光,看著「天山龍女」道:「塗姑姑,我曾答應過您要為您做一件事,但,……」
「什麼?孩子,我記不起了?」
楊志宗躡懦的道:「塗姑姑,我說要為您探查『玉面劍客范天華』的生死問題……」
「哦!」
「天山龍女」不由哦了一聲,眼裡充滿了慈愛,感激,迷洞,幽怨等複雜情緒混合的奇異神色,深深地瞥了楊志宗一眼,搖搖頭,臉上飄過一絲苦笑道:「孩子,你仍然一無所獲是嗎?但我還是感激你的!」
楊志宗俊面一紅,一顆心噗噗亂跳不止,他是在說謊啊!情勢所迫,他不得不欺騙他心目中最敬愛的塗姑姑!
他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天山龍女」一眼,心裡頓時煩躁不安起來,他覺得一刻也不能久留,否則的活,他會忍不住說出真情。
「塗姑姑,我師仇在身,不能再奉陪您多耽擱,希望以後還能見到您,至於我答應過您的那件事,我仍然要盡力去做的!」
「天山龍女」眼望著楊志宗,又在心裡說了一句:「他多麼像他啊!」眼眶禁不住一紅.布起一層薄薄的淚光,趕緊把臉轉向那初出升的朝陽,黯然道:「孩子,你走吧!我只有一句話告訴你,你的生命,就像現在這剛升的旭日,願你好自為之,再見!」
「塗姑姑,謝謝您的關懷,再見!」
口裡說,心裡卻在想:「是的,我的生命像剛升的旭日,但乖時的命運和不幸的遭遇,將使我提早殞落!」
他最後,再以愧疚的目光,瞥了「天山龍女」一眼,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幽淒的歎息!
這一天,薄暮時分,楊志宗偶偶獨行在鄂北的官道之上,心裡在盤算著自己的行止,他所要尋訪的仇家,行蹤不定,只有慢慢的查訪,目前,他準備向「陰魔教」總壇一行,以揭開「陰魔教」全力圖謀他的這個謎底,但「陰魔教」總壇究竟設在哪裡,他一無所悉!
而且他自被紅巾蒙面人揭露身世之謎以後,心裡一直像有一塊萬鈞盤石壓住,使他喘不過氣來,每一分,每一秒,痛苦一直在追隨著他。
摹然-
數條人影,由他身側疾掠而過。
楊志宗不由脫口「咦!」了一聲,心裡忖道:「奇怪,丐幫小……發生了什麼事不成,從下午到現在,已有五撥丐幫的高手,從自己眼前馳過!」
他幼年時,曾經混跡在男兒群中,所以對於丐幫,多少有些情份存在,心想:「我何不追上剛才馳過的幾人,問個明白,如果說丐幫真的有什麼危難,憑過去的一點淵源,我既然知曉,豈能袖手!」
心念一決,略不遲疑,身形電射而起,快逾期風的向前道疾掠而去。
轉眼之間,已馳出兩里遠近,但剛才的幾個污幫人物,卻形影俱無,不由稱怪不已,以自己的身手而言,雖不能說可以傲視武林,但決不至於會比剛才的幾個人差,分秒之差,竟連人影子都追不到,不是追過頭,便是追岔了。
正在懊喪的停下身形,如電神目,向四外一陣掃掠-
忽見身後面道上約一里之外,又有數條人影奔來,他連念都還沒轉,那幾條人影已向官道右側的一片白楊林中轉了過去。
心想:「是呀!我說呢!原來是岔向別處去了!」
心頭電轉之下,身形再起,從斜裡往回射去,快捷有如,一縷疾風中的淡煙,這一次,那幾條人影,可不曾脫出他的視線,轉眼之間,已告追及。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丐門中的人物。
楊志宗猛提一口丹田真氣,如經天長虹般,弧線瀉落那幾條人影之前,輕喝一聲:「站住!」
驚咦聲中,四個中年丐者,猛然剎住身形,一看,這出聲喝阻的,竟是一個面目冷摸的俊美少年,正待發聲斥問,其中一個黃面孔的丐者,搖手一阻其他三人,仔細的再端詳了這冷面少年一眼,臉上頓露駭然之色,驚悸的退了一躍,顫聲道:「閣下是……」
楊志宗冷冷的接口道:「殘肢令主!」
「殘肢令主」四個字出口,四個丐幫高手,如遇鬼魁,面上慘然失色,齊向後一連退了三步之多,不知所措。
這煞星現身之處,準有流血慘事發生,加以他身手之高,四個丐幫高手自知不堪當對方的一擊,如果他也是為這件事而來的話,那後果簡直太可怕了。
片刻之後,仍是那黃面孔的丐者出聲道:「請問閣下,何故阻攔在下等人?」
楊志宗反問道:「你們要奔向哪裡?
黃臉丐者臉色一變道:「閣下問這個做什麼?」
「你別管,只照實回答我的問話!「
四個丐幫高手,面上驚悸之色稍減,變為一種慘厲怨毒之色,其中另一個恨聲道:「我丐幫弟子寧為玉碎,閣下問的話無法奉告,請出手吧!」
聲落,四人齊齊蓄勢以待。
楊志宗倒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得莫名其妙,訝然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黃面丐者又道:「閣下請示知來意?」
「我問你一個人是否在近處?」
「誰?」
「黑面小神丐!」
四個丐幫高手面容一肅,齊聲道:「那是敝幫長老!」
「他現在哪裡?」
黃面丐者面泛驚疑之色,道:「閣下要找我們長老有何貴事?」
「哈哈!玉「中兒,幸會之至!」
話聲中,人影一閃,一個黝黑的小叫化,突然現身場中,怪眼連翻,剛開一張大嘴,向楊志宗笑個不停。
「哈哈,小黑,咱們又見面了!「
四個丐幫弟子,齊齊施禮口稱:「參見長老!」
「黑面小神丐」一擺手道:「你們走吧!「
四個丐門弟子恭應一聲,轉身馳去,這才一把抓住楊志宗的手道:「好小子,你就是『殘肢令主』,我黑面小神丐自認易容之術獨步武林,卻被你瞞過了,真栽到了家,上次七里坪之會,我倆差一點兵刃相會!「
楊志宗重逢兒時伴侶,心裡也自有說不出的高興,似乎他又回到了兒時丐兒生涯的年代,用力一拍「黑面小神丐」的肩膀,嘻嘻一笑道:「小黑,對不起,當時我不能敗露行蹤,只好瞞你一病!』「
這一拍,痛得「黑面小神丐」一脈牙,哇哇怪嚷道:「好傢伙,你不能輕一點!」
「怎麼,你越來越不濟了!「
「喂!玉娃兒,你不是在七里坪中被『烈陽老怪』一掌給……」
「這些事以後再慢漫告訴你,你先說說你們幫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
「污幫門人一日數人,在官道之上疾馳,這不是分明告訴人了嗎?」
「黑面小神丐」忽斂尋笑之態,恨恨的道:「你猜測的不錯,是發生了事情,目前正飛召幫中好手以謀對付!」
「我是否可以知道是件什麼樣的事?」
「唉!本門不幸,生此變故,實在羞與人言,你幼時曾寄跡本門,算是與本門多少有些香火情,告訴你也無妨……」
「別婆婆媽媽的,爽快點吧!「
「事緣本門鄂北分舵舵主『獨眼丐周揮』,叛離本門,接受『陰魔教』的誘惑,將分航改為「陰魔教鄂北分壇』,並不惜屠殺屬下反對他的弟子,本幫掌門人令我率領敝幫高手五十人,星夜馳來捕捉叛徒,以正幫規……」
「人呢?」
「據門下弟子探悉分舵之內,現有該教高手坐守,為首的是該教護法『白面殭屍怪藥術通』……」
楊志宗雙目一紅,急問道:「什麼?你說『白面殭屍怪芮木通』做了『陰魔教』的護法?」
「不錯,『白面殭屍怪』投人『陰魔教』下,是最近的事!」
楊志宗頓時面現殺機,恨恨的哼了一聲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活該這魔頭該授首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面殭屍怪是我師門仇人之一,不久前被他兔脫,我以為要再得魔蹤恐怕難上加難了,想不到,哈哈!這魔頭注定了只能活這麼多時日!「「玉娃兒,話話在頭裡,本幫的事,向例不容外人插手!」
「好,小黑,不是我小看貴幫,如果要和『陰魔教』正面為敵,恐怕還差些2」
「本幫祖師爺留下的家法,不能不顧,只有盡力而為了!」
楊志宗略一思索之後道:「如果本人只以『陰魔教』的人作對象,你自管擒捉你們的叛徒,這樣想來不礙事吧?」
「那你必須錯過這一次,不然本幫仍難免有借外力之譏!」
「但我的對象第一是『白面殭屍怪芮木通』,第二是『陰魔教』徒眾,前者是師門血海仇人,後者是本人的死對頭,要我錯過機會恐怕是歉難從命!」
「玉娃兒,聽說你給該教塗抹了不少血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最初出道時,系以先師的姿態,現身索仇,而先師之死除.了兇手『赤髮陰魔』之外無人得知,而該教竟然揚言斷定『殘肢令在』不是『甘露幫』幫主本人,這其中大有問題,之後又選派高手g全力截殺我,所以我必須弄清楚那件公案的底細!」
「黑面小神丐」沉吟不語,楊志宗接著又道:『寸黑,你可曾知道這『陰魔教主』是何等樣人,雖然我和他交過手,但他頭戴齊肩面罩,無法看出他的真面目!」』「陰魔教主的真面目,恐怕江湖中人還沒有人知道!「「如此說,你也不知道?」」『不知道!」
「那『陰魔教』的總部設在哪裡,你總該清楚吧?」
「陰魔教總部傳說設在大別山小界嶺附近!」
楊志宗心中不由一陣振奮,正所謂得來全不費工夫了,又正色言道:「小黑,你一定不許我出手?」
「並非不許,而是江湖中人言可畏!」
「嘿嘿!好一個人言可畏,那你多準備些丐門弟子送死吧!」
楊志宗雖說志在復仇,但他原來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倒是存心仗義伸援手來的,心念幾轉之後,忽地想起一個計策來,微微一笑之後道:「小黑,當初令師傳我易容之術,雖然他老人家堅持不讓我行徒之禮,但這半個師徒的情份總有的吧?」
「嗯!這個可以這麼說,淵源是有一點,你什麼意思?」
「好,我再問你,我們倆可否能算是半個師兄弟呢?」
「黑面小神丐」刁鑽已極,但一時也弄不清楚楊志宗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滿臉驚詫之色的道:「玉娃兒,你越說越是奇了,世上哪有半個師兄弟這種稱呼的?」
「但你已承認我與今師有半徒之情份!」
「好,你真會說,我承認,怎麼樣?」
楊志宗俊面之上掠過一縷笑意,緊迫著問道:「你在丐幫中什麼身份?」
「咦!我記得上一次曾經告訴過你,本人存列丐門三長老之末!」
「好極了,我再問你,貴幫有外門長老這回事吧?」
「黑面小神寫」登時會過意來,一例嘴道:「好小子,我小叫化又栽了,原來你問話的目的是在此,轉了這麼多彎,你是想以外門長老的身份參與這件事!」
「不錯,以你現在的地位,有權力認定我為外門長老昭?這樣做對於祖師爺之下的家法,不會有什麼牴觸吧!「
「黑面小神丐」登時語塞,答不上話來,但他內心卻是踴躍萬分的,虧得楊志宗想出了這一著,如此一來,楊志宗可以名正言順的出手,而不虞被人譏論,以「殘肢令主」的威名功力;何敵不可克。
「如何?小黑,如你認為不行的話,對不起,就此告辭,我自己會尋去!「「黑面小神丐」躊躇了半晌之後,終於從破衣襟裡,掏出一面烏油油的竹牌,慎重的遞與楊志宗道:「這是本門五面信符之一,持此視同長老身份,凡本門弟子,見符如見長老!」
「我不需要這東西,話說明就行了!」
「不,等會在本門弟子之前,你必須出示此物,這是規矩!」
楊志宗無奈只好揣人懷中。
「走吧!」
「上哪兒去?」
「你只隨我來就是!」
暮色蒼茫之中,兩條人彤,先後縱起身形,向白楊林裡射去。
不久之後,眼前現出一間殘瓦頹垣的破廟,蓬篙滿眼,姻粉斑剝,人目一片淒涼。
「到了,這裡就是!」
「黑面小神丐」當先緩下勢子,楊志宗也跟著慢了身形。
進得廟門,立即有四個人影,從暗中出來,齊聲道:「迎長老法駕!」
「黑面小神寫」神氣活現的叫了一聲:「免!」楊志宗看著他那拖拖邀通的樣子,還飛揚不下,幾乎笑出聲來。
穿過枯枝敗葉成雄的院落,繞西廊進人後殿,只見那間半倒的殿裡,燈火通明,地下倒是經過一番打掃,幾十個老少不等的丐幫弟子,這時鴉雀無聲,齊齊站立殿前,同聲喊了一句:「迎長老法駕!」然後像雁翅般向兩旁一站。
「黑面小神丐」攜著楊志宗的手,逕人殿內,居中面向外一如無數雙驚奇的眼光,全射向楊志宗c
「黑面小神丐」示意楊志宗取出令脾,托在掌心之中,然後沉聲道:「這是本幫外門長老!」
數十個丐幫高手,齊施一禮,道聲:「參見外門長老!」弄得楊志宗面紅耳赤,一付手足無措,丐幫的一切規矩禮儀,他一概不知,尷尬的連聲說:「諸位請免禮!「「黑面小神丐」一揮手,道:「諸位請坐!」
說完當先席地坐下,楊志宗也只好依樣畫葫蘆,坐了下來,所有的丐門弟子,紛紛就兩側原地坐了下來。
「殘肢令主」竟然是丐幫外門長老,使得眾人納悶不已。
經過一陣集議之後,決定當晚三更,撲奔鄂北分舵。
不一刻,殿後捧出酒食,眾人據地大嚼之後,時間已快接近三更。
楊志宗附耳向「黑面小神丐」嚼咕了幾句,「黑面小神乞」大點其頭,復又向楊志宗口述手比的吩咐了一陣,楊志宗轉人殿後,不一會,殿後走出一個中年化子,向「黑面小神乞」相視一笑之後,飛身出廟而去。
緊接著,數十個丐幫弟子,在「黑面小神丐」率領之下,浩浩蕩蕩的出了廟門,紛紛展開身法,向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丐幫鄂北分舵,現在已改名「陰魔教鄂北分壇」,分壇主是「獨眼丐周揮」。
時已三更,鄂北分壇令廳之內,紅燭高燒筵開不夜,居中一席首座之上,坐的是一個面無人色,扁鼻凹腮,眼射綠芒,形同剛自棺材裡爬出來的殭屍般的怪人,而他的左右,卻分別坐著兩個花枝般的女人,相對之下,令人有骷髏美人之感。
主位上坐的卻是一個身著破麻布衣的獨眼老丐,其餘一列四席,坐滿了些橫眉豎目的各色人物,一個個眼射精芒,看來都具不俗的身手。
只聽那居中一席主位之上的那獨眼丐道:「據報丐幫掌門,派三長老之一的『黑面小神丐』率領數十高手前來……」
那殭屍般的怪人嘿嘿一陣冷笑道:「周壇主,你還擔心什麼?有本護法在此坐鎮,管叫他們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但那小黑鬼在本幫中是出名刁鑽古怪,機智身手,都超人一等!「「嘿嘿嘿嘿!周壇主,現在你的身份是本教鄂北分壇的分壇主,我不相信丐幫竟有膽量公然與本教為敵,諒他區區幾個後生小輩,來了也是白饒!」
摹在此刻-
令廳之外,突然傳來一聲冰寒已極的冷笑,接著一個冷峻峻的聲音道:「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
聲音不大,但卻刺耳如割,座中各人,紛紛變色而起。
只見一個中年乞丐,如幽靈般在令廳門外現身,目光如兩道懾人心魄的冷電,首先往正中而坐的那殭屍般的怪人面上射去,那殭屍般的怪人被看得打了一個哆咳,然後又遍掃座中各人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獨眼老丐的臉上。
獨眼老丐被看得心裡發慌。
突然-
靠右一席的首座之上,兩個老者雙雙離席而出,不屑的瞪了那中年乞丐一眼,其中一個朝指中年丐者厲聲道:「你狗膽不小,竟敢擅闖本教分壇,想是送死來了!」
中年丐者面上毫不動容,語冷如冰的道:「這裡分明是本幫分舵,你們這些魔爪子竟敢鵲巢塢占,今晚特來送你們回姥姥家,一個也躲不I!」
令廳之內,立時響起一片怒哼之聲。
兩個老者齊齊怒喝一聲:「找死!「雙雙撲向楊志宗。
兩聲慘曝傳出,兩個老者的身形,直飛廳外場中,「叭啦!」兩聲,便沒聲息了,必是往游地府去了。
廳中許多高手,沒有一個人能看出這中年丐者是以什麼神奇人功,舉手之間,便毀去兩個高手,一個個寒氣頓冒,面現駭凜之色!
緊接著又有四條人影,離席射向中年丐者,掌隨身出,四道如山勁氣,挾雷霆之威狂湧激盪而來。
中年丐者,冷哼一聲,隨手拍出一掌,駭人至極的狂飄捲飛,發出一聲轟隆巨響,震得瓦屋齊應,積塵紛飛,四條人影,被倒捲得捧回廳內,慘哼一聲,血箭頓射,一片盤碟破碎的脆響,挾著數聲驚叫,和兩聲女人的尖叫,廳內橫陳了四具屍體。
這一來,立時震住了廳中所有的高手,一個個心膽皆顫,供若寒蟬。
那殭屍般的怪人,眼中緣芒陡熾,形貌獰惡至極,嘎嘎一聲怪笑道,「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但你卻休想能生離此地,本護法今晚若不把你生抓活裂,難消我心頭之恨!」
中年丐者眼中立射怨毒之光,狠狠的盯了那殭屍般的怪人一眼,轉向那身形微顫的獨眼老丐道:『周揮,你竟敢賣門叛幫,藐視祖師爺家法,今晚就是你的末日!」
「獨眼丐周揮」面現死灰之色,任他怎樣想也想不出這中年丐者是誰,丐幫中有數的幾個高手,他知之甚詳,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一號人物,當下強核心神,喝道:「你是何人?敢冒丐幫之名尋仇?」
中年丐者冷哼一聲,伸手懷中,取出一塊烏油油的小竹牌,一揚道:「叛徒,你識得此物嗎?」
「獨眼丐周發』一見中年丐者,竟然手持丐幫長老信符,不由亡魂皆冒,驚駭至極的向後退了兩步,硬起頭皮道:「丐幫哪來你這號人物?」
中年丐者冷笑一聲道:「叛徒,你敢藐視本長老,等著,收拾你的人來了!」
「獨眼丐周揮」立即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這中年丐者,舉手投足之間,毀了六個「陰魔教」派來的高手,鬧了半天,分舵內外擔任警戒的哨卡一個也不見現身,難道全部都已遭了毒手不成,想到這裡,不由毛髮俱豎,顫慄不已。
摹在此刻-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處,大門之內,倏地湧進一群人來,細看之下,不由暗道一聲:
「完了!」只見那為首的赫然是丐門三長老之一的「黑面小神丐」,後隨丐幫弟子,不下百人之多,其中有半數是因反對自己而遭囚禁的屬下弟子,不知怎的全部脫困,也加人這行列之中。
「黑面小神丐」一行,在前院中,停下身形。
令廳廳內一些「獨眼丐周揮」的親信弟子,這時一個個臉如土色,面面相覷。
那中年乞丐這時也退身和「黑面小神寫」並肩而立。
整個分舵之內,充滿了一片愁雲慘霧。
「獨眼丐周揮」以乞憐之色,看著那殭屍般的怪人。
「黑面小神丐」這時手中多了一根竹杖,怒目掃了那些叛徒之後,手中竹杖,斜斜舉起,沉聲道:「你們還不俯首認罪,迎接家法,更待何時?」
連叫三聲,沒有一個人座聲。
「如此本長老要傳諭捕人了!」
廳內立刻起了一陣騷動,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那殭屍般的怪人嘎嘎一聲怪笑,移身廳門之前,獰聲道:「小叫化,你別擺你的臭身份了,今晚此地就是你們葬身之所!「
「黑面小神寫」冷笑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本人『陰魔教』護法,這裡是本教分壇,可不是你張牙舞爪的地方!呸!「「今日本長老親臨此分舵,緝拿叛徒以正家法,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你就拿拿看!」
丐幫眾高手一個個滿臉激憤之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c這時那位立在「黑面小神丐」身側的中年乞丐,倏地上前兩步,眼射駭人煞光冷冰冰的向那殭屍般的怪人道:「芮木通,你自身難保,還想替別人頂缸!」
「白面殭屍怪芮木通」見那中年丐者,竟然直呼其名,而且說話狂做得刺耳,眼中綠芒亂問,獰惡至極的道:「臭叫化,今晚第一個送死的就是你!」
廳內所有「陰魔教」的高手,和叛幫的丐門弟子,齊齊湧到「白面殭屍怪」身後,看樣子是就要出手一戰。
那中年丐者,身形又向前移了一步,冷笑一聲道:「菌木通,你知道我是誰?」
隨著話聲,中年丐者抖落外罩的破爛外衣,抓去頭上的油垢氈帽,伸手往臉上一抹,一個俊美絕倫,面目冷漠的少年候現眼前。
『它面殭屍怪芮木通」亡魂皆冒,駭然向後退了一步,他身後的人群中,僅向起了數聲驚叫:「殘肢令主2」
「芮木通,上次被你僥倖脫逃,今夜你認命了吧!」
「殘肢令主」竟然會是丐幫長老,出乎在場每一個人的意料之外,死亡的陰影,倏罩眾人心頭,這煞易所到之處,血劫在所難免。
尤其「陰魔教」的一般高手,更是驚魂出竅,「殘肢令主」』二「陰魔教」已成水火不相容之勢,今夜準是凶多吉少。
原來楊志宗在破廟易容為中年丐者之後,依照「黑面小神乞「指示的直趨鄂北分舵,以他的形同鬼鍵的「移形換影」的身法、配合上絕世神技「流雲拂穴」,一路進來,把所有的明樁暗卡,悉金點了穴道,井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整座舵壇、搜了一遍,放出了被獨眼丐囚禁的丐門忠貞徒眾,所以「黑面小神丐」等一行人,如人無人之境,直奔令壇,「獨眼丐周爆』等成了甕中之鱉,幾自全然不知。
楊志宗且不理會「白面殭屍怪」,朗聲向廳內發話道:「『凡屬丐門弟子,速即出廳聽候小長老發落,念爾等一時無知盲從,當可法外施仁,留你們一條自新之路,否則的話,恐怕後悔莫及!」
廳內這時起了一陣騷動,接著傳出數聲慘降,只聽一個聲音道:「誰敢再動一動,這四人就是榜樣!「』楊志宗神目如電,已看出是一個六旬左右的威猛老者,在向意欲出廳認罪的丐門弟子下手,一時肺都幾乎氣炸,殺機陡起,厲喝一聲:「鼠子敢爾!「一式「移形換影,」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楊志宗已如鬼魁般的現身令廳之內。
廳向立時又是一陣嘩然驚呼,紛紛退至靠牆角之處,駭然至極的看著「殘肢令主」,一個個如發了大寒太熱,抖戰不已。
「白面殭屍怪」原本是當門面向外而立,竟然無法阻止楊志宗從自己身側擦過進人令廳,可說是栽到了家,馬上轉身向裡,面對楊志宗,心裡卻在冒著陣陣寒氣c楊志宗瞥了一眼廳內地上橫陳的四具丐門弟子屍體,目光如電,對向那六旬老者道:
「這四個人是你殺的?」
那老者面無人色的向後直退,但兩步之後,已然貼上廳壁,退元可退。
『如此只好先請你上路了!」
了字出口,身形疾比電閃的一圈而回,慘噪聲中,一條人影,直朝廳門飛出,「」砰!
「的一聲,倒地寂然不動,那老者已筋斷骨折而死。
「白面殭屍怪芮木通」,本是不可一世的魔頭,因他曾是楊志宗了Fi魂,此刻一雙閃著綠芒的凶睛,不停的骨碌碌亂轉,不知在想什麼歹毒念頭,對於手下被殺,竟然豪不動容。
楊志宗跟著又發話道:「丐門弟子願自承罪狀,請領家法的立即出廳!」
隨即有十多個丐門弟子哭喪著臉,出廳而去,只餘下五六個主迷不悟之徒,緊隨在「獨眼丐周揮」的身旁,遲疑不決。
楊志宗向廳外朗聲招呼道:「小長老傳諭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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